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荣成翰细心地帮柳若姒掖了掖被角,这才拿起佩刀,转身走了出去。

一会的工夫。柳二太太果然就过来陪柳若姒了。

“难为成翰这样还能回来。”柳二太太坐在柳若姒的榻边,感慨着道,“阿姒,娘跟你说。不管王妃和其他人怎样,你都要好好跟成翰相处。…看他刚才进来那担心的模样,真是把你放在了心尖上,真心地牵挂你。”

柳若姒听柳二太太这样说,目光慢慢地转到柳二太太的脸上。

“娘,你怎么看出他担心了。我看他的样子,更像是要吃人!”柳若姒的脸上就有些迷茫。

“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另外就是气那让你受了委屈,伤了你的人了。”柳二太太理所当然地道,“你刚才难道没瞧见。王妃可吓的够呛!”

荣成翰刚才那样,落在柳二太太的眼睛里,却原来有这样的解说。

“娘,你是这么看的?!”

“岂止我一个这样看。”柳二太太并没有注意到柳若姒的异样,“这屋子里。谁都看出来了。阿姒,你难道不这样看。”

“我…”柳若姒一时无语。

苏氏的卧房内,苏氏坐在床上,荣成翰坐在不远处的桌旁,屋内伺候的人早都走的干干净净,唯有这两母子相对默默无言。

然而这种沉默对苏氏来说,却是无比的煎熬。苏氏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荣成翰责问她,她该如何回答。但是荣成翰一句都没有问,这种沉默的谴责,让苏氏无所适从,如坐针毡。

“我临行之前,母妃是怎么答应我的?”半晌。荣成翰终于抬起头,直视着苏氏问到。“我从来没求过母妃什么。当年虽父王去北边,便是死了,也是我命该如此,不会怨恨任何人。母妃一定要我生不如死。才能心满意足?”

荣成翰的眸子中仿佛有两簇漆黑的火焰,一直烧进苏氏的心里头。

“你…你是我亲生,我十月怀胎…”

“就因为这样,母妃就可以随意待我。我认命,从来没有因此埋怨过母妃。可是,从死人堆里挣出命来,我的命,就再不是母妃的了。阿姒是我娶进门的,可阿姒并非母妃所生,母妃想如同待我一般对待阿姒,不仅柳家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成翰,你误会了我。我从来…”

“母妃,你的心意,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也早就跟母妃说清楚了,无论如何,即便是你们将阿姒害死了,我也绝不会娶七妹妹。”说到这,荣成翰冷笑,“不瞒母妃,不仅是七妹妹,哪怕是姓苏的,我也绝不会要。”

“母妃趁早死了这个心思。阿姒好好的,咱们还有母子的情分。若是阿姒有个三长两短,嘿嘿,”荣成翰又冷笑了两声,“我绝不会放过害她的人!”

“你,你竟然这么对母妃说话。”苏氏的眼睛有着透骨的震惊,一颗心也隐隐作痛。

“母妃,不要再继续逼我。我会再向父王提起,与阿姒搬出去住,希望母妃不要再阻拦。”

“不行。”苏氏立刻叫到,眼圈同时也红了。

“这件事,父王说了算。”荣成翰道,一面又对苏氏道,“还请母妃将伺候的人都叫进来。”

“你要做什么?”苏氏问。

荣成翰不答。

最终,苏氏还是将门外伺候的众人叫了进来。

荣成翰坐在桌边,不怒自威。他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众人无不低垂了脑袋,不敢与荣成翰的目光相触。

“你们都是我王府的人,服侍母妃多年,想来都不是糊涂的人。府里不曾亏待你们,只要本分做事,总会有个好结果。只是近来我常听人说,你们之中竟也有些奸邪徇私的奴才,专门挑拨生事、撺掇王妃为你等所用。以后,没有事还罢了,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用王府的规矩,我这里就绝不放过!”荣成翰说着,一拳在桌上击落。

屋内服侍的众人只觉得荣成翰此刻杀气四溢,都吓的两股战战。有胆小的根本就站立不住,软倒在地上。

苏氏目瞪口呆地软在床上。此刻,她不能,也无法说荣成翰什么。荣成翰的话并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说的都是孝顺她,为她好的话。但是,只要是脑子还不十分糊涂的人,都能听的出来,荣成翰所说的风吹草动指的是什么。

荣成翰这是在警告春晖堂的人,如果柳若姒在这出了什么事,荣成翰一定会迁怒,她们都会因此而遭殃。

“我走了许多年,也许你们中有些人还不大知道我。你们可以去外院打听打听,那些犯在我手里的人。都是什么下场。”荣成翰说了这些话,就向苏氏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卧房。

荣成翰从苏氏的卧房出来,径直就到柳若姒休息的暖阁中来。

“我们回去吧。”荣成翰对柳若姒道。

“嗯。”柳若姒点头。

荣成翰也不等兜轿过来,只用锦被将柳若姒包裹严实了。然后竟将柳若姒抱起,大步朝外走去。柳若姒略挣扎了一下,抬头看见荣成翰虎着一张脸,干脆就闭上眼睛,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柳二太太在旁边,心中觉得这样未免不大合适,但是转念一想。也就没有阻拦。

荣成翰这样担心、心疼柳若姒,柳二太太十分欢喜。小夫妻俩又这样亲密,她更加欢喜。而且,虽荣成翰此举是不大合适,但此刻柳若姒是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以从权。就算是有人要挑剔。有这个缘由在,也就不算什么了。

柳老太太、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众人就都在荣成翰身后,跟到了云水居来。知道柳老太太等人离开了,苏氏并没有出来说话,只是打发了身边心腹的老嬷嬷出来说了几句话。又吩咐了劳氏陪同。

到了云水居,将柳若姒安置好了,荣成翰这才又给柳二太太行礼,说他愧对柳二太太,没有照料好柳若姒。

“这也怪不得你。”柳二太太早将荣成翰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并不舍得责怪荣成翰。

“虽不是侯爷的错,可经过这一番,侯爷以后可要更加用心才行啊。”柳三太太在旁边就笑着说道。

“自然。”荣成翰郑重点头。

“怎么回来了?父王说你均无在身,不能回来。”柳若姒就问荣成翰。

“当时仓促之间无法离开…”荣成翰点头,永靖王说的并不假。当时收到柳若姒打发人报信儿,荣成翰虽然焦急,但是却没法立刻赶回来。在永靖王带着荣成翊返回之后,荣成翰立刻派人连夜送了加急的奏折进宫向皇帝请示。荣成翰回来,是得了皇帝的敕令的,但是却不能在王府多留,即刻就要起身回城外大营,继续处理军务。

“这可不是儿戏,我们虽不大懂,也知道军令如山,误了时辰,那是性命交关的。”柳二太太就替荣成翰着急,“成翰,你快回去要紧,千万别误了时辰。这里交给我来照看。就是有事,也等你回来再说。”

柳二太太是真心心疼荣成翰。

荣成翰自然也知道轻重,只得又交代了几句,就往前厅去跟永靖王以及柳二老爷等人告辞。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有起的早的人就看见从王府中有几骑飞奔而出,直往北城门去了。随后,王府的角门打开,几个家丁抬了一乘小轿出来,却也是脚步匆匆,直奔城南苏府去了。

云水居内,柳若姒几乎同时得到了消息。苏晴暖已经被一乘小轿送出了府,苏晴暖在离开之前,甚至没能跟苏氏见上一面,甚至一应东西都没有收拾齐全,就被像瘟疫一样匆匆地送了出去。

柳家众女眷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才略微露出些舒心的表情来。王府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向她们交代的。至于苏氏,却再没从卧房中/出来,据过来陪着说话的劳氏告知,苏氏身子虚弱,已经又躺倒了,因此不能出来见客。

柳家众女眷对此倒也没有深究,苏氏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一时羞臊,不好出来见面这也是有的。

劳氏来陪柳家女眷说话,同时还带来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各色彩缎、苏绣、蜀锦、云锦,还有两串东珠,以及不少的燕窝、茯苓、人参等,这些都是永靖王和王妃送给柳若姒,以做安抚和补身之用的。

虽是用永靖王和王妃的名义送来的,但是柳若姒等人心中都清楚,这一定是出自永靖王的授意。

永靖王又吩咐王府准备宴席,将柳府众人留下用了饭,这才亲自将柳府众人送走了。其他人都走了,却唯独柳二太太留了下来。柳若姒的身子还没有康复,荣成翰临走前又表现的那般不放心,柳二老爷也好,永靖王也好,都希望柳二太太能留下来暂时照顾柳若姒。

众人都认为苏氏为了躲羞而装病,她们并不知道,苏氏这次,是真的病了。不过,这次苏氏病的却十分窝囊,因为不仅柳家众人,就是永靖王也认为她是在装病。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卧房内,苏氏只能带着哭腔,对着两个心腹的老嬷嬷抱怨。不过是一夜之间,苏氏的双眼就扣了下去。“王爷、王爷竟对我起了疑心。”

第二七二章 背后言

苏氏这次说老病根发作,本来一半是真,一半是装。苏氏装做病的厉害,自然是为了刁难柳若姒的。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苏氏被永靖王训斥了一顿,迫不得已给柳家道歉,心中已经憋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她尚还可以坚持,不过荣成翰回来,在她屋子里说了那么一番话,苏氏就真的病倒了。

这个病,说起来,还是心病。苏晴暖走了,苏氏这些话无人可说,只能叫了在身边服侍最久,最为心腹的两个老嬷嬷到跟前。

“王妃不用过于忧虑了,”王嬷嬷和邢嬷嬷两个忙都安慰苏氏,“王爷也是在气头上。这气头上的话,怎么能做的了准。”

两位嬷嬷的话,并没能让苏氏好过些。永靖王训斥她不该刁难柳若姒,苏氏都能接受。但是永靖王提起旧事,怀疑她用心歹毒,这是苏氏万万不能接受的。永靖王的话,时时刻刻刺着苏氏的心。

“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可怜了我的一片心,到现在我亲生的儿子不和我亲近,将我当做仇人一般,都是为了什么?我这一片心啊,恨不得掏出来…”苏氏捂着胸口,只觉得心中闷闷地发痛。

苏氏如此,两个老嬷嬷多少都有些慌。

“王妃这些年的付出,府里头但凡长着眼睛的,谁能没看见。王妃倒是不必因为王爷一两句话就这样烦闷。世子爷和二爷待王妃如何,王爷难道就不知道。这可比别人说上千万句都要强。”王嬷嬷就又劝道。

提起荣成翊和荣成翔,苏氏果然脸色好了一些。这么多年,她做出了不少的牺牲,对这两个并非亲生的儿子,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子还要好上许多。苏氏相信,这遍天下的继母,只怕再没有人能做到她这个地步。

荣成翊对她很敬重,荣成翔对她则是更为依赖。苏氏已经不记得荣成翰是否有在她跟前撒过娇。但是荣成翔却常在她这里耍赖,真的将她当做了亲生/母亲一般的亲近。

王嬷嬷和邢嬷嬷看着苏氏的脸色,就知道方才的话说的对了苏氏的胃口。

“二爷平常怎样,王妃也知道。这件事。二爷还不是跑前跑后的,很是有担待。世子爷更不用说了,王爷到王妃这里来,世子爷本来也要跟来,实在是王爷不允。世子爷替王妃说了不少的好话。”邢嬷嬷也轻声的劝道。

“我都知道。”苏氏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欣慰,“如果不是世子替我求情,王爷的脾气,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

说到王府中谁的话最能入得永靖王的耳朵,谁最能够影响永靖王的决定。这个人并不是苏氏,也不是任何其他人,而是世子荣成翊。永靖王对这个幼年丧母的长子不仅抱着极大的期望,还给予了无限的宠爱和宽容。

当时苏氏初入王府,给她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永靖王和荣成翊父子两人的亲密。永靖王几乎是走到哪里,就将荣成翊带到哪里。

想起往事,苏氏闭了闭眼,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永靖王总是带着荣成翊,并不仅仅是出于宠爱,更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王爷不过是说说的,王妃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熬坏了身子。毕竟才刚养好了一些。”两个老嬷嬷又劝苏氏。

“…王爷始终…并不信我。”苏氏呆了半晌,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等两个老嬷嬷再劝解,苏氏就自己转了话题。

“她们就将七丫头那样送走了?”苏氏问起了苏晴暖。虽说她答应了,要送苏晴暖走,但是却没打算送的这样快。苏氏的打算,是等着事情冷却一些。再将苏晴暖送回家去住几天,也算是给了柳家一个交代。可是府里头竟没有到她跟前来请示,就急匆匆地将苏晴暖给送走了。

那哪里叫做送走了,分明就是给撵回家里去了。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是让人不多想也难。任是谁,都得怀疑,昨天晚上王府闹出来的这一场,是与苏晴暖有关了。

苏晴暖的脸面、声誉,甚至苏家的脸面和声誉…

苏氏皱眉,只怕经过这一回,是很难再挽回了。

“…侯爷急着回城外大营,催着下人们送走了七姑娘。”王嬷嬷眼神闪了闪,虽是略作犹豫,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是成翰…”苏氏的手抖了抖。

“侯爷和七姑娘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万不至于这样的…”王嬷嬷一边偷觑着苏氏的脸色,一面又说道。如果这样送苏晴暖回家并不是出于荣成翰的本意,那么还有谁能让荣成翰这么做。

那必定是柳若姒无疑了,想来柳家众人也没少出力。

苏氏垂了眼皮,默然不语。

“这次,可是委屈了七姑娘。七姑娘临走,很是放心不下王妃。七姑娘想要来跟王妃辞别,竟被拦下了…”王嬷嬷又说道。

邢嬷嬷不知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这个时候突然干咳了两声。王嬷嬷飞快地瞧了一眼邢嬷嬷,就此将话头打住。

“这次,是委屈了她。等过了风头,我必定要想法子…,这孩子,是受了我的累了。”苏氏慢慢地说道。

“你刚才不是我吩咐了人,给王妃熬了燕窝粥。”邢嬷嬷突然对王嬷嬷道。

“是了,”王嬷嬷这才想起来,她确实让人熬了燕窝粥给苏氏。这半天的工夫,苏氏水米未进,是该吃些东西了。王嬷嬷因此忙就出去给苏氏端燕窝粥。

只剩了邢嬷嬷一个陪着苏氏,邢嬷嬷看着苏氏的脸色。

“王妃,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邢嬷嬷又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地开口。

“你尽管说,我如今身边,也就剩你们几个贴心的人了。”苏氏就道。

“侯爷的婚事,木已成舟。若是出点儿什么事,侯爷伤心不说,于谁都没有好处。王妃也看到了,侯爷。还有柳家,这可不是小事。”邢嬷嬷低声道,“王妃或许不知道,老奴听人说过。这文人的笔啊。那可厉害的很。不说在朝堂上奏那么一本,还有那些个书生,随便写个话本、曲子,流传起来,那被写的人,可是几世难以翻身。王爷英明神武,可是深知厉害的。”

苏氏皱紧了眉头,半晌无言。

“你说,这次的事?”苏氏抬头问邢嬷嬷,显然。邢嬷嬷的话让她担心了。

“老奴看,柳家极中意侯爷,心里头也是要他们小夫妻和美。只要以后,王妃待三夫人略好一些,那柳家自然也要敬重王妃。王妃毕竟是侯爷的母亲。”邢嬷嬷就道。

苏氏没有说话。不过看她的神态,显然是将邢嬷嬷的话听了进去。

只是,这个时候苏氏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厉害。半夜三更,柳家众人急匆匆赶往王府,甚至柳家念过花甲的老太太都来了。之后,还有永靖王、荣成翊从城外大营连夜赶回,身负要务的荣成翰竟不惜向上奏本。求了几个时辰的假期,也从城外赶回来。

王府刚进门的媳妇柳若姒病倒了,还是因为服侍苏氏而累病的。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天一放亮,苏晴暖就被一乘小轿送出了王府。

不用柳家的人说什么,也不管王府或者苏家的人怎样辩护。事情的大致轮廓都已经出来了。

苏氏并不知道,她为之做了无数的牺牲,并且一生维护的贤良名声因此已经受损,苏氏也不知道,她因为疼爱苏晴暖。听信了苏晴暖的话所做出来的这一切,最后受害最深的,恰恰是苏晴暖。

苏晴暖也正是说亲的年纪,这件事情之前,还陆续有人上门提亲,虽然最后都被苏家婉拒。但是从这件事情之后,上门求亲的人却几乎绝了踪迹。

苏家以及苏晴暖的某些图谋打算,已经到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只不过苏氏,苏晴暖还有苏家相关众人都身在事中,反而无所觉察。又或者是已经有所觉察,却不得不装作没有觉察的样子。

“王妃将心胸放开,三夫人论模样,论性情、论家世、论才学,都是上上之选。依老奴看三夫人进府以来的为人行/事,却也是通情达理,可人疼的。王妃不如好好待三夫人。这样,王妃贤名更显不说,和侯爷之间,也能慢慢缓和。以前是不得已,如今…侯爷回来了,也很得王爷器重。侯爷毕竟还是王妃儿子不是。”邢嬷嬷陪笑着道,“这爱屋及乌的道理,老奴记得还是王妃教给老奴的。”

“你说的…也是。”苏氏想了想,才缓缓地说道。

这件事情以后,再要苛待柳若姒,苏氏是不能也不敢了。但是不苛待,并不等于看重、疼爱。

邢嬷嬷才又要说话,就听得帘子响,是王嬷嬷亲自端了燕窝粥进来。邢嬷嬷见王嬷嬷回来了,就住了口。

王嬷嬷将燕窝粥进给苏氏,苏氏虽并没什么胃口,被两个老嬷嬷劝说着,好歹也吃了几口。就有小丫头进来回事,苏氏懒怠费心,就将邢嬷嬷打发了出去处置。屋子里,又只剩下王嬷嬷一个人陪着苏氏。

王嬷嬷将苏氏吃剩下的燕窝粥端到门口,交给小丫头送下去,一面又招手叫了两个小丫头来,却是低低的声音嘱咐两个小丫头看好了门,若有人走近,立即让她知道。

在门口安排了一番,王嬷嬷才又回到苏氏的身边。

“王妃想必也疑心了,这件事闹成这样,其实蹊跷啊。”王嬷嬷低声对苏氏说道。

“哦?”苏氏抬眼看王嬷嬷,示意王嬷嬷继续说下去。

“…三夫人一直在王妃这里,夜里出了事,怎么柳家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还有王爷和侯爷那里,那可是在城外大营。这夜里头,城门都是关着的,轻易不准人出入。王爷和侯爷怎么也会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这个,我也想到了。”苏氏慢慢地道。她哪里能想不到这个,只是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对,心里有更纠结的烦扰,暂时将这些都压了下来,还没心思细想罢了。

不过如今被王嬷嬷提醒。苏氏少不得打起精神来,要仔细琢磨这件事。

“柳氏进门不久,凭她一人万不能这么快送出消息去。”苏氏思忖着说道。王府里头,必定有人给柳若姒帮忙。才能在深夜中那么快速、且无声无息地将消息传递出去。

王府里,有这个本事,且愿意帮助柳若姒的会是谁?

并不用王嬷嬷提醒,苏氏的心中就有了人选。不过,王嬷嬷没有明说出这个人来,苏氏也没有说。

“再有一件,王妃不觉得奇怪?三夫人好好的,虽说是手烫了一下,只怕还没有七姑娘来的严重。夜里睡在王妃这,不过起来倒一杯茶。哪里就至于…”王嬷嬷看向苏氏。

“我也疑心她是假装…”苏氏就道。

“王妃英明。”王嬷嬷立刻附和,“老奴担心,这一开始,王妃就被三夫人给算计了进去。三夫人这是…早有准备啊。”

苏氏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如果没有准备,事情绝不会闹到现在这个样子。”王嬷嬷又继续压低了声音。“不说别的,就是半夜出城这一桩事。要是没有早作准备,就绝对办不成。”

“王妃,只怕王妃小看了三夫人了。三夫人这般厉害,心机深沉,以后怕是…”王嬷嬷做出非常担心的样子,话却不肯再往下说了。

然而。她说的对于苏氏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柳若姒在云水居养病,自然免了早晚到春晖堂来。苏氏偏也身子不好,并不曾到云水居中探望柳若姒,不过每天打发劳氏过来。柳若姒对此也并不放在心上,她本来就没什么事。又有柳二太太每天陪着,日子过的十分舒心畅意。

直到几天之后荣成翰风尘仆仆的归来,柳二太太才从王府离开,回家去了。

“怎么样了?”荣成翰回来,首先就问柳若姒的身体情况。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柳若姒也没有隐瞒荣成翰。荣成翰还有点担心。直到亲眼看见了柳若姒的手。柳若姒本就没有被烫到,又有上好的药膏,手上丝毫痕迹也没有。

荣成翰这才放了心。柳若姒干脆就让人将纱布都收起来,她不再打算包着手了。

“还是再包两天吧。”荣成翰就道。

柳若姒就看荣成翰,荣成翰对她点了点头。柳若姒笑了笑,也就依了荣成翰。荣成翰想要她将伤情装的严重一些,那自然是为她考虑,她没有理由拒绝。

“母妃这些天对你怎样?”荣成翰又问起苏氏。

“母妃每天的打发二嫂过来。”柳若姒也如实地告诉了荣成翰,“我想,经过这件事,母妃是再也不会喜欢我了。”柳若姒这样说,等于是告诉了荣成翰。苏氏虽没有继续为难她,但是对她却也十分冷淡。

荣成翰听了,面上并没什么表情,似乎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要她不再刁难你,其他的,咱们不要多想了。”荣成翰说道。

“我知道了。”柳若姒打量荣成翰的脸色,轻轻点头道。如果说从前荣成翰还对苏氏有些期待的话,经过了这件事,苏氏的表现,是完全绝了荣成翰的某些念想。

这样也好,柳若姒想。进府之初,她不是没想过要努力缓和苏氏和荣成翰之间的关系。倒不是为了荣成翰,而是为了她自己。只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此刻,她赞同荣成翰的决定,却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

没有念想,就不会有失望。既然苏氏打算在那一条路上走到黑,那么荣成翰早一点儿看清事实,就早一点儿安心,不需要再受无谓的伤害。

荣成翰几天没见柳若姒,如今见柳若姒面色红/润,忍不住低头环住柳若姒的身子。怀中软/玉/温/香,鼻端是柳若姒淡淡的发香,荣成翰自然难免意动,就伸手要解柳若姒的衣衫。

柳若姒却伸手,拿出一叠信笺来,挡在了荣成翰面前。

“是什么?”荣成翰只得问。

“是你七妹妹写来的信。”柳若姒道。

听柳若姒说是苏晴暖写来的信,荣成翰立刻变了脸色。他伸手将信都抢过来,甩手扔在了地上,仿佛那并不是信笺,而是剧毒的毒蛇。

“你怎么将她的东西放在身边?”荣成翰的语气有些严厉,不过此刻,柳若姒自然不会误会荣成翰是在斥责她。荣成翰眸子中的担心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了。

“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柳若姒见荣成翰这样,反而越发镇定,一边故意问道,“她人已经被送走了,难道就凭这几封信,就能害了我不成?”

“你懂什么?”荣成翰沉声道。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屋子里太过干净,柳若姒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根本就没见识过那些女人的笑里藏刀和无孔不入。

第二七三章 讨要

荣成翰话说出口,似乎是才察觉到口气有些重了。他舒了口气,特意将语气缓和下来。

“我并不是责怪你,我是…”

“我明白。”柳若姒不等荣成翰说完,就接口道,“你是因为太担心我。”

“你明白就好。”荣成翰见柳若姒如此贴心会意,顿时心中舒畅了许多。只不过有这样一个插曲,刚才的旖旎心思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荣成翰站起身,将苏晴暖的信一封封地捡起来。

“不让我碰她送来的东西,你怎么自己还捡起来?”柳若姒故意问荣成翰。

“她这些东西,还害不到我。”荣成翰就道,“你不同,还是小心些为好。”内宅中很多专门对付女人的手段,用在男人身上却是没有用处的。荣成翰虽是为柳若姒担心,但是内心深处隐隐地还是宁愿柳若姒不知道这些。

柳若姒在榻上侧身看着荣成翰,荣成翰的担心和焦急溢于言表。一直以来,荣成翰待人处事最突出的特点之一,就是冷静以及不动声色。但是柳若姒也慢慢地发现,凡事涉及到她的事情,尤其是有关她的安慰,荣成翰总是最容易动容。不可否认,荣成翰是真的关心她。荣成翰的心里有她,而且分量颇重。这也是为什么柳若姒会答应亲事,嫁进王府中来。

至于荣成翰这次的担心,柳若姒却并没十分放在心上。这个节骨眼上,苏晴暖绝不敢对她下手。而且,直接对柳若姒下手,也不是苏晴暖的风格。很显然,苏晴暖更喜欢借刀杀人这样的手段,因为过后无论怎样,罪责都摊不到苏晴暖的身上。而且,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到目前为止,让苏晴暖对她下狠手的动力还不足。

荣成翰将信笺都捡起来。随即坐到一边的桌案旁,一封封地翻看起来。荣成翰一边看,一边还是向柳若姒询问,苏晴暖在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些什么。”柳若姒答道,“就是说些对不住我的话,说辜负了我的友情,没有照顾好我,让我受伤,说是担心我,要来王府中照顾我。”

苏晴暖被送回苏府之后,立刻就打发人给柳若姒送信,信中说了许多歉意与知心的话,并且要求回来为柳若姒侍疾。

荣成翰一会的工夫就将几封信都看完了。就随便扔在桌子上。

“才几天的工夫,就写了这些信来,她可真是耐不住了!阿姒,你怎样回复的她?”荣成翰冷笑一声,随即又问柳若姒。

“苏家堂堂的七姑娘。我怎么敢让她来服侍我。传说出去,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张狂那。”柳若姒笑道,“我自然没有应她。”

荣成翰点了点头。

“她不过是不甘心被送走,想回来罢了。你不应她,就对了。她这些花言巧语,你千万不要相信。”荣成翰对柳若姒道。

柳若姒点头。不用荣成翰告诉她,她再收到苏晴暖的第一封信的时候。就猜出了苏晴暖的用意。这样被送回苏府,苏晴暖必定非常不甘心,而且也知道被打了脸,这才想借柳若姒的手,尽快再回来王府中来。如此,一方面对外也好遮掩。另一方面,自然就是住回王府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