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宗皱了皱眉。

冯氏明明知道酸甜里脊和樟茶鸭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算了,不跟女人计较。

周承宗面不改色地指着冯氏面前的笋干炒肉。道:“这个我也要。”

冯氏起身舀了一勺汤,放到自己的汤碗里慢慢喝,当没听见周承宗的话。

冯氏身后站着的丫鬟忙上前,拿起一双备用筷子。帮周承宗夹了樟茶鸭和笋干炒肉。

周承宗一把将那碟子推开,眉头皱得更紧,“谁让你夹的?”一边说,一边扫了冯氏一眼,有些生气地道:“别人夹的我不吃。”

“那你就饿着。”冯氏淡淡地道,将丫鬟夹的那碟菜取了过来,优雅地往桌边的菜桶里一倒,然后把空碟子放到周承宗面前。

周承宗快气炸了,但是看见冯氏淡淡的形容。又发作不起来,只好自己动手,狠狠夹了一大筷子樟茶鸭。放到自己碗里,一边低声警告冯氏:“……你别太过份。”

冯氏端着汤碗喝汤,又夹一口鱼香茄子,吃得十分香甜,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周承宗只觉得全身不自在,但是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眼风不时滑到冯氏身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因他们坐的是圆桌。三房的位置正好跟大房是对着的。

吴三奶奶将对面周承宗和冯氏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笑,道:“大哥真是不一样了。自从郑大奶奶没了,大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心一意只对大嫂好。”又笑着对冯氏道:“大嫂,你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真是可喜可贺呢!”

虽然像是在恭喜,但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在嘲讽冯氏捡别人的漏,是郑素馨死了,周承宗没了指望,才对她好……

但是吴三奶奶却不知道冯氏已经是今非昔比。

冯氏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朝着吴三奶奶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三弟妹,你这么说,到底是在说你娘家大嫂不守妇道,红杏出墙,还是在说你娘家大哥做了乌龟?”

按大夏朝的俗语,妻子偷人,男人就是乌龟……

吴三奶奶既然暗示周承宗喜欢的是郑素馨,但是郑素馨却是吴三奶奶嫡亲大哥的妻子,要换做以前,冯氏被她指桑骂槐,只会隐忍憋屈,但是现在,冯氏一点都不动气,只是不动声色反将一军,吴三奶奶脸上立刻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一样。

“大嫂你怎么这么说话?!”吴三奶奶顿时恼了,柳眉倒竖。她本来就是炮仗脾气,受不得一点气。

“我说错了吗?明明刚才是你先提起来的啊。”冯氏慢条斯理地道,又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滑溜茭白鸡片,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大嫂,您这样确实太过了。我夫人是直肠子,说话不会弯弯绕,如果有得罪您的地方,我在这里给您赔礼了。”周三爷跟吴三奶奶成亲这么多年,感情一向很好,也见不得妻子受委屈,忍不住出声为她说话。

冯氏笑了笑,“不会说话,你就要多教教她。养不教,父之过。妻不教,夫之过。咱们这种人家,三弟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要跟小姑娘一样用‘天真烂漫’、‘不会说话’做借口说那些不着调的话,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周三爷和正要开口维护自己娘亲的周怀礼都是一愣。

以前没见过冯氏有这样好的口齿啊?

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说话只会低头看地,被人欺负只会死忍的大奶奶吗?!

周承宗也睁大眼睛看着冯氏。

这样挥洒自如、举重若轻的冯氏。是那个跟他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一颗心完全放在他身上的冯氏吗?!

二房的周二爷和胡二奶奶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了自家孩子、孙子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们不要掺合大房和三房的争执。

周老夫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吃瘪,心里很不高兴,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为妇之道,当以贞静安份为主。跟自家人口舌之争,可不是做人家媳妇的样子。”

冯氏站了起来。颔首道:“老夫人说得是。”说着,看向吴三奶奶。“三弟妹,老夫人在教训你呢。你要记得,以后不要再在家里挑起口舌之争。若是再犯,老夫人可是不要你做周家媳妇了。”

吴三奶奶好不容易把那口气压了下去。也站了起来,笑了笑道:“谁说谁知道。大嫂,您不要丈八灯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娘在说谁,大家都听得出来。”

“老夫人,您是在说谁?”冯氏故作不解。

周老夫人窒了窒,正要说“当然是说你”,就听见周老爷子咳嗽一声。道:“好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冯氏和吴三奶奶忙躬身行了礼,坐下不再说话。

周老爷子发了话。自然没人再敢做出头鸟。

大家悄没声息地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吃了茶,才三三两两离开松涛苑。

冯氏如今是内院当家人。

别人吃完晚饭可以走,她要等着下人收拾了屋子才能走。

以前松涛苑的下人对冯氏还是有几分轻慢之心。

不过最近冯氏越来越厉害,已经没人敢怠慢她。

看着冯氏立在门口看大家收拾屋子。一个婆子讨好地给她搬了张椅子,让她坐下。又给她奉上茶,道:“大奶奶,你用点儿豆子茶,是刚冲的,香着呢。”

冯氏点点头,接过茶抿了一口,“还行。”

松涛苑的下人很快把屋子收拾干净。

冯氏才起身离开松涛苑。

冯氏刚出了松涛苑院门,就看见门口大树底下站着一个人。

“怎么现在才出来?周承宗皱着眉头从树下踱了出来。

冯氏看了他一眼,“大爷有事吗?”

“没事。”周承宗转身跟她一起并肩往前走,问她:“你要不要去看看思颜?”

“看她做什么?”冯氏摇摇头,“这么晚了,她应该已经睡了。”

“她的孩子……”周承宗犹豫了一下,“没事吧?”

“你好像很遗憾没事?”冯氏讥讽道,“让你失望了,孩子好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周承宗喃喃说道,又陷入沉思。

冯氏也没有挖空心思跟他说话,只是在琢磨自己的事。

两人一路无话,走回澜水院。

在门口的时候,他们看见一个婆子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还不时对着澜水院大门探头探脑。

冯氏不悦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不回去服侍你们姨娘?”

她认得出来,这是越姨娘那边的婆子。

那婆子见是冯氏和大爷一起回来了,忙过来行礼,道:“大爷,姨娘今儿叫了大爷一天,想见见您。”

冯氏头也不回地从那婆子身边走过,进澜水院门口的台阶走去。

周承宗飞快地睃了冯氏的背影一眼,故意大声道:“叫我做什么?”

那婆子苦着脸道:“姨娘的腿疼,想再请盛国公来瞧瞧……”

上次给越姨娘治腿治到一半,盛思颜就“动了胎气”,盛七爷便扔下越姨娘的腿,跑去给盛思颜诊治去了。

后来周承宗只好从外面又请了一个郎中回来给越姨娘治腿。

听见这话,冯氏停下脚步,回头正色道:“越姨娘要见大爷我不管,但是要请亲家公来治腿,你回去跟她说,让她马上投胎,堂堂正正做了人家正室夫人再来请国公爷治腿。”

第12章 管用 (第二更求粉红票)

越姨娘的婆子被冯氏说得往后缩了缩脖子,嘀咕道:“……上次大爷就特地请了盛国公给姨娘治腿。”

冯氏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范妈妈上前一步,挡在冯氏身前道:“还敢顶嘴?姨娘的下人真是了不得!”

周承宗上次请了盛七爷来给越姨娘治腿,纯粹是一时气恼,要故意给盛思颜一点颜色看看,才出此下策。

他也知道以越姨娘的身份,根本当不得让盛七爷那样的人物来给她治腿。

但是越姨娘的腿是怀轩伤的,盛七爷作为怀轩的岳父,不是很应该来为他女婿做出点补偿吗?

况且冯氏好像反对请盛七爷来……

她反对的,他是不是应该支持?——这样才能让她对他重新留神吧?

周承宗精神一振,看着台阶上的冯氏眉开眼笑道:“虽然身份确实有些不配,但是盛七爷也不是请不来……若是我去请,盛七是一定会来的。”

“你敢!”冯氏有些着恼,“上一次是我不知道!这一次我知道了,是决计不能再让你这样做!”

“好了好了,你说不请就不请。发那么大火干嘛?”周承宗见冯氏终于理他了,心头顿时轻松许多,绕开范妈妈,走到冯氏身边,低声笑道:“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吗?”

冯氏气结,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周承宗忙大步追了上去。暗自欢喜,觉得自己晾着冯氏,还是管用的。

起码现在冯氏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了。还能主动跟他说话,虽然是出言反驳他,可总比不闻不问要好……

“大爷!”越姨娘的婆子见周承宗居然进澜水院了,不是跟她回越姨娘的院子,忙在后面追着叫:“姨娘请大爷过去一趟!”

“叫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郎中?”周承宗回头不悦地道,“你去让外院给越姨娘请郎中过来。”说着,又追着冯氏往台阶上去了。

越姨娘的婆子还想再叫。范妈妈拍了拍手,道:“你再叫一声试试。管保你门牙都保不住了。”

那婆子以前吃过范妈妈的亏,忙用手捂住嘴,满脸气愤地跑回去了。

……

“姨娘,大爷本来是要给姨娘请盛国公来治腿的。可是大奶奶拦在里头……”那婆子回到越姨娘的院子,对她苦着脸回到。

“大奶奶拦着?”越姨娘半坐在床上,皱眉问道,“那大爷怎么说?”

“大爷……大爷……”那婆子支支吾吾地,一边觑着眼看着越姨娘的脸色。

“我让你说!”越姨娘脸色沉了下来。

“大爷……就听了大奶奶的话,让奴婢去外院找人给姨娘请郎中去了。”那婆子有气无力地说道,深深地低下头。

越姨娘眯了眯眼,“大奶奶最近是怎么啦?难道还真的要拿捏大爷?”

“大爷那样的人,怎会被大奶奶拿捏?姨娘您想多了。”那婆子忙宽越姨娘的心。又给她出主意,“您不如,还是想法子把三姑娘从家庙接回来吧。”

越姨娘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以前她还不觉得。但是周雁丽被送走之后,越姨娘才发现,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甚至有些怯懦的女儿,其实帮了她太多……

现在周雁丽不在她身边,她确实感觉到很多不便。

“确实要接回来。大爷那边应该好说话。不好说的,是大公子。还有大奶奶,老爷子那边。”越姨娘沉吟道,“容我仔细筹划筹划。”

那婆子便躬身退下,去外院找管事给越姨娘请治腿的郎中。

……

神将府内院的清远堂里,盛思颜看着手上的一份拜帖,有些疑惑地道:“蒋侯府的四姑娘,想上门拜访我?”

周显白是给她送拜帖进来的,立在她身边笑道:“大少奶奶,这位蒋侯府的四姑娘,就是跟咱们家四公子定亲的那位姑娘,您还记得吗?好像是叫四娘。”

“蒋四娘。我记得她。”盛思颜笑着点点头,“挺可爱的一个姑娘。”

瞧这口气,听着像是蒋四娘的长辈,可是人家比您年岁还大啊!——周显白在心里暗道,一边道:“大公子说了,您要不想见,就不必应酬。”

以周怀轩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怕是宫里的公主宣召,盛思颜不想去,谁也不能强迫她去。

更不用说去敷衍别的人了。

再说盛思颜有了身孕,周怀轩比谁都紧张,恨不得把她揣在兜里,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但是他也知道不能把盛思颜跟外界隔绝起来。

所以他把这些拜帖和请帖都给盛思颜自己处理。

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盛思颜又看了看拜帖,摇头道:“以后是亲戚,还是客气点好。”说着,把拜帖放下,对周显白道:“给我回帖子,就说我恭候大驾。”

周显白连连点头,“好在是到咱们家,这样方便些。”

如果是邀请盛思颜去蒋家做客,她多半就推脱了。

周显白出去了一趟,把回帖的事情处理好了,又得知了另外一件事,有些无语地回清远堂,对盛思颜道:“大少奶奶,小的刚听说,三天之后,四公子在三房的芙蓉柳榭摆生辰筵,说是成亲前最后一次单身的生辰,要好好庆祝。”

“哦。”盛思颜应了一声,“很好啊。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可是您看看这蒋家四姑娘的拜帖,说的就是三天之后上门吧?您看,她会不会是顺水的人情啊?”周显白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密得很。

当然,能跟在周怀轩身边这么多年,心思不细密是待不长的。

盛思颜笑着摇摇头。“不会的。你忘了,她是跟四弟定了亲的。定了亲的人,最忌讳在成亲前见面……”说完这话,盛思颜却猛然想起了她和周怀轩定亲之后,周怀轩根本不管这些,什么时候想来看她就来看她,嘴角不由翘起一朵笑纹。

周显白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哦,我倒把这个忘了。”

晚上周怀轩回到清远堂。盛思颜跟他说了蒋四娘的事,很是纳闷地道:“也不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

周怀轩默默地看了一眼蹲在盛思颜脚边的小刺猬阿财,想起了在幻境里见过的阿财的经历。

“我听说蒋四娘特别爱养刺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我也养刺猬,所以对我特别好?”盛思颜笑眯眯地道。低头看了看蹲在她脚边的阿财。

周怀轩锐利的眼神明显看到阿财身上的刺抖了一抖。

虽然非常轻微,一般人看不见,但是逃不过周怀轩的眼睛。

周怀轩唇角微翘,揽着盛思颜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又问她:“今天好些了吗?要不要去松涛苑吃晚饭?”

盛思颜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道:“我本来就没事。在家里歇了这么多天,也该去松涛苑露露脸了。”

“随你。”周怀轩站起来,“那就去吧。”

盛思颜去屏风后换衣裳。

这一次,她悲催地发现,她的腰身。终于开始粗大了……

以前极合身的掐腰短襦,现在连侧面的盘扣都系不上了。

盛思颜心里很不高兴,拼命系扣子。都快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来了,却还是扣不上。

她心里一急,不由自主哭了出来。——自从怀孕后,她的泪点是越来越低了。

“怎么啦?”盛思颜细微的啜泣声没有逃过周怀轩的耳朵,他忙走了过来。

“你不要过来!”盛思颜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抽泣着说道。不许周怀轩走到屏风后面。

周怀轩无语地在屏风前站定,低头往屏风后看去。道:“你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了?”

盛思颜抬头,看见周怀轩站在屏风的另一边低头看她,不由大囧。

她倒是忘了周怀轩很高,而这个换衣裳的屏风,又比较矮。

盛思颜忙转过身,面对着墙道:“去叫薏仁过来。”

“到底什么事?”周怀轩伸出手,“不说我把屏风推倒了。”

盛思颜只好又转过身,支支吾吾指着自己的腰身道:“你看……胖了这么多,这衣裳都系不上扣子了……”

“就这?你哭了,就因为系不上扣子?”周怀轩难以置信地看了盛思颜一眼。他还以为她身子又不舒服了。

“这件事很严重!”盛思颜严肃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我的衣裳都不能穿了!”

难道她要苏出来改良孕妇装?

盛思颜头一次开始想王氏怀孕的时候到底穿的什么衣裳……

她还没想多久,薏仁就捧着一套豆绿色的裙衫走了进来,笑道:“大少奶奶是衣裳穿不上了吧?大奶奶早就有准备,前些日子使人给大少奶奶送了不少孕期穿的衣裳鞋袜,您看看这套喜不喜欢。”

盛思颜大喜,从薏仁手里接过衣裳,道:“这颜色好雅致!还有这蝴蝶兰,绣的真是活灵活现!我喜欢!”

“喜欢就好。快换上吧。”周怀轩转身离开屋子,去外屋等着盛思颜。

盛思颜换好冯氏给她专门做的衣裳,喜出望外地走出来,对周怀轩道:“怀轩,娘的手艺真好!”

周怀轩微微一笑,伸出手,牵着她去松涛苑吃饭。

两人来到松涛苑刚坐下,就看见冯氏和周承宗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秋娴,你头还疼不疼?要不要请盛七爷瞧一瞧?”周承宗看见盛思颜也来了,马上对冯氏问道。

 

第13章 维护 (3K5,求粉红票)

周承宗说话的时候,眼风不断往冯氏脸上飞,并不像以前在人前对冯氏冷淡漠然的态度。

冯氏脸色淡然,连眼角都不扫周承宗一下。

盛思颜见了大奇,暗忖几天不见,自己的公公婆婆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周承宗又提到盛七爷,冯氏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眉梢轻挑,眸色沉沉,道:“盛国公正经是圣上的御医,以前的盛老爷子,那是只给先帝一个人瞧病的。依我看,一般人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如今这位盛国公性子和善,又好说话,就算是阿猫阿狗请他去诊治,他只要有空,都会去的。有些人见有空子可钻,就习惯占人便宜,有病没病也要盛国公跑一遭。——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动辄要请盛国公来治病,不怕有些人看在眼里,去圣上那儿给你上点儿眼药?”

吴三奶奶在旁边听见了,嗤笑一声,道:“看个病而已,也能去圣上那里上眼药?——大嫂,你未免也太会危言耸听了。”

“我危言耸听?”冯氏也笑了笑,“有心人只要去圣上那里说一嘴,说神将府的妾侍仆役病了,都要由盛国公诊治,这架子比宫里的贵人还要大……你说圣上会怎么想?”

周承宗微微一愣。他确实没有想这么多。他让盛国公给越姨娘治腿,纯粹是为了给盛思颜脸色看而已……

难不成,这样做是真的很不妥?

吴三奶奶也没想到这一层,但是神将府如何,她根本不在乎,只是不屑地瘪了瘪嘴。讪笑道:“大嫂啊,我跟你做了二十多年妯娌,还真没想到你这样能说会道!”

“不是我能说会道,而是我这个人一向很讲道理。讲道理,自然行得正、坐得直。也不会给人钻空子。”冯氏笑着坐下。对已经坐在上首的周老爷子、周老夫人颔首行礼。

周老爷子笑了笑,招呼大家坐下,又让婆子上菜。准备吃晚饭。

周老夫人听了冯氏的话,却浑身不自在。

她就是那种一有点头疼脑热,就要找盛国公治病的人……

盛思颜听见冯氏为自己娘家爹爹说话,心里感激得不行,忙走过去挽住冯氏的胳膊。低低地叫了声“娘!”满含孺慕地看着她,双眸莹澈,大大的泪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

冯氏明白盛思颜的感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决定要来个狠的,一劳永逸解决这件事。

盛七爷来给盛思颜诊治。是人家父女情深。如果他主动愿意帮神将府的人治病,也是亲戚的情份。

但是那些借着让盛七爷瞧病,来让盛思颜好看的人,真是够了!

冯氏转头看向周老爷子,轻言细语地道:“老爷。您想想,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盛七爷好说话,有时候抹不开面子,谁让他瞧病都会去。可是他到底身份不一般。他正经应该是圣上一个人的御医。咱们家有些人总是不顾身份体面,有事没事也要把人家叫来诊病,知道的,说咱们神将府的人身子虚弱。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府上都是些胆大妄为的轻狂之人。传到圣上耳朵里,就算圣上不在乎,圣上身边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咱们不把盛七爷放在眼里,就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这番话一说出来,盛思颜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立马给冯氏跪了!

这个高屋建瓴、义正词严!

冯氏虽然是为了维护盛思颜,但是并不直说是为了盛思颜的脸面,所以不希望神将府的人把盛七爷当一般的郎中使唤,而是把圣上拎出来打掩护。

明确指出随随便便就找盛七爷出来瞧病,那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神将府的有些人虽然不把盛思颜放在眼里,但是有几个人敢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这样一说,就连本来忿忿不平的周老夫人也萎了。她不安地看了周老爷子一眼,踌躇地问道:“不会这么严重吧?”

周老爷子白了她一眼,“不严重?不严重你就继续使唤亲家公,看看严不严重……”

虽然周老爷子不在乎圣心如何,但是同冯氏一样,他也不愿意家里人借这个由头,羞辱盛思颜。

盛思颜是他重孙的亲娘,羞辱盛思颜,其实是在羞辱他的宝贝重孙……

周承宗眯了眯眼,定定地看着冯氏。

这番见解、口齿、看问题的角度,根本就不局限在内宅,完全可以跟郑素馨一决高下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那……那以后我要是不舒服,可怎么办?难道就不看病了?——你们这是不想我我老婆子活吧?”周老夫人捂着胸口,很不高兴地说道。

“祖母,以前我爹没有来京城的时候,您可生过病?”盛思颜想了想,笑眯眯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