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带着浅浅笑意,温言软语,声音不大,那语调却如同一把最软的刷子,在人心头轻轻碰触,听的人一阵酥一阵麻。

牛小叶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不是?你难道是说太后娘娘说得不对?”盛思颜一脸吃惊,用手捂住嘴。

屋里的人发出轻轻的“哗”的一声响,和盛思颜同震惊。

牛小叶这才脊背里冒汗,赶紧改口,“对对对!太后娘娘说得当然是对的……刚才是我没听清楚……”

“那就是牛大姑娘是最聪明伶俐的咯!以后可不能动辄把我拎出来了哦……我何德何能,能跟被太后娘娘亲口赞誉过的牛大姑娘和吴二姑娘相提并论呢?”盛思颜不动声色,又捧了吴婵娟一把。

反正人人都爱听好话,嘴乖一些总是没有损失的。

刚刚立起柳眉的吴婵娟果然脸色平复了,她笑了笑,道:“牛小叶,你就不要夹七夹八了。赶快说你的英雄是正经!”

牛小叶见盛思颜不若往日任她搓圆捏扁,心头略有不快,但是想着大哥叮嘱,还有吴二姑娘居然亲自跟她搭话。便暂且把琢磨盛思颜的心思放到一旁,将话题转回到神将府周家。

“快说快说!”众人催促。

牛小叶两手一摊,“咱们大夏的军士锐不可当,以一当十。还有咱们的神将大人周大将军勇猛无匹,智计无双,这些就不用说了,大家尽知的。”她顿了顿,目光故意在这些人中又扫了一眼,才接着道:“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打蛮子,从万军之中冒出一个新的英雄!这个人简直有万夫不挡之勇,杀敌无数,血染战袍。将一向凶残无比的蛮族人都震住了!”

盛思颜心里一动,长睫低垂,暗暗琢磨到底这个人是谁……

吴婵娟却已经激动地叫出来,“他是谁?!”

“正是我们神将大人周大将军的儿子周怀轩!——如今西北边境的军士都叫他小神将大人,对他奉若神明!”牛小叶手里只差拿块惊堂木一拍了。十分有说书先生的派头。

“好厉害!”

“杀得好!”

少年郎们发出轰然地叫好声,声震屋宇。

吴婵娟脸上陶陶然的神情一闪而过。

“原来是他。”李栀娘却撇了撇嘴。她祖父李永平是吏部尚书,朝廷官员的升迁废黜都要过李永平的手,包括军中将士的论功行赏在内。因此她对于大夏皇朝在这一次西北的战役知道得比一般人多。

牛小叶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能知道周怀轩的战绩。

“李大姑娘,你好像有些不以为然?”吴婵娟坐在李栀娘身边,听见了她的嘀咕。

李栀娘笑了笑。道:“这一次咱们大夏皇朝确实是在西北战绩辉煌,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辉煌的战绩,大家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然后转头又问牛小叶,“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听祖父说,这件事。朝廷不想声张。从太后娘娘,到监国的太子殿下都一致同意暂时按下此事。”

这次轮到牛小叶撇嘴。

“李大姑娘,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咱们大夏皇朝大胜,有什么不能说的?都是为了咱们大夏的百姓。大家不会忘了。那些蛮族人有多凶残吧?”牛小叶不甘示弱地道。

盛思颜知道牛小叶管不住她的嘴,但是敢跟李栀娘这样的高官显宦之女叫板,好像还从来没有过。

难道是牛家的地位又上升了?

盛思颜用手撑着头,笑盈盈地看了看众人的脸色。

吴婵娟正紧张地盯着李栀娘,“为何不想声张?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李栀娘淡淡地道,“就是这位周小神将,忒也凶残了,比蛮族人还凶残。你们是没亲眼见过他的狠辣。 听说在战场上,可以生劈敌酋,吃敌酋肉,喝敌酋血。吓得蛮族五万大军连夜后撤五十里,一度偃旗息鼓,不敢再战。”

绿杨阁里顿时一片静谧。

只听见阁外绿杨柳枝头的黄鹂鸟莺声呖呖地叫。

盛思颜怔了怔,难以想象冰山一般俊美如天人的周怀轩在战场上会是这样茹毛饮血如同野人般的样子。

“那又怎样?”吴婵娟倔强地道,“我也听说,蛮族这一次也很凶残,是他们先把咱们大夏皇朝的边民砍了头,将人头挑在长矛之上,向咱们的军士挑衅。周小将军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第97章 畏威

“啊?蛮子这样凶残?那活该!活该被撕,被劈,被杀,被吃!”热血的少年郎鼓噪不已。

“我倒不知道,对蛮族凶残一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吴婵娟像是很维护周怀轩。

盛思颜本想张口为周怀轩说话,但是听见吴婵娟先她出口,只好垂眸不语。

李栀娘叹息道:“还有别的事,我女儿家也不好说。总之,对敌人凶残,确实没什么不对,但是这凶残,也当有个度。过了度了,就不好了。——咱们大夏皇朝讲究以仁治国,蛮族纵然是敌人,但是也当先以德行感化他们。光是打打杀杀,怎么能解决问题?”

吴婵娟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辩驳。

盛思颜等了一等,见屋里没人再为周怀轩说话,才淡淡地道:“以德服人也要看对象是什么人。有的人可以被感化,有的人却只会觉得你迂腐无稽,下一次更变本加厉来打你。而蛮族,本来就是未开化的人,他们畏威不服德。对他们讲究‘以德服人’,是自掘坟墓。”

有些没有开化的民族,你跟他们讲仁义礼智信简直是对牛弹琴,完全不起作用,反而会认为你好欺负,掉过头追着打你。

但是如果你不把他们当人,一个个大耳刮子打过去,甚至打得他们死伤无数,濒临灭族的危险,他们才会牢记在心,心服口服,以后见你就跪舔。——这就是畏威不服德的涵义。

“畏威不服德?!——说的好!”

从绿杨阁门口传来一阵叫好声。

众人转头,看见神将府的周四公子周怀礼器宇轩昂站在门口,他手边拉着一个少年郎。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郑家二房的嫡长子郑中易,是郑玉儿的嫡亲大哥。

郑玉儿忙迎了上去,笑着打招呼:“大哥,周四公子。”又看了看那笑眯眯的少年郎,道:“周六公子,前阵子不是听说你病了,这可是好了?”

那少年郎正是周怀礼的幼弟周怀信。年方十岁,是周家三房的夫人吴云姬年过三十生的嫡幼子,平时十分宠爱。

吴婵娟见了,忙带着吴兆昆过来。跟周怀礼和周怀信见礼。

周怀礼和周怀信的娘亲吴云姬便是出身吴国公家,是吴老夫人的嫡幼女,从小就跟神将府周家的嫡幼子定了亲。

吴婵娟和吴兆昆跟周家三房的三个儿子是姑表亲,以前也是常来往的。

周怀礼对吴婵娟笑着点头,又让周怀信叫表姐,对吴兆昆却不过是随便点点头了事。

好在吴兆昆才六岁,于人情世故还是迷迷糊糊,并没有在意。而且他是头一次跟着二姐来这种场合,有些怕生,总想躲着人。

周怀信跟着郑玉儿和吴婵娟进去。坐在少年郎那一桌,跟吴兆昆坐在一起。

周怀礼今儿来迟了,是特意将自己的小弟送过来的。周家别的男丁,都过了十二岁,不能来这个内院绿杨阁里。跟姑娘们在一起宴饮了。

当初他们年少的时候,对这种场合也是不陌生的。

可以说他们中很多姻缘,就是从这种少年时期的筵饮游乐中滋生的。

这就是男女之间初步的相处。

完全不认识的男女之间进行盲婚哑嫁,在大夏皇朝还没有出现过。

不过有些喜欢多管闲事的“有识人士”已经逐渐从想容女学推行的《女四书》中看见了礼教大防,开始游说那些世家大族对于女子要管束得更加严厉,极力推崇“男女七岁不同席”,还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是如今是太后当政,世家大族的女子地位崇高,对于那种迂腐人士的言论便没人理睬。

而入想容女学受影响的女子,又是中层家庭为主,所以如今大夏皇朝女子的地位,基本上呈两极分化之态。

上层的世家贵女更自由一些。规矩也少一些,也还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陈词滥调。

中层家族的女子却已经开始了被重重礼教关在笼子里的日子。

而最下层的女子,却为生计所迫,无法被关在后院无所事事。很多人家有瓦遮头就不错了,哪里来的后院呢?更别说二门了……

周怀礼将幼弟交给郑玉儿带进去。站在门口又看了一眼屋里,笑着问道:“刚才是哪位姑娘说的‘畏威不服德’?实在是振聋发聩。兵部、礼部、吏部和神将府争论了数十年,也没人能把这个道理用这样深入浅出的话说出来。”

牛小叶马上用手指着盛思颜的方向,“是她,盛国公府的盛思颜!”末了又加一句,“我的知交好友。我们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盛思颜皱了皱眉头,苦笑道:“不敢当。这些日子我家里有事,长久不出来,往日的朋友都疏远了,还望大家不要见怪。”很含蓄地表示她跟牛小叶不是知交好友了。

况且她今日一直“牛大姑娘”、“牛大姑娘”的叫着,而对郑玉儿却是“玉儿姐姐”地叫着,明显分了亲疏。

只是她说得这样含蓄,也只有郑玉儿、吴婵莹和李栀娘这几个大一些的姑娘听明白了,别的小姑娘和少年郎依然是云里雾里,以为盛思颜是自谦之语。

盛思颜也明白她当初在人前对牛小叶太过纵容,才使得对方频频利用这一点,跟她做知己状。

这也是自己当初识人不明,所以现在一时难以扭转,她也认了。

慢慢来吧。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日长了,大家自然就明白了。

而且太后刚嘉奖“救了盛国公嫡长女”的牛小叶,盛国公嫡长女就急急跳出来说跟牛小叶不是好友,岂不是打太后的脸?

所以这个亏,盛思颜捏着鼻子也得吃下去。

但是她也不是软柿子。

牛小叶要还不知进退,可别怪她不客气了。

盛思颜一边想着,一边对着饶有兴味看着她的神将府周四公子颔首示意。

周怀礼走过来,对她抱拳行礼道:“盛大姑娘,畏威不服德这句话,可否让周某借用一下?”

盛思颜忙站了起来还了一礼。诧异问道:“借用?请问周四公子,这是从何说起?我只是随感而发。”

周怀礼叹息道:“这是朝堂中的事,本不该说给你们听。但是如今西北蛮族未灭,朝廷却要我神将府班师回朝。还恨不得让我大哥自缚其身,回朝反省,我实在是气不过,一直在跟他们理论。但是我人笨口拙,说了那么多,都不见效,我想主要是我没有说到点子上。今日听见盛大姑娘的这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猛然明白症结所在,打算再去试一试。”

吴婵娟走过来。对周怀礼担心问道:“真的这么严重?”

“……唉,也是我大哥,造得杀孽太重。”周怀礼摇摇头,抿了抿唇角,“但是他终究是我大哥。他受辱。就是我神将府受辱。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对我大哥!”

“那你快去吧。不过是一句话,盛大姑娘不会计较的,是吧,盛大姑娘?”吴婵娟转而看着盛思颜,目光中竟是哀恳之意。

盛思颜一愣,呆呆地点头,“呃。不过是一句话,要是有用,你就说吧。”

吴婵娟大喜,居然头一次看这个从来不顺眼的盛思颜顺眼起来。

“多谢盛大姑娘。”周怀礼说着,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吴婵娟瞥见周怀礼临去时看盛思颜的眼神。心头一喜,忙过来拉着盛思颜的手,亲切地道:“思颜,以前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太过骄横。是我不对,我给你陪礼了。你若是还生气呢,你就拿石头砸我一下,我一定不还手!”

当初她揪着盛思颜的头发往墙上撞的时候,可是气势汹汹,不肯相让,如今却为了一句话,肯让盛思颜拿石头砸她一顿!

盛思颜不知说什么好,怔了半晌,讪讪地道:“那哪行呢?若是郑大奶奶晓得了,我还要不要活了?”

吴婵娟抿嘴笑,对她低低地道:“要不,我补偿你……补偿你一个如意郎君!保管又高大又威猛还俊俏!”

“你再胡说!我可要拿石头砸你脑袋了啊!”盛思颜忙捂住她的嘴。

吴婵娟笑声如银铃,重瞳大而炫目,眸光深邃动人,每个看见这幅景象的少年郎都看得呆了,就连许多姑娘们都不例外。

吴婵娟笑了一回,垂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醒神,回味着刚才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景像。

牛小叶眼珠转了转,低头吃了几口菜,又要向人炫耀她跟盛思颜的亲密,郑玉儿笑着打断她,“小叶,你明明跟钟家和丘家的大姑娘交情最好,为何每次都只说思颜呢?难道你不怕钟家和丘家的姑娘们知道了,不仅对你有怨言,而且对思颜也不高兴?”

牛小叶眨了眨眼,笑着道:“啊哈哈,朋友也有亲疏远近嘛?不然怎么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是吧,思颜?如果有人往我身上插刀子,就像是往思颜身上插刀子一样,是吧?”

盛思颜浅浅地笑,并不接话,一幅不置可否的样子。

郑玉儿揽着盛思颜的肩,像是对亲妹妹一样,对牛小叶道:“我只知道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可没听说做朋友就要往朋友身上插两刀。”

 

第98章 晚晴轩 (泡_沫和氏璧4+)

盛思颜噗哧一笑,扭头看着郑玉儿道:“玉儿姐姐,想不到你也是个促狭的。”

“不是促狭。只是痴长你几岁,又跟你投缘,教你个乖罢了。——以后可别傻乎乎给人挡刀子去了。”郑玉儿笑容可掬地说道。

牛小叶的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换了笑容,大声道:“说得好!”

“做朋友,当然要为对方着想。——思颜,以后谁要捅你刀子,我一定为你挡!”牛小叶拍着桌子,豪爽说道。

盛思颜不由抚额。这人怎么跟块牛皮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呢?

“千万不要!如果有人要捅我刀子,我自己受着就是了,可不敢让牛大姑娘挡。上一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盛思颜终于缓缓地说了句重话,定定地目光直视着牛小叶,警告她不要再出妖蛾子。

牛小叶一窒。她没想到盛思颜竟有些不高兴。

可明明是盛思颜占了她便宜啊!

要不是她,太后怎会把盛思颜也夸一通呢?更何况那一次盛思颜并没有去,去的不过是她的丫鬟而已。——她又没真的受伤!

受伤的是她家丫鬟,她却坐享了“美名”……

牛小叶腹诽不已。她本以为盛思颜是个纯良的姑娘,没想到居然有私心!

郑玉儿也愕然半晌,才同情地捏了捏盛思颜的手,低声道:“慢慢来,别急。”

盛思颜定了定神,点头道:“我晓得。”又给郑玉儿斟酒,跟她说笑。

吴婵娟心情似乎好得出奇,跟人说笑玩乐,击鼓传花到她手上的时候,还唱了一段小调。

她倒是有一把好嗓子,合着窗外呖呖的黄鹂声,听得众人如醉如痴。

一时吃了一轮酒席。众人吃饱喝足,三三两两从绿杨阁里走开,往郑国公府的后花园游玩消食。

郑玉儿趁机叫盛思颜、吴婵莹和吴婵娟,还有郑月儿去她房里吃茶。郑月儿是郑家四房的嫡女。比盛思颜还小一岁,才十一岁,但是十分活泼乖巧。

吴婵娟跟李栀娘正打得火热,不想跟去郑玉儿房里,摆摆手让他们自去。

郑玉儿跟吴婵娟亲表姐妹,熟不拘礼,再说吴婵娟到她房里不知多少次了,当下也不在意,只是带着盛思颜、吴婵莹和郑月儿往她住的瑶华楼走去。

瑶华楼在郑国公府内院的东南面,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里面都是二层小楼,一圈围墙爬满绿藤,别具一格。

盛思颜从来没有来过郑国公府的内院,一路走一路叹,夸赞不停。

“晚晴轩?咦。这名字倒是别致。”盛思颜偶尔抬头,看见了抄手游廊对面的一座屋舍。

那房子实在是太精致了,花草更是搭配得宜,乍一看去,里面似乎好像还有池子,因为整个院子似乎笼罩在一层烟雾当中,美得迷离。

晚晴轩和瑶华楼都在郑国公府内院的东南面。而瑶华楼在更南面,因此从绿杨阁去瑶华楼,势必要从晚晴轩门口过。

郑月儿骄傲地道:“这是我想容小姑姑生前住的院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郑玉儿拦阻不及,只得苦笑,嗔道:“月儿。你又淘气了!”

盛思颜听郑玉儿的意思,好像是不想让她进去似的,便忙道:“我只是觉得这名字怪别致的。既然是郑二姑奶奶的院子,我就不去了。”

郑玉儿一听就晓得盛思颜想多了,微笑道:“其实没什么的。别人不能进,你们进去是无所谓的。——我只是担心你们忌讳。”

大夏皇朝的人其实比较忌讳去死人生前住过的屋子。一般人家也不会给去世的人保留着她/他生前的屋子。

而郑国公府保留着郑想容的院子,纯粹是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康氏实在是太疼郑想容,一直担心她的魂魄无依,没有地方住,才硬是留下晚晴轩,并且着人打扫。

郑想容生前使过的丫鬟婆子因犯下大错,被买的买,打的打,死的死,去的去,早就一个不留了。

如今在晚晴轩里看屋子的人,都是康氏后来精心挑选的得用妥当细致之人。

郑玉儿担心盛思颜和吴婵莹本来不愿意进这院子,但是又因为郑月儿显摆,不好意思不去,才说担心她们忌讳的话。

“忌讳?”盛思颜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忌讳?”

吴婵莹跟着起哄,“我也要去开开眼界!大文豪的屋子,进去走走不晓得会不会多写出两首诗,也长点文采……”

盛思颜:“……”她以前怎么不觉得大气温柔的吴婵莹也能呆萌呆萌呢?

郑玉儿掩袖一笑,索性带着她们往晚晴轩去了。

“大姑娘、二姑娘。”晚晴轩守门的婆子给她们行礼,推开院门让她们进去。

盛思颜很是好奇地东张西望。

只见这院子的四角都放着青花瓷的大水缸。近前一看,里面都养着大朵大朵的睡莲。

“这是紫琉璃。”郑玉儿指着那睡莲道,“我小姑姑生前最爱的名种,整个大夏皇朝,只有我们这个院子里有。说来奇怪,它们也只能在这里存活。我娘曾试着命人在后花园的池塘里试种这种睡莲,但是都没成,没几天就枯死了。”

盛思颜定睛看这些名为“紫琉璃”的睡莲,发现它们的颜色很精致,花瓣正面雪白,背面却是淡紫色。

水缸里似乎有着淡淡的水汽,罩得莹白浅紫的睡莲如梦似幻。

锦鲤在睡莲根底穿梭来去,鱼尾不停摆动,溅起阵阵水声。

院子中间的甬道白玉如镜,光可鉴人。

盛思颜笑道:“这石头可真光滑,是如何打磨的?”

郑月儿笑嘻嘻用手指头刮脸道:“思颜姐姐露怯了哦!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白玉!大块大块的白玉!”

白玉为路?!

盛思颜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她忍不住蹲下来,轻轻摸了摸那甬道。

郑月儿笑得更厉害,惊起树上的飞鸟。

郑玉儿也好笑,对盛思颜道:“确实是白玉,月儿虽然嘴快,但是从不说白话。”

吴婵莹将盛思颜拉起来。嗔了郑玉儿和郑月儿一眼,“你们俩可是主人家,有这样待客的吗?”

郑玉儿和郑月儿忙向盛思颜道歉。

盛思颜跟着吴婵莹站了起来,犹自像在梦中一样。看向对面门口两棵西府海棠,喃喃地念了一句,“白玉为堂金作马……”

“你说什么?什么马?”吴婵莹在她旁边,但是也没听清楚。

盛思颜摇摇头,“我说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进去看看?”

吴婵莹笑着赞好,又问郑玉儿,“以前都说四大家族里面就郑家底子薄一些,如今看来,你们是深藏不露啊!”

郑玉儿越发苦笑,道:“你说这条路?我们家哪有这么厉害。你看看这整块的白玉。别说我们家,就连你们财神吴家也是置办不出来的。”

不是没钱,而是没地儿采去。

大夏皇朝规定,所有的矿山、盐场都是属于朝廷的,当然也是皇室的私产。

“……你是说!”吴婵莹比划了个二字。

郑玉儿点点头。

盛思颜也明白过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二皇子给郑想容置办的。

果然是云想衣裳花想容……

住在这个神仙一样的地方,还有脚踩的甬道都是白玉铸就的,光这份心意就了不得。

盛思颜情不自禁遥想郑想容的风姿。

郑玉儿带着她们往里走。

晚晴轩屋子的布置更是触目惊心。

外间一水儿的小叶紫檀木,木质致密坚硬,入水即沉,内里橘红,做成家具之后慢慢变成紫红褐色。还有淡淡的芳香。

里间是紫赤色的黄花梨,又称降香黄檀,光气味就是一味上好的药材。

盛思颜忍不住多嗅了几口里间的气息。

窗台下面一张宽大的黄花梨书案,摆着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一支笔还搁在墨砚上,似乎刚有人用过一样。砚里依然汪着一弯墨。是刚刚研出来的。

书案上放着一纸花笺,上面写着一句词,“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盛思颜心中一动。这笔迹有些熟悉。她在哪里见过呢?

“这屋子里面一般外人是不能进来的。就连这院门口,也只有熟悉的亲戚朋友才能进来。”郑玉儿轻声说道,有些感伤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纵然生前再风华绝代、文采盖世又怎样呢?

死后却是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