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妹表示欺负了老娘的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不如露珠咱俩百合么么哒!

第二百二十三章决裂

第二日的晌午,锦二总归是在众人的目睹下进府了,林管家瞧见他回来已然是气的跳脚,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让露珠一个从来笑眯眯的小姑娘呆在房里掉了一宿的眼泪,锦二这次也实在是太混账了些。连翘虽然没有说什么话,可露珠脸上的巴掌印却是大家有目共睹,明眼人总是能猜到几分,虽然有些不可置信,可却又是不能不往其中想。所以当锦二回来的时候,林管家立刻就将自己藏了一夜的话劈头盖脸的说了出来。

只锦二的脸色看着比林管家还要难看,似是十分疲惫的模样,林管家堵着他唾沫横飞的说了小半个时辰,却见锦二浑浑噩噩的目光逐渐清醒过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林管家就往书房走去。林管家愣了一下,道:“主子还没回府,少夫人在里面。”

锦二脚步未停,径自往那边走去。林管家先是有些奇怪,随即了然,道:“你莫不是要去道歉,这样好,露珠那丫头好歹也是少夫人身边的人。你这样欺负人家也是打了少夫人的脸面,道歉也是应当的,不过锦二,别怪我老林没告诉你,女人都是十分爱计较的,你今日断然不可能轻松就求得人家的原谅。你只需要记着,到时候无论人家说什么你都得受着,不过我说你也是,好端端的欺负人家姑娘做什么…。”

锦二脸色却是难看的很,林管家见状,只以为他是心中后悔愧疚,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锦二脚步走的飞快,将林管家落在后面,锦三锦四围了上来,看着锦二的神情也很是有些莫名其妙。林管家叹了口气:“这弄得叫个什么事儿。”

“锦二到底怎么了?”锦三锦四是跟锦二一块儿长大的,本就是有了手足的情分。只这次锦二做的事连她们二人也觉得不地道,若说锦二是动手打了露珠,这两人原先也是十分不信的,毕竟锦二从来都是最怜香惜玉的主,不过一夜未归第二日回府又什么话也不说,两人心中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这是要向少夫人和露珠赔罪?只怕没那么容易。”锦三喃喃道。

“哎,跟上去看看吧,劝和不劝离,锦二怕也是一时昏了头。”林管家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蒋阮正在书房中写信,冷不防便听到有人叩门,天竺瞧了一眼,低声道:“少夫人,是锦二。”

蒋阮今日并未让露珠在跟前伺候,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哭的眼睛肿的跟桃子一般,又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自尊心便是很重的,出了这样的事自觉羞耻的很,哪里还能状若无事的在府里走动。是以屋里只留了天竺和连翘,听闻锦二来到后,连翘便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蒋阮却是没有听见一般兀自提笔写字,这便是要故意晾一晾锦二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锦二竟是自己将门推开走了进来,他这般大的动作放在平日里实在是逾越了。连翘便急道:“你好大的胆子!少夫人没让你进来便进来了,这是哪里的规矩!”

蒋阮平时对下人并没有恪守什么礼仪的规矩,锦二几个又是萧韶的亲信更是不必如此讲究。连翘今日如此说话一方面是震惊于锦二连表面的规矩也不曾做,另一方面却是想要替露珠出一口气。只是锦二进门之后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一张脸上的表情可谓难堪至极,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味。

锦二半跪下来,低下头道:“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蒋阮依旧不理他,一笔一划的写字,屋中寂静无声,谁也没有说话,连赶到站在屋外的林管家和锦三锦四也不敢说话,谁都看得出来蒋阮是故意晾着锦二,想着倒也是可以理解,毕竟露珠是蒋阮的贴身丫鬟,这般被人侮辱就是在打她的脸,蒋阮平日里虽然看着冰冷,其实是个最护短的人,对锦二能有什么好脸色。

蒋阮不说话,锦二便也不能站起来,一直到了那屋中的小半柱熏香已然燃尽,蒋阮才搁下笔,将那信纸抖了抖晾干装进信封,放到一边。抬眼看向锦二道:“何事?”

这般生冷的语气,锦二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不动,低声道:“少夫人,属下为露珠之事前来。”

“露珠之事我并不知晓,只有连翘知道。”蒋阮淡淡道。

连翘得了蒋阮的首肯,总算是能将自昨日起心中的那一口恶气发泄出来,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的道:“你如今来找露珠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以为说几句好话便能让露珠原谅你不成?你可别将所有人都当做傻子,以为每个女人都对你死心塌地。露珠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却也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姑娘,哪由得你这样折腾?你要是把那对付青楼花姐儿的手段用在露珠身上,我呸!”连翘一激动,便将早年间在庄子上与那些恶奴们对骂的话也说出来了。

门外的林管家和锦三锦四都有些不忍的闭上眼,心说连翘这姑娘的嘴皮子也真够利索的,要惹谁也千万别惹上她才是。不过连翘的话中却似乎有些别样的意思,大户人家的小姐?这是在讽刺谁?难不成锦二真的在外头还有了个相好不成?

锦二任凭露珠骂着依旧一声不吭,林管家抚了抚胡子,颇有些欣慰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至少这态度也是好的,女人家总是心软,要是在趁机说几句好话哄哄…。”

“少夫人,属下不能娶露珠了。”不等林管家的话说完,屋中便响起锦二的声音。

沉默,包括天竺都猛地看向锦二,林管家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哑然不知如何已对。连翘扶着自己的心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莫要说这些话来吓人,你…。”

“少夫人,属下不能娶露珠了。”锦二又重新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声音笃定,清晰地响在众人的耳中。

蒋阮慢慢的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所有人中,只有她的神色最为平静,她冷冷的看着锦二,那目光竟是与萧韶有些相似。她道:“为什么?”

锦二朝蒋阮磕了个头,语气沉沉:“是属下对不住露珠,这桩亲事,就算了吧。”

连翘的眼圈登时就红了,她与白芷露珠三人是从最艰难的日子中扶持过来的,露珠天性天真烂漫,她也把露珠当做自己的小妹妹看待。她是亲眼瞧见露珠知道亲事的满心欢喜,如今却是从锦二的嘴里说出取消这门亲事,她为露珠感到伤心不值,更是恨不得上去狠狠打锦二一顿。她道:“你这人好没良心…。”

“你与露珠的亲事,自要你们二人相商才行,你如此行事,露珠可知道,她又可同意?”蒋阮的语气温柔,目光却利无比,锦二对上她的目光,一时间竟是无从回答。正在沉默的时候,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自是知道的。”

天竺也跟着朝门口看去,便见露珠自门外走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娇俏的粉色将她的气色映照得也鲜亮几分,眼睛在脂粉的掩饰下仍旧有些红肿,只是神情却是无比的平静。她走进来径自在锦二身边跪下,对着蒋阮磕了个响头,道:“奴婢恳请少夫人取消与锦二的亲事。”

她说的如此郑重其事,连翘想要出声阻止,毕竟成亲之事不是可以拿来赌气的小事,可转念一想,锦二这人如此的没有良心,要如何劝,倒还不如就不开口了。

锦三和锦四已然紧紧皱起眉头,只是有不能进去贸然开口,林管家倒是气得直跺脚,一直骂着锦二榆木疙瘩。

蒋阮静静的看了露珠半晌,才道:“露珠,你莫要哄我。”

“奴婢不敢欺瞒少夫人。”露珠坦然道,她神情大方,语气清脆,倒是和蒋阮遇事的模样有几分肖似,她道:“奴婢之前这桩亲事全赖少夫人成全,如今却是情分已尽,自然该好聚好散,既然锦二已经主动提出,正好顺遂了奴婢的意,这正是应了好聚好散的道理,只是又要求少夫人成全一次,奴婢心中惶恐。此事倒是与锦二无关,是奴婢与他没有成夫妻的情分罢了。”

她这一番话娓娓道来,虽然温和却是字字强硬,竟是一丁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蒋阮垂眸,众人看不清楚她的眸光,她只是慢慢的摸着白瓷的茶杯盖子,道:“你二人已商量好了,我自然没有说其他话的余地。只是这门亲事自取消后,就如同露珠所说的,再无夫妻缘分,过往种种皆是虚幻,从此便做陌路人,各自成亲成家,生儿育女。日后耄耋之年想起,也不过是玩笑一场。”她说的冷漠残酷,令在场的人听着都不由得心中一颤,是啊,本有机会成为最亲近的人,到最后却不过是大梦一场,各自有各自的姻缘,表面上瞧着是无大碍,可日后每每想起,便是一桩痛事,尤其是这两人,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各自还对对方有请。

蒋阮轻轻地将茶杯搁在桌子上,一片沉寂中,她这个动作发出的声音更是犹如雷霆一般的击打在众人的心上。然后比这更重的是她的话,她问:“锦二,你可想好了?”

这话中便是含着些警告的语气了,意思便是,锦二今日一旦真的决定要与露珠取消亲事,从此以后,蒋阮便再也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近露珠了。锦二听闻此话,却是慢慢的垂下头去,从袖中摸出一物,拳头紧了紧,才伸到了露珠面前。

露珠接过来,那是一枚小小的香囊,上头绣着的正是金鱼的图案,想要取个金玉良缘的好兆头,如今却是物归原主,便也将两人的最后一丝可能给斩断了。露珠眼睛中尚且有些晶莹,却又极快的一笑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冲蒋阮磕了个头笑道:“谢少夫人成全。”

连翘别过头去,只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寻常人看着如此,露珠心中怎么想的可想而知。蒋阮淡淡道:“好,如你所愿。”她又看着锦二淡淡道:“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锦二神情灰白,一瞬间竟像是失去了所有依靠般,目光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哪里还有平日里风流俊俏的模样。林管家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锦三和锦四有些不知所措,原以为今日锦二回府也不过是过来认错,到最后便是两人和好如初,谁知道竟会弄得如此局面。两人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锦二突然提出退婚这也太不同寻常了。

锦二和露珠各自离开后,连翘终是抹着眼泪,露珠受委屈,她倒是哭的凶,只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少夫人…”

“别哭了。”蒋阮的目光有些冷,只对一边的天竺道:“那女人什么来历,可曾查到了。”

“回少夫人,查是查到了,不过…”她有些犹豫,便听蒋阮道:“查到了就说。”蒋阮鲜少有如此冷厉的时候,显然方才露珠的事情已然让她心情十分不悦。天竺不敢隐瞒,立刻就说了出来。

来京城寻找锦二的女人叫廖梦,锦二还未跟着萧韶的时候,是江南黄家的二少爷,黄老爷当初路过定西的时候,同定西廖家有过一段缘分,那时候黄夫人刚刚生下锦二不久,廖夫人也生下廖梦,觉得正是有缘,那一日恰好黄老爷和廖老爷吃醉了酒就定了娃娃亲,连亲书都有。不过后来黄老爷回了江南,倒也将这事忘记了。二十多年来都未有往来,谁知道那廖梦却突然找上门来。

原是廖家出了变故,廖老爷和廖夫人都已经亡故了,廖家各路亲戚觊觎廖家的财产,廖夫人临走之际便拿出那封婚书,要廖梦前来投靠黄家。黄老爷是个注重信诺的人,黄夫人却是担心自己的儿子贸然娶一个另外的姑娘,恰好廖梦身子又不好,想来京城寻个名医来瞧瞧身子,顺便与锦二说清楚这桩事情,若是锦二不答应,此事便也作罢。那周妈妈是廖梦的奶妈,也跟着一到进了京城。

天竺道:“那廖家小姐初来京城的时候,与锦二见过一面,锦二也说清楚了,与露珠早已有了亲事,廖小姐也很通情达理,只这边的大夫说不宜舟车劳顿,廖小姐边说身子养好了后就回江南去。”

“她说的是这样好,可哪里就回去了,分明就是要抢了露珠的亲事,我看也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也不知锦二是如何瞎了眼,偏生被这种人蒙蔽了眼睛。”

天竺还有些犹豫,锦二的性子她自来是清楚的,那个女子所做的到现在为止的确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甚至称得上是通情达理,可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天竺看不出来,因为锦衣卫们做的事情至少和宅院中女人的争斗没什么关系,可女人的虚伪男人瞧不出来,只有女人才瞧得出来。天竺看不出来的手段,蒋阮却能瞧出来,便是跟在她身边久了的连翘也能看出不对。这女子的心机颇深,一步一步引着锦二到了如此地步,分明就是早有预谋,到了最后,还倒成了露珠无理取闹,将自己从中摘得干干净净。

“突然退亲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另娶她人。”蒋阮冷声道:“昨夜究竟出了什么事,天竺,你且去查一查。”

连翘早已对那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闻言便是有些高兴的问道:“少夫人可是要为露珠出气?”

“确实有些太狂妄了些。”蒋阮漠然的看着自己的袖角,忽然微微笑了:“将这些手段用在我的人身上,倒是个不怕死的。”

城东的宅院中,早晨还是哭泣的不能自持的女子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浅黄色的绣兰花棉夹袄裙既不是太过华丽,清雅的恰到好处,又能显出女子窈窕的腰身,若非一边矮胖妇人忧心忡忡的神色,这一切倒也算称得上美好。

周妈妈看向廖梦,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妈妈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廖梦微微一笑,比起早晨的慌乱来,此刻她倒是显得十分镇定,仔细看来,甚至能从眼角眉梢看出几分欢喜的笑意。

“老奴只是觉得,搭上了姑娘的名誉是不是太过严重了些,而且日后若是黄二少爷发现了此事,那姑娘又如何收尾,姑娘莫要责怪老奴想得太多了些,姑娘毕竟是老奴一手奶大的,这种事情总还是无法不担忧的…。”

廖梦笑了:“妈妈多虑,那黄二少爷聪明伶俐,若非搭上自己的名誉,怎么能如此容易便答应了此事。至于亲事之后,”她似是有些羞涩:“我好好的做一名妻子,二少爷是好人,总会与我好好过日子,这些事情,自然也就不会被人追究了。妈妈可是觉得我手段阴险了些?”廖梦垂下头去,声音便又变得有些伤感了:“父亲母亲已经不再,那些亲戚待我又如此虎视眈眈,我、我也是没有办法。黄家这样的人家,要是错过了,舅舅舅母一定会将我嫁给米商儿子做妾的,妈妈,我不想做妾,那个丫鬟,她、她既然是王妃身边的人,总能找到更好的。”

周妈妈闻言也是心酸不已,就道:“我的姑娘莫要说这些话惹人伤心了,若是老爷夫人还在,怎么会让姑娘用自己的名誉做引子,姑娘是身不由己,老奴是知道的。那黄二少爷也是个男人,等姑娘与二少爷成亲后,姑娘这样的性情模样,没有男人不喜欢的,自然会将日子越过越好,都是老奴多想了。姑娘莫怪。”

廖梦笑了,与周妈妈又说了几句话,周妈妈便又进屋去熬药了。待周妈妈走后,廖梦这才回了屋。屋中间的那盆兰花开的正是灿烂,这样的天气兰花是很难养活的,难得有开的这般好的,廖梦轻轻抚摸着那盆兰花的花瓣,花瓣中散发出一股极其诱人的清香,似乎闻得多了,便有一些让人口干舌燥。

她慢慢的在梳妆镜前坐下来,镜中女子花容月貌,一看便知是娇养出来的大家女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自己父母还在,她的确是不会执着于锦二,不过如今既然已经这样了,黄家这样的人家是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况且锦二生得也好,她更是志在必得。

一个王妃身边的粗使丫头怎么能同她这样的大户人家出来的正经小姐相比,这样的对手,她只要稍用手段便能胜负立判。早在锦二的嘴里便知道这个露珠是个性子直接容不得人的,她越是通情达理,锦二便越是愧疚,有时候不动声色的挑拨,一点一点,终有一日会导致两人的决裂。

不过单凭这点愧疚,还不足以让两人彻底的决裂。廖梦慢慢的笑起来,抚上了铜镜中女子的脸。

…。

锦二和露珠亲事的告吹在锦英王府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当日,整个王府都死气沉沉,似乎为此事而陷入了烦恼。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自此事以后,接二连三的轩然大波在锦英王府里涌起。

这天,连翘正和露珠在院子里做绣活,这几日好说歹说露珠总算是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至少表面上瞧着是没什么伤心的地方了,只要走出第一步日后就好说。露珠正和连翘说着话,便瞧见外院一个三等的洒扫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嘴里叫嚷道:“不好了,不好啦。”

“什么事这样惊惶?”连翘站起来问道。

那丫鬟一下子停住,看了看露珠,一下子闭了嘴,连翘心中登时就是一惊,状似无意的走过去拉起那小丫鬟道:“我与你出去瞧一瞧。露珠,你先帮我看着绣帕。”

露珠不疑有他,点头称是。待走到院子外,连翘才问道:“出了什么事?”她隐隐猜到此事与露珠有关,那小丫鬟嘴一扁,倒像是要哭了:“连翘姐姐,出事了,外头都在传露珠姐姐仗着少夫人的势,勾引别人的未婚夫呢!”

------题外话------

露珠丫头的人缘不错嘛,大家都来打抱不平~

第二百二十四章仗势

锦英王府这些日子来更是沉闷了,几乎比起蒋阮未过门之前还要冷清。但凡下人面上总是带着几分忧愁,若是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的,还以为锦英王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事实上的确是锦英王府出了了不得的大事,锦英王萧韶虽然平日里行事低调,却架不住本身长得太高调,身世又颇为招摇,但凡出个什么风吹草动,总是能飞快的传遍京城。这何况此事却还不是什么捉猫逗狗的小事,一旦有关男女风月,人们的兴趣就来了,若是再加上一个仗势欺人,哎哟,那可了不得,便是茶馆里头等谈论的大事。

露珠大约是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成为人们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只是这事情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事。京城百姓嘴里都言道,那锦英王妃蒋阮果真不是什么软柿子,当初从一介不受宠的嫡女愣是成为懿德太后亲自认下的弘安郡主,又嫁到了锦英王府,最后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要状告,这手腕实在够强硬。没想到身边的丫鬟也不遑多让,可不是,那萧王爷有个得力手下,本已经在家乡和别人有了婚约,可王妃身边的丫鬟偏又看上了这名侍卫,愣是让王妃做主求了一桩亲事来。如今那侍卫的未婚妻找上门来,那侍卫果真又是个重情重义的主,愣是不肯屈于王妃的压力,仍是与那丫鬟取消了婚约,要履行自己的承诺娶家乡的姑娘。

人们总是人云亦云,尤其是人人传道一番,说到最后已然传的不成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副恶霸看上良家女要强买强卖,只不过男子女子之间掉了个个儿。传到最后,露珠在众人嘴里的形象便是一个粗俗泼辣,无理取闹的丑陋女子,那廖家小姐倒是生的温婉体贴,美丽大方。

此话传到锦英王府里去的时候,众人都气的不成。露珠平日里待大家都是很好的,这般无缘无故就被人诽谤,可如今满京城每个人嘴里都在说此事,便是澄清也无人听得进去,要是想要护短将那些嚼舌根的人都教训一顿,又实在是打不过来。

蒋阮听到此话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只让天竺继续留意那廖家小姐的动向,至于露珠,听到这些话后反而是一笑了之。或许是此事对她的打击越大,倒像是令她一夜间成长了不少,行事也稳重了许多,可原先一个大大咧咧的爱笑姑娘成为这个模样,看在众人眼中总是不好受的。倒是锦二,许是觉得没脸见露珠还是怎么的,越发的不爱留在王府中了。平日里也逐渐变得寡言,几乎成了第二个锦一。只从林管家的嘴里隐隐听到好似已经写信回了家乡同父母商量和廖家小姐的亲事,具体的便是不知道了。

连翘为露珠鸣不平,倒是找过锦二一次,只骂他没有良心,那廖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平白的放出这样的脏水往露珠身上泼。露珠到底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子,本来和锦二的事情都只有锦英王府里自己人知道,如今传出去,对露珠的闺誉有多大的影响可想而知,日后露珠再想寻个好人家怕就是很难了。

锦二只沉默的听连翘骂完,称此事必然不是廖梦所为,一定会查出背后之人给露珠一个交代,其他的再也不肯多说了。连翘气急,便称就等着锦二查出来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

这一日,江东出了个难得的日头,隐隐约约已经有了初春的气息。那茶馆里小二跑前跑后的给众位客人上茶,正是下午,吃茶的客人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就闲谈起这些日子京城里的传言来了。

“听说那王妃身边的丫鬟露珠也是个霸道的,前不久才听说那侍卫不是已经商量和家乡原有的未婚妻的亲事了嘛,那丫鬟还大闹一场闹到了王妃跟前,我看哪,这事儿没完!”一个戴着毡帽的瘦子神秘兮兮道。

另一边与他说话的胖子却是“嗨”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丫鬟再如何不济,也是王妃身边的人,王妃自然要偏心自己跟前的人。不过好好地搞出这么一通事儿,听说那小姐是个大户人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子,怎么就遇上了这等胡搅蛮缠的下人呢?哎,老天可真不长眼,这年头,好人都没好报啊。”

这两人兀自说着,倒是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一张茶桌前坐着的一对男女神情有异。男子双拳紧握,面色阴沉的很,似是在极力强抑着怒火,女子犹豫了一下,便要站起身来。男子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低声道:“廖姑娘,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替露珠姑娘澄清了。”廖梦微微有些诧异,随即一笑道:“难不成二少爷就要眼睁睁的看着露珠姑娘被人们这般胡说八道不成?你明明也知道露珠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这样任人诋毁一个女子的名誉可非君子所为。”

锦二一怔,随即沉声道:“此事还未水落石出,便是如今解释也是徒劳,还是算了,待我找出来那背后兴风作浪之人,此事自然真相大白。”

廖梦也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座位上坐下来,看着锦二道:“可此事无论如何都是因我而起,二少爷,事情本不至于发展到如斯境地。我、我想我还是改日登门拜访,亲自同露珠姑娘说清楚此事。我想给她赔个不是,你们闹到如此境地,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此事和你无关,”锦二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是我没有与她做夫妻的缘分,她这样的性子,你去了王府,事情非但不能解决,反而更加严重。是我对不住她,我也对不住你,即使要赎罪,那也是该由我来做。”

廖梦垂下眸,看着锦二的搁在桌前紧握的拳头,终于还是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无事的,二少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天夜里,萧韶沐浴过后,瞧见蒋阮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榻上看书,倒是盯着面前的屏风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他便走到塌边坐下,低声问道:“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蒋阮拨开他的手,道:“这几日你忙前忙后,成日不见人影,也总算肯回来瞧一瞧府里了?”

这话里的火气萧韶也注意到了,微微一怔之下倒是不解的看向蒋阮,问道:“府里可是出事了?”

“还不是你的好下属,”蒋阮坐直身子,看着他也十分不悦,道:“枉我还将自己的丫头托付与他,却是个如此靠不住的人,做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情,若非他还在你手下做事,我必然饶不了他。”

这话说的萧韶却是更糊涂了,他皱眉道:“你说的是谁?”

蒋阮白了他一眼,便将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了萧韶。萧韶忙起来的时候早出晚归,便是有锦衣卫与他汇报事情,也是和朝廷公事有关,哪里会说得上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是以对锦二和露珠这些事情还真是不知道。末了,蒋阮才道:“如今你打算如何?”

“如何?”萧韶的眉头蹙的更紧,下属的家务事他还真的从未插手过,便看向蒋阮道:“你想如何?”

“你自己的下属自然你自己教训。”蒋阮作势要打他:“无论如何,他欺负了我的人便是欺负我,廖家小姐那边交予我便是,至于锦二,你最好也敲打他一下,此事绝没有这样便宜了事的。”

萧韶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揽到怀中哄到:“好,我找时机警告他。不过阿阮,锦二跟了我多年,行事也有分寸,廖家小姐你先别贸然出手,此事应当有误会。”

锦二跟了萧韶多年,萧韶也是个护短的人,锦二这个短萧韶也肯定是要护的,蒋阮也懒得跟他争,只心中还有些不悦,与萧韶又说了两句才作罢。

只萧韶说了改日便要警告锦二的,还不等到那个时机,便又出事了。

第二日,露珠正捧刚吩咐完小厨房今日给蒋阮新增的一份药膳,小心的吩咐过之后才准备回院子。连翘在书房里服侍蒋阮,露珠才走到小院子里,便听到门房的伙计匆忙跑过来知会道:“露珠姐姐,外头有位姑娘来找你。”

“姑娘?”露珠一愣:“什么姑娘?”

那门房挠了挠头,道:“我也不认识,看着脸生得很,不过那姑娘说是露珠姐姐的朋友,瞧着倒也不像是坏人,露珠姐姐且去瞧一瞧吧。”

露珠虽然不知道这京城中怎么还会有熟识,不过想着若是有什么急事耽误了也不好,便拍了拍裙子,道:“好,我去瞧瞧。”

待到了府门口,便瞧见门口果真站着一位蓝衣女子,生的也是弱柳扶风眉目清雅,便是烧成灰露珠也认得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那廖家小姐,廖梦。

露珠这几日虽然表面上瞧着平静,可这么大一盆污水泼过来心中如何不委屈生气,她原先便是个最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这些日子怕众人担心还要强颜欢笑,如今一见廖梦,顿时就将心底那些怒气尽数勾了起来。大家说背后传谣言的人还未查清楚,也许并非这位廖家小姐。可在露珠看来,即便真的不是廖梦放出来那些诋毁的话,此事却终究是因她而起,登时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散尽,看着廖梦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来向露珠姑娘赔罪的。”那廖梦似乎没料到露珠变脸变得这么快,一时也有些瑟缩,不过也许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冲着露珠施了一礼,道:“这些日子我也听闻了外头的传言,廖梦心中深感惶恐,毕竟此时都是因我而起,若非是廖梦做错了事,露珠姑娘和二少爷依旧是一对眷侣,廖梦…都是廖梦的不是。”

“不敢当。”露珠冷冰冰道。

廖梦想了想,突然伸手解下荷包,从荷包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来,她看着露珠道:“是我毁了你的姻缘,今生今世,我不奢求你的原谅,这点银票,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你、你拿着吧。”

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大约也有前两白银了,露珠先是一怔,待听完她的话后猛地转身,面上的表情已经是十分愤怒,这与她来说正是赤裸裸的羞辱。虽然身为下人,可平心而论,蒋阮平日里待她从来没有如别的主子待下人一般呼来喝去,露珠跟在蒋阮身边一直是十分自在的。打从跟了蒋阮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遭受如此侮辱。她深深吸了口气,不怒反笑道:“果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这赔罪的规矩倒是做的完全,只是只拿出这点诚意来,未免也太过小气了。”

廖梦一怔,随即道:“露珠姑娘,我如今上京城来,这便是我身上完全的银子,露珠姑娘若是觉得不够,那…。”廖梦一愣,随即缓缓屈膝跪了下来。

一个看着美丽大方的小姐当街在锦英王府门口给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跪了下来,众人边不由自主的想起早些间的传闻。在加上方才早就有人在一边瞧得热闹,虽然不清楚这边到底说了什么,但看出来的却是那小姐神情委屈,丫鬟咄咄逼人,登时就有人骂道:“哎,这小姐可真可怜,这丫鬟可真是仗势欺人,哪有这般委屈人的,好好地姑娘都当街给人下跪了。”

“是是是,我方才还瞧见那小姐给她银子呢,瞧那厚厚的银票,这可是收了别人的银子还要人家下跪,也实在太狠了点吧。”一名妇人道。

“我瞧着这就是前些日子锦英王府王妃身边的那个丫鬟吧,这位下跪的小姐想来就是那侍卫的未婚妻了,果真百闻不如一见,这丫鬟真如别人说的一般无理蛮横,那小姐却是个可怜的,哎,可怜人家一个好端端的闺女,这是找了招了什么祸呀。”

站在府门院外几十米的地方,连翘和蒋阮远远看着。这几日蒋阮吩咐若是有人来找露珠就立刻禀告过来,听到有人找露珠的时候,连翘和她就过来瞧瞧,果不其然瞧见这一幕。连翘已经气得不行了,虽然听不到两人说什么,可看那女子的动作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如今外头的人可都是对露珠指指点点,露珠可不是吃了哑巴亏。思及此,连翘看着蒋阮有些焦急道:“少夫人,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露珠这下可被人欺负的狠了。”

连翘是不知道为何蒋阮早已到了却是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一声不吭,甚至不早早的上前为露珠撑场面。只听蒋阮淡淡道:“让她长长记性。露珠生性单纯,此事既然已经无可避免,她便也要借着此事看清楚一些事情,世界上有些女人的手段凶残狠辣,作恶流于表面,这样的人倒是好解决。有些女人却惯做温柔的套子,越是凶恶的手段,外面就越是纯善,女人与女人的争斗,日后露珠总也免不了遇到,她总要见识一下,日后才不会被这种漂亮的刀子迷了眼。”

连翘听完此话,便也不说话了,默默地站到一边。

露珠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便是从前也都有蒋阮在一边坐镇,第一次又遇上的是廖梦这样惯会耍手段的人。周围的百姓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恶人,露珠心中委屈的很,若是往常,一定会想着全了王府的脸面咽下这口气。可再看着眼前廖梦这一脸真诚痛悔的模样,倒她还像一个受害的人,心中的火气一上来,再想想若是蒋阮遇到这种情形,必然不会就此忍气吞声,既然外头都说她仗势欺人,总也不能白白的担了这恶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露珠快速走到跪着的廖梦面前扬起手,只听“啪啪啪”三声脆响,廖梦脸上顿时出现了清晰地指头印。

外头受了蒋阮指令不敢出去的家丁们见了露珠如此暴力的手段都是目瞪口呆,连翘也有些吃惊,露珠嘴巴厉害,可从来都是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主儿,这么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就这么眼都不眨的三巴掌打下去,直把所有人都看懵了。

蒋阮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目光里也带了几分赞赏。

廖梦也没料到露珠说动手就动手,也被露珠这么几巴掌打的目瞪口呆,竟是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却是露珠看着她扬唇一笑道:“我原先以为,此事虽是因你而起,但你或许并不是个坏人,不过是因缘巧合罢了,如今方才瞧你那一下跪,我才明白,我果真想错了,事上怎么会有你这般无礼下贱之人,想来用这手段欺负的人也不止我一个。还自诩大户人家,我呸,真是要笑掉大牙了。老娘我今日打的就是你,便也替那些年被你欺负的小姑娘讨个公道!”

“露珠!”这话刚说完,便听到锦二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许是也被面前的景象惊了一惊,几乎没有犹豫的走到廖梦身边将她扶起来,怒道:“你怎么胡乱伤人,道歉!”

“道个屁!”露珠随口骂道:“事不过三,我老早就与你说了,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当初你打我一巴掌,如今我打了她三巴掌,倒也不亏!”露珠果真是有当纨绔子弟的天分,这么一席话下来竟是让锦二有些哑然,而她面上带着的不屑表情更是让人惊讶,几乎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廖梦推开锦二的手,冲露珠笑了笑,道:“露珠姑娘心中有怨气,怎样对我都是应该的,这是我应得的,便是巴掌也受得了。”

“我怎样对你了?”露珠本来转身就要走的,听闻此话又回过头来冷笑道:“廖姑娘这话说的,是我逼你下跪的?是我逼你给我拿银子的?这可是廖姑娘亲口说的要给我赔罪,是廖姑娘自己的举动,难道廖姑娘所谓的赔礼就是一边假惺惺的装腔作态,一边又叫人过来兴师问罪,这样的赔礼方式我倒是第一次瞧见。”

“够了!”锦二打断露珠的话,他的神情已然是十分愤怒,一把抓住露珠饿手道:“你太过分了,若是有怨气。,大可对我发泄,何必拿不相干的人出气。道歉!”

这便是铁了心的要露珠道歉,锦二毕竟是练武的,这么一把攥住露珠的手下了狠力气,露珠几乎要被他捏疼的眼泪掉下来,却是倔强的盯着她不说话。

“这外头真是好热闹,我竟不知何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我锦英王府前兴风作浪了。”门里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何听在外头的人耳中,竟是无端的教人心中一紧,也包括廖梦。她抬起头来,便瞧见一个红衣的美貌女子自府门口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家丁,她面上尚且还带着微笑,语气也十分温和,可那双明澈如秋水一般的眸子看过来时,却像是带着利刃一般,教人发寒。

“少夫人…。”露珠看到蒋阮的时候眼睛便是有些发红,蒋阮这时候出来便是与她撑腰的。

锦二和廖梦还未说话,蒋阮却是看着他们二人先开口了:“锦二,我不知你与这位姑娘有何瓜葛,又有什么恩怨纠缠。不过方才我确实好像听闻周围的百姓嘴里说我的丫鬟仗了我的势头欺负别人,不过这姑娘可是主动找上门来的,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管,这姑娘如此行事,教人说道我的丫鬟就是说道我,说道我就是说道锦英王府的脸面。你难道要为自己的私事随意抹黑王府的脸面么?”

这一番话轻轻柔柔却是不容辩驳,分明就是“没错护的就是短”的意思,锦二低下头,沉声道:“锦二不敢。”

“就知道你是个懂规矩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蒋阮微微一笑:“现在,就带着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姑娘,滚吧。”

廖梦双手一颤,抬眼看去那女子,女子唇角还挂着笑,上扬的眼尾中却流露出森然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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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些女人的手段凶残狠辣,作恶流于表面,这样的人倒是好解决。有些女人却惯做温柔的套子,越是凶恶的手段,外面就越是纯善”阿阮的话与大家共勉,遇到这种碧池就先一巴掌甩过去,解了气再说~

第二百二十五章隔阂

露珠随蒋阮回屋后,仍是站在一边没动,许久,蒋阮抬起头来,露珠一下子红了眼,低声道:“奴婢错了,请少夫人责罚。”

“哪里错了?”蒋阮看着她问。连翘动了动嘴唇,终是什么话也没说。露珠道:“奴婢不该在王府门口与人争吵,平白让王府成为别人口里的笑料。”

蒋阮摇头:“你是错了,不过错的不是这里。你错在一开始就对那个女人过于客气,我原以为你跟了我这么久,总也看得清人心的,不想你性子仍是过于刚直,不过也怨不得你。”蒋阮垂下眸:“那人既然敢闹上王府门口,想来也是有恃无恐,大约也有后招。这几日你便不要出门,此事交给我就是了。”

这一番话下来又听得露珠想哭,连日来的委屈都藏在心底,蒋阮这番话却好似让她一瞬间找到了一个主心骨。蒋阮这人原本就护短,当初就是容不得有人说蒋信之一句不好,如今对于她也是同样庇护,好似有蒋阮在,原先的难过也不那么难过了。她顿了顿,才有些迟疑道:“此事…。可会让少夫人和锦衣卫们有冲突?”

锦二再如何不是都终究是锦衣卫中的人,就如同连翘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边上一样,蒋阮当着众人的面下了锦二的面子,难免让锦衣卫心中不多想,甚至可能让萧韶和蒋阮夫妻之间产生误会。

“放心吧,”蒋阮微微一笑:“断没有属下对主子有成见的道理,今日若非看在锦二的脸面上,我早已让人将他们打出去了。”

露珠便不再说话了。

府外头,锦二扶起廖梦进了一边的马车中,周妈妈在马车中,廖梦不许她下来,周妈妈也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见了锦二先是一愣,随即瞧见廖梦脸上的巴掌印登时更是吓了一跳,有些手忙脚乱道:“哎哟我的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被谁打了?天哪,这块肿的如此厉害,姑娘,您怎么不让老奴跟着。”

锦二有些惭愧,只道:“都是我的不对,是我没照顾好廖姑娘。”

“此事和你无关。”廖梦着急的打断他的话,对周妈妈道:“周妈妈,我无事,方才只是有些误会罢了。二少爷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王府里事务繁杂,你一直陪着我也不是办法,此刻天色尚早,想来你也是有要事在身,我和周妈妈回去就好了。”

锦二想了想,道:“你一个弱女子,路上若是出了事怎么办,今日来王府已是冒险,还是让我送你吧。”

“真的不必了,”廖梦笑道:“况且方才露珠姑娘已经误会了,你这般送我,倒是让两人心结越来越深,没关系的,车夫识路,我和周妈妈两人,光天化日之下断然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倒是二少爷自己,惹得王妃不快,会不会影响你在王爷面前的事情。想起来真是觉得今日都是我的错,总是给你添麻烦。”

一番话说得婉转温和,倒是让人更不知如何应对了,锦二的面色变了变,道:“我说了此事与你无关,不必一直挂怀。既然如此,我便离开,晚点再来宅子里看你。你和周妈妈路上一路小心。”

廖梦点头称是,笑着放下马车的帘子,围观的人群都已经散去。锦二便也翻身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车中,周妈妈心疼的抚上廖梦的脸:“姑娘,那丫鬟下手也太狠了,这红印大约好几天才能消得下去,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这样的女人,二少爷怎么能要。”

手一抚上肌肤便觉得火辣辣的疼,露珠下手的确是用了十足的力气,这会子廖梦的半张脸肿的老高,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廖梦咬牙道:“我也没料到她竟是如此手狠的人。”她今天原本计划的便是针对露珠,本来这柔弱的姿势也做了,同情心也打了,露珠这样脑筋粗浅的人根本就只有吃亏的份。却没有想到这丫头看着老实,骨子里却是个泼辣的,这三巴掌打下来几乎也将她打懵了,到不曾想到今日会吃这样的亏。

不过更令廖梦觉得心悸的却是那个从王府门口走出来的红衣女子,锦英王府如今的少夫人蒋阮。早在来之前她便已经打听了蒋阮的事情,知道这女子是个精明厉害的,不想今日亲眼得见,被那双眼睛一瞧,才觉得传闻说的她的厉害根本不及亲自见到的万分之一。那双眼睛表面上含笑,其中的锐利却是触目惊心,好似被那双眼睛一看,心中所想便无所遁形。而且蒋阮对露珠的护短几乎是*裸的。

周妈妈还在心疼的念叨,问道:“姑娘,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药铺抓些药,这脸色的伤口总要早些消散,那丫头心也太黑了,哪有专挑人脸上下手的。”

“不用了周妈妈,”廖梦回过神来,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还是先回宅子里躺一会儿吧。”世上断没有这么便宜的道理,既然露珠已经打了她三巴掌,这三巴掌迟早也要从露珠身上讨回来的。蒋阮护短又如何,要的就是她的护短,若是她不护短这才是奇怪,越是护短,日后才更加有趣。廖梦慢慢的抚上自己红肿的脸颊,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蒋阮当着锦英王府门口无数看热闹的百姓面前下了锦二的面子,这件事不过一炷香的便传遍了整个锦英王府,或者是说传遍了京城中人人津津乐道的嘴里。锦英王府里的下人果真是一日比一日噤若寒蝉,蒋阮自进了王府成为王妃以来,倒是极少端王妃的架子,性情虽然算不上活泼,待下人却是一贯温和,下人偶尔犯错也是并不追究,是个大度的主子,众人都很喜欢,这是第一次这么明确的与锦衣卫表示不悦,甚至拿出王妃的架子来压对方。若是因为本身的事情便罢了,偏还是因为家务事,手心手背都是肉,众人虽然都觉得此事锦二的确是做的不妥,可锦衣卫之间从不管家务感情事,这事儿断没有管得道理,况且锦二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所以也不可能就此断了关系,一时间府里便成了泾渭分明的情形,蒋阮带的人和锦衣卫之间互不搭理,夜枫倒是找了连翘几次,不过连翘如今是看锦衣卫横看竖看都不顺眼,所以一见他也没有好脸色了。

不仅下人之间关系微妙,连萧韶和蒋阮之间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本来萧韶今日就忙得很,两人见面的时间也不多,府里又出了这等糟心的事情。锦二好歹也是萧韶的手下,萧韶没有因为锦二自己的家务事就对他做出什么样的惩罚,蒋阮却是个眼睛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以她的性子也和萧韶是不可能吵起来的,便无形之中态度有些冷淡,萧韶似是没有察觉,女人总是要敏感些的,不知不觉中,一些隔阂和疏离便生出来了。

这一日,露珠正教着几个新进院子里洒扫的丫鬟们一些注意的事情,便突然听得小丫鬟们纷纷惊叫的声音,还未明白过来,就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大踏步的走过来,待走到面前的时候便觉得手腕一痛,已然被人攥的生疼了。她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正是锦二。

不过眼下这张锦二的脸却不似原先日子里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的坏笑,也不是前些日子那般沉默而无言,此刻这张脸上的神情竟是有些愤怒,还有些失望。露珠还未开口,锦二便先声夺人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倒教露珠一时间有些茫然,只锦二摆出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来倒是令她火气腾地起了,就立刻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什么怎么做?你大白天的学什么疯狗乱咬人!”

锦二抓着她的手不丢,咬着牙道:“此事因我而起,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你怎能如此蛇蝎心肠,竟让人对廖梦做那种事?”

“你放开我!”露珠被他抓的手疼,一怒之下便也一口咬在锦二的手腕上,锦二吃痛松开手,露珠趁机挣脱,她纤细的手腕上登时便出现一圈红肿的印痕。露珠怒道:“什么那种事?我告诉你,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有一有二,无再三再四,你别想再用到我身上!”露珠被蒋阮敲打了之后,再看到锦二的时候不管心中是何滋味,至少面上却已经坦然了,该骂就骂该打就打,绝不会惦念往日一丝情意。这般说的如陌生人的模样已经令锦二微微一怔,随即他皱眉,看了一眼周围聚在一起瞧着这边的丫鬟,不顾露珠的反对一把拉起露珠的手走到了府里花园的假山一边,他竭力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泄露出了一丝压抑的愤怒:“你找人害她?”

露珠本看他如此行动只为了廖梦心中就十分酸涩,再听他说这话便不怒反笑,道:“锦二,你摸着良心问问,你我认识也非一朝一夕,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给人阴沟里下绊子从来不是我露珠做得出来的事情,倒是你那个未婚妻…。”她冷笑一声:“贼喊捉贼!”

锦二抓着她的手又是一紧,露珠皱眉,看向他,猛地发现锦二的眼眶竟是有些发红,她忍了忍,终于生硬的问道:“她出了什么事?”

“昨天夜里,有人闯进她的院子,要强占了她的身子,虽后有人搭救没有得逞,清白却算是毁了。”锦二低声道,似乎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露珠闻言先是有些愕然,随即一股无名火自心中升起,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此事是我做的?”

“果真不是你?”锦二嘶哑着嗓子问道。

露珠猛地抬起头来看他,目光凶狠的简直如一头狮子,她看着锦二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我。”

锦二放开她的手,似是有些疲惫,露珠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之后却又转过头来回头,瞧见锦二仍站在假山处不动,她走过去在锦二面前站定,问:“你如何认为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