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萧珑淘气地去扒他衣服,“你得与我同甘共苦。”

龙九也实在是怕她着凉,脱去外袍,盖上锦被,将她拥在怀里。随即,他凝视着她容颜。

“怎么了?是不是很难看?”萧珑抚了抚贴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

“恰恰相反。”他啄了啄她的唇,“今日的阿浔,美得惊人。”

萧珑贪恋地汲取着他身躯的温暖,环住他,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得了闲?上次不是与老庄主喝到半夜么?”

龙九如实说了。

萧珑嫣然一笑。

“日后不准如此了。”他将她冰凉的身躯抱得更紧一些。

“嗯,不会了。”萧珑抬了抬手臂,“累,冷,睡吧。”

龙九又帮她掖了掖背角,拥着她,沉沉入梦。

半夜时他醒来,猛然坐起来,因为身侧空了。

他即刻下地,疾步去寻。

萧珑并没走远,此时站在院中,望着空中明月。

白衣飒飒,长发飞舞,神色清冷。

他心头一沉。

这让他想起了那次在海边,她与他道别时的样子。

他走过去,将她裹在怀中,紧紧抱住,“你又在想什么?是不是又想离开?嗯?”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焦灼。

“我…”

他没让她说话,以吻封唇。

不想听她的回答。也可以说,怕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萧珑感觉到了他那一刻的焦急,知道他此时所为何来,展臂勾住他,踮起脚尖,温柔回应。

龙九总算是平静下来,末了叹息,“我实在是怕了你,怕你离开。”

萧珑没有松开双臂,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微笑,“我没想离开。我只是在想,在别人眼中,我不够好,起码,做你的王妃,不够好。”

“怎么说?”龙九心头闪过一丝狐疑。今夜他出来得急,又是料定她在谷中,不曾询问手下。是不是谁又与她胡说了什么?

萧珑眨眨眼,“例如,我很懒,懒散的不像样子。”

龙九回以温柔宠溺的笑,“懒人是非少。”

“我挥霍无度,手里的银两总是留不住。”

“只怕你精打细算。更怕我娶的是个守财奴。”

萧珑沉了片刻,鼓足勇气才道:“以往你对我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教我如何安心与你厮守?”将容元的话转化成她的言语,委实不易。

龙九微一沉吟,笑意渐浓,“成婚之后,为妻独尊。你对我无所不用其极,可好?”

萧珑先是笑了一下,随即就低下头去。

她难过,难过得厉害。

龙九笑着托起她的脸,“我知道,这不是你要问我的,你问的是别有用心之人心中的疑问。阿浔,你嫁的是我,何须在意那些。”

“可是…”萧珑的手下落,紧紧环住他腰身,“可是你明知道,我不能给你什么。可偏偏,我还容不得任何一个女子与你有染,甚至一听说风言风语便会吃醋。龙九,你真的想清楚了?你要娶的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是在别人眼中那么多不足的人。你想清楚了再答复我,你一旦允诺,我就会当真,日后还是会霸着你不放手,还是会乱吃醋,你——要想清楚。”

说完话,她把脸埋在他衣襟,呼吸有些急促。方才言语,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

要有多害怕失去,要有多害怕这份情染上瑕疵,要有多热切地想得到他完整的一份感情,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要有多忐忑,要有多勇敢,才能承认自己的自私,承认自己就是自私却不想放手。

“我想清楚了。我最怕的,是你离我而去。我只要你,有你就够了。”龙九托起她的脸来,“我娶你,回京后便娶你。在这之前,阿浔,答应我,日后只信我,再不要胡思乱想,再不会想离开。”

萧珑再度低下头去,手臂用力得几乎有些颤抖,“我答应。我——只哭这一次,别生我的气。”

“不准哭。”他寻到她的唇,近乎粗暴地吮咬她唇舌,模糊地重复,“不准哭。”可他也在同时抬起手,手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温柔得盖住她眼睑。

温柔与残暴并存。

这就是他龙九。

即使这泪是因他而落,他亦不要看到。

他要的,只是与她,不悲伤,不别离。

良久,他放开她,摩挲着她耳际,语声暗哑:“这是最后一次,我听你胡说八道这些。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我对你许诺:你我携手白头,一世一双人。哪日你觉得我背离了诺言,你可以走,我亦放你走;若我无过错,那就乖乖留在我身边,胆敢离开,我会全天下通缉你。”

萧珑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对他绽放笑颜,“嗯!我记住了。”

龙九将她拦腰抱起,回转室内。

若一男一女已越雷池,若这一男一女独处一室,男人能表达他对这女子爱恋迷恋的方式,通常只有一种。

他爱,所以需索;

他爱,所以迫切;

他爱,所以用力;

他爱,所以用这沉重磨人用力的方式,要她沦陷,要她全身心交付,要他只为他绽放。

身下是他几日后的新娘,他与她之间,什么都不会有。

除了爱,除了欢笑,除了这极致欢愉,什么都不会有。

在他心里,从无缺憾。

他只有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怕她离开。直到今日才消散。

爱到深处,已成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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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要写到某两只大婚的情节了,于是,准备明天爆发来个二更。

一章八千左右,两更一万六左右…咳咳,妞儿们,给这懒货点儿鼓励吧,不然你们就当我发烧烧得脑子坏掉好了…嗯嗯!

谢谢妞儿们的礼物票票,爱你们!

正文第70章大婚夜(上)

即将入冬的天气,清晨的阳光虽明媚却无暖意,室内流淌着秋日独有的萧瑟气息。

萧珑在这样的氛围中醒来,因着龙九怀抱的温暖,唯有安心惬意。

他气息均匀,仍在梦中。

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时刻,凝视他睡颜。

眉宇舒展,浓密长睫低垂,被晨光打下一小片阴影。

唇角弯成似笑非笑的弧度,使得素日冷意消散,万般柔和悦目。

是那样无辜若孩童般的睡颜,别样的俊美,看得她心里暖暖的。

这一日的龙九,是真的放下了红尘中一切,只是睡在他身边的男子。

往日里,他在梦中也带着戒备。没办法,他与她一样,过惯了动荡不安随时会有意外发生的岁月。

她很小心地凑过去,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又小心地躺回他臂弯。

难得好梦,不想他这么快就醒来。

难得清闲,想他让好好歇息。

随即,她闭上眼睛,挂着甜美的笑,再度入梦。

过来打理居处的人发出轻微声响,使得龙九醒来。

怀中人动了动,他略略收紧手臂,“没事,继续睡。”

“嗯。”萧珑语声模糊的咕哝,“陪我睡懒觉。”纤细的手臂环在他腰际,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好。”龙九微笑,吻了吻她眉心。

这一刻,千金不换。

时近正午时,两人起身。

龙九道:“我回一趟山庄,召集人手,快些打点好一切返京。”

萧珑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回去。”说着微微笑起来,“你召集风逸堂人手的话,至多明日我们就能启程,就别在这里消磨光阴了。”

龙九歉然笑道:“我是归心似箭,要将你娶回家中。”

“我明白。”萧珑眉目弯弯,“回家最重要。”

携手返回隔世山庄,先看到的就是等在路边的容元。

容元看着两人携手返回,神色黯淡,目光可怜兮兮的,让萧珑错觉看到了一只巨型小白兔。

一想这厮昨日说过的话,她是真生气,可是再想想肖元娘,也就将之忽略。她不是大度之人,可为了朋友,还是能够大度一些的。当即浅笑着询问容元:“庄主在等谁?等王爷么?”

容元看着她的笑颜,木讷地点头,“是。”

“何事?”龙九问。

“嗯——”容元沉吟了片刻,“也没什么事。”之后就垂头丧气地走了。他哪有什么事?随口搭腔罢了。

龙九目光微闪,“昨日是不是他——”

萧珑弯了唇角,“谁都没招惹我。说到底是我没出息,总是胡思乱想,日后不会了。”

又是自责又是保证——龙九笑着拍拍她的脸,“你是真把元娘看做朋友了,我不会伤害你朋友的意中人。”

萧珑听了忍不住笑,想着元娘若是听到这一句,不知做何感想。

回到住处,用罢饭,龙九便开始着手安排尽早启程。

风逸堂大批手下出现的时候,总是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也总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千名黑衣人进入隔世山庄,在寒烨带领、容老庄主监看下,将数目繁多的书籍装箱上车,速度奇快,至晚间便整理完毕。之后他们便寸步不离地看守,对此,容老庄主甚是满意。

第二日一早,龙九命人传告众人启程。

乔让夫妇、上官兄妹情愿与否,都要即时返回京城。容氏父子是龙九、萧珑此行目的,自然不会有异议。

千名黑衣人护送,七七八八相加起来,就是一千多人。

一千多人全部骑快马,诸如容老庄主、倚红绿痕这种一把年纪或是不通骑术之人,跟在装有书籍的车队后,坐马车返回。

容老庄主很是不明白,龙九来时不急,回去时何以这么日夜兼程的赶路。他更不知道的是,龙九启程时已命人传讯回京城王府、相府:即刻派发请柬,三日后,他与萧珑拜堂成亲。

龙九与萧珑一马当先走在队列最前,告诉了萧珑自己的打算:前两日赶路,第三日歇息一日,第四日拜堂成亲。

萧珑失笑不已,“我是没什么,可你就能料定路上不会出什么意外耽搁行程么?”

龙九语声笃定:“不会。什么也拦不住风逸堂。”

不是他狂妄,这是事实。

精力不济的马匹会被及时换下,周遭形迹可疑之人会被蛰伏在暗中的风逸堂人拿下。

一路畅行无阻。

萧珑奇怪陆无双怎么没了踪影,一问之下,才知龙九将她困在了隔世山庄,他不想再看到那个人了。

隔世山庄如今说起来,已经由风逸堂掌管。陆无双可谓得不偿失。

宝马与寻常马儿一起赶路,会生出懈怠之心。可宝马成群结队赶路,则会生出好胜心,不甘落后。是因此,赶路时间又被缩短。

第二日晚间,一行人抵达京城。

很多事自有龙九料理,萧珑需要做的只是带吉祥如意回相府——眼看就要到拜堂之日,她再不着家就太奇怪了。

龙九却是先将容氏父子交给手下请入王府,自己则陪着萧珑,与乔让、萧南烟一道去了相府。

萧廷豫看着两个女儿、两个女婿,生平第一次哭笑不得起来。

初时听闻次女在外风风光光地出嫁,他险些气得跳脚骂人,后来又听说是龙九与长女亲自操办的婚事,便又是百思不得其解。

长女的心思他猜不透,他其实一直以为,阿浔是痛恨二夫人与南烟的,由此就不能理解她此次成人之美。

龙九的心思,他倒是能猜出几分,一味怀疑他太纵容阿浔,陪着她胡闹。

可在当日,龙九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皇上此次要我去隔世山庄,请来江湖中人修书,便是有心让天下人看到天子胸怀坦荡,视江湖朝堂为一家。既为一家,何来门第之说?萧丞相次女与乔家结亲,是群臣之表率,皇上定当另眼相看。”

萧廷豫勉强笑了笑,心想你是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习惯了被弹劾,可我此次却着实站到了风口浪尖上,怕是会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可事情已成定局,再说什么也是枉然,长女出嫁之日又要到了,也只得敷衍着点头认可。

龙九、萧珑这才离开萧廷豫书房,一个回内宅,一个回王府。

“别让自己受委屈。”龙九叮嘱道。

“嗯!”

里面的萧南烟忙不迭告退,实在是不想让乔让看到她与父亲针锋相对的局面。

萧廷豫看着这个他一直想送入尼姑庵的女儿,良久叹息一声:“走吧走吧,快些走。”

萧南烟拉着乔让,真就很快地离开了。

她连内宅都没去,因为料定二夫人会是一同训斥打骂。她想,还是等长姐大婚之后她再独自回来请罪吧。

乔让不解,自然询问。

“我求你,现在带我回家。”萧南烟语带恳求,无助地看着他。有些狼狈,有些苦楚,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无力让他看到。

“好,回家。”乔让看出了她的为难,“只是有一点,日后我还是会陪着你回来。你想独自被人打骂,我是绝不会允许的。”

萧南烟感激地一笑,私底下却是头疼不已。

萧珑回到住处,大夫人听闻,过来看她。

萧珑抱着神色戒备的吉祥,手势轻柔地安抚,对大夫人一笑,“娘。”

大夫人带着些许不自在地落座,点头,迟疑片刻才道:“此行可顺利?”

“嗯,很顺利。”

“南烟的事我听说了,你爹没责怪你吧?”大夫人说着便微笑起来,“他不会,王爷陪你们一道回来的。”

萧珑也微笑起来,道:“的确是没有。日后结了亲,我们与王府就是一家人了,便是有言官弹劾,龙九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事已至此,就不多说了。你好好的就行了。”大夫人神色慢慢放松下来,“婚事方方面面都已准备好了,只有你这新娘子显得仓促,倒像是千里迢迢赶着吉日回来拜堂的。这两日你祖母很是心急,生怕你与王爷路上耽搁,误了吉时。”

萧珑心内汗颜。这能怪谁呢?之于龙九是言必行行必果,不算什么,可之于别人,着实是大开眼界,恐怕一辈子也只能见到一对像他们这样的新人。

“明日去给你祖母请个安,让她放心。你姑姑身子不大好,明日也去看看。”大夫人见萧珑坐不住的样子,又细细解释,“她身子弱,这两日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今日你先好好歇息。”

萧珑勉强答应下来。

大夫人还想找些话,却是找不到。

而萧珑自来是只有被训斥被责问的份,让她找话题,更是难上加难。

沉默片刻后,大夫人起身,“时候不早了,你快些歇息。”

萧珑称是,将大夫人送出院落,沐浴更衣后歇下。

第二日一大早,先去给太夫人请了安。

太夫人笑眯眯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真怕你这泼猴儿贪玩赶不回来。”

祖孙两个闲话几句,萧珑告退,转而去看萧陌。

东方澈也在萧陌房里,看到萧珑,清雅俊容便是一沉,“你是成心要气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