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时嗓音不高,带点沙哑,却很有震慑力,“就按….徐副总的意思办吧。”

对于企业家而言,最难的不是勇气或者资金,而是在关键时刻作出正确的抉择。但这绝对是个高风险又高回报的领域,没有冒险,就没有醉人的收益。

会议室里原本紧凝成一团的空气一下子松散开来,谁都知道,乔董一旦拍板了的事,哪怕是错的,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徐承暗舒一口气的同时,感觉自己肩上的压力更大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徐承有些疲倦地在椅子里坐下,开启了屏保,发现收件箱里有好几封新邮件,其中一封是岚岚写来的,他打起精神点开来看。

“亲爱的老公,你现在在忙什么?注意休息,不要太累哦!告诉你一个振奋的消息,我马上要去参加幼儿园的家长会了!这还是第一次呢!早上送圆圆去上学的时候,小家伙再三叮嘱我不可以迟到,呵呵!所以我今天特意又多请了半小时的假。是不是有点厚脸皮?不过这边的领导很好,工作节奏也不像我以前在MS那样疯狂,在这里上班感觉特别享受。至少目前如此。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下次再聊!”

徐承反复读了三遍,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岚岚果真是闲不住的人,在家呆了没几个月就嚷着没劲了,最终还是回归到了打工族的庞大队伍里来,不过这次看起来她对工作状态还挺满意的,徐承觉得她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开开心心的,自己也就放心了。

坐在驾驶座上点火的时候,岚岚忍不住又开始嗟叹,当初要是肯听徐承的话买个自动档的车就好了,手动档实在是麻烦,起步要换档,加速要换档,转个弯也要换档,稍不留神还会熄火,烦不胜烦。

这些麻烦买车的时候她压根没想过,因为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用到这辆车,所以一听手动挡比自动档便宜了一万多块,就立刻以“体验驾驶乐趣”为由力荐徐承买了手动档的。

徐承常批评她缺乏远见,现在她终于肯承认了。

将车从车位里倒出来也是个技术活儿,比正常开在大马路上难度大得多,尤其是对象她这样的新手来说,不失为一件头疼的事儿。

万丰的停车场不大,且有个略向下倾斜的爬坡,这无疑是给岚岚又加大了难度系数。

她正铆足了劲儿聚精会神地一点点往外倒着车,不期然从后视镜里睨见有辆银灰色的车正开进来,且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大约看她反复进进出出的,以为她是要泊车呢。

此时岚岚的车尾已经顺利倒进了通道的位置,只是方向偏了,需要继续调整,当她又往车位那边开进一点的时候,后面那辆车立刻性急得咬上来,岚岚平时出入都鲜有车辆进出,所以她可以安心地忙活,没成想今天被一辆陌生的车这么逼了一逼,难免心慌意乱起来,刚又把车往后退了一点儿,立刻发现那辆银灰色的车已经近在咫尺,倒车雷达发出的警示信息让她一下子乱了分寸,赶忙去踩刹车,脚刚一踏下去,车子就像是上了膛的子弹一样飙啸着往后飞去!

岚岚只惊得魂飞魄散,闭着眼睛失声尖叫起来!她还算机灵,立刻收回了踩下去的脚,可已经来不及了!

但听得“喀喇喇”的一声脆响,是坚硬物体破碎的声音,之后便是一片诡异的静谧!

稍顷,她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去,透过重重遮光玻璃,依稀仿佛看到后面那辆车的驾驶座上有个人同她一样,呆若木鸡!

等她回过神来,推门下车时,对方却早已敏捷地冲到她跟前,岚岚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视野里晃了晃,一只拳头就已经挥到眼前!

“哎!不要啊!”她迅速伸手遮住脸,又忍不住从五指的缝隙中谨慎惊恐地张望。

“受害人”是个高大粗壮的男子,肤色黝黑,年纪在二十七八到三十七八的区间范围内,双目炯炯,像个炮兵。此时因为愤怒,脸上的五官全都错了位。

估计是没想到肇事者竟是个女的,他愣怔之际,硬生生地把拳头收了回来,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息怒或怜香惜玉的表示,嗓音高到方圆一里都余音袅袅,“你是怎么开车的,嗯?刹车跟油门你都分不清,你会开车吗你?!你有驾照吗?你后面没长眼睛啊?你看不见我的车啊?还是你根本就是存心的?!”

岚岚在他穷凶极恶的咆哮声中不忘放眼去打量两车相撞的部位,果然惨不忍睹,自家车的尾部与他的车头都卸掉了一大块,对方连那个可爱的宝马标记都被撞下来了一半!

岚岚歉疚得无以复加,慌不迭地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存心的,我这就打电话给保险公司!您放心,他们一准把您的车恢复得跟撞之前一样,一分钱都不用您出!而且——”她顿了一顿,脸上现出一些笑意,“人的眼睛都是长在前面的哦。”后面这句纯属是善意的玩笑,用来缓和气氛的。

很显然,对方理解不了她的赵氏幽默,他猛的一拳砸在大众车的尾部,“你他奶奶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昨天晚上刚把车修好,今天一大早出来就又碰到你这倒霉蛋!你知不知道修车需要时间!不是钱的问题!!!”

在他的铁拳下,汽车原本平整的表面竟给擂出一个浅浅的凹陷,岚岚俯头仔细察看,错愕之余,也开始不满起来,好歹自己撞他实非本意,这人怎么如此没风度,居然还蓄意报复?!

当下也把脸冷了下来,声音也远没刚才那么细软动听了,“我说你这人讲不讲理啊?看见别人倒车你不知道要拉开距离的吗?你凑那么紧,就算我没踩错油门,也难保不被你撞到啊!”她越说嗓门越高,“还有啊,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不早啦!”

那人见她刚才还一副受气包的小媳妇模样,转眼之间已经雄起了,倒给抢白得直翻白眼,一时竟没回得上话来。

一提时间,可提醒了岚岚自己,急忙看表,家长会竟然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她立刻着急起来,也没心思跟眼前这位愤青罗嗦了,翻出手机就拨理赔员的电话,先报现场吧!

理赔员倒也利索,听完她简洁的陈述就让她先等着,二十分钟后赶到。岚岚跟他打商量,“我还有点儿事,能不能先离开一步,这儿有位先生在呢!他可以…”

黑炮兵一听她的如意算盘立刻又咆哮开了,“你甭想!我也没时间!”

理赔员也道:“那怎么行,你是当事人啊!你不在我没法办案哪!”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各自站在自己车前,谁也不说话。岚岚的心情灰暗极了,她能想象得出圆圆在幼儿园里会怎样翘首以待,又会怎样地失望。她气咻咻地瞟了黑炮兵一眼,后者正燃起一根烟,缓缓抽着,姿势娴熟,一看就是个老烟枪,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较之刚才要平静了不少,五官各就各位后,英俊固然谈不上,但也绝不难看,有种男子特有的硬朗之气,可惜,全然没有男人应有的风度。

她正在偷眼瞄他的时候,冷不丁他的目光也扫过来,四目相触,岚岚不得不僵硬地先朝他笑了笑,心里劝慰自己:凡事以和为贵吧!

“你哪儿的?”那人率先开口问她,语气依然趾高气昂。

“我?”岚岚指指自己,“我是这儿的员工啊!”

他满眼狐疑,重重抽了口烟,又问:“哪个部门的?”

岚岚斜了他一眼,本待反问他两句,转而一盘算,还是别跟他吵了,这人一看就是属于那种素质低下的暴发户二世祖,说不定还会是万丰的客户,自己真要得罪了跟上面也交待不过去,只得干巴巴地道:“销售部的,秘书。”

那人炯炯的双目微眯起来一些,仿佛在仔细打量她,“谁的秘书?”

“陈总的。”岚岚隐忍地继续回答。

对方沉默了几秒,又问:“哪个陈总?”

岚岚有点恼了,他还来劲了,没完没了了!查户口是怎么着?!

“还能有几个陈总呀,当然是陈栋啦!哎,我说,你又是谁啊?”她到底没忍住,不客气地反问回去。

那黑炮兵仿佛又给懵怔住了,盯着她久久不语,目光象做透射似的恨不能将她看个对穿过。

然而,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点冷冷的意味和让岚岚莫名的嘲弄。

在理赔员开口询问之前,岚岚自己已经组织好了一套说辞,要将主观过失降到最低,这涉及到自付金额的比例问题。

很可惜,她没能“骗”得过理赔员,因为身旁那位黑炮兵根本就是来拆台的,任何一个她想蒙混过关或假意记不清的细节都由他代为详细转述,看着理赔员一边听他的描绘一边刷刷地做着笔录,岚岚绝望地猜测,这人一定跟陈栋有什么过节!

可是,天可怜见,她连陈栋长啥模样都没见过,眼下却要代他受过!

刚吃过晚饭,徐承就打来电话,他今天似乎休息得特别早,岚岚从听筒中没有听到隆隆的机器声。

“哪能天天加班呢!总得给自己放两天假吧。”徐承惬意地躺在租房的沙发里。

“那是!”岚岚举双手赞成,其实她挺心疼徐承的,好多次他打电话过来不是还在线上就是已经深更半夜,“工作都挺顺利的吧?”

“嗯。”徐承泛泛地答,他没打算把自己在这边遇到的难题告诉岚岚,不仅没有帮助,还凭白让她替自己担心。

徐承岔开话题,问她开家长会的事,岚岚便把下午的意外跟他如实汇报了。她是拿它笑话说给他听的,事后想想,自己这个糗出得也实在滑稽得离谱!

可是徐承听了,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再三叮嘱她开车要小心,“你这是在厂区内还好,要是大马路上也来这么一下,后果就严重了!”

岚岚大大咧咧道:“没事的,我平常开车可谨慎呢,你别担心!要不是碰到那个二百五死吭闷劲地跟在我后面,我也出不了这妖蛾子啊!这种人毕竟少!”

徐承还是不放心,不免又多唠叨了两句,岚岚取笑他,“哎哎,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像个老太太了呀!罗罗嗦嗦的!”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因为他显而易见的关切。

徐承告诉她,月底要去上海出差,可以抽空回来小住两天,这下可把岚岚高兴坏了。

从前他在德克再忙,节假日也还是有得休息的,可自从去了厦门之后,就一改从前有条不紊的绅士生活,忙得简直离谱,除了年初因为圆圆出事回来匆忙回来了一趟外,就始终窝在森桥那一亩三分地上姊姊耕耘,让岚岚对他刮目相看之余,又倍增思念之情。

八点三刻,岚岚出现在万丰的厂区门口,今天她到得比平常要早些,因为不是自己开车,虽然已经正式上路快三个月了,可一握方向盘她还是忍不住心情紧张,尤其是看到人多的地方就提前怨天尤人。今天早上她没有再受这趟罪,打车到的公司,所以格外轻松。

正哼着小曲儿上楼,身后传来戴熙的声音,“岚岚姐!”

她扭身,咧着嘴跟戴熙开玩笑,“怎么啦,嫌我来得太早了?”

戴熙没象往常那样傻呵呵地嘻笑,走到她跟前才压低了嗓门道:“今天陈总来了,而且看气色不怎么好,你小心点儿。”

岚岚有一瞬的怔忡,飞快地眨眼,“陈总?哪个陈总?”

戴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的直接上司呀!”

岚岚顿时浑身一激灵,“啊!”仓促之间,她撩手理了理自己并不凌乱的头发,然后咚咚地就往楼上跑去!

虽说她是林董招进来的,而且林董对她印象一直不错,偶尔也会让她帮忙做些个低机密级的文案什么的,但工作多年的岚岚深谙一点,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必须紧跟直接领导的步伐,那才是你真正的衣食父母,否则,最高领导无论再怎么赏识你,如果你跟自己的老板搞不好关系,他给你随便扔只小鞋穿穿,你都得欲哭无泪地光着脚板被扫地出门!

到了楼上大厅,果然看见销售部总监的办公室门大敞着。岚岚提了提神,把随身手袋往自己桌上一放,连电脑都没开就先屁颠屁颠跑过去给素未谋面的老板请安。

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光洁的大班台上一双擦得同样锃亮的黑色皮鞋。而皮鞋的主人则深埋在松软的皮椅里,正歪着头察看一份文件,脑袋刚好被文件遮住。

“您好,陈总!我是您的秘书赵岚岚!”岚岚目不转睛地盯着挡住陈栋的文件封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甜美一些,腰杆也情不自禁挺得笔直,她深知,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隔了好一会儿,文件才缓慢地下移,露出陈栋的真面目和一脸浓重的揶揄。岚岚顷刻间石化,她完全没有料到陈栋就是昨天刚被自己冒犯过的黑炮兵!

“怎么不进来?怕啦!”陈栋挑挑眉,终于将脚收回,好整以暇地望向门口不知所措的岚岚。

岚岚迫使自己从张口结舌的傻样中挣脱出来,明知胜算无多,但还是试图能够用轻松的气氛来挽回曾有过的僵局。

“嗬,原来是您老啊!”

无可争议地,陈栋再次理解不了她的赵氏幽默,浓眉一下子拧到了一起,“什么你老我老的!进来啊!”

岚岚忐忑地走进去,在离他一米远的距离停下来,讪讪地笑着,貌似真诚地道:“初次见面,以往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望陈总海涵。”

陈栋不接她的话茬,左右瞄着她,唇边显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想不到啊,真想不到,这回他居然给我找了个大婶!还是朱古力型的!”

他把手上的东西往桌子边一甩,岚岚这才看清,原来他刚才仔细揣摩的竟然是自己的履历。她很想伸手给自己的脸做做按摩,因为明显感觉到面庞上的笑容冻结得已经严重影响她的形象了。

“我要…给您来点什么喝的吗?咖啡?绿茶?”她咬着牙维持笑意问。

陈栋盯着她,耸肩,无所谓的样子,“好啊!给我来杯…奶茶。”

在她转身跨出去两步之后,听到他在身后说:“不要了,还是咖啡好了。”

她不回头,点了点头,再次往外走,由着他不断地改主意,“还是奶茶吧!不,我要绿茶…等等,我想黑咖会好一些。”

岚岚在门框处转身,幽幽地睨着他,温和地做最后一遍确认,“您到底是要?”

她的没脾气反而让他觉得无趣起来,“就黑咖吧,早上我习惯喝黑咖。”

“好的,您稍等!”

她黑着脸往茶水间走去,一边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忍忍,再忍忍,好歹这债主子不常来…

可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一连三天,陈栋都准时坐在他该坐的位子上,变着法儿折腾可怜的岚岚,一会儿怪她文件收录有错误,一会儿恼她没及时通知自己开会的信息,甚至连她的着装也在他挑刺儿的范围之内。

“你怎么老穿得这么随便?知不知道你是来上班呀,你以为是去健身房啊?”

岚岚第二天就换了职业短裙和尖头细高跟的小皮鞋来上班了。她息事宁人的态度却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众同事皆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每天在总监办公室进进出出,又出出进进。

其实这些倒也都罢了,岚岚毕竟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员工了,不至于象职场菜鸟那样一遇到点挫折就炸翅。可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下午没法准点走人了。

头一天,三点一到,她跑去跟陈栋告别,被他挥手拦住,“我让你整理的新客户资料呢?”

“哦,还差两家的信息没统计全,我明天上午就能给你。”岚岚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说明天上午要了吗?”陈栋翘着腿反问。

岚岚低声嘟哝了一句,“你也没说非得今天要啊!”

陈栋站起来,瞅她的眼神就像盯着耗子洞的猫,“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今天要!”

憋着一股子劲儿,岚岚一言不发地扭身回了座位!

第二天,三点过十分了,她又去请示早走,毫无悬念的,陈栋又没准许,她在他办公室咬了半天唇,望着他近乎挑衅的目光,终于还是忍了。

第三天,她是收拾好了手袋去见他的。

陈栋从电脑前仰起脸来,看到的是一张不再谄媚,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面庞,耳朵里听到的也不再是唯唯诺诺请示的口吻。

“我该走了。”她说。

她镇定的陈述语句一下子触怒了他,“我允许了吗?”

岚岚略微扬了扬头颅,“我上下班的时间是进公司前跟林董确认过的,所以,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可以走。”

她赫然而变的态度令陈栋一下子无法适应,眼看她已经走到门口,突然又折过身来,朝着他莞尔一笑,“您要有什么意见,可以找林董去反映。”

说毕,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酒能壮人胆,怒气也有同样的效用,坐在车子里的岚岚从镜子里审视自己的脸,那原本粉嘟嘟的二下巴也在这两天里神奇地消失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发动车子出来,手脚也不抖了,可能因为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算看出来了,这位无聊的陈总根本是拿她逗乐子呢!

开了就开了吧!这份工作虽然清闲,可如果是以受辱为代价,她才不干呢!

几乎是在岚岚离开的同时,陈栋也冲进了林董的办公室。

“我要换人!”他扒拉着舅舅的桌子,虎视眈眈瞪着他要求。

林董正啜着茶浏览一份当日的报刊,没有任何表情地仰头睨了他一眼,语气近乎诙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都来了三天了!”陈栋不满地辩白,旋即再次大声强调,“这个女人实在太嚣张,我一定要把她换掉!”

林董放下茶杯,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下说吧。”

他的淡定与陈栋的急切形成鲜明的对比,但陈栋忖量之间还是妥协,一屁股坐了下来,却是侧身对着林董。

“你刚才的意思是——”林董眼含揶揄地望住他,“你连着三天都来公司了?”

陈栋重重地点头,然后看到林董脸上绽开一丝微笑,“看来我这次的秘书还真是请对了!”

陈栋稍一停顿就了然了他的潜台词,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舅舅!”

林董把脸一板,“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在公司里不要叫我舅舅!”

“好吧!”陈栋深深吸一口气,再次妥协,“林董,我认为这个赵岚岚相当不合格,我要求立刻辞退她。”

“她哪里不称你的心了?”

“上班迟到早退!”陈栋把理由说得响的。

“那是我准许的。”林董不慌不忙,持杯啜上一口。

陈栋被堵了一下,闷声回击:“这对公司的影响不好,别的员工看见了会有意见的。”

林董好笑地望着他,“哦?你不说我倒快忘了!还有员工影响一说!那么你呢?你平均一个月来上几天班啊?”

陈栋被噎得哑口无言。

林董把报纸重新拿在手里,已经是逐客令的口吻,“要没别的事,你出去吧。”

陈栋哪里甘心,“舅舅!我非辞了她不可!”

林董神色不耐,蹙着眉道:“你别胡闹了,我们公司聘人哪能这么随便,没有合适的理由就请她走,万一她出去乱说怎么办?注意影响!”

陈栋听他似乎语气松动,立刻打起精神来,“我有办法让她不开口。”

林董赫然把报纸一拍,“不要把你那套下三滥的手段带到公司里来!”

陈栋闻言,脸色蓦地发白,他缓慢地站起身,双手撑住林董的办公桌,一字一句地质问:“你就这么看我?”

林董的眼神纹丝不乱,透射出一抹冷意,“你不是吗?”

两人赤裸裸地对视,安静的房间里能够听到墙上挂钟走针的滴答声,一下一下,在二人之间来回穿行,悠闲得犹如看戏的观众。

最终,陈栋撤回自己近乎威胁的架势,狠狠盯了林董一眼,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去。

从那天以后好长一段日子里,陈栋再没在万丰出没过,岚岚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当然,她并不知道陈栋与他舅舅之间那场争执,她把这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的局面归功于自己的坚持,她第一次尝到了破釜沉舟后的成果。

3.主仆死磕

临近月末的时候,徐承如期归来,看到孤身一人前来接机的岚岚,他欣慰地揉揉她新烫的头发,“终于长大了啊!会亲自开车来接老公了。”

岚岚搂着他的胳膊左右端详,作不解状,“咦,怎么不见瘦下来,反而还胖一些啦?”她邪恶地一笑,“在那边过得挺滋润吧?”

徐承丝毫不怵她的怀疑,坦然道:“中年发福,不都这样嘛!”又瞅瞅岚岚,“你怎么瘦下来了?想我想的?”

岚岚一歪脖子,“美的你!我这是给人气地!”

徐承自然听说了她那位“十恶不赦”的老板的劣迹,呵呵笑着打趣她,“这不挺好的,你连上健身房的钱都可以省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上车回家,早在两天前,她就带着女儿从云仙那里搬回了自己家里。

岚岚开车时确实很谨慎,速度也慢,时不时就有车子超过她,徐承不免要笑话她几句。她却已经老皮老脸了,“这还算好啦!你不知道有一回我跟一辆电动三轮飚车,居然没飙过,把我气得!要不是车上有圆圆坐着,我非一脚油门踩下去不可!”

“也许踩的是刹车!”徐承惬意地调侃她。

“去你的!”岚岚气得大笑起来。

对于岚岚关切的询问,徐承照例是哼哼哈哈地应付,在外面工作岂能有不累人的?乔世宇是个做事讲求效率的人,徐承也不负其期望,从拍板购买新设备到实际验货收货及上马培训等一系列繁琐事务,他用了一个月就全部落实了。听起来挺简单的事,但因为涉及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尤其是与外方工程师打交道的时候,森桥连个可以帮衬他的人都没有,不得不亲力亲为,至于后期的培训效果,也是他从中做了大半的翻译工作,才勉勉强强通过了第一批合格的操作者。个中的种种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但既然是他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条注定不平坦的道路,就没什么可以抱怨的。此刻,看着岚岚心无城府、喜滋滋的笑脸,他更觉得没必要用自己的那些麻烦去叨扰她,他知道,只要他稍微一流露出疲倦的神色,她脸上这些动人的表情就会顷刻间转化为焦虑和担忧,那绝对不是他所期望的。

圆圆见到久别的爸爸也是高兴异常,上了幼儿园之后懂事了许多,不再留着哈喇子只知道在爸爸的旅行箱里翻找礼物了,抱着个小熊乖乖巧巧地坐在徐承膝盖上。

“圆圆乖不乖?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徐承拥着她亲昵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