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柳若姒这才发现。刚才激动之下,她攥紧了柳二太太的手,竟在柳二太太的手心留下了几道红色的痕迹。

柳二太太却完全误解了此刻柳若姒的心情,只当她是被吓坏了,忙就又拉住了柳若姒的手,将柳若姒往身边带了带。

不只柳二太太和柳若姒被吓到了,跟随的众人也被惊的几乎魂飞天外。在他们的眼里,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一看就不是善类的家伙。刚才是要纵马踩踏着大家冲过去的。

那匹枣红马因为急速奔跑突然停下,前蹄抬起后,又落下,就在原地踢踢踏踏地跳了两圈。马上的人目光微闪,扫视之间。就将面前的情景了然于胸了。

还不等众人做出什么反应,后面的马队这个时候也都赶了上来,顿时马嘶人叫,尘土飞扬。

“将军、将军…”

“怎么有人胆敢挡住将军的去路…”

“老子们在前线卖命厮杀,回来了也要受这鸟气不成…”

柳二太太等众人还惊魂未定,这个时候更都变了脸色。

“斯文些,斯文些,”又有一匹黄骠马驮着一个身穿赭色战袍外罩墨色软甲的将军跑了过来,这人说话却没有方才那些人的凶悍之气,只不过仔细听,却带了些油滑,“眼看着就到京城了,这里可不是边寨。你们这些大老粗,不说别的,就这长相,还有这大嗓门,就得把大闺女小媳妇都吓跑了。”

这样说话,分明…也不是好人!

跟随柳若姒而来的年轻丫头们,都不由得往后面躲了起来。

“咳咳…,都住嘴!”还是当先马上的这个人,一声低喝,拥上来的这些人立刻都鸦雀无声,包括那个油滑的声音也闭了嘴。

“后退些,别吓到人。”又是一句,那几匹战马仿佛听到军令,步调一致地往后连退了几步。

马上的人又往柳二太太和柳若姒身上看了看,这才利落地翻身下马。

这人走了过来,柳二太太带着柳若姒不由得就后退了一步。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柳二太太这微小的动作,似乎有些尴尬地站住了脚,然后,才冲柳二太太抱拳。

“这位夫人…,在下…哦,冒犯了。在下永靖王三子,海州卫指挥荣成翰,遵圣旨回来复命,走的急了些。吓到了夫人和…”荣成翰说着,漆黑的目光就落到了柳若姒的身上。

柳二太太的样子十分分明,是被惊吓到了。然而在她身边的柳若姒,却似乎并不是惊吓那么简单了。

荣成翰不由得多打量了柳若姒几眼,他看不明白柳若姒的眼神,然而,这种眼神,却又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的探究。

听到来人自报家门,柳二太太渐渐地就镇定了下来,脸上露出笑容。荣成翰是永靖亲王嫡子,京城的世家子弟,又是刚从前线归来的卫国英雄,看年纪还应该算是她的侄子辈。只是这样,就足够柳二太太对荣成翰生出好感来。

“原来是荣将军。”柳二太太就福了一福,前几年蛮族犯边,就是永靖亲王带兵浴血奋战几年,才算平定了边疆。荣成翰随父亲出征,因战功累次升迁,除了任海州卫指挥使之外,还被封为从二品的镇国将军。

柳二老爷在翰林院任职,并不善武事,但对前线的战况十分关注,这些。都是柳二老爷跟柳二太太说起,柳二太太因此记住了的。

“并不怪将军,是我们阻住了道路。”柳二太太就道。

荣成翰这个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匹马。就见他上前看了看,随即蹲下/身,看了看马嘴,又摸了摸马身。

“这是中了毒马草的毒了。”荣成翰站起身。

“中毒?毒马草?”柳二太太和柳若姒都不由的惊讶出声。

荣成翰看了母女两人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招手从后面跟随的人中叫了两个人过来,又是一番查看。

“是毒马草。”其中一个黑矮的汉子就肯定地道,“京城也有这个玩意儿?这是拉车的马吧。这可没有误吃的。”

旁边就是穿赭色战袍。戴将军盔的汉子。就冲黑矮的汉子使了个眼色,黑矮的汉子就不说话了。

“这马不成了,救回来也不顶用了。”荣成翰就道,一面又深深地看了柳若姒一眼。

“去拉一匹马来。”荣成翰就对那黑矮的汉子吩咐道,“换下这匹马。”

“指挥,咱的马都是战马。”黑矮的汉子站着没动。

“挑一匹温顺的。”荣成翰就道,“就我那匹青骢吧。”

黑矮的汉子张大了嘴,呆愣在那里,脚下没动,似乎也不会说话了。

“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荣成翰就瞪了他一眼。

黑矮的汉子这才合上嘴,低头走开。一会工夫拉过一匹浑身仿佛黑炭,只有四蹄雪白的马来。黑矮的汉子将马拉过来,就站在那,瞥着荣成翰。这么一个粗/黑的大汉,眼神中竟然有几分哀怨的意思。

荣成翰就指了指地上倒着的马。示意黑矮的汉子上前,将马换下。

黑矮的汉子似乎万分的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荣成翰的命令,闷着头去换马。柳二太太忙就吩咐车夫富贵上前帮忙。

“这如何使得。”柳二太太既感激,又有些歉意地道。

“夫人想是有事,这匹马跟了我多年,性子温顺且脚力好,应该合用。”荣成翰就道。

“大材小用了。”柳二太太就道。

黑矮的汉子这个时候就抬起头来,似乎深为赞同柳二太太的这句话。

等马换好了,柳二太太忙就让富贵将车赶到一边,让荣成翰带人先走。

“已经耽误了将军的行程了。这马我们定会好生照看,我们去清溪的庄子上,一天就回,回城之后奉还将军。”柳二太太对荣成翰道。

“无妨。”荣成翰摆了摆手道,执意将自己的人马让开,请柳二太太先行。

柳二太太就不肯。

柳若姒就悄悄拉了拉柳二太太的衣袖。

“娘,这样谁也走不了。”柳若姒低声道,一面瞟了一眼荣成翰。荣成翰性子很强硬,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

柳二太太觉得过意不去,却也知道柳若姒说的话有道理,就向荣成翰道了谢,带着柳若姒上了车。

看着柳二太太和柳若姒的马车走的远了,荣成翰才又翻身上马。

“进城。”

“原祁大学士的掌珠,京城的第一美人,真是名不虚传。这般的年纪了,风姿依旧不减当年。”油滑的声音道。

“你都注意了些什么?”低沉的声音道。

“旁边的那个小/美人就更不用说了,不愧有京城的第一美人和第一美男子做爹娘。…就是冷了些,啧啧,一句话都不肯说。阿翰,你以前是不是认得那小/美人?”

“不认得。”

“你仔细想想,莫不是认得,只是你忘记了?”

“是不认得,从没见过的。”

“也是了。你从小就是个武痴,哪里会去认得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姑娘,若是见过的,哪里会忘记。你不认得她,这就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

“小/美人看着你的眼神,怎么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是你以前得罪了她,自己不记得了?”

“不应该,没有的事。”虽是这样说,语气中却有些不确定了。

“定是你这胡须太吓人,人家将你当做山贼了。哈哈。多亏你还算机灵,上来就自报家门。”

“毒马草,京中哪里来的毒马草?”荣成翰在马上,却突然转了话题。

“是很奇怪。”

“你家里和柳翰林家熟不熟?”荣成翰问道。

“并不熟。…让我想想,我五叔好像跟柳翰林是朋友。”

“那好,回去替我好好打听打听。他家里,怎么会有毒马草?这母女俩,到底得罪了谁,碍着了谁?”

“好。” 刘程在马上点头,随即又笑,“阿翰,素不相识,你这样上心,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小/美人了?”

“胡说八道!”荣成翰纵马前行,前面就是京城高耸城墙和巍峨的城门,几年之后,他终于又回来了。

第九十九章 清查

离开了荣成翰一群人,柳若姒跟随柳二太太坐在马车内,异常的安静。柳二太太就察觉到了。

“丫头,怎么了?”柳二太太仔细打量了柳若姒一眼,以为她还在惊吓中没有缓过来。先是拉车的马倒毙,险些酿成车祸。接着,又遇到了荣成翰的马队。柳若姒小小年纪,平常长在深闺,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么多凶悍的军汉,且荣成翰刚开始的举动,也确实吓人。连她都被惊吓到了,何况是柳若姒。

柳二太太就将柳若姒搂在了怀里,仿佛柳若姒还是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拍打着柳若姒的后背进行安抚。

“别怕。”柳二太太轻声地安抚柳若姒,“也是京城中的宗室子弟,样子虽然凶了些,看他却十分懂礼。”车子不能走了,柳若姒还能镇定地处置,现在这样,自然更多的是后来被荣成翰给吓到了的缘故,因此,柳二太太这样安抚柳若姒。

柳若姒正想着心事,听柳二太太这样说,不由得抬起头来。看柳二太太谈论荣成翰的样子,分明是对这个人有几分喜欢。

柳若姒不由得心中警铃大作。

“娘怎么说他是懂礼的?”柳若姒立刻就道,“临近京城,官道上人来人往的,若他真像娘所说的,怎么会纵马飞奔。他眼睛是坏的不成,就没看见咱们这些人,还有车马停在那里?差一点,他就纵马踩踏了咱们了!”

“这…也怪不得他。”柳二太太就笑道,“你不知道,他十三岁就随着他父亲永靖王爷去北边付关征战了,这一去就是好几年。离开家里这么久,终于回来了,搁着是谁能不欢喜。看他长的老成些,其实年纪并不大。还是个孩子那,一时急切,也是情理之中。何况。他那马真是说停就停。”

“听你爹说起过,这孩子文治武功的,很是出色。想是对自己的骑术极有把握。…你看他后来,对咱们多有礼。也不像是依仗家世、军功。就嚣张跋扈的人。还将战马换给了咱们。…为人很不错那。”

柳若姒就有些无力,柳二太太不过是见了这荣成翰一面,竟然就生出这许多的好感来,真是让人既气愤又有些无奈。不过,平心静气地想一想,荣成翰在柳二太太跟前的表现,也难怪柳二太太会这么赞扬他了。

是啊,那么一个文治武功的人,能够小小年纪就跟随父亲上了战场,还能够屡次立下战功。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若是想要讨柳二太太的欢喜,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他为什么要讨柳二太太的欢喜。

柳若姒脑海中的疑问一闪而过。

“娘,你也说了,他是宗室子弟。虽然年纪小,经过见过的事情未必就少了。他刚从边关回来,立了战功,功高爵显的,他有年轻,当然要谨慎小心些。他必是看到了咱们的马车,认出了咱们是谁。不敢得罪咱们罢了。他今天这样纵马飞奔,若是还踩踏了咱们,回头御史就能上折子参他。”

“话不能这么说。姒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柳二太太终于觉得柳若姒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就有些诧异地问道。

“没怎么。”柳若姒就道,“娘。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娘,你总是将坏人当做好人,我是为你担心。”

“好吧,他是好是坏。原也不关咱们什么事。”柳二太太虽是这么说,难免又添了一句,“人家后来换给咱们战马,他本不需要这么做。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看他带的那些人。”柳若姒只得又道,千方百计想要在柳二太太面前摸黑荣成翰。

“哦,你这还提醒我了。”柳二太太却恍然道,“我看跟着他的那个年纪略长的将军有些眼熟,似乎是你刘五叔的族人。是哪一房的,叫什么名字我却记不起来了,好像听你五婶子跟我说过的,也是在前线立了战功了。”

接下来的行程,就在柳二太太的絮絮念叨声中过去了,直到到了清溪的庄子,柳若姒才得耳根清净。她很是无奈,但眼下荣成翰给柳二太太留下的好印象实在是坚不可破。

下了车,又看到那匹战马。富贵待这马颇有些诚惶诚恐。

“好生照看着,这不是咱们拉车用的寻常的马,回去要还给人家。”柳二太太还特意吩咐了一句。

“娘,咱们的马,怎么会吃了什么毒马草?”柳若姒终于有机会,将柳二太太引导向另外的话题。

柳二太太的面色就是一变。

“这件事,一定要彻底查清楚。”柳若姒就对柳二太太道,“要说是误吃,我实在不能相信。娘,你也听到那个军汉的话了。他们边关的骑兵,最懂马匹这些事。他说京城中怎么有毒马草,咱们家养的拉车的马,吃的饲料都是精心选的,要不是成心,怎么会让马吃了那个东西!”

柳二太太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是万幸,咱们没出什么大事。若是不巧了,如今咱们还不知道在哪里那。”柳若姒又道。

府里头有人故意给他们的马下了毒,目的自然不是跟马有仇,要害死那匹马,而是坐这马车里的人。

有人不想让他们顺利到庄子上,甚至是想要他们死!

这件事,柳二太太有些不敢细想。

“娘,这件事,可含糊不得。有一就有二。有了这个心思,这次不成,下次还会冲咱们下手。”柳若姒就道。

“或许…是不想让咱们来庄子上。…要害死咱们,应该不会吧…”柳二太太心地善良,就非常不情愿将事情往坏处想,不情愿将别人,尤其还是一家人往坏处想。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却是不容人逃避的。

“回去必定要仔细查清。”想了想,柳二太太也下定了决心。

来清溪的庄子,就是为了给海棠落籍找户妥当的人家,这件事并不难办,很快,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就从庄头推荐的几户人家中选了一户出来。这户人家世代耕种的是祁家的土地,深受祁家的恩德,且家中人口简单,都是嘴巴极严、为人行/事非常妥当的人。

柳二太太就将这户姜姓人家叫了来,仔细地吩咐了,又赏下了几件尺头和些银两。

“…只是认了亲,就当是多了一门亲戚吧。谁来问,平常说话,都不可说漏了嘴。”

那户人家本来就感恩,思想着要报答,如今这样的事,于他们又有好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就千恩万谢地应了。

办成了这件事,柳二太太就松了一口气,回去也好跟柳二老爷交代了。

“再去狼山的庄子逛逛?”柳二太太就问柳若姒,还问她要不要在庄子上住一宿,明天再回去。

“娘,马的事情,还是尽快回去的好。”柳若姒虽然很想在庄子上散散心,但眼下却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回去解决。

“也好。落籍的事情,也早点回去办妥当了,免得再有什么变化。”柳二太太就道,因为马车的事情,她也警觉了起来。

众人只在庄子上吃了一顿饭,带上庄子上准备的一应土物,就忙往回赶。天色将晚的时候,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回到了柳府。进城的时候,柳若姒已经打发人往翰林院中通知柳二老爷,因此,母女俩在二门下车,柳二老爷已经带着人等候在影壁门前了。

“怎么样,没受伤吧。”柳二老爷赶上来,将妻女都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放下心来。

“已经跟老太太说了,也告诉了大哥知道,如今大家都在老太太屋里。”柳二老爷带着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往门里走,一面告诉道。

柳二老爷在翰林院接到柳若姒派人传的话,当即就吃惊不小,立刻就往家里来了,并且将事情告诉了柳老太太和柳大老爷等人知道。

“已经打发人将马厩的人都看管了起来,三弟带着人亲自查问去了。…确定是吃了毒马草了?”

“确定的。”柳若姒就点头道,“遇到从北边卫所回来的人,有养马的军汉看了,他们最懂得这个。”

至于见到了荣成翰这件事,柳若姒觉得没有必要详细跟柳二老爷说。

三人就到了柳老太太的屋子里,柳大老爷、柳三太太、柳大/奶奶等人都在,柳大太太焦黄着脸,竟也在座。

“可是万幸,听着这消息,把人给吓死了。心焦的了不得,身子难受,也要来亲眼看看。弟妹和三丫头都好,我的心也算放下了。是祖宗保佑。”众人都来慰问,大太太让柳大/奶奶扶着,也过来说话,一边又拿帕子抹眼角。

“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柳老太太就皱着眉道,“老三/去了半晌,怎么还回来。”

“老太太放心,不管是哪个下这毒手,好害二太太和三丫头,我们老爷去了,管保将人揪出来。”柳三太太就往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那边瞧了一眼。

正说着,外面脚步声响,柳三老爷沉着脸走了进来。

第一百章 缘由

“可查清楚了?”见柳三老爷回来了,柳二老爷忙就问道。

“人跑了!”柳三老爷气愤地摔手道。

“怎么回事?”柳老太太就问,一面看见柳三老爷头上有汗水,忙就叫小丫头端上茶水来,又让柳三老爷坐下,慢慢地说。

柳三老爷大口喝了茶水,这才告诉柳老太太和众人。

柳二老爷回家来将柳二太太和柳若姒马车的马被下毒一事说了,当时有柳大老爷、柳三老爷还有柳三太太在,就都很重视,立刻就打发人将马厩的一应人等都看守了起来,柳三老爷还怕下面管事的问不清楚,亲自带了人去审问。

“…叫做郑三儿的,是个酒鬼加赌鬼,因他晚上不睡,马厩里常指派了他夜里喂马。…已经不知去向了,带着人去了他的住处,但凡值钱的东西都没了。问了人,都说这一天都没见着,怕是昨天夜里,或是今天一大早,就跑了。”

经过查问,马厩里其他的人都没有嫌疑,唯有这个烂赌鬼加酒鬼的郑三儿形迹可疑。

“平常有些好吃懒做,晚上干活必定攀扯着别人。只是昨个夜里,特别的勤谨,让别人都去歇着,只他一人看着马厩、喂马。人问他怎么了,只说是赌钱赢了不少,心里头高兴。”

这么说着,柳三老爷就从袖子中拿出一缕干草来。

“这是在郑三儿住处发现的,我认得,正是毒马草!”

只有这么一个有嫌疑的人,却已经跑了,又在他的住处找到了这样确实的证据,那么,给柳二太太的马下毒的人,肯定就是这个郑三儿无疑了。

“既然是这样混账不堪的人,为什么还留在府里?他又有什么缘故这么做?这么做。对他难道有好处不成?”

一个赌鬼加酒鬼,靠着柳家的这碗饭糊口,如今畏罪潜逃,岂不是失去了饭碗?就算是这个郑三儿做的。动机是什么?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待下历来宽厚,且从来不管府里面的事情,要说这个郑三儿对他们有怨恨,却是说不过去的。

“这些,就要问管家的人了。”柳三老爷就看向柳大老爷。

柳大老爷板着脸,看向了柳大太太。

“去拿花名册子来,”柳大太太无可推脱,就向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吩咐道,一面解释,“前头院子里。都是外面爷们儿的事情,我虽管着家,却也只和几个管事说话。既然是这个人,他能跑去哪里,势必要拿了他回来。决不轻饶。”

“前院后院,都是你管着的。你并不是新当的这个家,这么一个人,你就说你不知道?还拿什么花名册子?”柳大老爷十分不悦地道。

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柳大太太的身上。

柳大太太见众人如此,只得挣扎着起身,扶着小丫头的肩头站着。

“是我疏忽了。这些天…”这么说着,柳大太太的身子就有些摇晃,面上的表情也凄楚了起来。

“罢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这几天都在屋子里,吃药养病。并不曾问事。”柳老太太看着柳大太太的模样,就开口说道。

“老太太体恤,不过,毕竟老太太委托了我管家,还是我的不是。”柳大太太就从袖中抽/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委屈的语气中带上了些哭音。

是啊,柳大太太这几天病的躺在床上,家事一概不理的。偏这个时候出了事,那自然是和柳大太太没有干系了。

“你太太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柳大老爷又扭头问柳大/奶奶。

柳大/奶奶早在柳大太太起身的时候就忙站起来了,听柳大老爷问她,她也是一脸的惶急和委屈。

“郑三儿这个人,媳妇是知道的。…是家里的老仆了,他娘老子是跟着曾祖伺候的,到老太爷的时候已经不大能够做事,老太爷吩咐了特意照顾、荣养的。郑三儿一直在府里头,虽是好赌好酒,老太爷看着他娘老子也一直养着他,只派他闲差。…到了太太和媳妇手里,虽看着他不像,因有当初老太爷立的规矩,依旧派他在马厩里,也是闲养着。”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老太爷也是因为他娘老子伺候了太老爷,有些功劳。他虽不成器,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柳老太太就说道。

“这样的一个人,必定是什么人给了他大笔的银钱,让他做的这件事!”柳三太太就道。

“有人要害二太太和三丫头?”柳老太太后知后觉。

“这毒马草咱们京城可是极少见,也断没有误当做草料喂给马吃的。”柳三老爷就道。

正说着话,小丫头匆忙进来禀报,说是马厩的管事有事回禀。

“让他来回话。”柳老太太就道。

马厩的管事被领到柳老太太的屋外,隔着帘子在台阶上跪了向屋里面回禀,说是刚才又有两匹马口吐白沫倒在马厩内,眼看着不行了,似乎也是中了毒马草的毒。

“什么?”柳老太太大惊,“都是谁的马?难道不只要害二太太和三丫头,还想着还别人不成。”

“…是大太太,还有大/奶奶的马。”马厩的管事就忙回道。

“三匹马在同一个马厩里,二太太的马是上午中毒的,这两匹马却是刚才中毒,除了郑三儿,还有其他人下毒不成?”柳大/奶奶就有些惊慌失措地道。

“奴才敢用人头担保,从今个早晨起,喂的草料都是好的。大/奶奶不知道这些,虽都是一样的中毒,或有吃的多的,有吃的少的。再者,二太太的马是出了城,大太太和大/奶奶的马,一直就在马厩里,中毒后,发作的就慢些。”马厩管事就道。

“是这样,我竟完全不懂。”柳大/奶奶就道。

“哪里怪得你,妇道人家,谁懂得这些个东西。”柳老太太就道。

“这样,那郑三儿就并非是冲着二婶和三妹妹。”柳大/奶奶就抚着胸口,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许,还是冲着太太和我的面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