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府在京城东面。

四大国公府按照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排位,在京城的东南西北各占一方。

神将府在东方,本属青龙。

但是大夏皇朝,皇室才能尚龙。

所以神将府所属的“青龙”就改成了黑色的蟒蛇。神将府的家族图徽,也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黑蛇。

那族徽也绘在神将府周家军的军旗之上。每一次周家军出征,那绣着腾云黑蛇的大纛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敌军总会被吓得一哄而散,再无斗志。

阮同怀揣着懿旨,坐着大车,来到神将府传旨。

这一天,神将府里却有些不太平。

一大清早,神将府里就鸡飞狗跳。

周家二房的二少奶奶胡氏哭哭啼啼地来到周老夫人江氏的院子里告状。

“娘啊,您管管大少爷吧。自从他回来,我们院子里那些猫啊,狗啊,动不动就死光光了,媳妇实在受不了了。”

周老夫人眉间的皱纹深得能够夹死蚊子。她不悦地道:“老二家的,你胡说什么呢?你院子里的猫猫狗狗死了,怎么能怪在我大孙儿怀轩身上?你要栽赃也不选个好由头!”

胡氏连忙跪下了,哭得更大声,“娘啊,媳妇不敢说谎。那一天,媳妇亲眼见到一只猫拦在大少爷走的路上,大少爷只是冷冷看了那猫一眼,那猫就吓得瑟瑟发抖,腿都软了,怎么赶都不走。后来到了下午,媳妇就发现那只猫死在路上。还有啊,昨儿大少爷来我家院子跟二爷说话。我院子里猫猫狗狗比较多,大少爷出来的时候,猫狗打架,不小心撞到他身上,那打架的猫狗当场就死了。——简直就跟撞到石柱子一样。”

周老夫人只觉得一派胡言,完全是无稽之谈。可是这胡氏是老二的媳妇,老二是庶子,并不是她亲生的,平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除了不少他吃穿,并不敢狠管。

现在他媳妇告到她面前了,她完全置之不理的话,又要被老爷说她不大度,不贤惠了。

就想了想,对身边的大丫鬟春分吩咐道:“去叫大少爷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春分心里一动,回去换了身衣裳,头上又多插了两支玉簪才去大房的院子传话。

“大少爷,老夫人身边的春分姐姐来了。”一个小丫鬟在大少爷周怀轩的门前通传。

豆绿色绣宝月菊的门帘从里面掀开,一个花容月貌的丫鬟娇声道:“是春分姐姐来了?快请快请!”正是周怀轩身边的大丫鬟沉香。

春分含笑道:“大少爷呢?老夫人有请。”

“什么事啊?”沉香一边请春分进去,一边好奇地打听。

春分知道,周老夫人派她过来,就是要卖周怀轩一个好,把事情先告诉他们,好有个准备。

春分将脑袋凑到沉香耳边,轻声道:“胡二奶奶在老夫人那里告状呢,说大少爷弄死了她院子里的猫猫狗狗,要找老夫人讨个公道。”

沉香一听,两道柳叶眉就立了起来,气愤地道:“她尽会胡说!哼,真是没辱没了她的姓氏,除了胡说,她就没别的本事!说我们大少爷弄死她院子里那些癞皮狗、惫懒猫?我呸!——春分姐姐,你过来看看,我们大少爷昨晚发了一夜的病,今儿早上才睡过去,哪里有力气去她院子里行凶!”

春分很是惊讶,“又犯病了?不是好了吗?”

那是三个月前,五年前被贼人掳走的大少爷周怀轩突然回到神将府。

和当年那个病弱的少年相比,周怀轩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模样生得更加俊美,但是整个人却如同从冰窖里出来一样,冷冰冰不苟言笑。

神将府里的人都有些怕他。

只有他自己的娘亲冯大奶奶如获至宝,不顾那股让人无法忍受的寒气,抱着他又哭又笑,说他终于活过了十八岁!

原来,当初周大公子一生下来,就有高僧给他批命,说他命中注定活不过十八岁,将无法承继守护大夏国土的神将一职!

第39章 罂粟

周怀轩十五岁离家,五年后回家,已经是二十岁的人。

那“活不过十八岁”的批命当然不攻自破。

周大将军的妻子冯大奶奶甚至在周怀轩回家之后,在京城大宴宾客,庆祝自己儿子终于病愈归来。

而当年那个批命的高僧,也被周怀轩从庙里拖出来,一顿乱棍给打瘸了,然后交到大理寺,让他们审查这个欺名盗世的家伙。

后来在大理寺的介入下,查出这所谓的“高僧”根本是个滥竽充数之辈,他一向是收了人家的钱财,才故意胡诌一些命好命歹的。

大理寺审出了京城许多官宦人家的内院隐私,吓得不敢继续审下去,一顿杀威棒直接将那“高僧”打死结案。

周怀轩刚病愈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对他还是有些看不起。

因他从小体弱多病,是药罐子里养大的。

神将府的周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周承宗和三儿子周嗣宗是嫡子,二儿子周继宗是庶子。

神将府的人,都知道三房的三爷周嗣宗的大儿子周怀礼,才是神将府真正的继承人。

周怀礼在周家孙子辈当中排行第四,平时都称他周四公子。他上头还有三个哥哥。

周怀轩是大房周承宗,也就是神将大人的嫡长子,周大公子。

二房周继宗有两个儿子,周怀仁和周怀义,都比周怀礼要大,但是因为二爷周继宗是庶子,所以他的儿子不在继承范围内。或者说,在有嫡子嫡孙的情况下,二爷周继宗的儿子,都没法继承神将府的位置。

所以周怀轩虽然是嫡长房的嫡长孙,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很早就几乎被剥夺了继承权。

而那时候,在他娘亲冯大奶奶看来,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就够了,哪里想过他能不能袭爵的问题?

可是现在周怀轩病愈归来,生得比老四周怀礼要高大沉稳得多,于是神将府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九。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在观望当中。

可是当周怀轩单枪匹马将那小时候给他批命的“高僧”拖出来,乱棍打瘸,然后送到大理寺,掀起惊天巨案之后,神将府里从上到下,再没人敢看不起他。

就连早已赋闲,成日炼丹修道的周老爷子都对他另眼相看,经常将他叫到养静的院子里谈谈讲讲。

但是据周老爷子院子里的小石头说,大公子去了老爷子那里,也只是坐着听老爷子说话,从来就不发一言。

就是这样重新在神将府赢回自己地位的周大公子,居然昨夜又犯了病?

春分一边想着,一边偷偷将自己头上多戴的那两支钗取了下来。

来到里屋,春分的眼前一暗。

她好像进了一间黑不隆冬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春分大急,揪着沉香的袖子道:“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这屋子怎么黑成这样?”

沉香忙道:“春分姐姐莫怕。这是我们大少爷犯病了,昨夜一晚上折腾没睡。今儿早上才好些了,刚刚睡过去。我们几个人合计着,将屋子的窗子用玄色厚布挡着,好让大少爷能多睡一会儿。”

春分拍了拍胸口,喘着小气儿道:“真是吓死我了。”又嗔道:“既然大少爷在睡呢,你让我进来做什么?”

沉香掩袖笑道:“这不是让春分姐姐亲眼见一见,好回去交差吗?”

春分在这屋里待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里面的黑暗。顺着些微的光线,她的眼眸不由自主飘向那挂着柔滑似珠光的鲛绡纱帘的床头。

她隐隐约约看见,纱帘的另一头,趴睡着一个貌似天人的男子。头上黑发莹莹,更衬得他的侧脸更白,苍白得毫无血色,却带着一股致命的诱惑,就如能让人上瘾的罂粟,只要看上一眼,一辈子都戒不掉了……

春分走出大少爷的院子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春分姐姐!春分姐姐!”二门上的小丫鬟跑过来叫她,“太后娘娘有旨,传大将军进宫呢。”

春分回过神来,用手搭着凉棚遮在眼前,似乎对眼前明媚的**很不适应。她皱着眉头道:“大将军在外院呢,你到内院来传什么话?”

那小丫鬟急道:“刚刚老夫人传了大将军进内院去了。我亲眼见大将军进来的。您老人家帮着去传个话吧。我进不了老夫人的院子啊!”

春分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去了。你且候着。”想了想,又问:“来传旨的是谁?”

“是阮同,阮大总管。”

“是他?”春分加快脚步,回到周老夫人的院子。

走上台阶,她只看见屋里的人一站一坐,正在说些什么。

周大将军满脸阴郁,眉间蕴着一丝无奈。

……

第40章 亮相

“承宗,怀轩是怎么回事?你也不管一管?在自己家里怎么闹腾都行,怎么闹到亲戚家去了?”周老夫人轻声责怪周大将军周承宗。

周承宗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周老夫人还想再问,春分已经在门外扬声道:“老夫人,奴婢从怀轩少爷的院子回来了。”

“进来吧。”周老夫人扬声道,又让周承宗坐下。

周承宗坐得格外笔直,是明显的军人作风。

春分走进来,对老夫人和周承宗分别福了一福,才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刚去了怀轩少爷的院子。”

“怀轩呢?怎么没有跟你过来?”周老夫人打断了春分的话,往她身后瞧了瞧,见没有看见周怀轩的踪影,才急着问道。

春分陪笑道:“老夫人莫急。是这样的,奴婢去了才知道,怀轩少爷昨儿晚上犯病了,折腾一晚上没有睡,今天早上才睡过去。奴婢去的时候,怀轩少爷还在床上睡呢。”

“又犯病了?”周承宗和周老夫人齐声问道,都很愕然。

“沉香是这么说的。”春分将周怀轩的大丫鬟沉香推出来做挡箭牌。

周承宗站起来,道:“娘,我去看看怀轩。”顿了顿,又道:“怀轩昨夜犯病,二弟妹院子里猫猫狗狗是如何死的,想是不关怀轩的事了吧?”

“你快去吧。谁管那些猫猫狗狗……”周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和最宝贵的嫡长孙比起来,庶子媳妇院子来的猫狗简直是不值一提。

不过春分拦住了周承宗,“大爷,宫里的阮同公公来了,正在二门上候着呢,说是太后宣您进宫。”

“啊?阮同来了?”周承宗一惊,忙转身对周老夫人道:“娘,那我先进宫了。怀轩那里,我让他娘去瞧瞧。”

“去吧去吧,公事要紧。”周老夫人忙道,“我让春分去跟你媳妇说一声。”

周承宗应了,连忙往二门上去了。

在二门上和阮同汇合,跟他一起进宫。

原来太后宣召他入宫,是让他去护送后面的神医入宫,给夏明帝诊病。

周承宗很是无语。他是戍边杀敌的大将军,不是宫里当摆设一样的御林军……

但是太后的懿旨,谁敢不从?

这可是临朝称制的太后,可不是一般的太后。

“臣遵旨!”周承宗不管愿不愿意,都要领这份差事。

从此,进宫的神医都要经过周承宗这一关。他是神将府的神将大人,一双眼睛犀利无比。心里有鬼的人被他的眼神扫一下,很难不露出马脚。

有了周大将军出面,进宫的神医总算不再有“滥竽充数”的杀手冒充神医了。

但是神医的疗效还是微乎其微,根本就没有人能让夏明帝的状况有所好转。

郑素馨这些天也日夜守在宫里,和太后在一起,负责救护夏明帝。

那些神医的药,最后都要过郑素馨这一关。她说可以试,才能送到夏明帝的嘴里。

可惜一个多月过去,没有一个神医能真正医治夏明帝的病。

夏明帝嘴里的恶臭越来越明显,甚至连呼吸中都带了些许腐败的臭气。

郑素馨知道,这是夏明帝的内腑开始败坏了……

如果还没有良药能起作用,他们大夏皇朝,就又要经历一次改朝换代了。

“太后,您这些天累着了,还是去歇着吧。臣妇也要回去看看孩子。”郑素馨很是体贴地劝告太后。

太后定定地看着龙床上躺着的夏明帝,低声道:“哀家不累,你先回去吧。”

郑素馨低叹一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低头倒退着出了夏明帝的寝宫,急匆匆回吴家去了。

在她看来,夏明帝是要薨逝了,他们吴家,要准备对新帝下功夫了。

新帝当然就是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和皇后隐忍了十五年,今年终于忍不住了。

郑素馨离开皇宫的时候,周大将军正好载着另一个神医进了皇宫。

这一次,是盛七爷带着药方和重要的一味药材进了宫。

本来他是准备了一味成药,但是这一次,郑素馨向太后进言,说是是给皇帝治病,各位进宫的神医只能带药方。药材都要用宫里准备的药材,免得有人乱来,故意在药里夹带些别的东西就不好了。

太后觉得有理,就允了她。

这个举措,确实很管用,至少让某些居心叵测的乱了阵脚。——准备了好久的“药品”用不上了,很多计划都只能半途而废……

因此恨郑素馨的人也有不少。

盛七爷去接待神医的地方报名的时候,正好遇到周承宗带着周怀轩出来走动。

周怀轩和盛七爷也算是旧时了,就向周承宗介绍盛七爷的来历。

“盛七爷?你真的是……?”周承宗以目示意,问盛七爷是不是真的跟神农府有关。

盛七爷笑道:“等将陛下救醒之后,我们再把酒长谈。”

盛七爷说得这样有把握,周承宗很是欣喜。

也许这一次,夏明帝真的有救了。

盛家人出手,总是不一般的。

上一次盛老爷子坏了事,也不是他医术有问题,而是因为他老眼昏花,给夏明帝吃错了药……

周承宗马上就带着盛七爷进宫。

周怀轩现在在他爹周承宗麾下做一员亲兵,也跟着一起去了。

来到宫里,盛七爷给太后行了大礼,口称“神农府第七十三代孙盛七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霍地一下站起来,面罩寒霜,怒道:“盛七?你是盛家嫡系?哀家明明记得盛家第七十三代孙只有六个儿子,你这个盛七,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有人欺君罔上,瞒骗哀家不成?!”

欺君罔上,可是要满门抄斩的节奏。

当然,神农府盛家已经被满门抄斩过一次了,再斩,也只能斩斩漏网之鱼。

盛七爷镇定地道:“太后娘娘息怒,并没有去欺瞒太后。只是微臣情况特殊。微臣从小体弱多病,家父用了种种手段,都医治不好,最后只能将微臣舍弃出家,微臣的病这才好了。”

出家之人,当然就不能算盛家人,而且他去庙里的时候还小,还没有到上族谱的时候,所以没有在盛家的族谱上。

后来一夕之间盛家被满门抄斩,太后只是让人按照盛家的族谱砍头,因此将盛七爷漏掉了。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

太后还是有些疑虑,她看了看盛七爷头上束的发髻,讥讽问道:“……出家?和尚?”

和尚当然不会长头发。

盛七爷笑了笑,道:“微臣十五年前就还俗了。”

十五年前,当然是盛家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年,也是夏明帝变成如今的“活死人”的那一年。

太后有些怔忡,又仔细打量盛七爷,见他清隽的样子,确实跟年轻时候的盛老爷子一模一样,便微微颔首道:“也罢,如果你能治好皇帝,我就赦了盛家的罪,让你袭爵。”

盛七爷拱手道:“袭爵不敢。不过,臣希望能让我盛家满门入土为安。”

盛家被满门抄斩,那些被杀了的盛家人,如今都躺在一具具棺材里,还放在盛家神农府内。因为太后震怒,不准安葬盛家人,要让他们如同皇帝陛下一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太后性格坚毅,说一不二。她顿了顿,道:“先看看你要如何救治皇帝。”说完,对内侍阮同道:“去,宣郑宜人进宫,就说,盛家嫡系后人带着药方进宫了,让她来品评真假。”宜人是郑素馨的封诰,她丈夫吴长阁是五品官,五品官妻子封诰是宜人。所以太后叫她“郑宜人”。

……

第41章 辨药

太后一边吩咐内侍去宣郑素馨进宫,一边往自己身边的姚女官看了一眼。

姚女官会意,立刻出宫,带着人径直往盛七爷登记的住址京城外王家村赶去。

这边郑素馨回到吴家,就命人将她夫君吴长阁请到内院。

“你去跟爹说一声,就说,可能要变天了……”郑素馨对吴长阁低声道,让他赶紧把这个消息传给吴长阁的爹吴老爷子,也是神算吴家的国公爷。

吴长阁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看着郑素馨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是乱说话的人吗?”郑素馨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并没有提高声气,而是说得和和气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太过重大。”吴长阁跟她解释,又问了两句,就匆匆出了二门,去跟自己的父亲吴老爷子商谈此事。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四大家族虽然不用太过在意谁是皇帝,但是和其他三个家族相比,吴家对于皇权的变动还是更加在意一些。因为吴家掌控着大夏皇朝半数以上的钱银流动,皇帝只要随便撤换几个官员,就能对他们吴家的生意造成很大打击。

郑素馨等吴长阁走了,走到屋里榻上躺下来,叫丫鬟给她捶腿,她闭着眼睛,想假寐一会儿。

还没有睡多久,她就被人叫醒了。

“大奶奶,大奶奶,宫里的阮同公公来了,太后宣大奶奶进宫。说是盛家有人进宫献药方了。”郑素馨的丫鬟轻轻唤醒她,小声说道。

郑素馨倏地一下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什么盛家人?哪个盛家?”

“阮公公说,就是神农府那个盛家,太后让您去辨药呢。”丫鬟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郑素馨睡得有些乱的发髻重新绾起来。

郑素馨摸了摸头发,忙站起来,跟着阮同迅速进宫了。

一路上,她很是欣喜地对阮同道:“阮公公,真是上天有眼,终于让我等到师父的后人了。”说着,又问阮同:“那人是谁?是当时没有在家的盛家人吗?我记得好像当时好像是按照族谱抓人的,这人可有证明证实他是盛家人?”

阮同尖着嗓子道:“洒家也不知晓。都是太后娘娘吩咐的,洒家只是传个话而已。”

郑素馨知道阮同的嘴紧,她也只不过有些心急而已。毕竟盛家满门抄斩,已经过去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里,还没有人敢跳出来说自己是盛家嫡系后人。

因为说了就是一个“死”字等着他……

来到宫里,郑素馨跟着引路宫女来到太后理事的安和殿。

“太后娘娘,郑宜人到了。”门口的宫女一道道往大殿里面通传。

太后叫进之后,郑素馨才款款地走进来。

一进到安和殿深处,郑素馨就看见太后宝座下首对面站着一个瘦高青衣男子。他虽然是背对着她进来的方向,但是那个背影实在看上去太眼熟了。——那完全是她当年恩师盛老爷子的背影。

郑素馨看得那样专注,她都没有注意到,周大将军的眼神不时飘落在她肩头。

周怀轩背着手站在周大将军身边,见状轻轻哼了一声,细长的凤眸寒光凛冽,像要斩断周大将军落在郑素馨身上的视线。

不少偷偷看着周怀轩的宫女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移开眼神,四下里看了看。

郑素馨瞥见周怀轩如天人一般的样貌,暗暗吃惊,忙收回视线,缓缓上前福身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点点头,指着那青衣男子道:“素馨,你过来。这位盛七爷,据说是你师父的幼子,你听你师父提过没有?”

郑素馨赧然道:“让太后娘娘失望了。师父生前从来没有说他有第七个儿子,臣妇只知道师父有六子,四嫡二庶,不知道这位盛七爷,是嫡出,还是庶出?”

盛七爷知道郑素馨是他爹盛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并没有把她当外人,道:“我是嫡幼子。因我出生的时候,家母年岁已大,生我的时候,颇有些艰难。我从小身子就不好,我爹用了许多法子都治不好,最后还是将我舍到庙里出家,我的病才渐渐好了。后来,盛家出了事,我就还俗了。”

盛七爷说得落落大方,好像完全不在乎他会不会被连坐砍头。

郑素馨笑了笑,道:“盛七爷真是好胆量。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敢声称自己是盛家嫡系这一脉的后人。”

盛七爷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了,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不想再跟郑素馨说话,转身对太后拱手道:“太后娘娘,我是进宫来救人的,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还请太后娘娘给我这个机会。”

太后微微点头,对他道:“好。还是哀家刚才说的话,你若能让皇帝的病情好转,哀家不仅不会砍你的头,而且这盛家的爵位,就是你的!”

盛七爷拱了拱手,“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便向郑素馨那边扬了扬下颌,道:“郑宜人,你且听听他的方子。”

“盛七爷请说。”郑素馨向盛七爷颔首示意。

盛七爷道:“人参七钱、天冬四钱、白芨三钱、熟地五钱、血竭二钱、酒洗杜仲三钱、女贞子三钱、冬虫草八分、鸡血藤三分、谷精草二钱,另外王不留行、紫背天葵和过山风毒液为引……”

“胡闹!”郑素馨突然打断盛七爷的叙说,脸色绯红,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甚是动人。

周大将军忙别过头,不敢再看向郑素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