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见状便安慰她道:“既是皇命,圣上自有道理,表姑母何必想得太多呢?”

李太太叹道:“你们小孩子家不懂事,哪里知道这里头的风险?前任金吾卫统领被撤职,听说是因为被卷入了皇子争权的风波之中,还跟郑王有些关系。这还只是风传呢,也没听说有什么明证,圣上说撤职就撤职了,转眼便下了大牢,至今还没个下文,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据说他是圣上登基前就得用的亲信,尚且落得如此下场。我们老爷不过是刚从北疆调回来,在京里半点根基也无,若是有个好歹,叫我们一家子怎么办?!”

文怡并不这么想:“我先前并不知道前任统领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被撤下来的,如今一听表姑母的话,倒有几分明白了。说不定圣上就是看中了表姑父背景简单,不朋不党,在京城根基不深呢?因为与众多高官权贵都没什么交情,才有可能不受制肘,专心王事。表姑母细想,这金吾卫统领是守卫宫禁的要职,关系到圣上一家子的身家性命,若是寻一个与众多权贵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将领充任,万一此人与什么图谋不轨的人扯上了关联,那该如何是好?便是他对圣上忠心耿耿,圣上也难免多心。因此,倒不如找表姑父这样的,跟谁都没有往来,跟谁都不熟悉的,还能放心些。且表姑父在北疆多年,勇于杀敌,忠心自然不容置疑。这是圣上圣明之处。”

李太太恍然,总算稍稍放心了些,待丈夫晚间下了差回来,与他一说,李大人倒有几分讶异了:“这个顾丫头倒还聪明,小小年纪,居然能想到这些。”

李太太急了:“这么说文怡的话是对的?!”

李大人不置可否,只是道:“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就别管了,沪国公府那头,也别上门去,春姐儿去倒是不妨。总之,往日如何行事的,你依旧如何行事,不必有所改变。”

李太太听出几分不对了:“莫非…是沪国公府荐的你?”她简直不敢相信,“可我们不过是叫孩子上公府陪小姐们玩耍了一回而已!”

李大人笑了笑:“当然不是为了这个。罢了,说给你听也不要紧,你别告诉人就是了。”这才将上头透露的一点内幕告知妻子。

原来金吾卫统领一职,自从去年留空后,便一直没寻到合适的继任人选。军方与兵部分别荐了好几拨人上去,皇帝不知为何都没有准,后来沪国公入了京,闲谈时问起,皇帝才露了口风,居然是因为忌惮各方荐上来的人不够“单纯”,他担心会让心思不纯之人有机会将手伸到内宫里来,威胁到他的安危,才一直没有决定人选。最后,他把这个重任交给了沪国公,让沪国公推荐一个合适可靠的人来。

这就叫沪国公犯了难。他在军中虽然威名赫赫,但毕竟离开多年了,在现在的军将之中,寻一个武艺、资历都合乎要求,又与一众皇子藩王及各方权贵都没有牵连的人,谈何容易?他烦了许久,最后还是在妻女谈论起几个女孩儿的小聚会时,才发现了一个被忽视已久的人选,那就是李春熙的父亲。

背景简单,与所有皇子、藩王、权贵都没有联系。北疆边将出身,勇武过人,忠心可靠,又不爱钻营,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最要紧的是,他能被调入京畿,还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虽然皇帝一时把他忘了,但调令一下,他必然会对皇帝更加感激。

李大人笑道:“这些话有的是别人告诉我的,有的是我自己猜度的,今夜出自我口,入你之耳,便再没第三个人知道。你只管安心在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必担心别的。就算将来有什么好歹,我毕竟是圣上亲自提拔的人,断不会轻易吃了亏去。”

李太太双眼微微一睁,但很快就镇静下来:“沪国公府那头…真不要紧么?”她问的是丈夫让自己别上公府大门的事。

“不要紧。”

李大人嘻嘻一笑,“国公夫人不过是客气话罢了,国公爷却是知道轻重的。我既然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从今往后,便不该与这些权贵私下来往了。就算别人说我不懂知恩图报,你也当作没听到就好。国公爷荐我,是出于公心,我也只需牢记对我有知遇之恩的,乃是圣上,便足够了。”

李太太心领神会,只是忍不住多问:“那春姐儿那边…还是别让她再与那些小姐们一块儿玩了吧?”

李大人笑了:“那倒不必,先前女儿还跟人家小姐一块儿玩呢,如今让她避嫌,岂不是惹人多心?就象我先前说的,往日如何行事的,你们还照旧行事,不要有所变化才好。春姐儿的性子素来孤僻,能结识几个相处得来的朋友,也能过得开心些。只是要记得约束冬哥儿别叫他跟那些纨绔子弟鬼混不学好,耽误了功课就行。”顿了顿,“你那个表侄女,倒是难得的聪慧孩子,才多大年纪,就想得这么通透。叫孩子们多与她相处,若能学到点玲珑心思,我们做父母的,也能放心些。”

李太太一一应下了,此后果真镇定下来,在家如常行事,对一双儿女也不曾透露什么口风,平日里来往的人家,既没疏远也没亲近,该有的礼数半点不缺,并不因为自家丈夫升了官而有所怠慢,而沪国公府那边,也只让小女儿们结交玩耍,除此之外,便是在大节下送一份礼去。外人看来,不过是面上情,并不见两家有私谊。沪国公府那头,大概也是心里有数,早把请她常上门做客的前言忘了个精光,就这样淡淡地相处着。

李大人的大统领之职很快就坐稳了,不但圣上颇为赞赏,连属下的刺头们也统统被收服了,两个副统领也都甘心为他效命,原本有些凌乱的金吾卫军务,不过几日就整顿安好。李大人为此还得了圣上的赏赐,朝中大臣们也看出了圣意,熄了针对他的心思。

李太太见状心中更加安稳,带着一双儿女与文怡在家里闲谈时,故意试探过几回,发现文怡心智比同龄的女孩儿都要强些,性情也更稳重,相比之下,自家女儿虽然不是活络的性子,处理事务也很冷静沉着,却总是少了几分周全,心里便不由得暗暗称奇。七姑母少时便是聪慧又良善的性子,怪不得能教养出这样出色的孙女儿来呢。

李太太对文怡更亲近了几分,又常在私下嘱咐女儿,多与文怡相处,哪怕是学点与人相处的手段,也是好的。京城与淮城和北疆不同,无论人事物都要复杂许多,女儿春熙性子清冷,又不谙人情世故,若是遇上心思不正的人,难免要吃亏的。若女儿能学到文怡几分谨慎,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能少操些心。

文怡只觉得李太太对自己比先前更亲热了些,却也没多想,只道是相处得久了,感情自然会变得深厚。她大部分心思都用在留意秀竹的举动上了。

虽然李大人的升迁出乎她的意料,但无疑能更好地助她达到目的,比她原本设想的更好。就在朝廷的旨意下达后的第二天早上,秀竹便被人叫了出去,据说是有“亲戚”来寻她,就在后门等着。秀竹去了一遭回来后,脸色就一直阴晴不定,整天板着个脸,连针线都不耐烦做了。

第三日早上,又有“亲戚”来寻她。秀竹黑着脸,磨蹭了一会儿才出去,回来后,却是一脸惊恐的模样,看着文怡,欲言又止。

文怡没法当作没看见,只好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秀竹咬咬唇,眼圈忽地一红,跪下道:“小姐,奴婢的舅母来寻奴婢,说是…说是大老太太发了火,要把小姐接回去呢!”

文怡心中冷笑,漫不经心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听途说而已,侍郎府若要派人来,我怎会不知道?”

秀竹哽咽道:“老太太怕小姐不肯答应,就叫舅母来寻奴婢,让奴婢试探小姐的口风…小姐,奴婢一家子虽然已是六房的人,可…还有好些亲戚长辈还在长房当差…”

文怡微微一笑:“这话就更没道理了,当日大伯祖母和大伯母分明都答应了我在这里多住几日的,这才几日功夫?便是要派人来接我,也没有发火的道理,更别说会因此发作你的亲戚了。别是你舅母听风就是雨,误会了主人家的意思吧?行了,你若不安心,回侍郎府走一遭算了,去看看你那些亲戚们,看是不是一场误会?”

秀竹又惊又喜:“小姐,您…您肯让奴婢回去?!”

“为什么不肯?”文怡又喝了一口茶,“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只管回去就是。只是别忘了我还在这府里,别一去不回就行了。

秀竹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回去瞧一眼,就会立刻回来的!”

文怡嘴角微微一弯,忽然清咳一声,叫了冬葵进来:“赵嬷嬷今日又去瞧她亲戚了?”

冬葵瞥了秀竹一眼,对文怡笑道:“可不是么?嬷嬷高兴坏了呢!听李太太的口风,那位千户太太十分热心肠,还说要把那一家子都送给李家。李太太这两日正忙着叫人伢子来,打算买一房家人回赠呢!”

“这可真是喜事。”文怡笑道,“嬷嬷的亲戚到了表姑母家来,她就更能放心了。”然后仿佛不经意地问起,“既如此,后日我与李姐姐出门时,就不必让嬷嬷随行了,这回要出城呢,说不定还要在郊外住一日,嬷嬷年纪大了,别累着了她。我们只管听表姑母派人就是。”

冬葵应了,秀竹暗暗吃了一惊:“小姐又要出门么?这回要出城?”

文怡点点头:“上回茶会时就说定了的,后儿是查家姐姐做东,请我们上她家城外的庄子去玩耍。沪国公府和龙家的几位小姐都去呢!”说罢抿嘴一笑,“李家弟弟也会随行,说是要护着我与李姐姐呢!真真人小鬼大!”

她与冬葵笑成一团,眼睛却暗暗瞥向秀竹,见后者面露异色,嘴角不由得露出一分笑意。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外来客

龙灵听得奇怪:“是谁来了?居然叫你这般避讳?”

“哪个避讳他了?”查玥撇撇嘴,“只是不耐烦理会罢了!你也知道,我上头有个姑姑,昔年曾嫁进康王府,做了几年侧妃。先头康王妃去世时,因世子年纪小,就让我姑姑照料了两年,我们家只好把那位世子当成了亲戚。只是我姑姑早就死了,那位世子又总是胡闹,我们哪里有心思理会他?他本来还有点眼色,不来闹我们,只是最近不知怎的,居然往我们家送了两回衣料点心。听说我们要到城外来玩,还吵着要一起来!我娘无法,只能跟他说明,我请的都是女孩儿,他不方便过来。他嘴上不说,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得我们今日出城,也有男子在,便一大早地派人来叫我们等他。我怕他真的会跟来,才会特地派人去给你们引路,省得你们不知情,叫他堵住了。”

文怡听得是康王世子,便不由得忆起那年在平阴庄子上时,听说的康王世子扶灵过路的事,忙问:“他是藩王世子,又明说要一起来玩,你丢下他跑了,就不怕他怪罪么?“

查玥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他不过是只没牙的老虎,谁还把他当回事不成?也就是皇上、皇后怜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才会将他养在宫中,百般宠爱。只是他天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读书不成,武艺也见不得人,偏还喜欢胡闹,每每把人气得哭笑不得,若非如此,又怎会迟迟未能继承王爵?如今宫里也知道他的本性,就算他大闹,也不会真怪罪下来的。今儿我丢下他,大不了让他在我家吵闹一番,过后皇后娘娘还会让他上门来赔罪,我半点亏也不会吃,你只管放心就是!”

文怡听得诧异,即便只是一位世子,尚未承袭王爵,到底还是宗室贵人,居然会被人轻忽到这个地步,他到底有多“胡闹”?

不过人都到门口了,即便查玥心里再不乐意,也不能把人放着不管。她只好让庄头带了几个人过去侍候,还叫人收拾出一个“能见人的小院子”,供那位世子爷一行人休息,便招呼着友人们去瞧她兄长们在庄子里收罗的几匹好马了。

还是阮孟馨劝她:“即便那位世子爷再不成气候,你也别太出格了,宫里知道了,虽不会说你什么,心里难免会怨你捧高睬低。好歹也算是亲戚,你且容他一时。”见查玥闷头不说话,她又对李春熙道:“李家妹妹,我们都是女孩儿,你小兄弟年纪虽小,独自一人也无趣得紧,不如让他去陪那位世子爷说说话?放心,那位世子虽胡闹些,却是再好说话不过了,旁人也会看好了,不让他欺负了你弟弟。”

李冬瑞听到她提起了自己,忙说了一句:“我不要紧,在这里也很有趣。”却听得自家姐姐在说:“那就让他去吧,反正他在跟前也是胡闹。”他立时耷拉下脸来:“姐,你怎么这样说…”李春熙冷冷瞥他一眼:“怎么?这里都是女孩儿,你更想在这里呆着?!真想当个花花公子?!”李冬瑞打了个冷战:“不…我这就去…”乖乖随查家庄子上的人去了见那位康王世子了。

文怡看得好笑,不过见查家人与李春熙都如此淡定,也就暂时放下了心,随众人一道去观赏马匹,接着又去吃了午饭,中间听闻李冬瑞与那位康王世子一道往庄外骑马去了,居然出人意料地合得来。

饭后大家都说要去山谷里散散丵步,李春熙听说弟弟也在那附近,便拉上文怡的手:“咱们也一道去吧,方才瞧着那边景色不错。”文怡微笑着点了点头,与她手拉手随众人往山谷方向走,远远地便瞧见李冬瑞与另一个少年骑着马往这边飞奔而来,嚷得十分欢快,显然是得了乐子。

查玥嘟囔道:“果然,胡闹的人遇上花…”她看了李春熙一眼,没说下去。

两个少年远远看见众人,便骑马拐了个弯,往她们冲过来,谁知才到半路,不知那位康王世子的马是怎么了,也没瞧见有什么异状,那位世子爷却整个人往地面上摔下来,一张脸埋进泥土中,半晌不曾动弹。

众人顿时惊呆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起点,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还不到傍晚时分,侍郎府派来的人就到了。

文怡从丫环那里得知消息后,赶到正屋时,李太太正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古嬷嬷闲聊:“你家太太真是太客气了,上回送来的特产还剩下许多呢,这就又送过来了。大冷天的,辛苦妈妈特地走了这一遭。”

古嬷嬷恭敬地站在地上,正要回话,李太太却已经回过头,吩咐自家丫头:“把这些都收起来吧,林千户的太太上回不是说过正想这个吃么?拿个匣子装了送过去。把昨儿得的两盆腊梅交给古妈妈,让她带回去给蒋太太,算是还礼。”

古嬷嬷面上一喜,正要替主人道谢,李太太却已看到了文怡:“怡丫头来了?快进来!你族里的长辈特地遣了个妈妈来瞧你呢!还说要接你回去,其实这又何必?你在这里住得好好的,这么快走做什么?难不成是顾太太嫌我们家门第低微,招呼不起她的远房侄女儿不成?”

古嬷嬷听得满头大汗,正要说几句辩解的话,文怡已经走上来开口笑道:“表姑母多心了,长房的大伯母不过是担心我住在这里会给您添麻烦罢了。她本是好意,只是不知道表姑母正想我留下来多陪陪您说话呢,还请您别见怪,只当看在侄女儿的面上吧。”

李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笑吟吟地三两句便把这个话题混过去了,反而问起文怡后日要出门时带的东西可都齐备了,又说了自己打算派哪几个家人跟车侍候,还要文怡后日多照顾李春熙。

文怡一一应下,与她十分亲近。

古嬷嬷看在眼里,十分不是滋味,但她从头到尾都插不了嘴,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只好自认倒霉,想着九小姐见她特意来了,总会单独与她说几句话的,到时候把老太太和大太太的意思传达清楚就行了。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文怡居然当着李太太的面问她是否还有别的话要转达,她怎么好当着李家人的面说出来?犹犹豫豫地,只好说没有,不等她补充一句“太太有几句话要嘱咐九小姐”,李太太已经下了逐客令。她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小松瓜瓜

文怡看着古嬷嬷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十分解气。李太太似笑非笑地嗑着瓜籽儿,道:“看来你那几个族亲也开始着急了,是听了外头的传言,还是自己想得太多?”

文怡笑道:“我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女孩儿,也就是因缘巧合,认得了几位朋友,带着表姐妹们上人家家里玩了一遭,便是表姑父升了官,也是因他忠于王事,品性端正,得了圣上赏识的缘故,与我有何干系?以大伯父的资历,断不至于生出这样的误会,想来是大伯母关心则乱,一时想岔了。”

李太太微微一笑:“我也曾听人说过,顾侍郎的夫人是位慈母,对儿女最是宠爱的。据说她平日除了与几家世交的内眷往来,便少与人结交,会想岔了,也不出奇,毕竟母女连心。顾家六小姐在路王府茶会上与东平王世子相处甚密,事后却传出东平王世子意欲与别家闺秀联姻的传闻,六小姐在家里多静养几日也是好的,省得到外头听人乱嚼舌头。只是那位老太太的行事,倒叫人有些不明白了。按理说,你的亲事又不曾碍着她什么,我这头已经打听过欲与柳家结亲的人是谁,并捎过话去了,正巧那家男主人就在我们老爷属下当差,不过两天功夫,听说已经给女儿另寻了一户好人家。既如此,你与柳尚书那个侄儿的婚事按说就再没了阻碍,缘何侍郎府的老太太还不肯松口呢?”

文怡冷笑,垂下眼帘:“大约是觉得我胆子太大了,不够恭顺吧?”长房在顾氏一族里当家作主久了,即便是于老夫人这样历经世事的,嘴里说着要低调行事,不能叫族人再抓住了把柄,但一旦遇上有晚辈敢捋虎须,也难免会心生气恼。她不就是要自己低头听话么?不低头又如何?难不成只有长房的人能为自己订下亲事?!

她抬头看向李太太:“表姑母,您真的要到柳家去?”李太太曾提过,要亲自上柳家与三姑母谈自己跟柳东行的婚事,省得再通过长房行事,拖拖拉拉了。她做为自己的表姑母,也算是外亲,是可以出这个面的。

“去,怎么不去?”李太太眉眼一挑,“我还要拉上你干娘一道去呢!你独个儿在京城,族人不替你出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我就是你娘家人,柳家欺负我侄女儿,还想我忍气吞声?!若他家不给个满意的答复,我就跟他们没完!”她虽是好性儿,也不代表遇上什么事都要忍。如今她也是二品诰命了,足以与柳尚书的夫人平起平坐,就算柳家是世家望族,她卢家也不是小门小户,顾家更不是柳家能轻视的!这回定要柳家给个说法才行!

一想到她如今这个二品诰命,也算是文怡间接带来的福气,她便更心疼这个侄女儿了,更别说七姑母卢老夫人还曾对她父母有大恩。无论如何,她也要给侄女讨个公道!

李太太心里拿定了主意,便跟文怡商量起去柳家时该怎么说话,又把文怡与柳东行订下这门亲事时的细节都一一问清楚。文怡只是不好意思说起自己与柳东行早就认识,但当日柳顾氏提亲的经过,却没什么含糊的地方,她一一说明后,李太太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到了第二日,她又下了帖子,把罗四太太请了过来,两人商量了半日。

两位太太出门去柳家这天,正是文怡与李春熙应邀前往查家位于城北郊外的农庄玩耍的日子。李太太认为,三个孩子在这时候出城,正好可以避嫌,省得顾柳两家又出什么妖蛾子。于是文怡就与李春熙坐上了马车,在李冬瑞与一众李家男女仆从的护送下,往查府去了,只是才走到半路,便遇上了查家派来引路的人,于是在那人引领之下,到了城门处与查玥等人会合,然后一齐浩浩荡荡地往城外来。

查家的庄子在一处山谷中,因为正好坐落在一处温泉眼上,因此特地修了一座三进的大院子,以供主人家冬日前来避寒。眼下查将军领军在外,查夫人又不爱动弹,查家一众小辈也不常前来小住,因此,即便查家早早打发了人来清扫整理,又烧着地龙,宅子还是有些清冷气息。查玥一进门,就忙忙打发了人去安排各人休息的屋子,又让人上热茶点心,丫环婆子在屋里屋外穿梭不停,方才给宅子添了几分热闹气息。

龙灵才坐下,便有些跃跃欲试:“方才进庄子的时候,我瞧见山谷里头好大一片青翠,似乎比别处暖和些,咱们不如进山谷里玩儿吧?”

阮孟馨等人也有几分意动,查玥却翻了个白眼:“忙什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你不饿么?吃了饭再说!我早早就要知会过庄头,要他收拾出两桌干净的野味来,你不是见天说那回在谁家吃的鹿肉香么?今儿也尝尝我们家做的如何?!”

李春熙闻言笑道:“这个天气,山里还有野味打?”

“是庄子里养的吧?”阮孟萱道,“我家的庄子旧年年下也会送活鹿来,但跟野生的没法比,不过是图个野意儿罢了。”

查玥一窒,讪讪地道:“管他们是猎来的还是自家养的,只要有鹿肉吃就行了。”为了摆脱尴尬,她又忙不迭招呼李冬瑞,“李家小弟,你头一回来,记得多吃两块!我还叫人备了好酒!”

李冬瑞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查家姐姐,若只是吃鹿肉倒罢了。方才我那长随特地嘱咐我,让我不要喝鹿血酒呢!”

查玥一愣,继而面色大红,跺脚道:“臭小子,怪不得长着一张花花公子的脸呢,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一扭身就跑了。

李冬瑞被骂得莫名其妙:“查家姐姐这是怎么了?”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何况他虽长了这副模样,但也没干啥坏事呀…

阮孟馨与李春熙都不明所以,阮孟萱打着圆场安抚李冬瑞,龙灵却在一旁偷偷忍笑。文怡面色有些古怪,隐约记得,鹿血酒好象是壮阳的…

既是做客,少了主人家怎么行?龙灵好不容易把查玥拉了回来,却听得庄外又响起了一阵喧闹,查玥命人去打听了,那媳妇子回来后在她耳边低语一番,她脸上出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阮孟萱问:“你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查玥的脸色依旧古怪,但瞧着神色并不焦急,“只是来了个不速之客罢了。真是的,我今儿还特地提早出门,又不让你们上我家来,就是为了摆脱他,不想他居然自个儿来了!”

龙灵听得奇怪:“是谁来了?居然叫你这般避讳?”

“哪个避讳他了?”查玥撇撇嘴,“只是不耐烦理会罢了!你也知道,我上头有个姑姑,昔年曾嫁进康王府,做了几年侧妃。先头康王妃去世时,因世子年纪小,就让我姑姑照料了两年,我们家只好把那位世子当成了亲戚。只是我姑姑早就死了,那位世子又总是胡闹,我们哪里有心思理会他?他本来还有点眼色,不来闹我们,只是最近不知怎的,居然往我们家送了两回衣料点心。听说我们要到城外来玩,还吵着要一起来!我娘无法,只能跟他说明,我请的都是女孩儿,他不方便过来。他嘴上不说,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得我们今日出城,也有男子在,便一大早地派人来叫我们等他。我怕他真的会跟来,才会特地派人去给你们引路,省得你们不知情,叫他堵住了。”

文怡听得是康王世子,便不由得忆起那年在平阴庄子上时,听说的康王世子扶灵过路的事,忙问:“他是藩王世子,又明说要一起来玩,你丢下他跑了,就不怕他怪罪么?“

查玥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他不过是只没牙的老虎,谁还把他当回事不成?也就是皇上、皇后怜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才会将他养在宫中,百般宠爱。只是他天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读书不成,武艺也见不得人,偏还喜欢胡闹,每每把人气得哭笑不得,若非如此,又怎会迟迟未能继承王爵?如今宫里也知道他的本性,就算他大闹,也不会真怪罪下来的。今儿我丢下他,大不了让他在我家吵闹一番,过后皇后娘娘还会让他上门来赔罪,我半点亏也不会吃,你只管放心就是!”

文怡听得诧异,即便只是一位世子,尚未承袭王爵,到底还是宗室贵人,居然会被人轻忽到这个地步,他到底有多“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