每年这个时候众人各自明争暗斗,不过就是为了夺得一个彩头,与其说是彩头,倒不如说是皇子间显示自己能力的手段。宣华和宣离自来就斗了许多年,可如今朝中局势风云变幻,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宣沛来。宣沛虽然年纪小,大约也是为了好玩,带了一众侍卫背着弓箭便进了密林深处。

蒋阮本是有些担忧的,林中多猛兽,萧韶只道已经安排了人马紧紧跟着他,总归不会出事的。时间过得很快,萧韶仿佛真的只是来狩猎一般,他准头好得很,并不一味追求数量,而专列一些珍奇罕见的野兽,到最后竟是猎了一只蓝眼睛的狐狼幼崽给蒋阮。因是亲自抓起来的,狐狼幼崽还生的比较强壮,被蒋阮抱进怀里的时候还咬了她一口,萧韶这个报复心强的便一把揪起它后颈的毛皮丢到袋子中去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有渐晚的趋势,林中也是可以宿营的,蒋阮正想提议找个地方将帐子搭起来,就听见前方的密林中传来惊呼的声音。

蒋阮和萧韶对视一眼,萧韶便打马朝那个方向跑过去,蒋阮也觉出不对来,待走过去,只见密林深处,赫然一只巨大的吊睛白虎,正气势汹汹的磨着爪子看着几人,低声咆哮着,而白虎面前一众人,其中正是宣沛和其带着的一众侍卫。

这么多人虽然武艺高强,却不一定能奈何的了这吊睛白虎,只因为本就是深山之上,恰好又逢年关雪深,这样的猛兽饥肠辘辘之下便会变得十分凶残。只是这狩猎场本就应当是清理过的才是,这样的猛兽不应当出现,如何会出现,实在是令人深思。

眼下却是没有深思的时间,侍卫们护着宣沛,想要宣沛先逃,可那白虎竟像是认准了宣沛一般,越过侍卫朝宣沛直直扑来。宣沛虽有弓箭,到底却是力气不足,射出去的箭只在白虎身上擦了擦,便掉到了地上。

蒋阮来不及心急,萧韶已经自身后摸出一支箭来,他一口气搭弓瞄准射箭,那白虎正好直直的扑将上来,对着宣沛露出血盆大口,萧韶一支箭带着风声呼啸而来,唰的一下钉在了白虎的嘴巴中。血花顿时迸溅出来。

一剑封喉,萧韶的箭矢又全是用特殊的工艺所锻造,每一只箭头上又密密麻麻升满了小齿,倒是比一般的箭威力大上许多。萧韶这一箭下去,白虎直接被箭矢掀翻在地,众侍卫一愣,随即一涌而上,将那白虎制服。

宣沛这才回过头,瞧见蒋阮他们,道:“萧王爷。”

蒋阮立刻下马,也顾不得有侍卫在场了,上前问道:“十三殿下没伤着吧?”

宣沛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萧韶,弯了弯嘴角:“今日还要多谢萧王爷出手相助了,说起来,萧王爷箭术实在超群,本殿看这一次狩猎的彩头,倒是萧王爷莫属。便如此刻这一只白虎,等下剥了虎皮给萧王爷,大抵也是十分珍贵的。”

蒋阮没心思理会这些,只皱了皱眉道:“狩猎场怎么会有老虎?”

“不只老虎。”宣沛似笑非笑的看了蒋阮一眼:“还有许多野狼呢,方才好似听到前面传来些动静,似乎还有狼嚎。这狩猎场如今可是不太平的很,里头的珍禽异兽也教人大开眼界。”

好好的狩猎场忽然就这么变成了修罗场,今夜他们是侥幸遇到了宣沛,在另外的地方,如宣沛所说,大抵也是有别的这样凶残的野兽袭击人。来此的一些公子哥儿本就是来找个乐子,若是遇到了方才这般的景象,除了依靠侍卫,并不能有什么其他的法子。想来狩猎场中

各个角落,此刻已经是喋血飞溅了。

做出这一切的人将事情弄得这样混乱,目的究竟是什么。蒋阮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对于她肯下这么大手笔,而手段又如此狠绝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为了害某一个人直接让如此多的朝廷勋贵子女们赔上性命。好在宣沛无事,她终于还是有些放不下,道:“十三殿下,密林深处多猛兽,此刻回营也来不及了,今夜不如殿下同我夫妻二人一道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宣沛一愣,似乎是想要拒绝,可转念想了想,便又笑道:“如此,本殿就却之不恭了。”

萧韶转头吩咐跟来的锦二锦三锦四:“你们去前方看看。”

几人领命而去,萧韶这才回过头来,道:“先找个地方宿营,随我来。”

正如众人心中所想,此刻狩猎场中正是一片混乱,辜易身后跟着一众狼群,每一只狼都饿得发慌,好似憋了几天被人从陷阱中放出来一般,眼睛都绿莹莹的闪着光。为首的头狼个头硕大,凶残无比,随身带着的侍卫都被咬了脖子,他骑着马,心跳的很快。

辜易不是第一次来狩猎场,身为总兵大人府上的公子,他倒是年年都参与。狩猎场上的事情他也知道,出现这样凶残的猛兽还是头一次。不知是哪里出了错,总归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人,辜易此刻也没有法子了。

然后却就在此时,身后的头狼却忽的往前一窜,咬伤了他坐下的这匹马尾巴,马儿惨叫一声,登时身子一歪,辜易一下子摔倒在地。他在雪地里滚了一圈,心中大骇,只道今日必然是命丧于此了。谁知下一刻,却突然觉得自己一只手被人一拉,耳边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小弟弟,你便这样就认输送死了?”

辜易一惊,就看见骏马之上,一身劲装的女子对他调侃般的一小,伸出的手纤细却似乎含着无穷的力量。求生的意志果真浓烈,辜易来不及说话,便手上一用力,顺势被那女子拽上马。他这时候方才看清楚,面前这个正是曾在蒋阮与萧韶大婚的时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那女子感觉到他浑身发凉,似乎是笑了一下,道:“辜小公子,不必怕,不过是几只扁毛畜生罢了。”话应刚落,便从她的袖中忽的飞出几只暗器,那东西速度太快,辜易也没有看清楚,只瞧见那头狼忽的惨嚎一声,自穷追不舍的脚步猛地慢下来,只在雪中打了个滚儿,再也就不动了。

“那是什么?”辜易忍不住惊叫出来,这女子未免也太过厉害。方才他被这些狼群追的走投无路,这女子出手就解决了头狼,实在是有些可怕了。他心中又是惊疑不定,勋贵女儿家没听说哪个身手如此了得啊,再看这胆色也不差。

他惊奇的表情十分明显,锦三便笑了起来:“你方才的姿态还挺可爱的嘛,尤其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像个棒槌。”

辜易:“…”

倒是同辜易的优哉游哉不同,此刻蒋信之和赵瑾遇着的情况倒是要惊险许多。一头黑熊高高站起,身形高大魁梧似一座小山,而大张的丑陋嘴巴中正往下滴滴答答淌着口水。

赵瑾如今是连同蒋信之疏远也顾不上了,她一着急原先的坚持就全部破功,道:“哎,现在怎么办?这熊看起来不好对付,咱们还是先跑吧。”

“你跑也跑不过,除非爬到树上去,这里的树都细的很,你要是爬上去,它就会把树枝折断,到时候,你还是免不了成为它的盘中餐。”蒋信之倒是不疾不徐的与赵瑾解释。

赵瑾闻言气急:“那怎么办?你弓箭也没有了,我的方才跑路的时候也丢了,咱们两人什么武器也没有,是要坐在这里等死不成?要不我留下来,你先跑吧,你总归是大将军,总不能被熊吃了吧。”

闻言,蒋信之目光动了动,看向她道:“我先跑?”

“是啊,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我们家还有两个哥哥,你死了阮妹妹就是一个人了。你还是先走吧。若是运气好,能找到人来救我,那也是我的造化。”

蒋信之打断她的话:“你自那晚后就故意躲着我不见我,不是十分讨厌我,现在为何又要来救我?”

“我…我才不是讨厌你。”赵瑾有些懊恼。前几日她夜里喝醉了酒,竟是瞒着自己家人偷偷跑了出去,正在将军府外撞到了蒋信之。蒋信之拉着她的时候,赵瑾也不知怎地,头脑一热,竟是借着酒醉的功夫将自己爱慕蒋信之的事情倒了个一清二楚。到了后来酒醒,自然

是又羞又窘,自觉再没脸见蒋信之,干脆躲了起来。不想今日狩猎场上,蒋信之主动要她一起。此刻又面对如此绝境,赵瑾真是哭笑不得。难道这就是林自香说的:生该生一个妈,死当死一个窝?

“黑熊当前,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赵瑾别开眼,那黑熊庞大的身躯直教人心发颤,饶是她再胆大,也不过是个女孩子,总归也是要害怕几分的。如今就要命丧黑熊之口,想想十分可怕。

i蒋信之唇角似乎是弯了一下,他看着赵瑾,突然问道:“赵瑾,你喜欢我吗?”

赵瑾冷不防他这么一问,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你真啰嗦,若非喜欢你,我怎么会替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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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易就是个战五渣,哥哥也跟着学坏了_(:3∠)_

第二百一十章夫妻之乐

赵瑾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心中懊恼,有些不敢看蒋信之的目光。舒悫鹉琻再如何勇武无谓的姑娘,在面对自己心上人的时候,总是有些羞怯的。只是如今这地方情势又统统都不对,赵瑾简直有些想哭。她目光炯炯的盯着那只巨大的黑熊,道:“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对你的心意你便当做个故事听也罢了。今日你回去后,还是做你的大将军,如今京城里想要嫁给你的名门淑女如过江之鲫,你总也能挑到一个顺遂心仪的,之后与她白发齐眉,琴瑟和鸣…”

她一个不爱念书最讨厌文绉绉的诗句的人,头一次连用了两个这样的成语,大约也是被自己的话酸到了,可越想越是心酸。蒋信之自从封将以来也算是朝中的肱骨之臣,又生的这样年轻,人又英俊温和,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她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自己两个哥哥男子大约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哥哥们都说,要温柔婉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好还有几分柔弱可怜的模样最好。赵瑾再想一想自己举着长枪在院子里一枪捅坏一个草人模子的模样,便越发觉得心灰意冷。如今本是想着赶快劝蒋信之离开,可一想到蒋信之真的可能跟一个柔弱可人的女子恩爱白头,就越发的觉得心头酸酸的。她吸了吸鼻子,眼圈顿时就红了。可还是倔强的昂起头,将眼泪硬生生的逼了回去,道:“我与你既然今生无缘,倒不如将对你的心意化作是朋友间的情谊。今生能为你这样的大将军而死,我也无憾了,之前在南疆人的大营里咱们相处过,如今又一起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蒋信之本来被赵瑾的一番话说得心头软了下来,又瞧见她红红的眼眶心疼不已,谁知赵瑾的这句话一出来,蒋信之的脸就又黑了下来。这是什么话?什么心意变成朋友间的情谊?她这副模样到好似战场上男人保护自己的主上了。原想等着这妮子自己明白过来,如今倒是觉得,大约以她的想法,便是等上一辈子也是想不明白的。罢了,他既是个男人,便也主动些好了。

“你还是先上马吧。”蒋信之将她忽而拽到了自己的马上,赵瑾的马早被黑熊抓伤不能动弹,蒋信之那匹“受伤”的马却神奇般的又能跑了。赵瑾微微一惊,蒋信之蓦地抽出腰中软剑,一剑将面前的荆棘丛砍倒一片,恰好的开辟出一条可以供两人一马疾行的道路来。

黑熊身躯庞大,虽毛发坚硬却也对这入刀尖一般的荆棘丛无可奈何,只得嗷嗷的站在后面咆哮。马儿跑的飞快,赵瑾终于回过神来,目瞪口呆的问道:“这马怎么又能跑了?它不是受伤了?”

“现在伤好了。”蒋信之答道。

“那你的箭不是没有了…。”赵瑾被他搂在身前,靠在蒋信之的胸膛上,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靠近一个男人的身体。从前与男子接触,要么便是比武,要么便是打架,倒还是没有如此柔和的时候。

“箭没有了,还有剑。”蒋信之答道。

赵瑾就算再如何粗心,也觉出一些不对来,她忽的一下坐直身子,看着蒋信之震惊道:“你骗我?”

马儿跑出了一段距离,大抵也安全了,马儿速度慢了下来,蒋信之这才有空看向赵瑾,他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骗你?”

赵瑾这个人性子比较直,从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生平也最讨厌被人算计被人骗,是以知道蒋信之骗了她后本来很生气的。蒋信之这么一问她倒是忘记了生气,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为什么?”

“方才是我救了你。”蒋信之道:“你要如何报答我?”

赵瑾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蒋信之今日实在太奇怪了,说的话每每让人听不懂,不过她还是老实答道:“我让哥哥挑几把称手的武器送你,你要是不喜欢,回头送些银票过来…。”

这人实在是太过实诚了,蒋信之有些哭笑不得,突然不明白赵瑾为什么分明比蒋阮还要大几岁,可实在是及不上蒋阮的聪慧灵敏,在某些事情上迟钝的出奇。

“那些都不必,”蒋信之打断她的话:“以身相许就行。”

赵瑾眨了眨眼睛,脑子一瞬间有些混沌,这人说话好没道理,以身相许…以身相许?她蓦地一个激灵,也管不住自己此刻满脑子的遐思,结结巴巴道:“这…这…。当初在南疆大营,我也曾救过你的…。”

“那也行,”蒋信之终于没了耐心,将她一把拽过来,俯下头朝她吻去:“我以身相许。”

篝火缓慢的燃烧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蒋阮几人就坐在火堆前,帐子已经搭好了,一共三架,宣沛一架,萧韶蒋阮一架,锦衣卫几个一架,宣沛的侍卫却没有这样的福气了,随意找棵大树靠着歇息。

蒋阮碰了碰萧韶:“大哥那边如何?”既然这狩猎场中如此多的野兽,似乎也并不只是为了惊吓那些勋贵子弟,其中到底有如何深意,只能明日揭晓。可即便如此,蒋阮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蒋信之。

“应经派了人去保护他,不必担心。”萧韶握了握她的手。

正说着话,冷不防宣沛一个头从两人中央伸了出来,他若无其事的坐在了蒋阮和萧韶的正中,看着蒋阮眨了眨眼道:“王妃,我好害怕啊。”

亏的宣沛的侍卫们坐的远,没有听到宣沛的这句话,否则定是惊得眼珠子都会掉下来。即便如此,听到了宣沛的话的锦衣卫几个也都瞪大了眼睛。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沉稳的犹如第二个萧韶,又最是深不可测,这样对蒋阮毫无心机的示弱…。哪里有个皇子的模样?简直跟雏鸟依偎自己母亲还差不多。

蒋阮最是吃宣沛这一套,即便如今宣沛已经改变了对她的称呼,蒋阮还是将他当做上一世般相处。立刻就伸手揉了揉宣沛的头发,道:“不用怕,我就在这里守着殿下。”

锦衣卫们的下巴再次掉了下来,蒋阮虽然平日里瞧着温和,众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好招惹的。外表上的温柔也不过是礼数,实际上却跟自家主子一般冷冰冰的。便是自家主子似乎也没有得到过蒋阮这般温柔的笑意,那简直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目光中饱含的都是疼爱,直教一干人看的毛骨悚然。锦三道:“少夫人这哪是看殿下啊,分明是看儿子。我出任务的时候,隔壁家婶子就是这么看他们家大牛的。”

“大约是被殿下激发了心底想做母亲的想法?”锦二摸了摸鼻子:“少夫人是自己想要个孩子了吧?这十三殿下生的可爱,大约少夫人也喜欢。”

锦四摇头:“不对,少夫人和主子的容貌,生出来的孩子定是要比十三殿下好看的多。”

一直冷眼旁观的锦一悠悠的来了一句:“那也得生出来才行。”

众人默了一会儿,锦三道:“看来少主还需努力呀,就算是为了少夫人也不能坐视不理。哎,回头跟老林说一说,他总归是有办法的。”

坐在篝火前的蒋阮显然不知道因为自己待宣沛的温情被锦衣卫看在眼里,已然成了断定萧韶“不行”的证据。她与宣沛母子情深,看在萧韶眼里并没有什么不妥。萧韶自知道蒋阮的过去后,倒是对宣沛改观了许多,甚至有时会特意吩咐宫中的暗卫照应一下。

不过宣沛显然不明白自己这个便宜爹的良苦用心,一瞧见蒋阮和萧韶好便有一种自己重要的东西被夺取的失落感。所以瞧见萧韶不为所动的模样,便道:“萧王爷今日果真丰神玉立,方才看见猎物丰盛,想来明日的魁首应当是你了。可有想过问父皇讨什么彩头?”

不等萧韶说话,宣沛又道:“是不是要问父皇讨些美人?宫中近来又新招了一批美人,或者本殿听说那姚家千金也钟情于你,恰好本殿看她今日也在此,不若顺势讨了去?”他这话半似调侃半似严肃,到让人有些莫不清楚他的意思。几个锦衣卫听了,都在心中暗骂这孩子实在太熊,好端端的竟来搅合人家夫妻感情。

在锦衣卫看来是这样,在蒋阮看来却不是,她与宣沛一起生活多年,对宣沛心中的想法一清二楚。宣沛这么问不过是在逼萧韶表态,看来那个姚家千金的事情闹得不小,连宣沛也惊动了。宣沛这是再给她撑腰,怕她被萧韶欺负。

“既然彩头是本王得到,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萧韶面若冰霜,冷冷道:“本王介时就请陛下为殿下和姚家小姐赐婚。”

“喂,”宣沛气的跳了起来:“你要我娶那个老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萧韶不言,分明就是挑衅。

蒋阮有些头疼,这两个人一呆在一起就不能安分点。姚念念好歹也是大锦朝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今年也不过是十七八的芳华年纪,虽然配上宣沛是大了点,可也不至于成为什么“老女人”。不过要是宣沛真的娶姚念念,蒋阮总觉得是不对的。姚家前日里肖想萧韶,觊觎她的夫君,真要给儿子当媳妇,她这个做娘的首先不同意。不过姚念念真的与宣沛做了皇子妃,岂不是要叫她一生母妃?

一想到姚念念和宣沛一起叫她娘,蒋阮的表情便说不出的奇怪。

“你怎么了?”

宣沛见蒋阮自己出神,碰了碰蒋阮的手:“我…。本殿也只是随意说笑罢了,王妃不要因此伤怀。锦英王他要是敢胡来,本殿也绝不会饶了她,至于那个劳什子姚小姐,哼,除非她爹不想在朝堂上混了。”

“怎么十三殿下看着倒像是少夫人娘家人一般?”锦三想了想,勃然变色道:“糟糕,他该不会是觊觎少夫人美貌,想要从中作梗吧。”越想越有这个可能,锦三便紧张的注视着几人。

蒋阮笑了笑,宣沛倒是紧张,她走到一边去翻萧韶带过来的行囊,本想瞧一瞧有没有什么吃的点心拿去给宣沛,不想就见那行囊内居然还有一架焦尾琴。焦尾琴的琴盒都十分珍贵,就被萧韶这样随意的放在布行囊中。不过蒋阮最惊讶的是萧韶居然随身带着这个,就问道:“你竟还带着琴?”

萧韶“嗯”了一声。蒋阮看着面前狭长的琴盒,突然觉得萧韶果真是打从心底里尊重老林的,她原以为这架琴也不过是个摆设。谁会在狩猎场里随身带着一架琴,萧韶又不是青楼中抚琴弄月的女子,眼下倒是令她目瞪口呆。她愣了一会儿,倒是想起那京中传言姚念念也弹得一手好琴来,突然便将那琴盒抱起来走到萧韶身边:“左右你也将它带来了,倒不如弹一曲听听,我总归是没有听过你的琴音的。”

林管家说萧韶弹得一手好琴,蒋阮知道林管家在这些事情上不会说谎,不过心中还是好奇得很。上一世她可从未听过萧韶弹琴弹得好。她自己的琴也不错,只是焦尾琴自来就比别的琴要难弹一些,需要心胸极度的平静,自重生以来,她浑身皆是戾气,如何能弹得出好琴,更是尽量的少弹,免得琴音泄露了自己的心境。

萧韶微微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蒋阮会提起这么个要求来。他看了宣沛一眼,目光又落在不远处锦衣卫们的身上,锦二几个忙装作各处看花的模样不与他对视。萧韶轻咳一声:“此处人多,待回府后…。”

“萧王爷该不会是不会弹琴吧?”宣沛唯恐天下不乱:“哎,难得王妃想要听一听琴音。本殿听闻新婚夫妇俱是要一起弹奏古琴,方得琴瑟和鸣之美。不过本殿看萧王爷的模样,想必从来未和王妃二人一起抚琴过。哎,王妃如论如何都是女子,这天下间的女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琴瑟和鸣呢?”

宣沛人本就长得精致秀气,不过如今年岁尚小瞧着还有几分稚气罢了,从前在皇宫之中言谈举止都端着架子,连那稚气也散去了。可在蒋阮面前,总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孩子气的神态,方有他这个年纪孩子的活泼。这一番话说下来,头头是道,很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模样。

萧韶不说话了,只转过头来看蒋阮,蒋阮若无其事的瞧着他,难得显出了几分执着。

他便不再拒绝,只从琴盒中取出了那一架焦尾琴。琴身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的树木枝干做成,上头的肌理分明,散发出一种幽深的色泽。而味道更是浓郁清香,沁人心脾。单是这一把琴,也足够吸引人的目光了。

锦四揉了揉眼睛,道:“天哪,我没看错吧,主子竟也要开始抚琴了。自从王爷王妃去世后,主子再也没有摸过琴,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这家焦尾了。”

“说起来倒也有十多年未曾听见主子的琴音,哎,你们可还记得当初主子方学会用这架琴的时候,王府门口每日不知多少人在墙外听,就连女子都想要翻墙进来一睹咱们主子芳容。都说闻琴知人,这世上比主子更好的琴音,我瞧着还没有出世呢。”

距离萧韶不碰焦尾琴确实已经过了多年,当初锦英王府还没有出世,萧韶也没有顶上乱臣贼子的名头,人也不若如今这样的漠然,不过是性子稍稍清冷一些,而当初容貌俊美,这样的沉静反而更为令他出色,本就十分惹眼,那时候初次学琴,心境却也平和,弹得曲子琴音美妙动人,隔着墙不知有多少人驻足。若非是个男子,只怕大锦朝所有的男儿都要痴狂,所有的清倌都要惭愧。

萧韶取出琴放在自己腿上,如今幕天席地,不必拘泥于形式,是以也并没有焚香浴手,只随意调试拨弄了几下琴弦,即便只是这样简单地动作,由他做出来也不显得粗俗草率,反而因为自身优雅入骨的气质,行云流水,多了几分潇洒和出尘。

曲调自手中流泻而下,顺着琴弦翩飞,在雪地中传的异常清脆。琴音空灵而平和,好似一条小溪涓涓汇入大海,其中波浪和风沙都慢慢的被包容进去,再也激不起一丝水花。那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才会有的平静,是一种无坚不摧法子心灵的强大,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动摇的从容和安宁。在这样强大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丝丝浅淡的温柔,不自觉的流泻而出,令这冰天雪地中似乎也有了一丝暖意。

蒋阮托着腮,看着身畔弹琴的黑衣公子。他仿佛只是一个盛京中出身名门的优雅贵公子,矜持高贵,风雅冷清。篝火将他白皙的容貌衬得如画卷上的仙人一般,剑眉星眸,挺鼻薄唇,每每长睫安静的垂下,眸中万千情绪被掩住,就只剩下神秘和温柔。秀美绝伦,清冷入骨,犹如山涧上的冰泉,又如孤月照入秋日雕花窗栏中的一点孤傲。

美人如画,画入美景。抚琴的萧韶果如林管家所言,的确是盛世美景,这样的祸水,大抵被那些人看了,也是想要拱一拱的。这世上美色惑人,妖孽横出,实在是很危险了。蒋阮轻轻叹了口气,往萧韶身边挨近了一点,蓦地伸出手也覆上了琴弦。

萧韶微微一怔,蒋阮已经弹拨起来,她弹得缓而慢,和萧韶是截然不同的路子,若说萧韶是冷,是孤月,是寒星,她的调子便是火,是热烈,是炙阳,鲜明的跳动在人心头,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明艳咄咄逼人。然后在冰与火的碰撞中,又奇妙的出现了一种和谐的交融。就让两个人的两种曲子浑然一体,默契的出奇。

萧韶唇角微微一勾,手上的动作不停,蒋阮也笑起来,她从来怕暴露自己的内心而不敢抚琴,如今的琴音她也不敢说十分绝对的平静,比起从前的戾气十足来说,已然平和许多了。这或许是因为她也达到了萧韶那样的强大,强大到可以从容的面对一切起伏。又或许不过是因为萧韶在身边罢了。

宣沛静静的坐在一边,看向蒋阮的目光似是有些复杂,又带着几分欣慰。这两个人生的俱是美貌无双,气质风仪又十分出众。不过是第一次合奏,却也显得十分的和谐,仿佛生来就该在一起的。锦二道:“果真琴瑟和鸣。”

“简直是天作之合。”锦四摇头。

蒋阮微微笑起来,只觉得有些好笑,分明是一场拿着血腥生命博弈的狩猎,其中各人自怀着各自的鬼胎,分明是处处危机陷阱,可她和萧韶却在此抚琴,面前是燃烧的篝火,林管家临走前说不过是一场游玩,如今倒是真的应了他的话。她原想着,上一世没能来狩猎场见识,这一世见识却是见识其中的手段,没想到竟是如此不一样的体验,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全新感觉,却也不赖。

北广林入口的大营中,不会狩猎的女眷们纷纷开始进帐歇息。一名黛衣女子坐在帐前,身边的侍女微笑道:“小姐,方才有侍卫从从林处回来,说似乎听到有人抚琴,据说琴音绝妙,也不知是谁竟然有如此闲心?”

姚念念微微一笑:“林中野兽横行,众人又争锋相对,难得有心境平和抚琴之人,既琴声美妙,自更不是普通人等,令人心生佩服。”

“这样的人是谁啊?”侍女好奇道:“莫非是八殿下?八殿下可算是心境平和的优秀之人了。”

姚念念摇头,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密林深处叹息一声,目光似是有几分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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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太子出事

第二次一早,萧韶就和蒋阮几人钻出帐子,回头往密林口大营的方向回去。舒悫鹉琻昨夜一夜倒是好眠,萧韶自来在外行走,对驱散野兽之事颇有心得,加上随身携带防止蛇虫鼠蚁近前的药粉,竟是无一物打扰。今日便也是回去比较猎物的时辰,皇帝的彩头也不知花落谁家。萧韶猎到的猎物就随意的捆成一摞搭在马匹后背上。他志不在此,蒋阮也对那个所谓的彩头无甚兴趣,两人说是狩猎,倒不如说游玩。猎物不多,只每一样都有点特色罢了。

待回到营地,果真发现许多人都已经回来了,俱是硕果累累,瞧见他们夫妻二人与宣沛一道回来,众人也免不了有些惊讶。宣沛便同皇帝说明了此事,听到林中有凶猛的野兽,皇帝也皱起了眉,立刻叫人去审问管狩猎场的官员。蒋阮心中沉吟,皇帝这般举动,分明就是早前并未听到有人回禀此事,那就说明,这野兽并未遇着其他狩猎的公子哥儿,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想来辜易之前遇着的狼群,也不过是因为他恰好走在宣沛前方而撞上的。

正想着,蒋信之和赵瑾也回来了,辜易带着剩下的随从跟在其后。赵瑾同蒋信之的关系似不再像之前那么古怪,自然了不少。蒋信之翻身下马,就先走到皇帝面前,大约也是在说野兽的事情,皇帝面沉如水,之前的轻松一扫而光。

蒋阮的目光落在营帐前几名悠然而坐的美人身上,王莲儿娇美温柔,浑身散发出淡淡的书卷之气。穆惜柔冷若冰霜,艳若桃李。至于蒋丹,却是微笑着看着周围的人,仿佛十分满意今日的好气氛。

蒋阮无声别过目光,蒋丹费尽心机弄出这么一遭,放出野兽却又只针对他们几人,但又深切的明白野兽不可能置他们于死地,其中必然有什么用意。蒋阮大约能猜到一二,只是…她的目光在回来的众人身上环绕一圈,心中了然,果真,若真是那样的话,蒋丹这一次,赌的也实在太大了。

便见远处跌跌撞撞的跑来一名男子,那人浑身血淋淋的,依稀可以分辨是宫中侍卫。这样一个血人一出现,在场的女眷颇多,立刻就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皇帝的御前侍卫忙将那人拦住,那人似是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栽倒在地,众人这才看得清楚,他的背后竟然是一只箭矢,穿胸而过,显然已经活不出来。他抬起脸,有人才看出来他是太子跟前的侍卫,下一刻,这奄奄一息的人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道:“救…救太子殿下。”说罢脑袋往边上一歪,死了。

皇帝惊了一惊,这么多年,太子虽然无德无才,不过只占着一个虚名,天下的江山是不能交给这样一个人的。太子迟早是要换人的,但在一干各怀鬼胎的儿子中,太子至少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在宫中,他原先子嗣兴旺,但凡稍微单纯一点的儿子都死于各种明枪暗斗中。太子是他的长子,也是皇后的儿子,对于太子,皇帝总是要念几分情的。是以这么多年在宫中,他虽冷落着他,却也并不废他的太子之位,甚至有些时候还令手下人暗中护着他。今日一听太子出事,皇帝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王莲儿也忙站起身来,走到皇帝面前轻轻拍了拍皇帝的后背帮他顺着气,她俱来是做惯了这等温柔解语之事,轻声道:“陛下先别急,让人去密林中搜一搜且是,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一定有上天庇佑。”

皇帝派人去密林中搜寻,出了此事,众人再也无心关注狩猎之事,堂堂太子出了此事,众人都心中暗自祈祷太子殿下平安无事,不要惹得九五之尊大发雷霆,殃及池鱼才是。

不过片刻时间,搜寻的御林军果真回来了,其中一人背上的正是奄奄一息的太子,皇帝一看,面上就沉了下来。太子浑身都是血,为首的侍卫忙道:“太子殿下受了重伤,陛下,殿下身边的侍卫全都被杀了,看起来是中了伏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皇帝怒喝道。

随行太医连忙站了出来,侍卫将太子抱回帐中榻上躺好,太医进去片刻后又出来,众人均是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他,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一下子跪下身去,道:“陛下,微臣无能,太子殿下的伤势太重,长箭穿胸,只怕回天乏力…。”

“胡说八道!”皇帝一脚便将跪在脚下的老太医给踢到一边,怒道:“朕只给你一条路,治不好太子,你这颗脑袋便也不要留着了!朕养你们,不是要听回天乏力四字的!”

老太医没法子,只好抖抖索索的又回到了帐中。只是这边随身带着的药材不多,太子的伤势不可耽误,还是得启程先回宫去。

皇帝已然气的发狂,一场好好的讨彩头的狩猎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皇帝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干不知所措的众人面面相觑。宣离唇角的笑容如沐春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宣华,叹息道:“五哥,太子殿下出事,真是可惜啊。”

宣华也回他一个笑容,话中有话道:“是啊,真是可惜。”

蒋阮垂眸,静静的看向不远处的蒋丹,蒋丹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着蒋阮微微一笑,竟是有几分得意。

宣沛自一边走了过来,皱了皱眉道:“这女人看着实在碍眼极了。”蹩脚的手段,狭窄的眼光,却每每出些毒辣的招数,就同毒蛇一般,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放心罢,”蒋丹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很快就不会碍眼了。”

宫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息,自从奄奄一息的太子被抬回来后,皇帝的脸色就比六月的冰还要寒冷。宫中的下人这才惊觉,原来皇帝待这个平日里看着并不怎么在意的大儿子,原也是这般有心的。此次太子出事,必然是有人设计,在密林处遭到伏击,对方也实在是狂妄至极,几乎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了。

只是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朝中上下风声各自不同。如今五皇子八皇子暗中较劲,还多了一个不知深浅的十三皇子,这其中的每一个都是有可能想要叫太子殿下丢了性命的。若真的查出来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朝中的风向怕也是又要变了。

不仅前朝,后宫也不安宁。皇后得知了太子出事后的消息,同皇帝大闹了一场。皇后这么多年在宫中几乎是有名无实,并不搭理后宫的事情。如今唯一的儿子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等事情,对于皇帝这么多年的怨言一夕暴发,竟是对着皇帝出言不逊。皇帝虽然理解她因为紧张太子才这么说,可多年来身处高位也养成了不容置疑的性子。当下便狠狠的罚了皇后一番。

在以往,帝后二人的感情再如何淡薄,也不至于到撕破脸的境地,众说纷纭,皇帝终于对皇后最后一分的尊敬之心也没有了。后宫之主也终究要易主,德妃现在为了五皇子已经做撒手主子,几乎不怎么出现。如今风头最盛的三位美人又各自有各自的长处,花落谁家,确实是个未知数。

不管外头怎么谈论,每个人都还是顺着自己的事情。蒋丹觉得心情极好,大约是事情办成了,皇帝这几日又都守在太子面前,和皇后吵架更是心烦意乱,根本不来踏足后宫,她一扫前些日子蒋权之事带来的阴霾。蒋权的事情暂时还没下落,可蒋阮就要倒霉了。

她穿了一件镂金挑线纱裙,梳了一个百花髻,小心的给自己戴上了耳饰发簪,环佩叮当,镜中女子因为好颜色而显得更加娇美。似是觉得这般打扮不再显得老气横秋,蒋丹自己也满意的抿了抿嘴,抹上了最后一点胭脂。

“蒋昭仪这般打扮可是为了父皇?”一个低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似乎还带了几分陌生的轻佻:“父皇果真好艳福。”

蒋丹转过身去,宣华自外头走来,在蒋丹的寝宫中坐下。此刻外头已近夜色,今夜皇帝要去王莲儿寝宫中歇着,倒是不会到这边来。宣华这般大喇喇的进来,蒋丹先是一惊,随即又放下心来,闻言便半是幽怨半是调笑道:“五殿下看陛下此刻在何方,又何必说这样的话令臣妾伤心?左右怎样打扮梳妆,陛下都不会来这儿的。”

宣华本来只是想过来与蒋丹商量太子之事的后面安排,不想进来便瞧见美人梳妆,此刻又瞧见蒋丹楚楚可怜的神情,幽怨的话语,眼神不由自主的就有些飘了起来。老实说。蒋丹生的并不差,蒋家的女子,多多少少都继承了一些蒋权的好相貌,蒋丹的颜色与蒋阮和蒋素素比起来虽然逊色多矣,可在宫中便如一朵清新的小花,娇俏娇憨的很,还带着几分楚楚姿态,最是能令男人心折。

只是再如何动人,都是自己父皇的女人。宣华虽然私下里形式荒唐,德妃对他的耳提面命终于还是起到了几分作用,知道有些女人能招惹,有些女人一个不小心就会给自己招来致命的祸患。所以那心中的荡漾不过几分便被自己收了起来。只道:“蒋昭仪便是多心,父皇如今宠爱你甚多。”

蒋丹却是注意到了宣华一闪而过的痴迷,她有些得意,又有些惊喜。人总是贪心的,蒋丹当初进宫,是想要谋求一份富贵和地位,做人上人,为此她牺牲了自己作为一个普通少女的所有自由。等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去了之后,她便不满足了,想要更多。

譬如对于皇帝的不满日复一日的积累起来,蒋阮可以找到萧韶那样俊美年轻的男人,她却要和一个与自己父亲你年纪不相上下的男人相处缠绵。她如今也是花一般的年纪,哪个少女不思春,难不成就

要在宫中,守着一个老男人,看着自己的美貌如花一般的枯萎?她不甘心。

宣离城府太深,即便到现在,蒋丹都看不透这个人,宣华倒是要简单一些,此刻看宣华,模样也算俊美,更重要的是,他是如此年轻,与自己的年纪配起来正好…。蒋丹恍恍惚惚的想着,突然扬唇一笑,道:“再多的宠爱,和那么多女人一起分,到臣妾这里的时候,也不过只是一滴滴罢了。”她抚着自己的宽大的袖子,从中露出的一截皓腕莹白如玉,上头涂着的蔻丹更是如新鲜的花朵,她柔声道:“许多时候,这寝宫里都是空空的,一点人烟都没有,臣妾总归是个女子,也是会寂寞,会害怕的。”

宣华心中一动,似是从蒋丹的话里听出了许多,再看那硕大宫殿中独坐的女子,美貌如花,深情幽怨,一双盈盈眉目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有着无限情意与渴望。宣华终于有些坐不住,蒋丹状若无意的点起一边的香,那香是西域进贡来的香,香味极淡,又十分清爽,然而却能令人不知不觉中疯狂,每次皇帝来的时候,她都会点着这香,今日还是第一次用在别的男人身上。

然而却有一种刺激的快感,仿佛是一种疯狂地宣泄。寝宫中微弱的灯光慢慢的映照在人身上,慢慢的夜空中传来压抑的低低喘息,慢慢消散在寒风中。

蒋阮放下手中的书,回禀的探子已经回来多时,萧韶沐浴过刚出来就瞧见蒋阮坐在榻上若有所思的模样,连手上的书也拿反了,不知道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

他走过去抽走蒋阮手中的书册,蒋阮回过头来,萧韶将被子与她盖的更严了些,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明日大约他们就能搜出刺中太子的那枚箭矢是咱们王府的了。”蒋阮道。

一句“咱们王府”虽然是蒋阮无意中吐出的话,却显然取悦了萧韶,他似乎是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好想的。”他既然都做了安排,必然不会让不利于王府的事情发生,蒋丹和宣华打的好算盘,却从来都低估了对手,端的以为全世上的人都与他们一般笨罢了。

蒋阮看了他一眼,有萧韶这般的人在身边总是省事许多,反正他什么都会安排好。她道:“其实你便不做手脚,真的如了他们的愿,皇帝总也不会怪罪到你头上的。”皇帝这个人优柔寡断,任性目光短浅,可有一样从头至尾都没有改变过的优点,便是永远对萧韶报以十二万分的信任。

蒋丹不知道萧韶的身世,和宣华以为只要将事情一味的往萧韶身上推便能成事,偏不知道这事情从一早开始就是错的。一旦真的查出来与锦英王府有关,皇帝第一个想法便是有人在污蔑萧韶,反而要从萧韶的对头上去查了。

要是顺水推舟,大约到最后也是可能查出蒋丹和宣华的,只是那样事情便又得花上一段时间。

萧韶道:“不这样,你又有麻烦了。”蒋阮本就不受皇帝喜爱,宣华这么多年都未曾对锦英王府轻举妄动,怎么会突然动手。主谋必然是蒋丹,蒋丹好端端的何必鼓动宣华,自然是因为蒋阮。这样一来,皇帝又会认为蒋阮是个祸患精,先入为主的念头总是特别长久,为了避免这样的麻烦,萧韶自己先把后面的麻烦处理了。

蒋阮没料到萧韶还想到这一层,愣了一下,继而笑了:“你也知道了宣华和蒋丹的事了?”

萧韶无声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

蒋阮摇头:“她胆子果然很大。”蒋丹会和宣华滚到一起,在蒋阮看来是不可思议的。蒋丹其实并不是算的多聪明,手段多高超。之所以一步一步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完全是因为一个忍字。大约是和当初的宣离宣朗一样。从前在尚书府的时候就做出一副无害怯懦的模样,而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蒋丹擅长于蛰伏,做事更细心的很,注意不留任何把柄给他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与宣华苟且的事情,一旦成事,日后必然会有无穷的祸患招来。蒋丹宁可要祸患也要和宣华在一起,实在是不符合她谨慎的性子。总归不是她想要借此与宣华交易什么,蒋阮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那便是为了…。宣华这个人?

蒋丹大约也并不喜欢宣华,不过蒋阮自来就听过深宫之中不甘寂寞的妃子勾搭外人红杏出墙的风流韵事。大约蒋丹与那些女子并无甚区别,对于欲望也是心中有所渴望。只是皇帝年纪大了,与她这样的年纪怎么能忍受?

蒋阮问萧韶道:“此事你要插手吗?”

“全凭你,”萧韶道:“我在后面兜着。”

br>蒋阮忍不住就笑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萧韶,沉吟道:“现在看来,我运气也是不错的。蒋丹找了皇帝那么大年纪的人,难怪要转而去选择宣华这样的年轻人。而我活过前后两世,年纪加起来…。或许也是称得上是你的长辈,这样看来到是我占了一个便宜。连红杏出墙也不必了。”

“红杏出墙?”萧韶眯了眯眼睛,语气倏尔危险起来。

蒋阮平日里对人的情绪拿捏的最稳,今日也没有听出来萧韶话里的不同,依旧道:“你如此美貌,我自然是舍不得的。”

下一刻,就被萧韶扑倒在榻上,萧韶目光深邃,语气淡冷:“嗯,我多努力一点,你也没有别的精力出墙了。”

蒋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