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容颜俊朗,笑意温和,十八九岁的样子。同是一袭黑衣,却与龙九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男子目光如炬,凝视着萧珑,“叶十三,叶明风。”

萧珑看向龙九,笑中含带询问——是你的十三弟么?

龙九漫漫一笑,“叶明风,西域之王,师门已无十三。”

因为后四个字,萧珑会意,他的十三师弟,是被他逐出师门了。眼前人与他没关系。

叶明风轻笑出声,“西域叶晨风,恭祝二位喜结连理。”

萧珑则在心里啧啧叹息,果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十八九岁的龙九,是名满天下的英雄,而今十八九岁的叶明风,已是西域之王。

西域如今独立一方,不归本朝辖制。她从不知道,辖制一方阔土之人,竟是如此年轻之人。

喝过一杯酒,萧珑随龙九继续敬酒。可她始终能感觉到,一束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久久不肯转移。

她知道是谁如此大胆,却不想喜堂生变,强行让自己忽略。

最终总算是宾主尽欢,来客纷纷笑着告辞,龙洛告辞时说了一句:“来日再登门拜访。”

龙九难得的客套一句:“教主一路劳顿,该安心歇息才是。”却是摆明了不欢迎的态度。

龙洛浑不在意,笑着离去。

终于回到洞房,萧珑一身倦意,胡乱吩咐倚红绿痕照看好她的宝贝猫,又胡乱褪下喜服,慵懒地倒在床上。

龙九不由失笑,躺在她身侧时打趣:“世间还有没有这样的新娘?”

“我就不信别人不觉得累。”萧珑语声虽然倦慵,却是理直气壮的。

龙九展臂揽她入怀,垂眸细细打量。怀里的这娇柔馨香,终于从身到心,从名义到实质,是他的了。

第一次,萧珑在他眼中,看到了知足安乐。与其说他给予她一个永远的港湾,不如说是她终于让他完全放下惶然,不会再担心分别。

他相信她不会。

偶尔,言语是多轻微的东西,可是她说的话,他都相信。

因此,她动容。

修长手指一寸寸滑过她脸颊,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指尖勾勒着她绝美的眉目,勾勒着她绝美的唇形,勾勒着她修长白皙的颈子。

正文第71章大婚夜(下)一更

宛若第一次那般,似在描摹一件珍宝的轮廓,如此珍惜。

悬身看着她,托起她的脸,温柔亲吻。

纠缠着她舌尖,手势带起层层旖旎。

她被这样的温柔融化,展臂拥着他,缓缓垂下眼睑,用心用感官去感受去接纳。

衣衫除去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之便是寒烨凝重的语声:“九爷,叶明风与龙落正在召集人手,要夜袭王府。”

龙九分外愁闷地覆在她身上,脸埋在她颈间。

谁家的洞房花烛夜。会是这般情形。

哪个新郎会像他这样,怀里拥着娇妻,门外却现杀机。

萧珑知道自己不该笑,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唇角,安抚地拍拍他肩头。

龙九无声地叹息之后,这才问道:“大概多少人?”

“二百来人。”

“杀。”

“龙落与叶明风——”

龙九浮现出一抹含义不明的笑,“他们死不了。”

“明白。手下定会妥善布置,王爷王妃尽可安心歇息。”随后,寒烨退出院落。

萧珑目光微闪,心头生出疑虑。

琅邪教或是叶明风,恐怕都是为九龙玉璧而来。

九龙玉璧,到底是以讹传讹,还是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她的目光转为沉凝。

龙九则挥灭了红烛,侧身躺下,勾过她,“在想什么?”

萧珑没有直接问出心中疑问,而是道:“叶明风为何被逐出了师门?”

黑暗中,龙九低沉语声中多了几分肃杀,“我们这些人,比起他来,都算是心慈手软之人。”

萧珑暗自唏嘘。实在是看不出,叶明风竟是心狠手辣之人。

“叶明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两年前,他去了西域,娶了原西域之王的掌上明珠,第二年取而代之,并且,杀了那名女子及其所有亲眷。”龙九语声更冷,“这样的人,我看不起。”

萧珑吸进一口气,听得心生寒意。

“今日宾客太多,他混进来也在情理之中。此时前来,为的不外乎是九龙玉璧。日后为敌,已是必然。”

“你我要不要出去看看?”萧珑担心他因为自己而留在房中。

“不必,他能活着回去,带来的人却都要留在王府。”龙九刮了刮她鼻尖,“在自己家中,还怕我对付不了他?”

萧珑放下心来,这才道出心中疑惑:“九龙玉璧的确是价值连城,可引得这么多人前来寻找,未免奇怪。那上面到底有着什么秘密?”

“也许,谁得到九龙玉璧,谁就能得到天下。”龙九回答得有点没正形,更像是玩笑。随即啄了啄她的唇,恰好发现她撇了撇嘴,便又笑问,“不信?”

“当然不信了。”

“这不对。我说的话不论真假,你都应该深信不疑。”之后不容回答,他加深了亲吻,纠缠着她唇舌。

萧珑心里在想的是:难得他温柔一次,寒烨却来煞风景,看看现在,哪还有一丝温柔?

煞风景的也不是寒烨,是龙落与叶明风。

她推开他,“你还没告诉我原因,他们为什么紧追九龙玉璧不放手?你一定知道原因的。”

“我哪里知道。我连你的雇主是谁都还没查出来。”龙九此时忙于放任双手胡作非为,话就说的有些敷衍。

“你又打岔!”萧珑拍打他的手,“先正经说话!”

“洞房花烛夜,你却要新郎一味陪你说话。有没有你这种女人?”

龙九轻易不装委屈,可每次都会引得萧珑失笑。

“别动,乖。”一手扣住她,一手分开她。

萧珑的好奇心得他不到满足的时候,轻易不会罢休,“你先告诉我。”

“一定要在这时候告诉你?”

指尖没入。他笑着询问。

萧珑微微张了张嘴,又蹙了蹙眉,“告诉我,又怎么了?嗯——哼——”继续表示不满,不肯妥协。

“他们说,九龙玉璧关乎一个人的身世,那个人也许是天下最富有的人的子嗣,所以,他们要争,他们要抢九龙玉璧。谁拿到九龙玉璧,谁就能继承无尽的财富。我不走运,恰好拿着这块玉璧,就成了众矢之的。”他语声就像是在给孩子讲故事一样,带着敷衍,带着笑意。

闷湿声连连,她红了容颜,抓紧了他,“我不信,你胡说。你就不能先好好说话么?”

龙九其实也想问她:你就不能不问这些,专心于眼前事么?终是轻笑,继续逗她,“我日后可能会继承无尽的财富,你高不高兴?”

“你风逸堂的势力无边,还想怎样…”随着身躯绷紧,她语声有些无力起来,“你都那么富有了,把九龙玉璧丢出去…给他们去抢好了…”手环住了他,“龙九…”似是请求,似是邀请。

他却不心急了,享有着探寻的乐趣,“玉璧我可以不要,但不允许谁惦记。”

“你…”萧珑语声有点发颤了,酥麻直到了心尖上,整个人都有些抖。

他悬身看着她,“但你说的是个好主意。”之后奖励似的啄了啄她唇瓣,“还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好好想想,我不急。”

萧珑打出去的手落在他肩头,紧紧扣住,猛然反身,掌控主动权。他坐起身来的时候,她掩住他的唇,“我们成亲了,你得听我的。”

“行。说来听听,还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龙九轻笑着捧起她,就着温湿,让她身不由己地起落。

“这叫听我的…?”萧珑气结。

有这么睁着眼说瞎话的人么?

龙九的语声几乎透着真诚,“我担心你太过劳累。”手上却愈发用力。

压抑克制的越久,越是猛烈。

萧珑气恼地咬他。她是想改掉这个坏习惯的,但是这个坏心的男人不给她机会。

得到的回应是他报复一样的愈发激烈。

对抗几个来回之后,萧珑决定对自己宽容一点。大喜的日子,她不想把自己累得下不了地。

依偎着他,柔顺,配合。

可还是慢慢周身酸软。

重新躺回床上,他再度吻上她双唇。碾弄衔接处。

萧珑别开脸,想开口说话,喉间却已沙哑至无力出声。

如置身火中。

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折磨,能比此刻甜蜜。

想象不出,还有什么甜蜜,能比此刻更受折磨。

她抿了抿唇,喉间吞咽,被情潮冲垮,“龙九…”

“喜欢么?”他飞快地啄了啄她的唇。

她点头。

他再度捧紧她。

核心无缝吞咽。

带她一起沉沦…

夜阑人静。

萧珑微微蜷缩着身形,后颈枕着他手臂,聆听外面动静。

随着几声呼哨、哨箭声,整座王府陷入漆黑,杀气蔓延,气氛如若冰凝。

洞房中,被龙九熄掉的灯烛却又被点燃。

萧珑躺不住了,刚要起身就被拥入怀里,“新娘子今夜只有一件事,安心睡。”

“我看看龙落与叶明风的身手都不行?”

“今夜不行。把好奇心收起来。”龙九伸手把她的喜服丢到了一旁,又威胁,“再乱动就扒衣服。”

“…”

“让他们在外吹冷风,看着手下被杀,我们安心入睡,这是多好的事。”

萧珑这才笑起来。这是他的方式,她怎么就忘了?若是他与她都要出去观望,旁人说不定还以为他们是如临大敌,万般紧张。那样的结果实在是不好。

不如此刻,不为所动,享受良辰。

她闭上眼睛,慢慢入睡。

是吉祥气闷的叫声将她惊醒的。

睁开眼坐起来,发现龙九已不在室内。

转眼看向屏风,就见十七拎着吉祥走进来,如意怯怯地跟在后面,看到萧珑,立刻跑到喜床前,心急下,越到床上。

萧珑看着这一幕,眼中冒火。

她疼爱的吉祥此时被十七拎着后脖颈,肥肥的身躯无着无落地悬着,小爪子无力地挥舞着,却不能伤到十七分毫。

“给我放下!”说着话,她起身披衣下地。

十七却后退几步,有恃无恐地瞪着萧珑:“我教训我的猫,干你何事?再者,它半夜去我房里偷嘴吃——我是来问你的,你怎么把它教成了这个样子!”

萧珑只看着吉祥,看到覆在十七手边的一撮毛,心里更气,不由分说上前,强行掰开她的手,把吉祥夺回怀里,“你敢再打吉祥,我就把你那双爪子炖了给它和如意吃!”

不是看在十七小小年纪,她早就上巴掌伺候了。

吉祥先是委屈地叫了几声,随即就瞪着十七,几乎带着恨意了。

十七上前去抢,“这是我的猫,还给我!”

“它和如意是我的陪嫁!”萧珑将她的手拂开,到别处检视吉祥身上有没有伤,看到它脖颈上少了的毛,气得要命。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能抢我的东西呢?”十七分外委屈,她分明是带着吉祥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没理的一方?

“大半夜不睡觉,找我家吉祥的麻烦,你怎么这么不成体统!”萧珑还是第一次这么训斥一个人,一本正经且疾言厉色的,“你说吉祥是你的,你拿什么证明?你叫它它理你么?你就用打骂它来证明是你的?”

“我这次是来喝九哥的喜酒,然后带着猫回海上。”十七说着就委屈了起来,“结果我被关了一整日,连你们拜堂都不曾看到。此时倒好,猫去偷我的东西吃,你还反过头来训我…”说到这里,眼角闪出泪光。

萧珑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可你就是再委屈,也不能打吉祥啊。”也是到此时才意识到,拜堂前前后后,果真没看到十七的影子。

“我喜欢九哥,你把九哥抢走了;我喜欢踏雪,你还要把它也抢走。”十七落下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语声哽咽起来,“以往九哥每隔一半个月就会去看我,可从认识你之后,再也没去看过我…倒是十一哥他们得了闲去看我…九哥原来对我最好的,现在、现在都把我忘了…什么都被你抢走了,我讨厌你!”

“我没有要抢它啊,”萧珑受不了小孩子的泪水,连声宽慰道,“你不用回海上,你留在王府,我们一起照顾吉祥不是很好么?你别哭了。吉祥吃了你什么东西?我赔给你好不好?”

“它本来就是我的!”十七抹一把泪,大声强调这一点,“我只有吉祥了,你还把它惯成了这个样子!我才不要和你住在一起,你这个强盗,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

萧珑闭了闭眼。小孩子都是这么难对付的么?自己儿时是不是也这样与母亲对质,引得母亲怒火中烧?

可也是孩子的话才通常最具杀伤力,让她连反驳的话都没了。

她无语出门,去找龙九。

十七跟在她后面,到书房看到龙九,先一步跑过去,扑到龙九怀里。

龙九看到她满脸的泪水,为之动容,先帮她擦了擦泪,“怎么了这是?”

十七抽噎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还好,没说假话。

龙九轻笑着斥道:“谁让你打吉祥的?”

“我以后不打它了还不行么?”十七慢慢平静下来,“我要带着猫走,现在就走。”

“别胡闹。”龙九看了萧珑一眼,以眼神安抚,又低下头去温言道,“吉祥与你不投缘,你忘了?先前若不是你总被她抓伤咬伤,我怎么会将它带在身边?”

“那怎么办呢?”十七仰起脸来,语声鼻音浓重,更显得可怜兮兮的,“可我真的很喜欢它。”

“先——住上一段时日,日后再说。”

“那我勉强答应吧。”

萧珑看着一大一小交谈,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生气,抱着吉祥回了寝室。搂着小家伙继续睡觉。

她是不会将吉祥交给十七抚养的,她的吉祥就应该由她带在身边,一点委屈也不能受。

龙九安抚了十七半晌,又继续听寒烨回禀昨夜之事。

昨夜龙落与叶明风分别带一百人进入王府。

两百人,死一百零九人,重伤活捉六十三人,余下的人逃脱。

经过盘问得知,龙落的目的是来探路,看看王府的实力;叶明风的目的则是九龙玉璧,率领众人直奔洞房,只是未能得逞。

龙九听完,吩咐道:“婚事已过,将琅邪教与西域人逐出京城。即便龙落与叶明风隐身于城内,也要让他们人单势孤。”

寒烨称是。

龙九回到寝室,萧珑看到他,气呼呼转身背对着他。

“生气了?”他笑问。

“我是真看不明白了,说你们是父女吧,不像;说你们是师兄妹吧,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