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日子就定在了十月十五那日。

十月十五一大早,父怡便梳洗完毕,穿好新做的薄棉袄裙,披上厚厚的斗篷,带着丫头前往祖毋的院子请安。

九房的文顺、文全兄弟已经搬回了自家宅院,后院便空了出来,只是考虑到十五太太是在这里断气的,别人倒罢了,对年纪已大的卢老夫人而言,未免有些忌讳。文怡正担心祖母会有个万一呢,便坚决反对她搬回去,只从收回来的宣和堂东西两路宅院中,选出一个最为完好又最舒适的,让仲管家带人略加修整,打掉间隔的外墙,再将房舍内部装饰一番,才让祖母带着弟弟与小堂妹搬了进去。

如今卢老夫人所住的这个院子,取名为“颐年堂”,位于宅子东南角,无论是从前院还是从正院进出,甚至前住后院和厨房,都很方便。

院子有两进,共有十二间房,足够住下一老二小三位主人,以及侍候的人手。文怡还把相邻的小院子收抬出来,将赵嬷嬷迁了过去,再添上两个小丫头陪伴,好让她能享享清福。

文怡刚走进颐年堂,便看到赵嬷嬷穿着一身崭新的象牙色对襟袄儿、褐色马面裙,外头罩着驼色蝙蝠刺锈比甲,头上还围着黑绒缀珠的护额,插了两根赤金簪子,打扮得体体面面的,站在廊下正拉着石楠说话。石楠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十分恭敬的模样。

文怡便笑着走上去道:“嬷嬷今儿来得真早,瞧这一身,真真体面!嬷嬷早该这么打扮起来了!”

赵嬷嬷一听便不好意思地掩了脸:“瞧小姐说的什么话?!老奴一把年纪了,还打扮什么呀?这不是因为要出远门么?都是为了咱们家的体面!”

卢老夫人因不能陪孙女北上,便让赵嬷嬷随行照应,想着她是个积年的老人,也见过世面,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孙女儿不好开口,她可以出面。

因此文怡早早便吩咐要给赵嬷嬷置办新的出门衣裳,闻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笑而不语,挽着她的手臀进门。

卢老夫人正在屋里听着仲娘子禀报行事装车的事宜,又嘱咐了许多话,见孙女与赵嬷嬷进来了,便道:“要注意的事我先前已经说了许多遍了,也不必再啰嗦,你只要记住,遇到什么难以决断的事,就跟你嬷嬷商量,别一个人自作主张。”

文怡忙郑重应下。卢老夫人又对赵嬷嬷叹道:“她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出远门,你多替我照应着些。”赵嬷嬷忙道:“老夫人放心吧,我一定把小姐照应好了!”卢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忽又记起一件事:“对了,你随我来,我有东西交给你。”赵嬷嬷有些好奇,忙随她往里间走,迎春要上来搀扶卢老夫人,却被她打发了出去。

文怡猜想祖母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东西要交给赵嬷嬷,也不多问,转到东暖阁里,见文康正扒在炕桌上写大字,水荭就坐在他对面低头做针线,瞧见她进来,忙起身相迎:“小姐来了。”文康猛地抬头,将笔一丢,便扑下炕来,吓得文怡忙忙上前接住,板起脸数落道:“瞧你这个猴样儿!急什么呢?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办?!”

文康缩缩脑袋,乖乖说:“我下回不敢了。”.接着又着急地问:“九姐姐,你是要出远门么?要去多久?康儿舍不得你…”

文怡笑了,抱着他坐上炕,摸摸他的头道:“九姐姐要陪大伯母上京,几个月就回来了。九姐姐也舍不得祖母与康儿、悦儿,不知道康儿在这几个月里,是不是会乖乖地,好好吃饭,好好学字?”

文康眨着大眼点头:“康儿会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学字。六哥昨儿才教了我两个字,十一哥也教了我两个。”他伸出短短的小指头,数了数,“加起来一共四个…祖母也教了四个,所以有八个了…我一天学八个,一个月…三十天…就是…就是…”算不出来了。

文怡笑着抱住他:“就是二百四十个!康儿真厉害!比姐姐小时候强多了!等姐姐回来,康儿就把学会的字全都写给姐姐看,好不好?”

文康笑得小脸通红,大力点头,不过很快又有些迟疑地缩了缩脖子:“若是我忘了怎么办…姐姐不要骂我…”

文怡笑道:“忘了也不要紧,重新记住就好了。康儿也不必贪多,记牢最重要!等到明年你满了五岁生日,就去跟你哥哥们一起念书,好不好?”

文康大力点头,两只眼晴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姐姐姐姐,你到时候会一起去么?妹妹会一起去么?!”

文怡柔声道:“姐姐不跟你们一起去,不过姐姐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妹妹年纪还小,过几年她长大了,就要到别的学堂里上学,跟你们不在一块儿,不过你们从学里回来后,可以在一处温习功课,也可以一起玩要。”

文康听了,十分高兴:“好啊好啊!我到时候要教妹妹玩陀螺!

我最会玩陀螺了!祖母前儿还答应我,要给我做新的、好看的陀螺呢!”不过他很快又耸拉下小脸:“可是六哥说我不该想着玩…”

文怡心知这是什么缘故,便微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那是因为康儿已经长大很多了,不再象以前位样只知道玩,还学会了写字,马上就要开始续书了。六哥是希塑你有出息,因此才这样教导你。今日姐姐要出远门,要有几个月的时间不在家,在这段日子里,你就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还是个男子汉,你能不能答应姐姐,要照顾好祖母,照顾好妹妹?”

文康听了,忙郑重点头:“我知道了,我是男子汉,我会照顾好祖母,照顾好妹妹!”接着又红着小脸伸手拉了拉文怡的袖子:“不过…姐姐可得记得早些回来…康儿很多东西都不会呢…”

文怡笑着点头。

仲娘子在外间报说:“老夫人,早饭已经备好了,长房那边来人传话,说巳时开船。”

“知道了。”卢老夫人的声音从西屋那边传来,文怡忙抱了文康下炕:“走,咱们吃早饭去!”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过饭,文怡便正式向祖母拜别了。这是她重生后头一回离家如此之久,一时不舍,便哽咽道:“祖母好歹多留心天气,起了冷风要添衣,身子一有不适,就去请大夫…若有什么事要办的,只管吩咐管家去办,不然让六哥帮把手历练历练也好…若是闷了,就请几位伯母、婶娘过来说说话,不要轻易出门,免得吹了风着凉…想什么吃的、玩的,都别有顾虑,萧老大夫开的药,每天都要记得喝…”

卢老夫人微微红了眼圈,勉强笑道:“你当你祖母我如此无用么?

放心,我会照应好自己的!我还等着看è涅*磐你出嫁、康儿娶亲呢!”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去,问石楠:“可都打点好了?东西没有遗漏吧?”

石楠红着眼圈道:“都装好车子,已经清点过,并无遗漏。”

卢老夫人点点头,回头再看孙女,又撇开了头:“你嬷嬷年纪大了,路上多注意些,别让她出什么差错。”

文怡含泪点头,赵嬷嬷忙道:“好啦好啦,又不是一去不回头,有什么可伤心的?老夫人,您就当是小姐去了西山庄子上小住几个月!

想想以后的好事吧!”又劝文怡,“小姐,你再这样,老夫人岂不是更伤心?!”

文怡忙擦去泪水,露出一个笑:“嬷嬷说得是。祖母千万保重身体,孙女儿去了,想必开春就能回来。有大伯祖母与大伯父、大伯母的照拂,又有姐妹们陪伴,孙女儿一切都好,您不必牵挂。”

卢老夫人点点头,嘴角也带上了一抹笑意:“在长辈家里做客,行事需谨慎,礼数不可缺。”

文怡郑重应下:“是。”又有丫环送了棉垫上来,文怡跪下行了大礼拜别,方才在家人的护送下,坐上小马车,前往码头。

长房备下的船已经候在码头上了。船有三艘,一艘大的上等船,是长房一家与文怡带着近身侍婢坐的,两艘中等大小的船,则是供随行男女仆妇所坐。六房众人才到码头,便有长房的管事迎了上来,将文怡迎到船边,又禀告说:“老太太与大太太和三位小姐已经在船上了,二太太也在船上送信。”

文怡点点头,便往大船的方向走,却望见前方搭在码头边与船舷之间的木板边上,可柔正怔怔地挡在路中央,盯着大船瞧。她稍一迟疑,便问:“段妹妹是来送行的?有心了。”

可柔转过头来,原本苍白憔悴的小脸忽地一亮:“九姐姐!你也要去京城么?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个忙?!”眼中泄露出一抹疯狂之色。

文格一怔,心中立时想起了她对柳东宁的执着,眼下柳东宁也许就在京城,她要自己帮的忙,会是什么?!

文怡警惕地道:“若是段妹妹想我稍些京城风物回来,倒是极容易的,但除此之外,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我这一去,住的是深宅大院,又不能出门见人,行事远不如在家里方便。”

可柔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是么…那…那…”

不等她“那”完,文怡便朝身后的冬葵使了个眼色,冬葵立时会意地搀住赵嬷嬷:“嬷嬷当心脚下!”又笑着对文怡说:“小姐,时候不早了,该上船了。”

文怡应了声,回头去看可柔,可柔却还站在那里不动,这回是长房的管事看不过眼了,咳了一声,微慢地道:“段家表小姐,你挡了我们九小姐的道了!”

可柔这才醒过神来,小脸涨红,忿恨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走开几步,让出路来。

二太太段氏出现在甲板上,看着精神不大利索,见了文怡,笑得也有几分勉强:“九丫头来了?正好,船要出发了,早些出发,也好早些到康城。”随行在侧的玉蛾非常有眼色的搀着她下了船,又小声招呼可柔:“表小姐,要走了。”

可柔不舍地再看了那船一眼,才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姑母身后离开。走得远了,文怡还隐约听到段氏问玉蛾:“怎么不见玉蜓?”玉蛾答道:“方才老爷送行时哭得厉害,玉蜓怕他有个好歹,就先侍候老爷回去了。”段氏闻言脚下一停,方才继续往前走。

文怡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妙,但事关族中长辈的家务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要与赵嬷嬷一同上船。

谁知上了船,向于老夫人和蒋氏请过安,要安排舱房时,她们才知道,大船的房间不多,每位少爷小姐都有两个丫头随行,大老太太那里更是有四个丫头、四个婆子,加上大太太蒋氏身边的,船上只能空出两间舱房来了。文怡一行五人,两个丫头冬葵与秀竹,一个赵嬷嬷,再加上一个何家的,是绝对住不下的。赵嬷嬷便坚持要移到后面的船上去,顺便带走一个何家的,让冬葵、秀竹竹两人陪着文怡住在大船上。

大船要比中等船只稳当,而赵嬷嬷年纪又大了,因此文怡心中有些不乐意。赵嬷嬷便小声道:“小姐别糊涂!若嬷嬷与你都住大船,哪里还容得下两个丫头?!嬷嬷又不比年轻人动作利索!没得委屈了你!倒不如让嬷嬷与何嫂子住在后头,也有个人说话,小姐身边也有人服侍了,这样办最好!嬷嬷身体好着呢,别把嬷嬷当成纸糊的!”文怡犹豫了半日,方才勉强答应了。

赵嬷嬷带着何家的去了别的船,文怡带着冬葵与秀竹住进舱中,看着丫头们收拾房间,她略一踌躇,便起身去寻姐妹们说话。

丫头们告诉她,小姐们都在上头的船舱里陪老太太与大太太说话呢,文怡便又转回甲板上,忽的一阵大风吹来,吹得船帆哗哗作响。文怡摁住裙摆,按住头发,却忽然感觉到一道光照在脸上,她眯着眼睛,手搭凉棚,转头朝光的方向望去,原来是太阳从云层里冒了出来,映在水面上,俨然是万丈金波。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顺着江面张望,只见前方一片开阔,似乎遥无边际。

船工的吆喝声响起,要开船了。

第一百零七章 水路通津

坐船旅行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起初一两日还好。文怡重生前也坐过船走过水路,但因为当初出家离乡时,是走陆路离开的,因此这还是她头一回坐船离开家乡,颇有几分新鲜感。加上江面风光秀美,她除了陪长辈们说说话,便时不时到甲板上看风景,看那万丈波涛汹涌,只觉得胸中也开阔了许多。此时还是初冬时节,有了太阳照耀,便是江上风大些,也不让人觉得冷,而且船走得不算快,又有厚实的斗篷御风,文怡很是悠然自得。

船过了平阳城后,江上船只多了,再逗留在甲板上,便有进不便。文怡这才回到楼船里,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喝喝茶,看看外头的风景,与姐妹们说说话,倒也颇有一番乐趣。

船走了一日半,便抵达了康城港口。这里是太平江与东江交汇之处,既是方圆五百里内最大的城市,又是平康地区最大的商贸中心,据说有近百万人口聚居,光是港口里停靠的船只,就有数千艘,这还是因为时近年末,许多商人担心江水结冰,会阻碍行程,因此转到别处去了,若是春夏秋时节,船只最多可达两万余艇,整个港口都会被塞满。

文怡听着长房位于康城的店铺掌柜赵孟介绍康城的风土人情与繁华景致,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她前世也曾路过康城,只是当时跟着师傅,出家人囊中羞涩,因此坐的是最低等的客运大棚船,住的是城中一座小庵堂漏雨的厢房,吃的也是百姓施舍的饭菜,每日只是随师傅四处化缘,或是讨有钱人家太太、奶奶们的欢心,哪里有闲心去欣赏这座大埠的繁华?便是从大街上走过,她也没功夫瞄那进商铺里琳琅满目的货物一眼。

如今家中富足,又没什么忧心之事,她听着赵孟的巧舌如簧,倒有几分意动,想去城里见识见识了。她与那些长年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有一点不同,就是深信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要在外头多走动、多见世面,方能增长见识,否则偏安一隅,便是本身再聪慧,也难免思想浅薄。康城既是大下大港之一,虽比不得归海城,却也颇负盛名,她马上就要到京城去了,在康城开开眼界,也是有好处的。

那赵孟有五十来岁年纪,个子矮矮胖胖,一张圆脸上长着一双细长的小眼,笑起来如同弥勒佛般,加上腆着个大肚子,嘴巴又能说会道,让人一见就觉得讨喜。但他能掌管顾家长房名下位于康城的所有商铺,自然不是只靠长了个讨喜模样,或者能说会道而已,还十分有眼色,兼且有息灵通。他早听说顾家六房如令已经有了嗣子,又收回了族产,家业是越发兴旺了,眼前这位九小姐,是顾家的独苗,听说十分得当家的六老太太宠爱,本人年纪虽小,却也是极能干的,心里早就盘算开了。

他笑眯眯地道:“九小姐若是有意到城里走一走,就跟老太太和大太太说一声,请少爷和其他小姐们一道,极便宜的。铺子里有干净的马车,伙计们也懂规矩,不会让小姐们到不合适的地方去。城里有几个园子,是一些体面人家建来消暑避寒的,其中一个还是从前康王府的产业,如今只要派人去打个招呼,就能去玩一日。若是小姐们不想去外人的地方,咱们家在城里有几个铺子,常有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去逛,小姐们便到铺子里瞧瞧如何?”

文怡听说过长房的铺子,有卖绸缎的、卖金珠首饰的,也有卖书籍文房的,她对衣料首饰之类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兴趣。家里常用的,她不必去这些地方买,自有人送到家里来;而不常用的,她也没心思去买,如今的六房还没富贵到任她挥霍的地步。倒是那个卖书籍文房的铺子,她有些心动,曾听大表哥提过,康城的书店里有各种游记,记载了天下名山大川的秀美风光,或是各地风土人情,甚至有介绍外洋典故的,她也想给自己买几本,这一路上可作消遣。

赵孟偷看她神色,又笑着添了一句:“小姐们要进京,难免要出门做客,便是衣裳一时来不及做新的,首饰也该添几样,或是有新奇的玩意儿,买一两样也使得,送人也是好的。听说京中如今正时兴外洋来的玩物呢!什么水晶瓶子盛的香水儿、金镶宝石的小怀表、五彩宝石嵌的金镯子、象牙雕的小船儿…城里应有尽有!便是咱们家的铺子

旁,也有一家这样卖洋货的店呢!”

文怡还在犹豫,刚走进楼船里的文娟先开口了:“真有这样好玩的东西?那我可真要去瞧瞧了!”说罢便笑着拉坐在角落里打盹的文安,“七哥哥,咱们一块儿逛逛去吧?”

文安不耐烦地怡起头,手还掩着一边脸颊:“去去去!哪个要去逛?!五姐姐还病着呢,你倒有闲心去玩了?!说得文娟一脸悻悻然地,耸拉着小脸,生气地往旁边一坐。

文娴自打出发半日后,便开始晕船,一整天都没吃下一口饭,连喝水都要吐,小脸煞白,连说话都没了力气。这也是顾家的船走得这么慢,又在康城停靠逗留的原因。方才赵孟受召过来时,便带来了一位熟识的大夫,眼下正在船中为文娴诊治。

文怡听到文安的话,暗暗惭愧了一下,便问文娟:“五姐姐可好些了?”

文娟闷闷地道:“还是那个样儿,只略比行船时好些,大夫已开了药,我方才求祖母跟大伯母说,在这里略停两日,等姐姐好进再走,可大伯母却有些不乐意…”

文安微微冷笑:“祖母还没事呢,要这三条船的人都等她一个,只怕五姐姐自个儿都不好意思了!”

文娟不服气:“ 五姐姐自己也说了不用,是我心疼她,才求的祖母!祖母也说了,若是实在不行,就多停两日,等姐姐好些再说。到底是亲孙女儿,祖母自个儿也心疼呢!”

文安一脸不以为然。文怡才些头疼.忙劝他们:“ 别吵了,仔细赵管事瞧了笑话!” 兄妹俩这才消停些。

赵孟却是一脸笑眯眯地道:“ 十小姐,五小姐是少坐船.才会觉得晕.眼下水路正是平稳的时候,再熬两日,就能习惯了。若是一觉得不适.便停下来歇两天再走,这停停走走的,反而会一路晕下去呢!您放心.小的今儿带来的这位大夫,

最擅长治晕船了.有个家传秘方儿,一吃下去.包管妥当!”

文娟漫不轻心地应了句:“ 希塑如此。” 又兴致勃勃地问起:“城里还才什么好玩的?你快给我说说!”

文安在旁嗤笑:“ 你又进不了城.就算听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儿的.管什么用?!”

文娟瞪他:“ 听听又怎么了?船上如此无聊.听来消遣也好.回头五姐姐好了.我也可以告诉她,让她高兴高兴!”

文怡叹了口气,对赵孟道:“ 虽然我们也想去城里见识见识.但眼下实在是不方便,我等会儿去请大伯祖母与大伯母的示下,看她们怎么说.再来回复赵掌柜吧.

赵孟自然是笑眯眯地应了。文怡劝了文安文娟几句,见那大夫从舱房里上来了.忙派冬葵去问.后者回来禀报说:“ 开了方子.巳经让人熬药去了。大夫还留了一小匣药膏,说是擦了可以止晕船.五小姐擦了,似乎精神好了些。”

文怡闻言忙叫过文娟,下舱房里去看文娴,果然见她脸色稍有起色,只是仍旧有气无力的.便把那下船进城游玩的兴致打消了几分,只坐在床边轻声安慰她。文娟则在于老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被她瞪了一眼:“ 胡说!咱们是什么样儿的人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文娟不甘心拖小声道:“ 又不是到别的地方去,不过是咱们家的铺子.帝年听家里人说起那铺子里的货物如何新奇,却从未亲眼见过.孙女儿也不过是想开开眼界…再说,五姐姐这般模样,留在船上也是难受,不如送到铺子后院里休养两日,只怕就好了!”

蒋氏皱了皱眉:“ 咱们起程巳经迟了.路上再耽搁,若是不能赶在江水结冰前到达归海城.就要堵在路上了,那可得开未冰化了才能继续走。天寒她冻的,我们倒还罢了,老太太如何禁得住?!”

文娴弱弱地道:“ 怎能因为我一个人,就耽误了祖母与伯母的行程?我没事的,伯母只管让船家起程就是…”但马上就感觉到一阵头晕.无力地倒回枕边。

文娟咬了咬唇,虽是不甘不愿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这几个月里她在祖母跟前还算有点体面.但终究不好放肆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