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见状便笑着打圆场:“ 方才在上面,赵掌柜的提过,象五姐姐这样的,只要多坐两日船,习惯了就没事了.若是走两日.歇两日。反而更难受呢。如今且让姐姐喝了药试试,若还能支持,再起程吧。至手城里的景致.横竖这里离顾庄也近,日后再来也是一样的。若是怕船上闷,不如让赵管事过来说说城中趣事,消遣一二,也就是了。”

蒋氏脸色好看了些.面上也有了笑意:“ 这话说得是。其实咱们自家铺子里的东西,叫人送来瞧也是一样的,何必非要进城去?” 便让婆子去吩咐那赵孟,让他把几个铺子里的新奇物事.都打点了送过来给于老夫人与儿女、侄女们看。

文怡哑然。文娟倒是很高兴,连于老夫人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赵孟听了这个命今,脸上笑容依旧,额上却冒出汗来.但东家吩咐了,他也只好干笑着道:“ 既如此,小的这就回铺子里打点。” 正要转身下船,却看到一行人抬着两顶小轿在码头上往这边走来.那小轿十分眼熟,他想了想.立时大惊失色,急急下船迎上前去。

为首的那顶小轿轿帘一掀,一个窈窕的身影弯腰走了下来,却正是文慧。她身上穿着崭新的海棠红小袄、宝蓝色缠枚牡丹绣花马面裙,外披大红羽缎斗篷.头上插着一根多宝金步摇.五彩宝石晃呀晃的.在太阳光底下十分显眼。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船上,嫣然一笑,便招呼着身后随侍的丫头婆子们,往船板走来。

等她上了船,文怡等人已经得了消息上了甲板,见她一身新衣,都吃了一惊。

蒋氏忙拉着她进了楼舱,上下打量一番。方才问:“ 这是才刚进缄买的?”

文怡点点头,又笑着凑到母亲身边:“ 您闻闻,这是熏风阁才进的新香.说是西洋来的,女儿闻着倒才几分象桂花的味儿,跟京里香铺出的香比,略清雅些,闻着也不讨厌。女儿还替母亲买了一瓶玫瑰香的.一瓶百合香的.回头母亲试了看喜欢哪一种?”

蒋氏从来对女儿都是千依百顺的,见女儿穿了小半年粗衣布裙.连粉都没心情擦.巳经心疼得不行了,如今见女儿打扮一新,别有一番妩媚风度,又懂得李顺,便乐得合不拢嘴:“ 你这孩子.就知道嘴甜!以后想要再下船,好歹跟我说一声,不然遇到事可怎么好?”

文慧撅嘴道:“ 母亲又教训人了!女儿这回可没胡闹.您瞧瞧.我带了十来个人呢!又是坐轿子去的,能遇到什么事?您放心,这一路上女儿安份得很.没叫不三不四的人看见!”

蒋氏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兴致勃勃地拉着女儿去瞧带回来的东西,倒是于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连文慧专门为她买的沉香手串也只是扫了一眼,便推说江风吹得头疼,回舱去了。后来赵孟送了几箱铺子里的货物来,她也没心情去瞧,只才蒋氏与文娟各挑了两样首饰.文娟还替文娴桃了两件。文慧看不上眼.文安则赏玩一番后.又丢开手

了。倒是文抬见文娴的气色略有好转.便暗地里让丫头去找何家的.让她陪着赵嬷嬷.租了辆马车进城转了一圈,买了几样特产,再往聂珩提过的书铺里寻了两本游记来。

赵嬷嬷与何家的回到港口,便到大船上来与文怡说估.提起城中热闹,百业兴旺,她们还到康城书院走了一圈.看看聂家表少爷曾读过书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以后兴许连十七少爷也要去那里读书呢。那里书铺文房店都极多,衣食住行也方便.还有许多专门租给外地学子的小宅.又干净又请雅,租金虽偏贵,却仍旧供不应求。

文怡听了心中一动:家中田产虽不少,但看天吃饭,若是遇上灾年.收成便要大打折扣,既有几个余钱,不如在康城置几个这样的小宅,租与学子,倒是个长久的营生…

第一百零八章 巧言辩解

在康城置房产的事,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妥的,文怡虑及眼中正在赶路.便将这个念头暂时按下不表。

第二天.文娴的气色有了好转,看来应该是那药起了作用。于老夫人与文怡、文娟也放心了些,蒋氏立时便吩咐下去,让家人准备起航。于是顾宗的船在康城逗留一夜后.再次驶入了东江。

离开康城后,一路都是水,便是遇上几个小城镇,也远不如康城繁华,只能聊以补充船上食水而巳.因此船上的日子就变得十分无聊起来,连一向耐得住性子的文怡与文娴,也不得不成天坐在棋盘前,用不大擅长的棋艺来打发时间。至于文慧文安和文娟,早就忍不住了。

船一停便闹着要上岸去逛.哪怕明知道那只是个小渔村也不倒外,被于老夫人数落一通。方才罢了。最后文安没忍住.寻了个借口,搬到了后面一艘船上,那里有他几个熟悉的小厮。可以陪着玩闹,比起留在大船上被一群老少女眷包围要强一些。

文安走了,大船上越发无聊,蒋氏、文慧等人成天陪在于老夫人身边说笑.也才些撑不住了。还是于老夫人不耐烦,只说头疼,窝回舱房中,蒋氏也只好陪着,文慧便脱了身出来,在船上四处走动。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甚至还要亲手试一试掌舵,船工吓破了胆,好说歹说,千求万求,才将她打发回楼舱里。

文慧无事可做.便来寻文娴与文怡。她虽然埋怨文娴这位姐姐在自己被送往庵堂请修时不闻不问,但在船上无聊得久了,也顽不得许多.想着对方这些日子的态度还算和煦,便要拉着人说话,只不过是话里话外带了几根刺而已。

文娴只作不知,还劝她:“ 六妹妹,如不要赶路。比起坐马车,巳经舒服多了.你且忍耐些时日吧,持回了京,你有多少玩不得?偏要在这时候四处转悠,倘或一时不慎.掉进水里.可不是玩儿的!你就安安静静她坐在舱里.看看凤景,与姐妹们说说话.不好么?”

文慧听了她的说教,便不耐烦了:“ 又是这些话!姐姐成天说来说去的,你不烦,我都烦了!” 又扫视棋盘一眼,不屑地撇撇嘴:“ 两个臭棋篓子即使是下上十年,也不会有长进!”

文娟坐在旁边,闻言柳眉一竖:“ 五姐姐和九姐姐是臭棋篓子,难道六姐姐的棋艺就很好了?!上回柳表哥来时,局局都要人家相让的是雅呀?!偏还不乐意叫人让子.说是下互先.却又不许人家赢。这世上棋下得最臭的就是六姐姐了!”

文慧大怒:“ 胡说!我的棋艺就算是在京中,闺阁里也是少才敌手的.哪个说我的棋臭?!柳东宁自作聪明,谁要他相让了?!你休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文娟面露嘲讽,便要跟她再吵起来,文娴无可奋何她与文怡对视一眼.忙忙拉住自家妹妹:“ 别吵了,我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被风吹得头才些疼,似乎又开始晕了.十妹妹陪我回房去歇歇吧?”

文娟很想要留下来跟文慧争个输赢,但又担心姐姐是真的不舒服,瞪了文慧好几眼.方才搀着后者离开了。她一走,架自然就吵不起来了.文怡暗暗松了口气,勉强冲文慧笑笑:“ 六姐姐.左右无事,咱们说说话解闷好了。你昨儿不是曾说过,京中今年时兴什么妆花料子么?” 想着投其所好总是万无一失的.让文慧针对感兴起的话题说上半日,渴了累了就会回房歇着去,自己随口应几声,也能省点儿力气。

文慧冷哼:“ 那是春天时的花样了,这会子巳经入了冬,只怕早换了两三回,若是这时候还穿什么妆花料子做的衣裳,叫人看见了要笑掉大牙的!” 说着一屁股坐在文娴原本的位子上,扫了棋盘一眼。“罢了,趁着无事,我来指点你几手!”

文怡讶然,但想想自己在才艺上的造诣,又想想对方一直以来的才名,便按捺下心中的浮躁.十分客气她讳对方指教。没想到两盘棋下来,她倒是得益非浅。文慧在诗书才艺上向有威名,倒不是假的.真真是琴棋书画皆通。

只拿棋艺来说,文慧不但知道许多书本上记载的棋形变化,还随口就拈来典故,言及何人于何时何地与何人对局,曾使过这一手,得了何种结果,成就何种佳话。又或者哪一位古时的有名棋士于某种布局上造诣极深,常常将对手斩于马下,云云。文怡听着.倒觉得比闺学罗先生的课更浅显易懂些,只是文慧态度倨傲.说话语气又不大好,叫人听

了生气.不然倒是个好老师。

当然.文慧年岁尚浅,棋艺虽比文怡要强许多,却算不上是高手。文怡偶尔也能发现她布局的几个漏洞,寻机下子,打乱她的布局。文慧本是高高在上指点堂妹棋艺的,不想阴沟里翻船,居然叫个臭棋篓子翻了盘去.当即恼了.典故也不说,棋艺也不教.一门心思下起棋来。如此这般费了大半个时辰的北夫.方才满头大汗她将文抬打了个落花流水,文慧只觉得浑身畅快.嘴角露了笑意.漫不经心地拣着棋子:“没想到你掌得倒快,叫我费了些心思,不过还是差得远了.可得好好用功。下回得了空,我再指点指点你。”

文怡忍笑,乖顺地应了声。

收拾好棋子.文怡觉得下了半日棋.也有些累了,瞥见窗外夕阳西下,巳近饭时,便笑道。” 今儿就此打住吧,明日若有了兴致,再向姐姐请教。”

“ 罢了。” 文慧伸了伸腰,脸上也才些倦意“ 坐了半日.怪酸的…” 急然起了兴致,“ 晚上咱们去后头船上找小七怎么样?我听人说他天天去看船工做活,我本想去看上一份的,这船的人却都是木头人.无论如何也不许我近前,无趣至极!咱们就找小七去.才他陪着,那些船工也不好推脱了!” 文慧与文安的关系似乎有了些好转,虽然还没回复到从前的亲密,但至少文安己经愿意听文慧说话,偶尔还会送点吃喝过来,因此文慧便又打上了这个弟弟的主意。

文怡皱着眉道:“六姐姐,你这又是何必?那些船工虽说是顾家常年来往的船行小工,到底是外头雇的,又是青壮男子,我们无事也要避着些,你还要靠过去做甚?!若是对行船之事才兴趣,等船靠了岸,你跟大伯母说一声,请一两位船妇来演示一番,也就是了。”

文慧扫兴地道:“这如何一样?叫船妇过来,不过是摆个样子,我要知道的是船家是如何行船的!”她有些不满地盯着文怡,只觉得自己居然会认为这个妹妹可以结交,一定是眼花了:“我又不是要做什么坏事,你拦着我做什么?!就你最规矩!”

文怡闭口不言,只是低头捻着棋子,默默地想着是不是要寻个借口离开为佳。那边厢,文慧己经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左右瞥了随侍在侧的丫头们一眼,见秀竹脸上露出微微的不满,而自己身边的踏雪和寻梅却是低眉顺眼地,一点儿异色不见,便觉得有些得意,抬手挥了挥,要打发人出去:“快到饭时了,你们去瞧瞧,晚饭几时能好?再去看看老太太与大太太如何了。”

踏雪与寻梅依言退了出去,秀竹却面带担心地看了文怡一眼,见文怡点头,方才退出。文怡见文慧脸色,便疑心她有私话与自己说,也不吭声,沉默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文慧冷笑几声,凑近了低声道:“别在我面并装规矩人儿,我可是都知道了!”文怡神色不动:“姐姐知道什么?”

文慧挑挑眉:“那日你过来探病,跟我说起小七脸上的伤势,我说那柳东行给的药好,你便撺唆我去打听柳东行的近况,说叫小七写信去讨药…我那时一心念着弟弟,也没多想,直到前儿我母亲说起,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是有私心的!”

文怡脸上红了一红,小心地将茶碗稳住,放回桌面上,暗暗深呼吸几下,告诉自己这对候不能乱,不然从此就要被文慧拿捏住了。

文慧见她脸红,更加得意:“瞧,你那回在二门上对我说了什么话?好个正经未出阁的女孩儿!这回漏馅了吧?看你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对我说教了!”

文怡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六姐姐既要笑话我,那妹妹也问姐姐一句,若是换了姐姐遇上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办?”

文慧一怔:“遇上什么事?”

文怡两眼盯着前方的窗子,幽幽地道:“先是被姑母半逼着说了亲,却再也没有下文,数月之后,传来消息,姑母正在相看别的人家…”她将视线转回文慧脸上:“若换了是姐姐遇到这样的事,难道就能安之若素?!”

文慧一掌拍向桌面,柳眉倒竖:“当然不能!凭什么?!”说完怔了怔,却是明白了文怡的意思,撇嘴道:“这又不是一回事…”

文怡道:“虽不是一回事,却也说明了妹妹的难处。姐姐请想,妹妹自问并无一点错处,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亲事也是听从长辈的安排。可是…被同族的姑母欺侮至此,我怎能不问?!”她垂下眼帘,“亲事是柳家提出来的,他们人一走,便数月无音信,事关终身,我能不担忧么?况且若柳家出尔反尔,顾家名声也会受损,不知情的人听说了,还不知会怎么编排呢!我一个人不要紧,就怕祖母听了伤心,还连累了文母的清名!”

文慧张张嘴,想起自己的遭遇,倒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文怡又继续道:“顾柳两家本是至亲,大伯母从京城回来,对柳家的事想必有所了解。我有心要探知一二,却又怡惊动了祖母,会累她老人家担心。可没才祖母出面,我们家还有什么人能为我做主?少不得厚着脸皮,拐着弯去打听了。我当然知道这不合规矩,可事关终身,又与我顾家名声有大干系,我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她抬头朝文慧苦笑,“我幼失怙持,自然比不得姐姐,有父母兄长为你筹谋。祖母年纪己经大了,我不能为她分忧,己是不孝,又怎能为了还未有定论的事,让她老人家伤心难过呢?”

文慧讪讪地,绞尽脑汁,才说出一句:“我不过是说笑罢了,倒引得你驳了这么一大通话,还红了眼圈,叫人看见了,倒象是我在欺负你似的…”

文怡这才发觉自己眼角湿了,忙掏出帕子擦去,笑道:“我也是有感而发。”顿了顿,“若换了别人,我是不会对她说这些的。正是因为六姐姐为人直率,又急公好义,我方才大着胆子诉两句苦罢了。姐姐只当没听见,忘了它吧。”她幽幽叹了口气:“三姑母身份尊贵,柳家也是世家望族,从来只有他们挑人的,哪有人敢与他们较真?自然是他们家觉得哪个好,就亲近哪个,改日觉得那人不好了,招呼都不用打,便寻别人去了。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孩儿,哪敢抱怨一声?”

“我可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孩儿!”文慧心中狂叫。她早知道三姑母看中自己,想将自己配给柳东宁,在见到朱景诚之前,她也是这么想的,虽说后来改了主意,但柳东宁对她的痴心,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如今虽说被罚去庵里清修了半年,但她自问并无错处,不过是鲁莽了些,运气又不好罢了,她以后行事谨慎些也就是了,但婚姻之事,只有她嫌弃柳东宁,没有柳东宁嫌弃她的道理!别人污蔑她也就算了,连知道实情的柳东宁都敢嫌她,做梦!

文慧气得再次重重地拍了桌面一下:“休要自暴自弃!你是我们顾家的女儿,怎能叫人欺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

文怡忙道:“姐姐又胡说了,他家是知道匪劫之事的,你何苦惹恼了三姑母,若是她不管不顾地在外头胡说,你在京里要怎么待下去?!”

“怕什么?!”文慧一仰脖子,“我问心无愧,还怕她不成?!”

文怡劝她:“你不怕她,却要防她胡说八道,坏你的名声,以后你再想图什么好亲事,也难办了。姐姐向来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忍一时之气,以图后事要紧。”

文慧听了,倒冷静了几分,想赵朱景诚,暗暗点头。等她成了事.再出这口气也不迟。她瞥向文怡.眼中带了几分赞许之色:“ 九妹妹放心,我是不会忘了你的.等到事成之后,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文怡心中好笑,却又怕她再闹.便胡乱应了。

不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船渐渐放慢了行驶的速度,船家见不远处有一小镇.便通知顾家管事,禀报上来,要停靠在那镇子的码头处。蒋氏应了.船慢慢驶了过去,却听到岸上一片混乱,有一大队人闹哄哄地聚在码头上.似乎在找什么人。

第一百零九章 有人遇险

那些人大多数穿着一样的服色,有的手里拿了棍棒,有的则拎着粗麻绳,吵吵嚷嚷的,都快要跟岸边几艘船的人打起来了。管事的远远瞧见,担心会有麻烦,便急急叫那船家在离岸数十尺的地方停下,自己去给蒋氏报信。

蒋氏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是官眷,又是外头来的,跟本地人毫不相干,何必怕他们?!大不了拿老爷的帖子去见镇上的主事人,或是直接找上青州知府,看他们敢不敢胡来!”这里附近最大的城市就是青州,那里的知府,正好是顾大老爷属下一个小官的族亲,先前出京时,她已经从丈夫那里听说了,因此并不把几个地头蛇放在眼里。

于老夫人却不赞同地道:“话不能这么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瞧那些人的穿着,都是一样的服色,十有八九是豪门家奴。青州附近的大户人家,也曾出过几个人物,何苦为了一点小事,惹上他们?!”

便让那管事去问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蒋氏不敢阻拦,那管事便出去远远向其他船上的人喊话,问了个究竟。

原来那些人是附近姚国公家老宅的仆役,今日主人家书房失窃,丢失了一样十分要紧的东西,下人追寻贼踪,到得小镇附近便不见了踪影,倒是有人听闻码头上出现过生人,听那形容,与贼人才几分相象,于是姚家家丁便追了过来。他们是早早探听过消息,得知那可疑的贼人就在码头上等候渡船,并未离开,因此包围了这一片码头搜索,不料搜了半日,却始终搜不到人,那带头的管事怕主人家怪罪,已轻开始勒令下人搜查在码头上停靠的过路船只了,这才与那些船上的人吵起来。

于老夫人听了回报,眉头紧皱:“姚国公府?姚家世代为宦,向来讲究行事中正,怎的下人行事如此嚣张?!”蒋氏忙道:“婆婆记错了,这不是姚园丈他家,想是郑王妃的娘家,与皇后娘娘家并不是一支的。”于老夫人这才恍然。

文怡姐妹等人这时已听说了消息,都赶到长辈跟前,闻得蒋氏如此说,文娟先发问:“郑王妃的娘家也姓姚么?若与皇后娘娘家不是一支的,那就不是咱们家亲戚了?”

于老夫人便道:“姚家也是大族,那姚国公府原也有过爵位,只是早就没落了,又与姚国丈分了家,多年来都住在原籍。合该他家祖宗有灵,到了先帝时,出了一个庶子,竟是个骁勇善战的,在北疆立下大功,又殉了国,先帝皇恩浩荡,便把他家的国公爵位重新赏了回去。

只可惜自那庶子之后,这国公府竟再无一个子弟有出息,若不是郑王母族势大,自己又有出息,今上担心他成了气候,也不会将姚国公家的女儿封为王妃。”顿了顿,“我们顾家与姚家虽是姻亲,到底隔了一层,这姚国公家与姚国丈家也是少有往来的,未必卖我们家的账,还是远着些吧。

“遂吩咐管事,继续往前行船,另寻一个宿头。

蒋氏原是打算应声的,但一见女儿脸上浮现出不情愿的表情,又想到天色已晚,过了这个宿头,不知到几时才能找到停船歇息的地方,便道:“婆婆所虑固然有道理,只是我们家与那偷东西的贼又没干系,更不曾与姚家交恶,何必自己先避让了?如今天都快黑了,又是饭时,若不停在此处,今晚又该怎么办?往日媳妇儿也曾走过这条水路,靠头几里外倒是有个小村子,可地方着实太偏僻了,若在那里过夜,别说媳如儿不放心,就是船家,只怕也要提心吊胆呢!”

文慧忙忙点头,上前向于老夫人撒娇道:“祖母,咱们就在这里歇吧!若那些人敢上船来,咱们就把官眷的名号打出去,他们自然不敢造次的!”

于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才面带不悦地望向蒋氏:“姚家不过是出了个死将军,再添一个藩王妃罢了,青州地面上,他家也不是头一份儿!

可你瞧他家下人的架势,如此霸道,可见那失窃的定是要紧东西,才会让姚国公一家连名声都顾不上了!咱们的船靠过去,再逗留一晚上,便是再清白无辜,落在他家的人眼中,都要带了三分嫌疑。他家若是不顾脸面,硬要上船搜查,便是事后入了罪,这几个孩子的名声也要受损了!你当了几十年的官太太,竟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么?怪不得大老爷总向我报怨你是个糊涂的!”

这话说得重了,蒋氏脸色惨白,低下头不敢说话。文慧惊愕地看着祖母,想要为母亲说情,却被文怡拉了一把,才闭上嘴。管事的立时便领命而去,不一令儿,船重新启动,却是离开了码头,往下游方向驶去。

楼舱中一片沉默。文怡见无人敢开口说话,于老夫人又一直板着脸,犹豫了一下,道:“今儿晚饭要迟了,怕大伯祖母、大伯母、七哥哥和姐妹们会饿着,冬日天冷,饿了容易生病。船里还有些点心,不如先叫丫头们送过来,就着茶水,垫垫肚子?”

舱中气氛稍稍松动了些,于老夫人见是文怡开口,倒不好把她当自家孙女儿一般甩脸子,便放缓了语气:“你想到周到,就这么办吧。”

随侍在侧的如意与双喜立时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下去,一个去取点心,一个去倒茶。还好船尾处有一个小小的茶炉子,是一整天都没熄过火的,专门预备着主人要茶,不一会儿,热茶与点心便都送了上来。于老夫人用了些,脸色也好看步了,瞥了蒋氏一眼,心里虽未消气,却还心疼孙子孙女,便让文娴文慧姐妹等过来吃,还特地请了文怡,又叫人传话到后面船上,提醒家人给文安送点心,随即便扶了丫头,回舱房去了。

她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文慧立即问文怡:“你方才拦我做什么?!”惹得众人都把视线投到文怡身上。

文怡心里没好气,便坦白道:“六姐姐,你去说情,大伯祖母只有更生气的,那可就没完没了了!还要连累你自己,何苦来?”

文慧却是不解:“为何我去说情,祖母会更生气?这道理可不通!”

文怡抿抿嘴,只觉得自己太过多管用事了。文慧哪里是个通晓人情的?只看她平日行事,就知道她本性了。

还好,文慧虽不懂人情,蒋氏却有几分明白,勉强笑道:“慧儿,你要谢你妹妹呢,不然方才你祖母不但会骂母亲,还会骂你。母亲总是做媳妇的,婆婆教训些什么,母亲都只能听着,哪能争辩呢?”

说罢眼圈一红,便委屈地低下了头。

文慧忙上前挽着她的手哄道:“母亲别难过”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