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了口气,回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又不由得为可柔担起心来,只是转念一想,二伯母毕竟是可柔亲姑姑,便是要教训,也不会叫亲侄女吃大苦头的,大概只是禁足在房中,抄写几遍《女诫》之类的吧?趁早断了可柔的念想也好,三姑母的话虽不中听,但已经算是明白否决了可柔嫁给柳东宁的可能了,柳东宁始终是文慧的夫君。其实,柳家对可柔来说未必合适的,她也算是逃过一劫吧?

文怡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柳东行…也是柳家子孙,婚事也是由三姑母做主的,不知道…他们的将来会如何?

这么想着,她的脸又热起来,忙拿出扇子扇了几下,便听到如意的声音:“九小姐?”她转头一看,如意正从段氏离开的方向走过来,嘴里还在说:“方才远远地瞧见二太太往五小姐院里去了。九小姐没看贝?”

文怡勉强笑了笑:“看见了,不过二伯母大概没看到我。”

说话间如意巳到了跟前,不好意思地福了一礼:“都是奴婢的不是,叫您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耽误了回席的时间。”

“这有什么?我回到席上也是干坐着罢了。”文怡拉过她的手微笑道,“你有好些天没去看我了,我听说你母亲的病有了起色,可是药还中吃?若是不够,我再叫人去取。”

如意感激地道:“药极有效,多亏了九小姐了!大夫也说再吃上半个月,我娘就能好了呢。这些天因府里忙,奴碑告不得假,正着急呢,今儿能遇见九小姐,真是太好了!九小姐别怪奴婢贪心,为了老子娘。还请您再赏几包药。”

“这个容易,我回家就叫人传信过去,还要什么补药,你也一并说了,我好一并叫人送来。”文怡顿了顿,露出一个微笑,“别说什么求不求的话,我还要谢你那回的提醒呢!若不是你告诉我,那回出去玩原来有这么个缘故在,我怕是糊里糊涂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意脸上有些发红,四周看了者,便凑近了文怡道:“却是奴婢要给九小姐赔个不是了。那回奴婢原听说了些不好的传闻。才冒冒失夫地叫姨妈给您捎话。但这半个月来冷眼瞧着,奴婢倒觉得传闻当不得真,那位柳少爷…其实人还算厚道,就是有时侯有些…”她笑了笑,“我们做丫头的本不该私下议论亲戚家的少爷,只是觉得传闻有些蹊跷罢了,九小姐若听到些什么闲话,也别当了真。其实…柳少爷还是挺好的。”

文怡心下大奇,不明白如意为何会帮柳东行说话,但又生出几分羞涩,勉强笑道:“他好不好,与我什么相于?你这话倒有些奇怪。”

如意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把话说透:“九小姐且看着吧,这些事…其实奴婢本不该多嘴,只是这几年受了九小姐的恩惠,奴婢心里也盼着您好呢!”

文怡低下头,沉默片刻,才说:“我该回去了。”如意忙道: “奴婢送您出去吧?”文怡点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往前院方向走,没过多久,就看到内眷宴席所在的乐嘉堂的屋檐了。文怡正想叫如意回去,却冷不防看到树影后有两个人影走近,走在前头的是个小丫头,跟在后面的却是东平王世子朱景诚。

文怡吃了一惊,接着又看到那小丫头跟世子不知说了句什么,便飞快地跑了,只剩下朱景诚一人在原地。她忙伸手拉过如意,躲到树丛后,想了想,小声对如意道:“那位就是今日的主客东平王世子,照理说,他应该在前头正席上才对,怎奈跑到内院来?!”

如意也正糊涂呢:“今儿前头摆席,等人使唤,因此各处院子都抽调了不少人去,那小丫头瞧着似乎是蓉院的人,按说她应该没那么大胆子才对呀?”

文怡皱皱眉,想起蓉院正是文慧的住处,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便压低声音道:“我不好跟他照面,你过去问一声吧?若没事,就将他带回前头去,别叫人发现才好。”

如意点点头,转过树丛走上前去。文怡隐在树丛后,想着方才世子到内眷席上见礼时文慧的神色,又想到柳顾氏与段氏的对话,心里有 些发沉。

第六十四章 一股香风

朱景诚看着四且的景致,面上虽然还挂着淡淡的微笑,眼里却已经有了寒意。

他到顾家宅子里还不到一天时间,又是下榻在外院的客房里,并未到过内宅一游,但单凭那不远处乐嘉堂的一角,就能猜到这里已经是内院了,至少是极接近内院的,绝不是他这样的外男可以随便闲逛的地方。他自然不会怀疑顾家会胆大包天算计他什么,但一想起方才引路的小丫头的借口,还有一路上经过的几道无人守卫的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罢,就让他瞧瞧,引他来的是谁,又是打了什么主意,横竖如今日子也无聊得紧。

他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穿戴倒也华丽,只是不能跟顾五小姐与顾六小姐相比,莫非是顾氏长房的庶出女儿,或是旁支的千金?约他前来,该不会是要攀龙附凤吧?他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那女子正是如意。她来到朱景诚身前,并未直视他,只是微微低垂双目,行了一个礼:“奴婢见过世子爷,请问世子爷怎会在此?这里已是内宅了。”

居然是个丫头?!朱景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仍不动声色:“我却不知,我原在席间坐着,府上一个小丫头上菜时沾污了我的衣摆,我本打算回下处更衣,但那小丫头却说,客房离得远,一来一回太费事了,便引我到此地,说会拿衣裳来给我换。谁知一转眼,她就跑得没影了。姑娘不是她唤来的么?”

如意心里早骂了那小丫头一顿,脸上仍旧不露半点异色:“却是奴婢等失礼了,前院摆席的院子,原就有供贵客歇息的屋子,想来是那小丫头不懂规矩,冒犯了世子爷,请世子爷随奴婢来,奴婢送您回前头去吧。”说罢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朱景诚却更意外了,他本以为是这丫头命人引他前来的,现在看来,倒更象是来拦他。他皱起了眉头,不大喜欢这种连顾家侍女都能支使他的状况,而且他还没弄清楚,到底是谁引他来的呢!

他正要开口,却发现这丫头的双眼悄悄往斜后方看,不知是在看什么,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能看到一片一人高的树丛,半个人影都没有。忽然,他双目一凝,朝树丛下方盯去,那里隐隐能看到一片秋香色的裙角。

他挑了挑眉,却听得如意再次开口:“世子爷?您请。”朱景诚笑笑,正要开口说话,耳边响起一阵钗环相碰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的树丛后转了出来,却是顾家六小姐文慧。

文慧一见朱景诚,先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便发现如意也在场。她脸色一变,立时停下了脚步,带着几分不自在开口问:“如意,你怎的会在这里?”她身后的人也立即停下了脚步,一见如意,便害怕地缩了给脖子,连忙低头躲在文慧身后、一正是方才给朱景诚引路的小丫头。

如意又不是笨蛋,看到这个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瞪了那小丫头一眼,然后低着头,恭顺地答说:“有件事,奴婢要到前头请老太太的示下,路经此地,便看到世子爷在此迷了路,一问才知道他是要去更衣,奴婢正要给世子爷带路呢。”

“是么?”文慧心定了定”那你回去吧,我来给他带路。”

如意没抬头:“怎敢劳烦六小姐?奴婢这是要去见老太太的,若是让老太太知道奴婢偷懒,叫六小姐担了奴婢的差使,定要责怪奴婢的。况且世子爷这是要回前头席上,今儿来的客人多,若是六小姐叫人冲撞了,岂不又是奴婢的罪过?,、

文慧一窒,眼珠子一转,又道:“你听错了,我是说,我会让丫头给他带路。”

如意仍旧淡淡地:“六小姐身后的这个小丫头,怕是不认识路,不然也不会将前院的贵客引到后宅来了。还是奴婢去更妥当些。”

文慧心下羞恼,柳眉倒竖:“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如意没说话,头反倒垂得更低了。

朱景诚在旁看得明白,自然也猜到,今日要引自己前来的就是这位六小姐。美人相邀,他自然是有兴趣的,但这美人却是他表弟的心上人,他虽然不大在乎这一点,却也没打算在这时候跟柳家表弟翻脸。自打他满了十五岁,就从不缺少美人投怀送抱,当中不乏名门贵女、官宦千金,她们不过是多一层身份,多了点矜持,再多一分自以为是罢了,还不如他身边的几个侍女坦率可爱呢。想到这里,他又回头再瞧树丛一眼,却已看不到那片裙角了,不由得有些遗憾。不知道是哪一位闺秀在此躲避?倒比顾六小姐要斯文些,至少,还知道闺阁礼数。

一阵轻风吹来,飘来淡淡的香气,他吸了吸鼻子,嘴角翘了翘,再回望文慧的如花娇容,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淡淡地道:“不敢劳烦六表妹,就让这丫头带我回去吧。我离席也有好些时候了,再不回去就太失礼了。”说罢也不理会文慧,径自向着来路走。如意向文慧行了一礼,便小跑着追了上去,给朱景诚带路。

文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随手抓下一把花叶,便回头瞪那小丫环:“你怎么把人带到这种地方了?!这下被如意那丫头撞个正着,她要是告到祖母跟前,你还有命在?!”

那小丫环缩头缩脑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她救救自己,却没辩解什么。本来就是依令行事,她又怎知道如意会来?

文慧一甩袖便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还不快回去?!等差事完了再来领罚!”那小丫头哭得一抽一抽地,也跌跌撞撞地往前院去了。

文怡从树丛后转出来,脸色铁青。她深呼吸几下,方才冷静了些,慢慢沿着小路回了乐嘉堂。

堂内仍旧是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除了刚刚回席的文慧脸上明显不悦的神情外,仿佛人人都很开心。文怡努力压下朝文慧望去的冲动,缓缓走回原位坐下。文娟嘴边带着讽刺的笑,正睨着可柔瞧;可柔的眼睛却只盯着主席看。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是娇嫩的浅粉色衣裙,全新的,绣着雅致的蔷薇花,与文娴文娟今天穿的裙子是一个款式。

文娟一见文怡回来,忙凑过来问:“姐姐如何?方才太太已经过去瞧她了。文怡微笑道”五姐姐衣裳湿了,回去路上又吹了风,便觉得有些头疼,我便劝她歇一歇,省得来来去去的,反倒累得病了。”文怡挤挤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九姐姐说得是,五姐今儿一早起来就觉得不适,要是过了病气给这屋里的人,可不大好。”

文怡笑了笑,转头望向可柔,见其频频看向柳顾氏,却一直得不到回应,面上便不由自主地挂了几分沮丧。她心下暗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柔声括呼:”段妹妹,你怎的不吃菜?”可柔回过头,愣了愣,垂下眼帘:“我吃着呢,谢谢九姐姐。“低头喝了口茶,眼睛又往主席那边膘了。

文娟嗤了一声,便想将手里的茶碗扣过去,但一看她身上穿的衣裳,正是嫡母段氏给自己新做的四套夏季新衣中最华丽、最心爱的一件,便又舍不得,只能恨恨地将茶碗放下。但她一转念,想到这衣裳已经归了可柔,便又气不打一处来,双眼死死瞪着对方,几乎要喷出火了。

文怡察觉有异,有些提心吊胆,心想这位十妹妹可千万别再来一出了,打翻一次茶碗,还可以栽赃可柔,再打翻一次,谁都知道有鬼了,当着屋里这么多伯母婶娘姐妹们的面,堂妹的脸上可不好看。

就在文怡、文娟与可柔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时,外头大席上的气氛,也微次起来。

朱景诚仍旧穿着那身紫衣回到席上,坐在他对面的柳东宁挥手让刚刚报上最新小道游息的亲信衣厮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邻座的文良浑然不觉,还在问朱景诚:“世子爷这如,…难道那丫头没侍候您更衣?!”

朱景诚扫视柳东宁一眼,哈哈笑道:”那丫头认不得路,拐来拐去,反倒走错了地方。宁幸好我遇上顾老太太的丫头,才走了回来,索性也不必费事了,还望诸位海涵!”

顾文良笑道:“这有什么?我方才就说过,世子爷不必如此拘谨。”他亲手给朱景诚满上杯酒,又去推柳东宁:“柳表弟怎么了?你们是表兄弟,素来相熟,你劝世子爷多喝两杯吧?”朱景诚也意味深长地看着柳东宁:“可不是么?我们年岁相仿,从小就常见面的,兄弟情谊深厚,…表弟,你不会想灌醉我吧?”

柳东宁脸色好看了些,闻言也不由得笑了:“你们都是我的表哥,我倒是东听谁的话才好?不如我自罚一杯,两位哥哥饶了我吧?”言罢执杯一饮而尽。文良哈哈大笑,命人再上好酒来。

朱景诚笑了笑,浅酌一口,忽地鼻头一动,似乎闻到了一股有几分熟悉的香味。他侧头朝另一席望去,只见柳东宁那位言行有些笨拙的堂兄柳东行正陪随行的王府校尉罗克敌说话,似乎听得十分专注。柳东行今天穿的是一身豆绿缠枝莲纹的缎袍,腰间系着丝绦,垂着一只绣花锦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朱景诚收回视线,喝了口酒,觉得有些倒胃口,但还是不死心,便笑吟吟地问柳东宁:“你哥哥今日的兴致倒好,我方才出去时,他就跟罗校尉说得正高兴,没想到我回来了,他们还在说,倒不嫌烦。”

柳东宁笑道:,血他向来喜欢听那些英雄好汉的事迹,方才你不在,没听见,罗校尉说起他从前在边疆时杀敌的经历,真真精彩!”

朱景诚心情立时转好:“我早听了无数遍了,只怕能倒背如流!”眼睛斜向柳东行,决定找个合适的时间,向他打听那香囊的来历好了。

午宴过后,人人都酒饱饭足,段氏又命人摆上了小戏,宣乐堂上下足足闹到太阳落山,天完全黑了下来,方才宴罢。各房人等纷纷作别,出门上车,文怡自然也不例外。

她落在最后,悠悠闲闲地走出二门,冬葵与何家的已经等在那里了,前者忙迎了上来:“小姐,郭庆喜驾着马车候在前门呢。”文怡点点头,便要往外走,却听到后头有人在喊:”九小姐,您请等一等!”

文怡回头一看,原来是段氏身边的玉蜓,她皱了皱眉,便问:“有什么事?”

玉蜓跑到面前,福了一福,便赔笑道:“九小姐,您略等一等,我们太太想请您过去说话呢。”

文怡却有些心虚地想起了下午的事,道:“二伯母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如今天色已晚,我担心家中祖母…”

玉蜓笑道:“不会耽误太久的,我们太太有一件事要跟您商量“……”

文怡想了想,一咬牙,就算是被段氏发现她偷听,也无所谓了,大不了挨几句教“反正不是她故意要偷听的!便点头道:“那我就去坐坐。”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冬葵随我来,何嫂子且在二门上等一等。”

两人应了,文怡带着冬葵往芷院走来。才进门,便见到院中一片静悄悄的,丫头婆子们都避在角落里,三三两两,却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她正疑惑,便听见正屋里传出段氏的一声怒斥:“给我出去!若你敢再跑到人家面前丢人现眼,你就给我滚回康城去,我从此再不管你的死活!”

门帘一掀,可柔哭得满脸通红,撞了出来,抬头一见文怡,怔了怔,脸更红了,羞恼地扭头跑了。文怡知道这时二伯母在教训侄女,不由得有些尴尬。

玉蜓小心翼翼地报说:“太太,九小姐来了。”门帘又是一掀,玉蛾从屋里走了出来,瞪了她一眼,然后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道:“太太早就等着九小姐呢,九小姐快请”

文怡见她出人意料地殷勤,心中更加疑惑,只得走进屋去,与段氏见礼。

段氏脸上余怒未消,但对文怡的态度倒很亲切,又是叫人倒茶,又是叫人上点心,文怡答说才吃了饭不饿,她又叫人上湃凉了的果子,然后就是握着文怡的手,问些家常,或是祖母身子安康,要如何保养,等等等等。

文怡听得莫明其妙,又拿不准她的用意,更因本就心虚,只能小心应付。不料段氏闲话了半天后,便话风一转:“你母亲那边的亲戚,平日也少来往,但前儿我好象听谁提起,说你舅舅家的表兄中了今年平阳府府试和院试的案首,那可是大喜事呀!怎的不曾听你说起?”

第六十五章 拦路老虎

文怡怔了怔,有些迟疑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终究是亲戚家的喜事,祖母与我已经送过礼、贺过嘉了。”论理,以聂家的家世,就算聂珩中了两案案首,也未必能入长房的眼,二伯母怎的忽然问起这件事来?更何况,聂珩当日是来过顾庄的,那天正好是紫樱出嫁,花轿从宣和堂出去,整个六房都热闹得紧,二伯母怎会不曾听说?拖到现在才问,总让人有些疑惑。

段氏笑眯眯地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是你亲娘舅家,你亲表哥高中了,只是送一份贺礼,道一句恭喜,不是太简单了么?哪里能显出你们两家的亲近来?”说罢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疏忽了,那些天忙着你三姑省亲的事,便是听人说起,也没顾得上去贺你表哥。以顾聂两家的情份,着实是太怠慢了。正好,我如今总算能空出手来了,补送一份贺礼,想来还不算太失礼。只是不知道你表哥的年岁、喜好?”

文怡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几分:“表哥虚长我五岁,明年及冠。至于喜好…他倒是个好诗文的,又爱棋道,于家计营生上也有些见地…”她笑了笑,“其实大表哥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只是从前身体不好,许多事都做不来,如今身体好了,偏又要顾着读书科举,因此并没什么闲功夫去摆弄那些东西。二伯母不必费心了,我先前已经送了大礼过去,大表哥还要为今年的秋闱用功呢,他是不会在意这些俗礼的。”

可惜段氏很在意:“这怎么行呢?毕竟是礼数…照你这么说,你这位表哥倒是个才华横溢又爱好风雅的人,听人说还是位俊秀公子?那倒真真难得了!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婚配了?”

文怡微微低了头,斯斯文文地端坐着,脸上带了几分羞涩,答道:“大表哥已经定亲了,是舅母的内侄女儿,姓秦,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家学渊源,贤良淑德,又与大表哥青梅竹马,才貌也很相配。春天时我去舅舅家,听说两家正商议婚期呢。我连贺礼都备好了。”

段氏怔了怔,勉强笑道:“原来已经定下了?别人跟我说起你表哥时,还道他尚未婚配,也没定亲,说是平阳城里有闺女的人家都在打听他的事呢!没想到…”

文怡不好意思地掩口笑道:“定是早就定了的,只是大表哥还要考功名,舅舅舅母怕他分心,因此没有大肆宣扬罢了。平阳城里的人家怕是要失望了,不瞒二伯母说,大表哥进府城赶考,同行的就是他丈人呢,外甥作婿,又事关功名前程,秦家老爷怕是看得极紧。”

段氏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但她终究是心有城府的人,很好就恢复了正常,言笑晏晏地道:“如此倒又添了一件大喜事了!等婚期定了,你好歹要告诉二伯母一声,我好备下大礼相贺。”

文怡垂首为礼,一脸柔顺的模样:“侄女儿替舅舅、舅母与大表哥先谢过二伯母了。说不得届时还要请您去喝杯水酒。”

段氏笑着点点头,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这时,玉蛾从外头进来,向段氏耳语几句,段氏脸色一沉,便转头对文怡道:“你略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文怡忙说想先回去,明日再来的话,段氏却笑着按住她,“就一会儿,二伯母很快就会回来的。”竟是不容她反对,径自带着玉蛾出去了。

文怡有些郁闷,但段氏都发了话,她又不好自己走掉,只好继续呆坐着,猜想是不是可柔又做了什么事,才会让段氏急急离开。站在她身后的冬葵脸色有些古怪,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小姐,二太太是不是…打算将段小姐许配给表少爷?”文怡瞥了她一眼,冬葵立刻闭了嘴,低下头不说话。

屋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门外本是由玉蜓带着几个二等丫头守着,但因为段氏带上了她们,因此外头无人,一片静悄悄的。文怡有些不自在地直了直腰板,眼睛忍不住往窗外瞧,心里猜度着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忽然,门帘一掀,可柔走了进来,身上仍旧穿着那套粉红衣裙,脸上却是一片苍白。

文怡有些意外,不过知道段氏离开不是因为可柔犯了事,也暗暗松了口气,微笑问:“段妹妹来了?”

可柔却眼直直地走过来,愣愣地道:“听说你有个表哥?丫头们都说…姑姑要把我嫁给他,可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文怡吃了一惊,忙给冬葵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出了门守着。文怡站起身,见可柔脸色发青,身上还在微微发抖,有些不忍,忙将她拉到椅边坐下,柔声道:“你别听人胡说,没有的事。”

可柔惨笑道:“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姑姑嫌我丢了她的脸,恨不得立时把我嫁出去呢!她自打听说你表哥得了案首,就一直在盘算这件事,不过是因柳家人还在,才暂且搁下罢了…”她收了笑, 直直地望文怡:“我告诉你,我早已拿定了主意,绝不会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