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岚拽了拽自己的眼皮,“你说,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来着,还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啊?”

“哟!”王燕笑起来,“被你这么一说,好像都有点象。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奶奶,她拎得比我清。”

“算了算了!”岚岚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想让神经性跃动的右眼皮平静下来,“小事而已。你走吧。”

“哎,你是左眼跳还是右眼跳?”王燕巴巴地盯着她问。

“右眼。”

“那一定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岚岚笑起来,“马屁精!”

仰头望天,七月的晴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阴郁的迹象。

会发生什么呢?

她对缠绕住自己的莫名的惶恐哑然失笑。

晚饭是在赵家吃的,云仙烧了一桌子好菜。赵磊指着一个克里斯蒂的蛋糕对岚岚说:“姐,蛋糕是我买的,甭再敲诈我礼物了啊!”

徐承也是一见面就把早已置备好的礼物奉上了,是一套兰蔻的护肤品,价格不菲。

老赵帮着云仙布置碗筷,呵呵笑道:“岚岚,爸爸就不破费了,送你一句话:容得性情上偏私,便是一大学问;消得家庭内嫌雪,才为火内栽莲!”

赵磊头一个嚷起来,“爸,您怎么忽然文言文起来了,我这半边的牙都酸掉了!”

岚岚也笑道:“是啊,爸,搞得真深奥,您怎么也得给我解释解释啊!”

老赵摇头,“亏你还是读文科的,都不知道在学校看的尽是些什么书!”

徐承在一旁接口道:“这是‘菜根谭’里的句子吧。”

“还是徐承有学问!”老赵赞叹道,“岚岚过了今天就算三十岁了,三十而立,家庭也有了,孩子也有了,更要懂得珍惜跟平衡。我看你总还是一副毛躁的样子,真是替你担心!”他笑眯眯地看了眼徐承,“好在有徐承在,你比她稳重得多,有事没事也提醒她一点。”

老赵最近开始迷上了阅读,时不时摇头晃脑地吟诵几句,甚为自足,今天这样的机会岂肯错过,自是要拿出来炫耀一番。

徐承点着头应承,一边悄悄捏了捏岚岚的手,向她得意地挤一挤眼睛。

圆圆手上抓了张纸蹒跚的走到母亲面前,费劲地举着,细细地嚷,“妈妈,圆圆也有礼物给你。”

岚岚惊喜不已,赶紧接过来,“宝贝,你准备的什么礼物呀?”

圆圆扒拉在她膝盖上,指着图片里的人物煞有介事地给母亲介绍,“这个是妈妈,这个是爸爸,这个是舅舅,这个是我…”

几个人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有着瞪得如铜钱那样圆的眼睛,两只朝天鼻孔以及细腻的大板牙,岚岚作为画中的主角,乱草一样的黑发上戴了一顶公主头冠,散发着黄灿灿的光泽。

云仙疼爱地摸摸圆圆的头,“照着画册描了一下午呢,可有耐心了!”

没有什么礼物能比手里这张粗糙的画纸更令岚岚感动,她搂住女儿使劲亲了一口,“谢谢圆圆!画得真漂亮!”

回到家时圆圆已经在岚岚怀里睡着。

两人相继冲了澡。岚岚从盥洗室里出来时见徐承没像往常那样回房看书,而是坐在沙发里看球赛,电视机的声音调到低不可闻。

岚岚走过去傍着他坐下,“咦?你什么时候也关注起NBA来了?”

徐承笑了笑,“以前在学校里就很喜欢,很久没看了,突然想起来。”他其实也不在认真看,只是盯着画面若有所思。

“最近有家公司一直在跟我联络。”他说。

岚岚没感到意外,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只是不知道徐承为何会如此正儿八经地跟自己提起。

“怎么样呢?”

“是一家民营企业,想请我过去做执行副总,管技术和运营两大块,老板是福建人,很有诚意,跟我在电话里聊了好几次。”

“执行副总。”岚岚重复着,“听起来名头挺大的,你有兴趣?”

徐承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水杯,仰头望着天花板,“唔,是有那么点动心。我在德克似乎也没有太大发展的余地,你知道这种大企业,虽然安稳,但过于循规蹈矩。我才三十几岁,养老好像太早了点儿。”

“不过是民营企业哦。”

徐承撇了撇嘴,“别对民营企业有偏见。它们很像在夹缝中求生存的野草,没有多少养分却能顽强生长。也许现在它们的规模跟外企没得比,但并不代表一直会这样。而且,很久以前我就有这种想法,希望能为这个群体做点事,尽管个人的力量也许微不足道。”

岚岚耸肩,“你总是比我想得多。那公司在哪儿?”

“厦门。”

“好地方,不过就是远了点儿。”她把脑袋靠在他肩上。

“是的。”徐承的口气也不无遗憾,低头看了眼妻子,“舍不得你跟圆圆。”

岚岚觉察出他身上的细微变化,仰起脸来问他,“你不是说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安逸平实,有大隐于市的感觉。”

徐承朝她柔和地笑笑,“是啊!可是人就是这样矛盾的动物,不肯安于现状,总想折腾点什么出来,好像是某种病毒,一出生就被书写进基因里面。”

岚岚歪着头想了想,“明白了。”她把手搭在他的心脏的部位,“是不是觉得它很躁动?”

徐承放下水杯,一本正经地点头,“嗯,躁动。”忽然揽住岚岚的腰肢,头俯下去,深深地吻住她,“不过是因为你。”

岚岚勾着他的脖子,感受着他传达过来的炙热的情感,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徐承的吻一路向下,袭向她的颈脖。

岚岚忽然用手格开他,仔细审视他的脸,无比认真,“徐承,你会去,是吗?”

徐承急促的呼吸象夏日炙烈的热风那样喷在岚岚的颈窝里,他干涩地反问:“没想好,你希望我去吗?”

岚岚的右眼皮冷不丁又跳动起来,她惶惑地想,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她紧紧搂住他,“别去,我不想你离开我。”

稍顷,传来徐承闷闷的回答,“嗯。”

他们很快就被激情湮没了,岚岚心里重新有了踏实的感觉,不再胡思乱想。

16.夏天里的灾难

那一天格外炎热。即使躲在空调间里也能感知这一点,老天好像震怒了似的,把无数能量往地面上撒,空调都有些呼呼喘气,应对不过来似的。

中午,岚岚跟几个工程师正在会议室里边啃着王燕买回来的清凉冰棍边审核下个月的维护计划,她的手机搁在办公室桌上了,岚岚开会习惯不带手机,这样可以专注一些,她最鄙视开个会还来回进进出出接电话的人。

于是她的手机在桌上孤独地响了许久。

开完会回到位子上,电脑保护屏还没启开,手机又不遗余力地响起来,很悦耳的钢琴曲,但音量很低,不够震撼。

岚岚拾起来察看,没想到是赵磊,便心不在焉地接了,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还得赶写预算报告,尽管有些疲倦。

“姐!”赵磊的声音却象是天塌下来似的,含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能赶紧回来吗?爸,爸他出事了!”

“他怎么了?”岚岚的注意力在霎那间被集中了起来。

“被一辆摩托车撞了,现在医院抢救。”

岚岚的耳朵边顿时嗡嗡地蜂鸣声一片…

老赵这天去了离住宅区不远的社区文化中心,跟几个棋友玩到中午,在隔壁的美食之家吃了碗面就算把中饭给对付过去了。

天气实在太热,棋室的空调马力不强劲,他一边下棋一边不断拿手巾擦汗,唠唠叨叨埋怨着文化中心管空调的某位同志有渎职的嫌疑,结果连输了两盘,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要回去了。”他说毕,起身去水池边就着自来水搓了搓毛巾。

管理员小战刚巧探头进来,“哈,够热闹的啊!难得!敢情都是来空调里避暑的吧!”

老赵绞着毛巾走过来,水滴滴答答掉了一路,他没好气道:“就你们这破空调,还不如我家那只国产货呢!它这是制冷还是制热啊?我反正得回去了,再不走,没准得中暑!”

旁边一上了年纪的棋友便对小战道:“是啊,你们这空调是得找人修修了,别说老赵那胖乎乎的身子,我这一副老骨头都给蒸出一身汗来了。”

老赵走到门口,见外面歇了辆电驴,便冲里边嚷,“这谁的坐骑啊?借我使使。”

小战赶忙冲出来,“我的我的!”

“你的就更好办了。”老赵不由分说就跨上去,“这天儿热得,走回去估计得晒成菜干。我先用着,等太阳下山再给你开回来。”

“不行啊,好像没见您开过机动车嘛!这可不是人人都开得的。”小战心疼车,走过来拦着道。

“这也叫机动车,你别逗我啦!小毛驴,还是一电平的,马力不超过20吧,吓唬谁呀!你赵伯我当年连行车都开过,还怕这个!”

小战愁眉苦脸,“那您小心着点儿,我这车磨了蹭了事儿小,您自个儿得当心。”

老赵呵呵一乐,“别小气,坏了我赔!”

从文化中心到家走路一刻钟,很短的距离,可谁都没想到,事情就会这么寸!老赵在坦荡无人的直道上顺利地开到三岔口,侧面突然冲出来一辆风驰电掣的摩托车,大约也是觉得如此烈头下不会行人,所以肆无忌惮地飙起车来,一下子跟老赵撞了个正着!

肇事者是个外地小伙子,有点憨头憨脑,所幸人不坏,手脚俱软的情况下没溜之大吉,而是在第一时间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此时他站在急救室门外,跟赵家人一样脸上写满了焦虑。云仙憋不住,眼泪都掉了好几回。岚岚在一旁扶着她的肩,凄凄惶惶地边等待边宽慰母亲,唯恐云仙再倒下去。

赵磊却反而镇定了不少,虽然神色沉郁肃穆,但没有坐在那里一味慌乱,他来回穿梭于家人跟诊室之间,时不时带回来一些最新动态。

“脑子没有受任何创伤,人是清醒的,放心,不会有大事。”赵磊拍拍母亲的肩。

岚岚仰头欣慰地瞥一眼弟弟,感觉他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坐在一旁的肇事者听到他的话,眼里也有显而易见的松快。

岚岚去洗手间的时候,赵磊尾随过去,在云仙视野以外的地方拽住她的胳膊,“姐,你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岚岚再次紧张起来,“怎么啦?”

赵磊咬咬唇,面部僵硬,“刚才在医生那里看刚照的片子,说爸的…脊椎神经…断裂…”

“什么?”岚岚飞快地眨眼睛,试图理解地再透彻些,但心已经直直坠了下去,赵磊脸上的沉重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也就是说,”赵磊复述地十分艰难,“爸他…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终于也哽咽住了,二十几岁的大男孩的哭泣有着某种震撼的意味。

“怎么会这样?”岚岚觉得自己象在某个噩梦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赵磊捂着嘴,断断续续地解释,“听120的人说,他们看见爸的时候情况似乎还没这么严重,但当时的场面很混乱,附近有些居民还有文化中心的几个人都闻讯跑出来帮忙。可能是弄巧成拙了,在搬动的过程中,反而被…伤到脊椎。”

岚岚悍然无语。她难以想象一向开朗的父亲从此卧榻会是怎样的情形。

赵磊凄然地望着她,“我不敢告诉妈,怕她受不了。可是迟早会知道。”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岚岚握住弟弟的手,第一次发现有兄弟的好处,至少伤痛可以有人分担。

徐承打来电话焦急地询问,他去外地出差,此时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岚岚以实相告了。

“别着急,我还有半小时就到医院。圆圆在哪儿呢?”

“让二姨接走了。”岚岚说着忍不住又叮嘱,“你路上小心。”

徐承赶到的时候老赵也已经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了,诊断结果已经出来,跟预先估计的一样,是最坏的结果——高位瘫痪。

云仙还是很快就知道了,太多手续需要她介入,瞒不住。她几乎是在得知的刹那瘫软在地上的,成了下一个急救对象。

家里一派愁云惨雾。

老赵并不知道自己的实际状况,以为住上一阵医院还能跟从前一样回去继续下棋喝茶逗闷子,摔下去的时候其实不算怎么疼。

他对赵磊说:“给小战买辆新车吧,我答应他的。嗨,年纪大了,真没法逞能。”

赵磊心酸不已,只得点头。

肇事的小伙子已经得知了老赵的惨状,吓得面如土色,谁跟他说话他就只一句话,“我没钱。”那辆摩托车跟老赵骑的电驴一样,也是借的。

老赵挥挥手,大度地说:“让他走吧。”

众人皆愕然,小伙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赵躺在病床上大度道:“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况且出了事你没跑,还算地道,我也不想讹你。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席话听得岚岚眼泪欲出。

小伙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赵磊朝他狠狠摆手,“你走吧!”

17.被打破的平衡

云仙和老赵都住进了医院,赵家就这么乱了套。

白天赵磊在医院盯着,晚上则由岚岚和徐承轮流陪护。圆圆扔给了岚岚的二姨照顾,谁晚上不去医院就由谁负责去接回来。

住院一周后,云仙终于下了床,为了不让老赵堵心窝子,还得在他面前强颜欢笑,人瘦了整整一圈,连向来引以为傲的头发也灰白了一层,让岚岚看着无比心酸。

老赵还是清楚了自己的病情,他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最初的劝慰后也不敢贸贸然多说无谓的话语,阴郁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身上。

赵磊彻底不去上班了,整天呆在医院里悉心服侍父亲,有时候晚上也不回去,帮着姐姐姐夫搭把手。每天给老赵擦身的工作,更是少不了他在一旁协助,请来的护工稍微手劲大点儿,他就朝人家吼,老赵面无表情地任他们折腾,仿佛事不关己,所有人看见他这幅表情都心里没底,愈发沉重起来。

这期间,夏鹏跟苏钰都曾来医院探望过,两人一起来的。那天正值周六,徐承和岚岚也都在。

徐承之前与夏鹏见过几次面,但彼此都不熟,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打过招呼之后便搂着圆圆默默地坐在一旁,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他。

夏鹏对岚岚流露出来的关切之意还是让徐承觉得扎眼,尽管在旁人眼里那也许是朋友之间最平常不过的交流,况且当着徐承的面,夏鹏已经刻意疏离了不少。

而岚岚的注意力则一半被老赵牵制——他连最起码的跟人寒暄的欲望都没有,只是呆呆地躺着,让她又难堪又着急;另一半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赵磊和苏钰身上。

苏钰依旧是带点腼腆和拘谨的,尤其还是在此种场合下,话也几乎全由夏鹏说了去,她只是在刚进来时跟岚岚握了握手,紧紧的,也很暖。之后便坐在了病房靠窗的一张硬木凳上,目光时而瞟向病床上的老赵,那种同情之色没有半分掺假。

赵磊给夏鹏和苏钰各倒了杯水,递给夏鹏时,他用力拍了拍赵磊的肩,以示慰问。苏钰一见赵磊向自己走过来就慌忙站起,默不作声地接过杯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那一眼刚好被岚岚捕捉到,心头立刻就是一跳,赵磊的目光柔软而深沉,而苏钰瞧着他的双眸里也有同样的意味。她一时有些糊涂,凭直觉,她能感觉出两人之间流动的默契的情意,可之前发生的那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她一直以为对自己的弟弟了若指掌,而此时此刻,她不敢那么自信了。也许她并没有真正走进过赵磊的内心——在他们都成年以后。

夏鹏跟苏钰坐了没多久就起身告辞了,赵磊和岚岚一直送他们到医院门口。一路上还是夏鹏说得最多,嘱咐赵磊尽管放心照顾父亲,公司里会每月按他薪水的八折照样给他付工资,直到他来上班的那天,赵磊自然要推辞,“鹏哥,一直都很受你照顾,这次无论如何不行,咱不能老这样。”

岚岚也插进来说:“是啊,夏鹏,你帮了我们太多忙了,我们怎么好意思…”

可是夏鹏很坚持,打断她道:“你们现在这样,别的我也实在帮不上什么。”他拍了拍赵磊的肩,“你小子别以为我是慈善家,平时在我那里干活勤奋踏实我才肯这么大方的。我可不想丢了你这个好帮手。”

赵磊知道他一半是客气一半是真心诚意,很感激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临分别时,苏钰忍不住又扭过头来,目光飞快地在赵磊脸上掠过,最后落在岚岚这边,轻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岚岚免不了又要客套几句,而赵磊仅仅是“嗯”了一声。

已是深夜,岚岚打着哈欠在笔记本面前埋头耕耘。徐承推门进来,在她身后悄然站定,手搭在她肩上,“还没做完?”

岚岚头也没抬,有气无力地回答:“是啊!这阵子老是晚到早归,积了不少活在手里,老板的脸已经不太好看了。虽然她也同情我家里出了事,可工作毕竟是工作,是我的事儿一件也跑不了。”

徐承不舍地盯着她布满疲倦的脸,在她身后的床沿上坐下来,身子前倾,“要不要我帮你?”

岚岚笑道:“虽然你很全才,不过我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做好了,我口才不好,跟你讲解背景也很费时间的。”

他们的手在半空中勾住,紧紧握着,岚岚在他身上靠了片刻,象要汲取一些力量,但很快又分开,叹息了一声,“你赶紧睡去吧,明天还要早起送圆圆去二姨家。我们现在最缺的是睡眠。”

因为圆圆跟徐承一起睡不习惯,老嚷着要妈妈陪,徐承只得让岚岚回来带女儿,自己连着在医院顶了两天,黑眼圈都出来了。今晚上本来又该是他在医院陪夜,到九点多却被赵磊生拉硬拽地赶回来了。

徐承便道:“你说咱们能不能就近给圆圆找个保姆?老送她去你二姨那里不是长久之计,一来路远,二来没理由老这么叨扰人家。”

岚岚想了想点头说:“也是。以前我妈总不放心把孩子给别人带,可是现在…唉!我们都找找看吧。”

闲闲得聊了几句,岚岚忽然想起了什么,腾地站起来,把徐承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得给晓筠打个电话,”她弯着腰从背包里把手机掏出来,“下午我开会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吞吞吐吐的,好像有话要跟我讲。本来说好开完会就给她打回去的,这一转头就给忙忘了,唉,现在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

没想到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她怏怏地坐在椅子里自语,“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丫头别看平常没心没肺地,其实心思重着呢!”

徐承用力一揽她的肩宽慰说:“不会的,肯定是太晚了,睡觉了吧。再说她不是也结婚了么?有事当然可以找自己老公了!”

岚岚耸了耸肩,仿佛要抖掉心头掠过的那丝隐隐的不安。

来回跑了一个月的医院,老赵终于得以出院了。

在医院住了两周后,老赵才有了开口说话的欲望,但却象换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个豁达乐呵的老赵已不复存在,如今的他说话很冲,动不动就发脾气,跟谁越亲就对谁越凶,云仙被他气哭了好几次。多亏赵磊从中斡旋着,隐忍地承受父亲没有任何道理的脾气,因为他明白,这个打击对父亲有多大。

回家后的日子一样不好过,所有的重心都围绕着一个随时随地有可能撂脸子发脾气的病人,人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自己稍有不慎成了出头椽子,冗郁的气氛从医院原封不动移植回了家里。

吃过饭没多久,赵磊就削了个苹果给老赵,他啃了没两口就突然间往地上一摔,怒声道:“怎么这么酸!你存心不想让我吃好,是不是?”

云仙正好从厨房里洗了碗出来,刚走到房间门口,一只削了皮的苹果滴溜溜滚到她脚下,她也听到了老板那句无理取闹的质问,动了动唇刚想回句什么,却见儿子脚步利落地跑上前来,将苹果拾起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和颜悦色地对父亲说:“你不喜欢这个,我重新帮你再挑一个。”

云仙的眼泪在眼眶中转动了几下,终于难以承受住重量,纷纷扬扬滚落下来,她捂着嘴,不让哽咽的声音传输进房间,返身又跑回了厨房。

岚岚出钱让中介所帮父亲找了个保姆,干没几天就跑了,没人受得了老赵现在的火爆脾气。接二连三换了几轮,没一个能留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