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随意。”萧珑坐回身去。

对于萧南烟,她之前是犹豫不决,此时心里倒安稳下来。

萧南烟必定不肯回京城相府,若留在隔世山庄大概也不会安生度日,此时她追上来,再好不过。

虽说相府千金满天下乱转不成样子,却总比她再做出离经叛道之事要好。

之后,萧南烟与乔让放缓马速,远远跟在后面。

萧珑则强迫自己不再说话,从而不再惹到他,也不会再害得自己生气。

越是安静的氛围,龙九越是惬意,眉宇舒展,连周身寒意都淡了几分,却依然不能让人放松。

这让萧珑觉得他天生就适合留在黑暗、寂静之中,一如最危险的野兽。

相识最初还能感觉到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暖、澄宁气息,而到如今,她已分辨不出。

与他越熟悉,越是看不清。

他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罪大恶极,是游离在黑白善恶之间的男子。

亦正亦邪——江湖中人的评价往往最准确。

这样一个人,却对她紧追不放。

和他朝夕相对,一不小心,怕是就会出点什么事——日子太难打发。

萧珑眉头一皱,喝酒的速度更快了。

午间,马车停在小城一家酒楼前。

萧珑懒得下车,倦怠地摆摆手,“你去吧,我在车上喝点酒睡一觉就好。”

得到的回应是被拎了下去。

吉祥“喵”一声叫,钻出车,翘着尾巴,站在车辕上。

小东西总要吃点鱼喝点水的,否则会整日不给她好脸色。这样想着,萧珑抱过它,随龙九走进酒楼。

萧南烟与乔让去了对面一家餐馆。

顺着楼梯,去往上面雅间的时候,大堂内一名翠衫女子脚步匆匆赶了上来,口中娇声唤道:“九爷!”

萧珑在转角处停下脚步,想看戏。

龙九却似未听到,扯住她的手继续往上。

“你不要忘了,你是不近女色的龙九啊。”萧珑低声提醒他。

龙九言简意赅:“除了你。”

萧珑要吐血。

她不怕钟情他的女人吃醋,怕的是被人传出闲话又落入母亲耳中。

“九爷留步!”女子此时已疾步到了两人近前。

龙九看着女子,神色不耐。

女子柔声笑道:“我是琅邪教主之女陆无双,九爷不记得了么?”

琅邪教。

萧珑的记忆被带回卿凤谷,想起了死在烈火、深潭中的春夏秋冬四女子。

须臾沉默后,龙九反问:“又如何?”

陆无双道:“此次前来,家母有言在先,若是可能,请九爷收留几日。几日后,家母会亲自拜访。”

龙九再次反问:“你想留在我身边?”

“哪怕三两日…”

龙九语声一沉,单刀直入:“我杀不得你?”

杀字出口,杀气弥漫。

龙九对钟情于他的女子不但冷酷,而且厌恶。

萧珑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却是第一次在被他握着手的时候明白这一点。

陆无双身形微晃,面无人色,之后是凛冽笑意:“如此说来,风逸堂立意要与琅邪教为敌?”

就这样,将话题扯到了大事上。萧珑暗自叹息,这陆无双怎么就不知道,龙九不是能被要挟的性情。

果然,龙九愈发漠然:“有何不可。”

并非疑问的语气。

陆无双缓缓点头,冷屑笑道:“好!我记下了。”随即看向萧珑,眼中闪烁着阴霾刻薄,“我倒是不知,风逸堂主青睐的是这等…”

话未说完,她身形已滚下楼梯。

萧珑和吉祥同时眨了眨眼。

他竟先她一步教训了欲出言不逊之人。

陆无双狼狈起身,手碰了碰膝盖。膝上已有两枚银针没入,似被蚊虫叮咬了一下。因为不疼,反倒更让她畏惧。速度太快。若他下杀手,自己岂非会死于无知无觉中?

“今日不杀你,是因家师与琅邪教主交情匪浅。”龙九语声清冷,“我厌恶信口开河之人。此时,用你的双脚,走出这里,别让我再见到你。”

正如萧珑所说过的——他言语较多的时候,通常意味着没有好话。

她近乎懵懂地由他带进雅间。

心头回旋着东方睿说过的一句话:“可是他说,只要是诋毁过你的人,不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伙计殷勤的笑语声唤回了她神智,站在桌案前,倏然将手自他掌中抽回,抬眼凝视,“你方才是维护你颜面,还是为我抱打不平?”说抱打不平,其实太过轻描淡写。

“有何不同?”龙九将她按在椅子上。

萧珑却追问:“自然不同,你告诉我。”

“出去!”龙九看向站在一旁观望的伙计。

伙计连忙称是,退下。

“我告诉你。”龙九俯下身来,一手环住她纤腰,一手捏住她下颚,侵袭,索取。

他是觉得,这问题太傻了,傻得让他生气。

唇齿无法咬合,只能清醒地任他掠夺。

肆无忌惮。

或是狂野,或是温柔,手一刻也不放松。

他是成心惩罚。

她充满抵触,甚至有点怨恨,与他的姿态却是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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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只宠无虐,贯彻轻松路线,所以就不剧透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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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54章人、心都要

吉祥不知道两个人在玩什么把戏,却知道它随时可能被挤到,气闷地叫了两声,从萧珑臂弯挣脱出去,跳到桌上。

萧珑这才记起自己是有手有脚的人,手握成拳之际又改了主意,双臂环绕住他肩颈,站起身,踮起脚尖。

回应的姿态。

捏着她下颚的手落下,环在她腰际。

下一刻,她的手到了他天灵盖上。

龙九挑眉,又轻笑,“要杀我?”

“你放开!”萧珑瞪着他,实在是被气晕了。

“下手吧。”龙九态度干脆,转而吮吻她唇瓣。

萧珑气得直咬牙,“我没跟你说笑…”

“下手。”龙九居然出声催促,语声带着笑意,随即趁虚而入,吮住她舌尖。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语声太模糊,连她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他双唇滑至她耳际,细细吮吻。

萧珑顿时方寸大乱,无措指责:“你这是要告诉我什么?”之后咬住唇,试图忍住支离破碎的喘息声。

却做不到。

他听了,气息焦灼,心绪紊乱。

龙九此时已分不清,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那是一回事。”他强迫自己回归平静,放开她,优雅落座。

萧珑绕到桌案一边,正对着他坐下,心里在想的是自己问过他什么。

真的晕掉了,费了点功夫才记起。

一回事,他的颜面和她是一回事?

为了避免自讨苦吃,她不再说话。

酒菜上桌后,照顾好吉祥,便埋头吃饭喝酒。

用罢饭,萧珑起身就走,回到马车上,继续沉默。

情绪不佳,又一直酒杯不离手,酒意很快上了头,倦得厉害。

头第三次险些撞到小小的几案之后,龙九把她扯到身边,手指滑过她眼睑,“睡吧。”

萧珑也不客气,倒下身去,枕着他的腿,皱着眉头,闭上眼睛。

温暖的手掌落在她额头,指腹抚平她眉间沟壑,又温柔滑过她容颜每一处。

暖心的感触让她意识愈发模糊,沉沉入梦。

到晚间醒来时,已到下一个城市。萧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她已知晓解药能在何人手里找到,她自己就能办妥这件事。

能不能让他不再介入?

生出这疑问的同时,萧珑就先一步否决了——谁能左右他?

继而又想到,他要的,似乎是她。

这让她更加沮丧。

萧珑抱着吉祥,随他走进一家客栈,各自进了一间上房。

食不知味的用过饭,身躯浸在浴桶里的热水之中,萧珑思忖多时,决定要和他把事情说清楚。

她已不能忍受局面不由自己控制的时日。

说清楚,有了着落,哪怕要她付出的代价是她这个人,也无所谓。

而事实证明,她并不能做到无所谓。犹豫着去找他如何开口就浪费了许多时间,直到夜阑人静,才慢吞吞走到他房门外。

恰逢龙九一名手下出门,侧身让路,“大小姐请。”待她进门后,又好心地带上了房门。

房内烛光在夜色中摇曳。

龙九身着黑色中裤、白色底衣,卧在床上,拇指关节正在按揉眉心,有点累的样子。侧头看她一眼,笑着伸出手,“过来。”

萧珑顺从地将手交到他掌中,坐在他身侧,“我要和你说说话。”

“荣幸之至。”不被她烦的光景,他其实已有些不习惯。

“我是这么想的,”萧珑准备开门见山,终是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才继续道,“你要我怎么报答你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都会让你如愿。只是之后你要与我分道扬镳,将百花谷中的人也撤出。好么?”

龙九目光中的暖意慢慢消散。忍耐地闭了闭眼,再抬眸,目光深不可测,笑容亦是。

“相识一场,你每一日都在想着与我分道扬镳,我就这么让你厌恶?”

萧珑怕他忽然翻脸,亦不想让他误会,“我不是说过了,眼下这件事,我会报答你。”

“你怎么报答我?”龙九语声更冷。

“…”萧珑忽然觉得自己太天真。说真的,她手里,除了负担,还有什么?那些她心甘情愿背负的负担,让她甚至虚度了几年如花岁月。

她不怨什么,只是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她嘴厌恶自作多情的人,可在此时,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那种人——凭什么就认定他要的是她。

报答他?可笑。他想要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醉了,方才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里。”萧珑起身,难以掩饰掉低落的情绪,“你早些歇息。”

龙九却一把将她带到怀里,含着歉意,吻了吻她额角,又安抚地轻拍她肩头,“别走。我失言了。”

这是他无法伤害的女子,一句过分的话,都会让他后悔。

“你只是被亲人拖累了。”

萧珑惆怅的叹息:“可我注定要和她们安度一世,不会离开她们。”

“我明白。”龙九将她安置在身侧,松松环住,语声刻意转为温和,“方才京城的弟兄又送回消息——阿浔,是我将几年前的事讲给你听,还是你告诉我真相?”

“…”萧珑宁可让他说,也不想自己亲口告诉他家中秘闻。他查到的,终归还有掺假的可能。

“萧丞相于公于私,都对那桩婚事喜闻乐见,而你娘却如何也不能接受。”龙九似是猜出她想法,开始缓声讲述,“圣旨送入相府那日,相府大乱,大夫人先后与丞相、二夫人大动干戈,你姑姑是她的帮手。而最后,有三个人中了毒,其中一个就是你…”

“别说了!”萧珑手指点上他的唇,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目光微闪,还是将话题扯回自己初衷,“你还没告诉我,要的到底是什么。你总不会只是好心要帮我,说吧。”

龙九拿开她的手,又凝住她眼眸,“你在怕什么?为何不敢认定是我甘愿如此?”

是,他确定,她是不敢,而不是不会或不能。

“我只是一个江洋大盗。即便我是相府千金萧珑,也会一世隐居,不会与任何人扯上干系。因为我与东方澈几年来结下的仇家甚多,也因为萧珑不可能再回丞相府,不能让满门背上欺君之罪。还因为我曾在我娘面前立下毒誓,不会嫁给任何人。”

萧珑冷静地说完这些,笑容夹带几分讽刺,是对自己命途的讽刺,“所以我不会相信你是好心且甘愿如此,所以我一定要和你谈条件日后一拍两散。龙九,听明白没有?如果你不答应,我日后日日夜夜想的,还是从你眼界消失,或者,与你两败俱伤。”

“你。我要的是你。”龙九有点恼火,有点没辙,“给不给得起?”

却不料,萧珑微微挑眉,“你可以拿去啊!”之后气闷地道,“你最好趁早,我素日贪杯,哪日一不小心就会爬上别人的床…嗯!”

龙九实在听不下去了,欺身堵住她的嘴,吻她,咬她,几乎带着恨。

她的衣衫碎裂在他掌下。

萧珑在心里叹息一声,终于,用这种方式激怒了他,终于,达到了她想要的却是最坏的结果。

她没忘记当年二夫人时常挂在嘴边用来嘲讽东方睿的话:“男人可不就是那个样子?新婚燕尔时如获至宝,过了最初的十天半个月,你再不懂得用些心计讨好,他可不就要将你弃若敝屣?”

男人何时最爱一个女子?得不到、刚得到的时候——这是姑姑常说的话。

如若男欢女爱只有那短暂的美,她可以为他绽放再枯萎。

他救赎的是她亲人,不亏。

所以,他要她的人,她给。

所以,她打算在从江南返回之时就开始惹他厌弃。

她给不起的,只有情意和无尽岁月。她是爱不起、嫁不得的女子。

之后自己如何,她不曾想,只是明白,不会有她不能承受不能消化的事。

如今最让她恐慌的,是越来越多的对这男子的欣赏、侧目,甚至关心。一如此时,她在想的是,他身上的旧伤,痊愈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