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则成是个很有名的间谍!”

她说一会儿,咳嗽几声。

故事走向越来越诡异。

“……灰姑娘的水晶鞋原来是最厉害的魔法道具,两个黑魔法师小矮人替灰姑娘找到了她的亲姐姐,也就是白雪公主,他们想借此让灰姑娘把水晶鞋送给他们……”

欣欣听得入迷,周焱讲得投入。

突然,屁股下的船加快了速度,水纹一下拉远,周焱回头看向驾驶舱的方向,对面的欣欣着急道:“白姐姐,啊啊,船怎么开这么快,李叔叔!李叔叔!爸爸,开快点!”

周焱跟她挥挥手:“下次再继续啊!”

傍晚停船,两艘船靠在一起。

李政进卧室换了双拖鞋,扫了眼凳子,搁在上面的书,还是之前那本。

周焱问:“晚上吃什么?要荤菜么?”

“饭煮了?”

“嗯。”

“把饭端到老刘叔船上,菜不用了。”李政坐上床,弯腰抠了下拖鞋,鞋带破了,拖鞋摇摇欲坠,他随口问了声:“什么专业?”

“嗯?……汉语言文学。”周焱回答。

李政问:“就是语文?”

“……算是吧。”

“学了这个出来能干什么?”

周焱说:“能做很多,杂志社出版社,跟文字有关的工作都可以,还有老师!”

“老师……”李政哼道,“误人子弟。”

周焱把书放回书包,当做没听见,问:“可以过去了吗?”

那人又说:“大几了?”

周焱顿了下,才低着头回答:“大三。”

李政瞟了她一眼,起身朝门口走去:“跟上。”

老刘叔的船果然豪华。

室内铺着黄色的木地板,家具电器一应俱全,空调吹出的风凉得沁人心脾,周焱站在风口处,贪婪地吹了许久。

欣欣从冰箱里端出西瓜,说:“李叔叔,白姐姐,快来吃西瓜!”

“你给叔叔和姐姐吃,你不能吃,吃好饭才能吃!”老刘叔端出菜,笑道,“来来,可以吃了。”

蒸鱼头、番茄蛋花汤、腊肉炒四季豆,还有一盘油光光的红烧肉,周焱口中分泌出了唾液。

她想到了清汤挂面和那个白馒头,鼻头发酸,等他们动筷了,她才跟着吃。红烧肉只夹了一块,蒸鱼头没碰,汤没喝,四季豆夹的最多。

老刘叔说:“多吃点多吃点,你吃的还没欣欣多。”

“够了够了,谢谢老刘叔。”周焱大口扒饭,小口吃菜。

李政舀了汤拌饭,边吃边问:“这趟赚的怎么样?”

老刘叔叹气:“赚的还可以,就是累。”

“找个人帮你。”

“哪里这么容易。以前有你婶子,现在……找个人多一笔开销,牢不牢靠还不知道,再说了,船上又累,日子还单调,没几个人肯做。不提这个,明天下船我还要去买点补给,你去不去?”

李政摇头:“不用,我买了。”

周焱有点好奇:“现在为什么不靠岸去买?我看岸离得很近啊。”

老刘叔笑着:“你是第一次上船吧?这船吃水2米6,靠不了岸的,不小心还要搁浅了。空船没关系,现在船上都有货。”

“哦。”

“你是来船上过暑假吗?”老刘叔问道。

周焱尴尬:“不是。”

“来船上玩玩也好,就是单调了点,老话不是说吗,人生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撑船排第一呢!”老刘叔后面那句话朝欣欣说,“让你看看爸爸的辛苦,以后才知道好好读书!”

周焱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为什么是撑船打铁磨豆腐?”

“这个……”老刘叔干笑,“我也不清楚啊,老话就是这么说的嘛。”

“这是古话。”李政夹着菜,说,“古时候行船,那些船老大风里来雨里去,运气好顺风顺水,运气不好,大风大雨天,篙撑不动,橹摇不动,桨划不动,一个大浪打来,命送河神,这是一苦。”

周焱问:“二苦呢?”

“夏天打铁的生意最好,但是高温天,成天对着火炉,铁要反复炼烧,流出的汗都能浇灭炉子了。”李政说到这里,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周焱,“打铁匠的皮又黑又厚还糙,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周焱听的新奇:“那三苦呢?”

“磨豆腐,三更起,五更卖,中午收摊,日复一日反复循环,赚得还少。”

老刘叔直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人生三苦!”

周焱笑着:“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以前都是听人生七苦八苦。”

老刘叔问:“什么七苦八苦?”

周焱说:“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爱别离,这是七苦,加个五阴炽盛,就是八苦。”

“我就听得懂什么生老病死求不得。”

周焱笑笑。

李政看向她:“信佛?”

周焱摇头:“不是,我妈……以前信佛。”

想到母亲,周焱黯然低头。

边上的小人老气横秋地叹道:“什么苦啊苦,我要吃西瓜啦!”

老刘叔笑了:“你个小吃货!”他站了起来,准备去切西瓜。

周焱吃饱了,刚放下碗,突然看到边上的男人视线紧紧盯着窗户,她好奇地望过去,外面乌泱泱一片,隐约似乎有物体在移动。

李政扔下筷子,倏地站了起来,走出船舱。

老刘叔神色凝重:“你们别出去,我去看看。”交代完,他也跟了出去。

周焱挨近窗户,这次终于看清了。

船的四周,不知不觉聚集了七八艘小船,每个船上,都站着一两个男人。

周焱跑到另一侧窗边,一看,果然还有几艘小船,正靠近李振的船,几个男人,已经踏上了甲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么么哒,明天双更!

大家都破费啦!谢谢!

☆、第 7 章(第一更)

总共十来艘船,十几二十个男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这些男人有高有瘦,有胖有矮,面容并不凶狠,讲话语气却嚣张至极。

"我说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船压到我们的鱼苗了?"开口这人三十左右,黑黑壮壮,是这些人的领头。

李政背光,那些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说:"稀奇,平江也养鱼了。"

"你少废话!知不知道我们的鱼苗多少钱,刚下的鱼苗,三万块!"

"是么?承包平江花了多少?"

"你他妈少废话!"领头的不耐烦,"现在把钱赔了,我们也不计较,要不然,我们这十几个兄弟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政慢慢踱到甲板边,目光巡视这些人,视线最后落到领头的脸上,问:"你新来的?"

领头的一愣,边上的一个瘦高个"啊"了一声,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这趟白来了,这人没钱!"

"什么?"

夜间河上寂静,那人没太刻意压低声音,河上众人都听得到,连船舱内挨着窗户的周焱也听得一清二楚。

瘦高个说:"这人有毛病,身上真的一分钱都不带,还穷得叮当响,我们几个之前拦过他两回,半个子儿都没捞到!"

"放屁!"领头的说,"这年头谁出门不带钱!跑船的还能没钱?!"

瘦高个说:"真的!"

另外几艘船上的人也说:"他真没钱!"

领头的一指:"那个呢!"正指向老刘叔。

老刘叔面色一紧,往后退了一步,半身藏在李政的影子后面。

瘦高个嚷道:"哎,他有钱!我见过他!"

领头的立刻喊:"听到没有,赶紧赔钱!"

老刘叔慌张道:"没……我没钱……"

领头的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黑社会,你坏了我们的营生,赔钱也是正常的,就算报警也说得过去。我们几个也都是斯文人,现在好声好气跟你商量钱的事,你只要按我们的成本价赔完了事儿就了了,你要是不讲理,那也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讲理!"

"我……我真没钱……我还要养孩子,我……"

领头的将小船靠近,跨到了船上,另外几个跟班也上了甲板。

两艘船,李政的船上站了四个人,这边船上也站了四个人。

领头的昂着头:"再他妈废话,老子就把你踹下河了,赔钱,听到没有!"

老刘叔焦急地看向李政。

李政想了想:"老刘叔,去拿两千,算是请兄弟几个喝酒的。"

老刘叔"诶诶"两声应了,立刻准备回屋里取钱。

领头的却"呸"了声,骂道:"我操|你妈的,你聋了?老子说三万!两千?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

李政笑着:"大家都是打工的,谁都不容易,两千是请兄弟几个的,就当交个朋友。"

领头的也笑了:"朋友多多益善的好啊,兄弟,那就赔三万二吧,啊!"又指着对面的甲板,"你们几个,去里面找找看,穷得叮当响?咱们才穷呢,这才一晚上,鱼苗就死光了,只跟你们拿回本钱,算是好心了!"

那几个跟班立刻进了李政的船舱里,立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翻箱倒柜的声音。

领头的拽住老刘叔的衣领,将他一摔,说:"你,进取拿钱!"又不屑地瞪向李政,"你个怂货!"

船舱内,欣欣怒气冲冲:"他们是坏人!他们又欺负爸爸!"

周焱拉着她的胳膊,安抚她:"欣欣别怕。"

"我不怕!"欣欣红着眼喊,"他们太坏了!"

周焱拿出手机:"我来报警。"

数字还没按完,欣欣突然朝门口跑去,周焱一惊,连忙追上去:"欣欣!"

这孩子却跑得飞快,一下子就冲到了外面,大喊一声:"你们这些坏人,不要欺负我爸爸,我杀了你们!"

人的爆发力无限大,即使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怒极时的冲劲,也能将一个成年男人撞落到河里。

一个跟班"噗通"一声,尖叫落水。

欣欣收势不稳,竟跟着对方一起落了水。

从跑出船舱到落河,一切只有短短几秒。

"欣欣——"

"欣欣——"

李政说了声:"我操|你妈!"一脚踹了过去,将领头的掀翻在地。

场面顿时失控,几人围殴过来,拳头直冲李政,老刘叔跳下了河去救欣欣,周焱扑到甲板边上,焦急地看着黑黝黝的水面。

水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那人似乎想爬上船,力大无穷,周焱惊叫,一下子就被对方拽下了河,那人却借力爬上了甲板,气喘吁吁,揉着突然抽筋的腿,顾不得被他拽下河的女人。

墨绿色的河水,夜晚只剩下一片黑。

周焱鼻腔进水,奋力扑腾,四肢却越扑越沉,水从耳鼻嘴里挤进去,她没有办法求救,水面离她越来越远,甲板上的打斗声也越来越轻。

她想到那一年父亲突然离世。

她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周焱缓缓闭上双眼,四肢在水中舒展漂浮。

河面,水花溅起,黑暗中,一道影子徐徐而来,拉住周焱的衣领,带着她游向光处。

出了水面,湿淋淋的老刘叔帮着拉人上来。周焱双眼紧闭,不知生死,那帮人再也无心恋战求财,带着一身伤,慌慌张张的上了自己的小船,快速消失不见。

周焱躺在甲板上,长发披散,浅灰色的T恤浸水后变得贴身透明,衣下纤细的腰身和圆润的胸部再也没有了遮掩。

这刻却无人在意。

老刘叔一脸紧张,被吓到的欣欣不停抽泣着。

那人却面无表情,两掌叠交,按在周焱的胸口,一下一下,想让她心脏跳动起来,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人抬起她的下巴,贴上她的嘴唇,将空气渡给她。沾着水的湿润空气一下又一下被人送进去,四瓣唇紧紧相贴,又松开,那人再按几次她的胸口,然后又俯下头贴上她的嘴唇,水珠滚落到眼睛里,连擦也来不及擦,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突然呛出了一口水。

李政瘫坐在地,平复呼吸,盯着地上那人看。过了会儿,他脱下湿答答的T恤,随手扔到了甲板上,打横抱起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