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成翰的脸上一派端肃,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真是巧那。”永靖王妃道。

荣成翰没有说话。

“你既遇见了她们母女有困难,帮忙是理所应当的。人家还送了礼过来,也不可简慢了,要送个回帖,再送上一两样回礼。”

“是。”荣成翰道,“母妃,我带了几个人回来。他们家都不在京中,外面住着恐不方便。请母妃的示下,能不能安排在前面的客院中。”

“这有什么。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多谢母妃。”

荣成翰似乎没什么话说了,母子二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柳府

柳若姒有些赌气,回了自己的绣楼,吃饭的时候,被柳二太太打发人来叫。她才又往柳二太太的屋子里来。柳玉汶虽依旧住在前院书房,但回到府中,都是同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一起用饭的。

柳玉汶就听说了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去庄子上,马匹中毒倒闭了的事情,脸上就带出了担忧和关切,一面就给柳二太太和柳若姒道惊。

“幸好并没出什么事。那下毒的人太可恶!”柳玉汶的神态和语气中除了担忧,还有义愤。

柳玉汶是个聪明的孩子。因早早地没有了爹娘,在那样的兄嫂跟前,他的心智也被迫得飞速成长。平时凡事都肯留心用意。在柳家住了这么久,一些事情他也慢慢的都知道了。他也慢慢地领悟道,原来他兄嫂那样苛待他,却还是容易打发的。这大宅门内暗处的刀光剑影,才更加凶残可怕。

而这一切,有很大一部分缘故,是因为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没有生出儿子来。

想为这样亲切待他的伯父和伯娘还有姐姐分忧,也想从此以后。能够更加名正言顺地享受这一份家的温暖和家人的关爱。

想到那天柳若姒的提议,柳玉汶的心里已经暗暗地打定了主意。

小丫头们正进来询问,是否要摆饭,打发去永靖亲王府的人就回来了。柳二老爷对这件事情很是看重,一来是感激荣成翰帮忙,二来也不肯缺了礼数,因此派去永靖亲王府上的,是平日跟随他极为得力的一个秀才出身的幕僚兼管事。

这管事回来禀报柳二老爷,说是王府那边收了马和送去的土物,另送了回帖和回拜的礼物命他拿了回来。

王府回拜的礼物,是两篮子南面上进的佛手瓜。

“倒是稀罕东西。”京城中每到应季,也有南面的瓜果贩卖,但是这个时候,这样新鲜的佛手,却是市面上没有的。柳二太太就十分的高兴,倒并不是因为佛手瓜稀奇,而是因为永靖亲王府这样回礼。

“都说王妃是一等的贤德人、能干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柳二太太就打发人,将两篮子佛手都送去了柳老太太的院子里,一面就吩咐人摆饭。

这边刚摆了饭上来,柳老太太那边又打发人过来了。两篮子佛手,柳老太太只留下了一篮子,另外一篮子又给柳二太太送了回来。

柳老太太打发来的人,是大丫头芍药。

“老太太这两天正觉得胃口不大好,这佛手老太太看见了十分喜欢,就留了一篮子。另外一篮子依旧给二太太。”除了送回一篮子佛手,柳老太太还送了她份例里的两盘菜过来,一盘是给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压惊的,另一盘却是柳二老爷爱吃的。

“老太太很高兴,直夸太太和三姑娘孝顺。”芍药交代完了柳老太太的话,又笑着对柳二太太和柳若姒道。

这么看来,柳老太太还真是非常高兴。

打发走了芍药,柳二太太又分出一些佛手来,打发人送去给柳三太太,随后,想了想,就又分出两份来,让人给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那送去。

都安排好了,几个人才到桌边坐下,吃了晚饭。

晚饭后,柳二老爷就带着柳玉汶往前面书房去了,说要考校柳玉汶的功课。柳若姒依旧在柳二太太屋里,陪着柳二太太说话。

送出了佛手,柳三太太那边很快就送了回礼过来。然后,柳大太太也打发人送了一篮子的鲜桑椹。

柳大/奶奶则是带着一小篓子的茯苓亲自来给柳二太太道谢。

寒暄过后,柳大/奶奶竟主动将话题转到了马匹中毒的事情上头,说了一番唏嘘又自责的话。

“咱们内宅的妇人懂得什么,就是有人将那什么毒马草拿到我面前来,我也不认得。这件事,必定要查个清楚。”柳大/奶奶颇为激动地道。

“自然的。三老爷已经去衙门里头,把事情都办好了。想来,找到那奴才,就是早晚的事情。”柳二太太就道。

“…我和太太回去,仔细想了想,这奴才就是恨怨我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莫非是,背后有人支使不成?”柳大/奶奶却又道。

柳若姒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柳大/奶奶来。这正是她们的怀疑,且怀疑的对象就包括柳大/奶奶。柳大/奶奶竟然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什么缘故那?

“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柳若姒就问。

“也只是猜测。这毒马草都说极难得,京城中从来不曾见过的。咱们一直在京城里头,哪里见识过这些。必定是那外头回来的,见多识广的带回来的。”

柳大/奶奶的话意有所指,柳二太太和柳若姒就都听出来了。

“会是谁那,我们并不曾得罪过谁。”柳若姒却偏装作没听明白,故意说道。

“三妹妹还是年纪小,不知道这世事的艰辛,人心险恶。人要害你,还哪里必定要你得罪过他?…咱们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一直都在京城里头,并不知道外面的险恶。在外面做官的那些人,有什么没经过没见过的。哪里像咱们天子脚底下,他们是什么样凶恶的事情经见过,也做得出来的。为了升官发财,什么没天理的事情都肯做的,连带着后宅,可不像咱们心慈手软,胆小怕事的。”

柳大/奶奶这话里说的越发的分明了。

“婶子和三妹妹只想想,如今出了这件事,咱们可都没好处。老太太那里,虽没说什么,心里怕是怪我和大太太,没有把这个家管好了,才出了这样的事。婶子和三妹妹不用说,差点丢了性命的。…三婶子自打回来,就想要管家。如今,也只有她,是得了意了。”

“是我和大太太管家,出了这样的事。婶子和三妹妹但凡有一点糊涂的,只怕就跟我们生分了。咱们两下里不和睦了,这家里,还能是谁的天下那!”

柳大/奶奶这些话说的,竟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比如说这毒马草,一直在外为武官的柳三老爷自然有机会认得,也有机会拿到。

“还有一件事,婶子怕是不知道。原本今天,我是打算要去相国寺,给太太上香祈福的…”

第一零四章 姨娘

“多亏家里有事绊住了,才没有去。要不然,这个时候,恐怕我也不能在这里跟婶子,还有三妹妹说话了。”柳大/奶奶唏嘘着说。

柳若姒一直仔细听着柳大/奶奶的话。柳大/奶奶给了她们两个选择,或者说是两个猜疑的方向。一是柳三太太一伙为了离间她们和长房,设计了这次的中毒事件。二是柳三太太设计了这次事件,为的是害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她们不过是顺带的。

柳大/奶奶说的乍一听起来,都颇为有理有据。然而,柳大/奶奶却忘记了,柳三太太这么做的动机,根本就站不住脚。

她们早就跟柳三老爷、柳三太太达成了一致,柳三太太根本就无需再耍什么手段来离间她们和长房的关系。柳三太太要想在柳府内掌权,要想在于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的斗法中占据上风,就必须要得到她们的支持。柳三太太即便是要害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也绝不会顺便饶上她们。

而且,柳若姒始终相信,柳三太太还是有些真性情的人。

听完了柳大/奶奶的话,柳若姒就和柳二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

“大嫂,你说的这些,可有确实的证据?”柳若姒就问柳大/奶奶道。

“这…这还要什么证据,只要想想…”柳大/奶奶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大嫂这话就说的差了。”柳若姒就正色道,“这是什么事,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且关系着一家子的骨肉。没有确实的证据,胡乱猜测,是什么用心?大嫂历来管家,难道就是凭着这样的猜测行/事的?那也就怪不得,如今家里会乱成这样!”

柳若姒的话一点也没有客气,柳大/奶奶的脸上就十分下不来。脸色一红一白的,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别怪你妹妹说话直了一些。”柳二太太看柳大/奶奶这个样子,忙就道,“她也并非是冲着你。实在是今天这件事情。太不像话了。你妹妹她也是吓坏了。”

“只不过,你妹妹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这为人行/事,总是要秉承一个正字,才不会害人害己。你当家理事,更要谨慎。世上的事情,都有因果,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就得恶果。你还年轻,前面的路还长。不要误了自己。”

柳二太太的话说的颇为语重心长。即便是知道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心术不正,对自己一家不怀好意,但是柳二太太内心里,还是希望柳大/奶奶能够改邪归正。

柳二太太的话,无疑给了柳大/奶奶一个台阶。她也只好讪笑着囫囵受了这些话。

“是,三妹妹今天受了惊吓,不拿我撒气,还能拿谁撒气。总归,是没有拿我当做外人…”柳大/奶奶又说了两句闲话,就告辞走了。

“娘的一番金玉良言,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看着柳大/奶奶走了。柳若姒就和柳二太太说道。

“盼着她能听进去一二,若是她能改了,以前的事情,也就既往不咎了。”柳二太太就道。

“就怕她利欲熏心,一条路走到黑。”柳若姒想。

转天,柳三太太过来。柳若姒就将柳大/奶奶来怎么挑拨的,玩笑着跟柳三太太说了。柳三太太气的差点儿跳起来。

“这混账、毒妇,饶是她们下黑手害人,还想着要撇清,将黑锅往别人的身上扣!我定不能饶了她。走,咱们这就找她们算账去!”

“你且坐着安生些吧。”柳二太太就笑着止住柳三太太,“她来挑拨,并未指明了说你。”

“可这分明就是说我。”柳三太太道,只差没说她的名字而已,这又有什么区别。

“她怎么说,也不过是浪费唇/舌。我只想着,今天能来这里,如此挑拨我们,改天就能去婶子那里。”柳若姒就道。

柳三太太也算聪明能干,就是有的时候失于浮躁,是点火就着的脾气。这样的人,正是比较容易受人挑拨的。

“或不是她们去,暗里买通了别人,怕婶子一时不查,着了道。”柳若姒接着道。

“放心吧,但凡我也不能那样糊涂。要是好坏人我都分不清楚,我也白活了这许多年了。”柳三太太就道。

大家笑谈了半晌,又说了一会家事,就都往柳老太太处来。柳大太太如今病情“好”了许多,不再整天躺在榻上,每天都会挣扎着到柳老太太处来请安。

柳大老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海棠和婵儿身份的事情,就再次被提了出来。

柳三太太闻讯,就立刻邀了柳二太太,带着柳若姒和柳若姗到柳老太太处,坐在一边看柳老太太和长房要如何了断这段公案。

柳老太太依旧在榻上端坐,榻下左手坐着柳大老爷,右手依次坐着柳大太太、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柳大/奶奶、柳若媛、柳若娟,还有柳若姒和柳若姗都在稍远处的短炕上坐着,一面摆/弄花样子,其实注意力却都在柳老太太那边。

海棠带着婵儿,跪在柳老太太的榻前。

海棠的脸经过这些天的精心调制,已经大有起色,除了浅浅的几道抓痕,其余都恢复的极好。柳若姒以及柳府的众人这才看到了海棠的真面目。

“还真是个美人。”柳若姗小声地在柳若姒的耳边说道。

海棠确实长的很美,但也并没有美的多么动人心魄,只能算是个一般的美人。柳若姒记得,柳大老爷房里曾有两三个通房,其中就有颜色不输给这海棠的,也没听说柳大老爷如何的宠爱。

如今的海棠,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破了相,然而,看柳大老爷对海棠,却并不见半点儿的怠慢。

她们几个在短炕这边叽叽咕咕的,那边柳老太太已经发话,要给海棠和婵儿一个身份,正问柳大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这么吩咐,媳妇还有什么说的。”柳大太太就起身,“那天,媳妇就想着要定下这件事来了,只是媳妇身子不争气,耽搁了几天。”

柳老太太见柳大太太这么说,就很高兴,觉得柳大太太终归还是贤惠的,虽闹了几天的脾气,终于还是想明白了。

“这样就好,一家子,就得这样和和睦睦的。”柳老太太就吩咐海棠,“去给你太太敬茶。”

海棠起身,就要给柳大太太敬茶。

“慢着。”柳大太太却伸手拦住,“媳妇有一件事,不得不禀报老太太知道。”

“什么事?”柳老太太问。

“关于她的身世。”柳大太太就指了指海棠,说道。

柳若姒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敏感了,柳大太太似乎一直避免称呼海棠的名字,甚至,都有些不愿意去看海棠的那一张脸。

“海棠的身世?”

“是。她说她是良家女,可媳妇所知,并不是这样。”柳大太太就道,“毕竟是要放进屋里,服侍大老爷的人,媳妇不敢不仔细。…有人来告诉媳妇,她并不是良家女,而是青楼女子。”

“老太太,咱们家的规矩,历来不许青楼女子进门的。”

“果真是这样?”柳老太太就问,一面看向柳大老爷和海棠。

海棠立刻就在柳老太太跟前又跪了下来。

“奴不敢在老太太跟前说谎,奴确是良家女子。”

“你凭什么缘故说这样的话?莫要被人瞒哄了。”柳大老爷就问柳大太太道。

“这样的事,并不敢空口白牙的说。”柳大太太就道,一面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户籍的抄本来,递给了柳老太太。

“这不是良籍?!”柳老太太也颇识得几个字,看了看,就说道,一面就递给柳大老爷看。

“是假造的户籍。正是这户籍上的人家来媳妇面前揭发,”柳大太太又指着海棠,“与她并无关系,不过是得了她的银钱,才将她记在这户籍上面的。”

“这人就在外头,老太太若是不相信,就叫他进来问问,也就明白了。”柳大太太道。

柳老太太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看向柳大老爷。

“这户籍是假的。”柳大老爷抬手将手中的抄本摔在地上,“原来是他。”

“大老爷认识这户籍上的人?”柳老太太就问。

“听海棠说过。”柳大老爷就道。

柳大老爷还并没说什么,只说了一个海棠,柳若姒就看见柳大太太的眼睛猛眨了几下。

“海棠来寻亲,本来带了些财物在身上,就是遇到这个无赖骗子,将她身上资财都骗走了,又要将她卖到不堪的去处,正巧遇上我。”柳大老爷就道。

海棠跪在地上,这个时候就哭了起来。

“奴年纪小,不识得人,只当她是家乡口音,是个好人。谁想,她骗了奴的钱财,还要卖掉奴。奴拼死不从,被老爷救了。”海棠一边哭,就一边说道,“老爷救了奴,还四处帮奴寻找亲眷,终是找到了。这户籍是那骗子要卖奴,假造的。奴有户籍,在亲眷处。”

“正是。”柳大老爷点头,“以后她们母女自然落籍在府上,原户籍,我已经打发人取了来。”

第一零五章 闲言

柳大老爷说着话,也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户籍的抄本来,递给了柳老太太。柳老太太看了,就点了点头,然后又扭头看柳大太太有什么话说。

柳大太太的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眼睛就盯着柳老太太手中的户籍抄本。柳老太太就将抄本递给了柳大太太。柳大太太仔细地看了数遍。

“三家村?我似乎听二太太说起过。好像是二太太有个庄子就在那?”柳二太太就看向柳二太太。

“大太太说的是哪个,事情多,我也记不太清了。”柳二太太只说道。

“哪里是事情多,二太太是庄子多。”柳大太太道,“这样子,难不成她还和二太太有亲了?”

“奴身份低微,奴的姑姑家里也是普通的农户,怎会与二太太有亲。是奴几辈子都修不来的。”跪在地上的海棠就道。

柳大老爷就眯着眼睛看了柳大太太一眼,似乎对她这样突然岔开话题有些不满。

“你也看到了。这户籍总没有假。依你看着,还要叫那无赖前来对质吗?又或者,干脆叫了衙门的人来,验一验真伪!”柳大老爷就道。

“既然老爷拿了这个来,还用什么验证那。”柳大太太突然就笑了笑,“还请老太太、老爷不要多心。我这也是职责所在,不能不格外的小心些。谁知道,现在外头什么样的骗子都有,说话不讲信用的,同流合污的…,我一个内宅女子,可不就被他们给欺瞒了。”

柳大太太似乎说的都是好话,但是在座的许多人都听出了她话中的讥讽之意。

只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柳大太太说再多讥讽的话,也是无济于事了。

“还不起来,给你太太敬茶。”柳老太太就又对海棠道。

“对。这件事情了了,我正要写了帖子去衙门,将那骗子一家捉拿归案。一会还要劳烦太太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那无赖骗子。”柳大老爷就道。

柳大太太哼了一声。并没说话。

海棠这时就断了一杯茶,走到柳大太太跟前,双膝跪下,双手将茶高高举起,敬献给柳大太太。

“奴海棠,给太太敬茶。”

柳大太太坐在椅子上,眼睛只在海棠的头顶扫过,这才慢慢地接了茶杯,却并不喝,直接就放在了一边。然后招手叫了伺候的小丫头过来,将一只银簪给了海棠。

“往后你就是老爷的屋里人。暂时就跟秋香一起住着吧,也方便照顾老爷。”柳大太太缓缓地道。

柳大太太话音落地,柳大老爷和海棠就都变了颜色。

柳大太太嘴里所说的秋香,是柳大老爷早已经失宠的一个通房。如今这秋香就住在柳大太太院子东小跨院的两间小厢房内。秋香在柳大太太跟前。以及在柳府内,别说比不上一个大丫头,就连略微有体面的小丫头也是不如的。

如今柳大太太要将海棠安排去跟秋香住,分明是将她也当做了一个通房,且给予的待遇十分的差劲儿了。

柳若姒方才还觉得奇怪,柳大太太应该已经猜到,有柳二太太出手帮忙。海棠的落籍问题早就解决了。可是在明明知到这件事的情况下,柳大太太还是选择拿户籍的事情向海棠发难。

柳大太太这么做,不是太执拗,太蠢,那就是别有目的。

柳若姒相信,柳大太太可能是心里有了大问题。执拗了,但柳若姒并不相信,柳大太太真的会犯蠢。那么,柳大太太就是别有目的。

只是虚幻一枪,并像柳大老爷和柳二太太表明。她什么都知道。而真正的杀招,是在这里了。

不是要她给海棠一个身份吗,那她就给,不过不是大家都以为的姨娘,而是通房丫头。不仅如此,柳大太太还将海棠放在了眼皮子底下。这以后,海棠的境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柳大老爷要开口说话,不过略一思索,就忍着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柳老太太。

自打海棠的事情闹出来,柳老太太曾跟柳大老爷深谈过一次,母子俩在某些事情上已经有了默契。柳老太太看了看柳大老爷,又看了看海棠。海棠那张几乎痊愈了的脸,让柳老太太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大太太,”柳老太太冲着柳大太太开口,“海棠不同别的丫头。她已经服侍了你老爷几年了,还生下了婵儿。通房就太委屈了她,也不和规矩。”

柳老太太这句话没错,但凡是通房有了产育,不管是生男还是生女,都是功劳一件,都要抬做姨娘的。

“老太太,”柳大太太陪笑,“媳妇也想抬了她做姨娘,只是她初来乍到的,怕是不能服众。媳妇的意思,先这样,也让她学学府里头的规矩,过了两月仨月,风风光光地抬了她做姨娘,可不是更好。”

“俩月仨月,到时候她们母女可还能有命在?”柳大老爷怒道。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柳大太太就委屈起来,扯了帕子抹眼角,“老太太给媳妇做主,媳妇什么时候是那么不贤良的人了。若真是那样,可还能容她敬这杯茶。老爷这样,媳妇实在难堪。这件事,媳妇不管也罢了。只随老太太和老爷安排去吧。”

不仅柳大老爷沉了脸,柳老太太也阴沉了面皮。

“大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柳老太太盯着柳大太太问。

柳大太太抬眼瞧见了柳老太太的脸色,心就不由得一沉,脸色也就跟着变了。她本以为,这样一拖延,她又说的这样周全,柳老太太必定能给她颜面,点头答应下来。但是看柳老太太此刻的脸色,却并不像她预料的那样。

果然吗…,柳大太太咬着牙看向海棠,在看到海棠那张脸之后,闭了闭眼睛。

“二太太,三太太,你们劝劝大太太。”柳老太太突然道。

“大太太是个贤良人,这不过是跟老太太逗闷子那。其实啊,大太太心里,早就准了。没瞧见,大太太赏下的那只簪子,那可是平常大太太心爱的东西,轻易不肯拿出来的传家/宝贝。”柳三太太正愁无法插话,见柳老太太这样问了,忙大笑道。

柳若姒和柳若姗都是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柳三太太的话,说的太绝了。她不仅往反里乱解柳大太太的心意,呕了柳大太太一下子。还将那只普通至极的簪子说成是柳大太太的传家/宝贝,这岂不是在说柳大太太穷酸吗!

柳大太太本就心里不自在了,又被柳三太太这样嘲笑,面皮就发紫了。

“还是三太太知道大太太。”柳二太太就道。

“呵呵,”柳老太太就笑了,“既然这样,那就定下来吧。你老爷原先也有姨娘,都没了,如今就抬海棠做了姨娘吧。依旧住在她现在住的院子里,大太太那里收拾好了,想跟海棠姨娘/亲近亲近,再让海棠姨娘搬过去好了。”

“大太太,你说怎样?”柳老太太又问柳大太太。

柳大老爷面上的表情就舒展了许多。柳大太太这个时候再说别的,可就是太不知进退了。柳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要维护海棠的。

“就依老太太。”

“什么依我,是你们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做主。”

“是。”柳大太太就道,“老太太,新姨娘娘家姓金,府里头的规矩,还是叫金姨娘合适些。”

柳老太太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深深地看了柳大太太一眼。

“就依你吧,就叫金姨娘。”

海棠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柳老太太就说累了,一屋子的人慢慢散出来,有人欢喜,有人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