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对徐承直呼其名,而不是平常叫惯了的“师兄”,仿佛昭示了某种平等。

徐承一边整理衬衫衣袖,一边就走出来了,嘴里纳闷地嘟哝,“谁啊?”

然后抬起眼来,难以置信地看到门口站着的俞蕾,顿时脸色发白。

36.新欢与旧爱

“怎么是你?”徐承挺着僵硬的脊背往前走了两步,但在距岚岚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径自走出去迎接。

这个举止让岚岚甚为欣慰,虽然徐承可能根本就是无意识行为,但从效果上来看,很容易就体现出一个人的立场,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神经也松弛了不少。

俞蕾显然也觉察出来了,心里一阵发酸,他竟然连请她进屋的意思都没有!

尽管当初分手是她提出来的,可她总以为只要她一句话,只要她肯稍作让步,徐承一定还是会乖乖回到自己身边,就像当初他听从她的劝说,离开研究所一样。

可是她错了。才几个月没见,就已经天翻地覆,他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徐承了。这个定论足以让她痛彻心扉!

俞蕾的眼圈在不知不觉中红了起来,她无法承受无形中从对面那两个人身上传导过来的压力,什么话也不说出,她突然扭身就走!

徐承略一怔忡,立刻唤了一声,“俞蕾!”就拔腿追了出去。

俞蕾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心高气傲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别想不开,于是没怎么多想,甚至没跟岚岚打声招呼就冲了出去!

岚岚虽然也跟他们一样练内功似的屏息凝神,其实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都摆在了徐承的脸上——他的反应对她的判断至关重要!

俞蕾返身离开的时候,岚岚无比清晰地捕捉到徐承眼里的关切和焦急,他经过她面前时,连眼睛的余角都没朝自己倾斜一下,就那么火烧火燎地跑了。

岚岚象被人点了穴似的,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再也无法动弹,心直直地坠落下去,深不见底。

徐承终于在楼洞门外追上了俞蕾,她对他的叫唤置若罔闻,只知道闷头往前跑,徐承无法,上前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她象被强行按下刹车的火车头那样猛然间向后一倾斜,又连忙稳住身子,笔直地站立住了,却只肯拿背部对着徐承。

刚才他一心一意只顾忙着追赶她,连背部都已经微微冒汗,此时终于把她截了下来,徐承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自忖并非口拙之人,只是眼下的情形实在让他难堪,搓了半天词,还是用了最最普通的疑问式开头,谨慎地问她,“你来找我…有事吗?”

俞蕾的眼泪没有掉落下来,而是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气愤到了极点,她对于讨伐他已经兴味索然,只冷冷地说:“本来想过来看看你,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没这个必要。你过得比我潇洒多了。”

徐承很尴尬,不是没有愧疚的,这也是在新加坡时他即使洞察了岚岚的心意也没敢轻举妄动的最主要的原因。人的感情有时候很难做到泾渭分明,不比切菜,一刀下去,就能齐根斩断。太多微妙的情绪纠缠在一起,使得哪怕很正常的行为也因为他先行了一步而成为对对方的亏欠。

俞蕾见身后的徐承久久不语,不觉转了过来,他脸上的愧色让她不知道该感到伤心还是解恨。

她这次过来,本是想与他分享一个好消息的,鉴于上海昂贵的地价,公司已经决定到Z市来设立工厂,虽然仍在计划之中,但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而她也已经打通了各个关节,得到一个平调Z市的名额。她本来想在电话里告诉徐承的,但总觉得这样就有自己妥协的意思,而她跟徐承的相处中,自己是时刻占了上风的,她拉不下这脸来,所以才决定放长假时亲自过来一趟,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出来,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要让徐承对自己心怀感激。

当然,现在一切口舌都可以免了。

俞蕾低头瞅了瞅徐承还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徐承低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里有着太多的涵义,它表示了徐承对她伤害的愧疚,也预示了他们之间只能到此为止了。

俞蕾的心一阵绞痛,可她不想再在他面前落泪,她昂起强硬的头颅,冷声道:“那么,放开我!”

胳膊上骤然间一松,徐承的手彻底脱离开来。

仅仅几秒的对峙之后,俞蕾再次起步远去。

这一次,徐承没有再追上去。

往楼梯上走的每一步都象灌了铅似的沉重,心乱如麻,尽管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在想。

客厅里,岚岚已经换好了衣服,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撑住腿的两边,微微窝着身子,表情滞然。徐承推门进来,她也没抬眼看他一眼。

惴惴之余,还是感到一丝欣慰的,因为她没有甩手离去,那是徐承在清醒过来后最担心的事。

他靠在门框上,无形中拦住了她的去路,就那么牢牢盯视着她,等她开口。

该来的迟早要来。这是岚岚在独自等候的时间里顿悟出来的,这段时间在物理上来说一点儿也不长,绝不超过十分钟,可它在岚岚的心里,却被无限拉长,放大。等待的每一秒都犹如置身冰窟,冷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徐承回来了。可她却迟迟开不了口。刚才涌上心头的上万个疑问仿佛已经将通道彻底堵塞,谁也挤不出来。

“为什么不问我?”徐承还是先开口了,他受不了这么安静的岚岚,他要她说话,哪怕她蛮不讲理地扑上来厮打自己,也比这样不声不响地好。

岚岚也觉得是时候说点儿什么了,老这么沉默着,仿佛有冷战的嫌疑,她想自己不该那么狭隘的,毕竟他们俩已经是过去式了。可喉咙口总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似的,连说话的嗓音都干涩无比。

“她是谁?”一开口,她才发现,所有的超脱都是枉然,她根本无法免俗。

“以前的女朋友,前不久分手了。”

“…因为什么?”

徐承踌躇了半天才回答:“性格不合。”

“…你们在一起几年?”

“…三年。”

“三年。”她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终于抬起头来,肯正眼看他了,“三年的时间不短,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性格不合?”

徐承一直以为岚岚是个粗线条的女孩,想不到她也会提这么犀利的问题,一时语结,心里也同时在反问自己,“是啊,为什么呢?”

是因为贪恋俞蕾的美貌,还是惯性所致?

他回答不出。

岚岚站起来,手边是她刚才换衣服顺带整理好的自己的拎包。徐承见状,心里顿时骤然缩紧,跨步上前,把她圈住,声音软得近乎央求,“你别走。”

岚岚拂开他的手臂,虽轻却很坚决,“师兄,我想我们都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毕竟,我们开始得…有点草率。”

徐承被她的话语击溃了,死死盯着她的背影问:“难道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岚岚没有表态,默默地走到门边,又停下来,“等你弄清楚了,我们再谈吧。我不想自己的男朋友心里还有别人。”

她打开门,仍旧没有回头,又道:“如果你还喜欢她,就不要再来找我,也别打电话跟我说对不起。”

37.剪不断理还乱

一整天,岚岚都在外面瞎逛,走马观花似的越过这条街,再穿行在另一条街上,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因为由始至终,她的心里都是一团糟。

五点的时候,她累得实在逛不动了,没有更好的逃遁所在,只能硬着头皮回家。

拿钥匙开锁进门,没成想家里静悄悄的,局促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一路上她都在措词应对父母有可能迎接自己的盘问。

赵磊自不必说,如今有了自己的正经“事业”,干活比谁都积极;云仙想必还在吕倩家里帮忙;至于父亲就难说了,闲云野鹤一只,去了哪里谁都说不准。他自打前年从国营单位内退回家后,除了最开初的那阵子觉得特别不得劲,没多久也就想开了:辛苦了大半辈子,儿女也都长大成人,干嘛还要跟自己过不去,非得找份工打才感到踏实?每天去小公园里打打拳,下下棋,唠唠当年的勇武,谈谈国家的大事,日子过得反而比朝九晚五那会儿潇洒多了。

肚子很饿,她在冰箱里搜罗到两个发硬的面包,洒上水在微波炉里转热后吃了。还是不解饿,于是干脆淘米做起饭来。

楼下附近就有菜场,岚岚换了鞋直奔过去。汇拢在闹不哄哄的买菜大军中,岚岚找回了一丝现实的踏实感,她觉得烦恼的时候动起来要比静坐在那里发呆好受很多。有些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或者光靠想就能解决的,与其折磨自己,不如索性放在一旁不理。

一只鸡炖得香飘四溢,客厅里传来啧啧的赞叹声,第一个回来的是赵磊,他走进厨房,看到忙活着的人竟然是岚岚,甚为讶异,“咦?姐你回来啦?我还以为是妈呢!”

岚岚把箩筐里洗干净的菜放到砧板上去当地切,“爸妈呢?今天回来吗?”

“他们都去吕倩家了,估计要吃过晚饭才能回来。”赵磊揭开炖鸡的汤锅,陶醉地嗅了嗅,尔后凑到岚岚面前挤眉弄眼,“昨晚怎么样啊?我以为你至少也得住个三五天才肯回来呢!”

岚岚拉长了脸,硬邦邦地警告:“什么也不许打听,否则鸡汤一口也别想喝!”

赵磊拱拱肩,“怎么啦?”然后在岚岚威胁的目光中萎靡下来,他可舍不得如此美味的鸡汤。

吃着饭,赵磊几次想说话,刚张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岚岚用眼神给扼杀下去,她需要安静,安静地吃饭。

最后赵磊实在忍不住了,在喝完两碗鸡汤后怒声道:“你也太希特勒了!这样吃饭会消化不良的你知不知道!”

岚岚讥讽他,“你小时候不经常被爸爸勒令吃饭不许说话的么,我怎么看你现在照样长得很茁壮啊!”

赵磊知道她心情不好,因为每次她心情一差就特蛮不讲理,于是叹了口气,不跟她计较。“姐,你到底怎么了嘛!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啊。”

岚岚默默不语。

门咔哒响了两声,老赵回来了。

空气中鸡汤的余香犹在,老赵一眼瞥见桌上不比平常逊色的菜,后悔不已,“嗨,早知道家里有人做饭,我就不跟小倩那儿蹭饭吃了,他们家啊为了俩孩子都快闹翻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吃好喝的?”

岚岚对父亲还是能保持和颜悦色的,“爸,要不要再给您来点儿?”

老赵直摆手,“别,我最近胖了不少,正减肥呢!”朝汤锅瞄了一眼,“留着明天吃吧。”

赵磊识趣地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洗涮,这是姐弟俩从小立下的规矩,谁做饭,另一个就必须洗碗,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岚岚擦着饭桌,老赵则在客厅里踱着方步摇头叹息,“岚岚,我可跟你说啊,回头你得劝劝你妈,别老那么咋呼,她把未来的准女婿夸成了一朵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呢!我在一旁听得都不好意思…”

岚岚脸一白,把抹布随手一撂,也不理会老赵惊讶的质问,去卫生间里洗了手直接把自己关进了房门。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老赵踏脚进了厨房,问埋头洗碗的赵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全然忘了昨晚闺女是怎么被他气走的了。

“我哪儿知道!”赵磊同样的没好气。

都说夜晚是情感防线最为脆弱的时候,的确如此。

坚强了一整天的赵岚岚此刻已是心力憔悴,精疲力尽。躺在床上翻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渐渐地,她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在等电话,徐承的电话。

已经无意识地等了一整天。

不管她给徐承找多少借口,都掩盖不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等待的时间越长,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越可能分崩离析。

等待,就意味着他还没考虑清楚,还在犹豫不决。这个念头让她辗转难眠,烦躁不堪。

因为不自信,所以岚岚想到的全是不利于自己的场面:徐承看着俞蕾时焦虑的神色,他冲出去时的毫不犹豫…

越想越心凉,越想越悲伤。她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可是,如果现在放弃,她舍得吗?

岚岚觉得自己快疯了,为什么今天她想到的所有问题都回答不了?

她不想再为难自己,也不想让自己处于这样一种无限期的期待之中,于是——她把手机关了。

比起岚岚来,徐承的日子更加煎熬,因为他是必须作出抉择的那个人。

一边是相恋三年的前女友,情深意重。俞蕾主动来找他,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想复合;而另一边是正好得蜜里调油的新欢,还是当年心底偷偷喜欢过的女孩,隔了几年又撞上了,正好是圆梦的机会,功德圆满。

如此绵软的情感抉择,大概无论哪个男人遇到都会头疼不已。

天人交战了一天,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不论他去找哪一个,似乎都会对不起另一个,虽然是俞蕾甩了他,但他们毕竟有三年的感情,那是一道很难轻易跨跃的用时间奠基起来的筑垒。

夜幕降临时,情感还是占了上风,他给岚岚拨电话,然而,她关机了。

失落的同时心里一寒,岚岚的关机似乎表明了一种态度:她对自己的选择不抱希望。

只是这么感觉着,他却已经不想再去分析其中的丝丝缕缕的原因了,那根本就是一团扯不断、理还乱的线团。

对着手机屏发了一会儿呆,他去卫生间里洗了把冷水脸,然后跑到楼顶上去冷静一下,让疲倦的大脑缓和下来。

徐承静静地坐了片刻,手指插进头发里,缓缓掳过。他想起前不久刚跟岚岚相拥坐在这里笑看星际,畅谈古今的场景,心里涌起一股恋恋的情绪。初夏的晚风拂过面庞,有种说不出的舒爽,风里带来希望的气息,再一次搅动了他的内心。

他猛地起身,决定去岚岚家。

回到家里,没有随身携带的手机已经唱得声嘶力竭,他精神一振,以为是岚岚,结果拿在手里一看,居然是富大明,说话的声音仿佛天塌下来一样,“徐承啊!我在乱世佳人!你快过来,要用最快的速度啊!”

徐承皱眉道:“我今天没空陪你喝酒!”

“不是要你陪我,是,是,你前任女友俞蕾在这儿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38.真的结束了

在富大明的协助下,徐承把喝得烂醉如泥的俞蕾抱上了车。

富大明坐在驾驶座上感慨,“今天要不是我碰巧在这儿跟人喝酒看见她,她被人骗财骗色了都没人知道。得!现在又得义务当回司机。”

徐承心烦意乱,“快开车吧,罗嗦什么!”

富大明嘿嘿笑着发动了汽车,顿了一顿,回过头来问他,“送哪儿去呀?”

徐承绷着脸言简意赅道:“我家。”

富大明一边开车一边还很有心情地涮他,“你家里现在那位肯挪位子不?说真的徐承,你小子从小就走桃花运,还老在我们这群饿汉子面前摆一副无所谓的嘴脸,现在怎么样,遭报应了吧!这左拥右抱的滋味有时候也不好受啊!”

徐承忍无可忍地吼了他一句,“你有完没完!”

怀里的俞蕾在他的怒吼声中动了一动,他低头去看,但见她面色绯红,秀眉紧蹙,眼角还有点点泪光,一贯精致如画的妆现出狼狈和凌乱。她很少有这么无助的时候,徐承见了,心里一阵难受。

好容易把俞蕾扶到床上,富大明急着要走,老婆打来好几个电话催了。徐承也没多留,随他走到门口,才开口干涩地说了声“谢谢!”

富大明收敛起嘻笑的嘴脸,拍拍他的肩,很正经地说:“我知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肠太软。如果你对俞蕾没那个心了,我劝你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把持住咯,否则以后有你吃苦的时候。”

徐承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他现在这样的情形,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心思,不过也明白富大明是为自己好,只得无力地点了点头,把他送走了。

那天晚上徐承就在俞蕾的床边坐了一宿,她的额头始终很烫,有发烧的迹象,他给她灌下去好几杯水,又不间断地用冰毛巾给她敷面,忙得精疲力尽。

昏昏沉沉中的俞蕾偶尔会说几句胡话,自然与徐承脱离不了关系。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这种类似于撒娇的绵软声调了,可此时盘旋在耳朵边,没有喜悦,只有酸楚。

在呆坐的时间里,他又陷入了白天努力思考的那个纠结的问题之中:他跟俞蕾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

然而,不管再怎么反思,都已是覆水难收。

天亮时分,俞蕾率先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她挣扎着起身,脑子又胀又痛,可是当她看见趴在自己床边坐着入睡的徐承时,心里的痛湮没了全身可以感知的其它疼痛。

她明白自己昨晚做了蠢事,她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料到被她最不愿见到的人见识到了。

她本想留给他一个骄傲的背影,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被他发现自己内心的脆弱,甚至被他收留。

徐承是被卫生间里流水的声音给惊醒的。他抬起头来,发现俞蕾已不在床上。他起身走到客厅,朝虚掩着门的卫生间方向望过去,那么,她已经醒了。

他不得不振作起精神来,尽管脸上有掩饰不了的因缺少睡眠而引起的憔悴。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俞蕾一副清秀的素颜,失去了往日盛装时那副白领精英的咄咄逼人的模样,此时的她在徐承看来反而更加自然,有种楚楚动人的韵致。

她的表情却是极其冷淡的,跟徐承说话时连眼皮都没抬,“昨晚谢谢你了。”

徐承干咳了一声,短促地答:“不用。”紧接着又问:“要吃点什么吗?我去弄。”

“你不必多心或者歉疚。”她接着说,有点受不了徐承语气里的关切,整理着自己仅有的东西,对昨晚的事似乎很不在意,“我最近遇到些不顺心的事,本来想找你聊聊的,毕竟咱们虽然不在一起了,也可以当朋友。”她直起腰来,眼睛终于对上了他的,僵硬地笑了笑,耸耸肩,“现在没事了。我得走了。还要去一趟青岛,公司里这一阵很忙。”

徐承岂能看不出她的故作轻松,可他不忍心戳穿她,于是也报以一笑,“公司里还好吗?”

“还不错,今年一季度业绩又涨了百分之三十,打算扩建工厂呢!”说到这里她蓦地停顿住了,想起了来找徐承的初衷。

她不想再这样与他兜来转去,只希望这难受的一幕能早早结束,于是脚不停留地往门口走,“我真的该走了。”

徐承只得跟过去,他觉得似乎应该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才发现没什么合适说的。

俞蕾的右脚已经跨了出去,可她骤然间又缩了回来,转头看向徐承,脸上不再是装模作样的表情,带着难以名状的哀伤。

徐承不期然她会在临走的时候扯下面具,一时躲闪不及,再次眼神闪烁起来。

“你听着,徐承。”俞蕾的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仿佛要替自己最后再争一口气,“我不是输给她,而是输给了时机。她恰好在你最失意的时候遇见你,给了你安慰而已。”

甩下这句话,俞蕾再没一丝犹疑地跨了出去。

这次徐承没有追出去,他在细细玩味俞蕾话中的意思,五味杂陈,居然还有一丝被她武断下结论的恼怒。她永远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地评判别人。

他很想冲上去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

可是那样做,有意义吗?

迈下楼梯的俞蕾一直向前走,始终没有回头。徐承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已经泪流满面。

无论她曾经多么要强,她毕竟也只是个女人而已。

纷乱的五一节终于过去。人们又恢复了朝九晚五的日子。而徐承与岚岚的关系仿佛就此进入了一个冰冻期。每过去一天,冰就厚上一层。

徐承又何尝不知道,如今自己越是拖拉,将来解释起来就越费劲。他尝试着一次次给岚岚打电话,甚至去她公司楼下等过她一次,可岚岚总是避而不见,他想她一定是恼了。

徐承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女孩死皮赖脸的人,年少轻狂时就没干过这种事,现在就更加抹不开面子了,于是除了在心里发发愁,班还得照上,人还得照管。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正在经历的煎熬。

周三下午,他在车间迎头碰上邵氏的老总邵云。他是特意随工程师过来做回访的,事先没有专门给徐承通电话,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