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都到门口了,即便查玥心里再不乐意,也不能把人放着不管。她只好让庄头带了几个人过去侍候,还叫人收拾出一个“能见人的小院子”,供那位世子爷一行人休息,便招呼着友人们去瞧她兄长们在庄子里收罗的几匹好马了。

还是阮孟馨劝她:“即便那位世子爷再不成气候,你也别太出格了,宫里知道了,虽不会说你什么,心里难免会怨你捧高睬低。好歹也算是亲戚,你且容他一时。”见查玥闷头不说话,她又对李春熙道:“李家妹妹,我们都是女孩儿,你小兄弟年纪虽小,独自一人也无趣得紧,不如让他去陪那位世子爷说说话?放心,那位世子虽胡闹些,却是再好说话不过了,旁人也会看好了,不让他欺负了你弟弟。”

李冬瑞听到她提起了自己,忙说了一句:“我不要紧,在这里也很有趣。”却听得自家姐姐在说:“那就让他去吧,反正他在跟前也是胡闹。”他立时耷拉下脸来:“姐,你怎么这样说…”李春熙冷冷瞥他一眼:“怎么?这里都是女孩儿,你更想在这里呆着?!真想当个花花公子?!”李冬瑞打了个冷战:“不…我这就去…”乖乖随查家庄子上的人去了见那位康王世子了。

文怡看得好笑,不过见查家人与李春熙都如此淡定,也就暂时放下了心,随众人一道去观赏马匹,接着又去吃了午饭,中间听闻李冬瑞与那位康王世子一道往庄外骑马去了,居然出人意料地合得来。

饭后大家都说要去山谷里散散丵步,李春熙听说弟弟也在那附近,便拉上文怡的手:“咱们也一道去吧,方才瞧着那边景色不错。”文怡微笑着点了点头,与她手拉手随众人往山谷方向走,远远地便瞧见李冬瑞与另一个少年骑着马往这边飞奔而来,嚷得十分欢快,显然是得了乐子。

查玥嘟囔道:“果然,胡闹的人遇上花…”她看了李春熙一眼,没说下去。

两个少年远远看见众人,便骑马拐了个弯,往她们冲过来,谁知才到半路,不知那位康王世子的马是怎么了,也没瞧见有什么异状,那位世子爷却整个人往地面上摔下来,一张脸埋进泥土中,半晌不曾动弹。

众人顿时惊呆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任性少年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呆看那位康王世子趴在地上,半日不曾动弹。

文怡经的事多些,心性最稳,第一个反应过来:“快过去瞧瞧,可是摔得狠了?!”查玥这才如梦初醒,却已是惊慌失措了,连声叫人。

李春熙大声叫唤弟弟,李冬瑞忙忙策马回转,飞快地跳下马跑过去察看:“世子!世子!”只见那位世子爷微微一动,慢慢爬了起来,连声“唉哟”叫着,不停地喊“痛死我了”,脸上不是血就是泥,又混合了泪水鼻涕,竟是一塌糊涂。

他一喊痛,又在李冬瑞搀扶下软软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动。文怡等众女见了,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虽然这位康王世子没什么权势,京中人等多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毕竟是宗室贵胄,平日里胡闹倒还罢了,若真有个好歹,宫里难免要怪罪下来,到时候不但做为庄子主人的查家,连在场的一众人等都脱不了干系。李春熙更是暗地里抹了一把汗,想起自家弟弟与康王世子同行骑马而来,对方摔了,弟弟却没事,只怕要惹祸了,见世子无事,自然是安心了许多。

文怡也想到了这一茬。李家姐弟是她带出来的,不论是磕着碰着还是惹了什么祸事,她也难辞其咎,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的私心。这么想着,她心下越发愧疚,希望能做点什么,加以补救,见查玥整个人都慌了,忙道:“世子看上去伤得并不重,但从这么高的马上摔下来,若有伤筋动骨之处,可不是玩儿的。庄子上可有大夫?快请了来瞧瞧,哪怕是懂行的猎户呢!他脸上又流了血,庄子李可备有金疮药?”

查玥忙道:“最近的大夫在邻庄,不过我们庄里也有个老猎户,素日懂些跌打损伤,也会几个草头方子,庄户生了小病,或是摔着碰着,都是找他去的。”说罢连忙回头叫人去寻那猎户来,又问陪行来的家人可有懂医术的。

李春熙上前道:“我带了几瓶药来,有治跌打损伤的,也有金创药,好使得很,我这就回去取!”

这时李冬瑞已经扶了康王世子过来,嘴里还在嘀咕:“你是怎么摔的?我在后头看着,明明没见着什么不对,马是好好的,马鞍也没什么毛病,你先前不也骑得极好的么?怎么就摔了呢?”

那康王世子捂着眼鼻,含糊不清地道:“我哪儿知道呀?忽然就摔了,等我醒过神来,已经趴在地上了,从没有过这种事,只能怪我自个儿倒霉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好好的摔了马,总该有个理由…”李冬瑞似乎有心要把这个疑团弄清楚,但康王世子已经捂着脸连声喊痛了,他顾不得想太多,只能连声问对方哪里疼。

李春熙见状,抿了抿嘴,狠狠她拍了弟弟的脑门一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管这些旁枝末节?!快把世子扶回屋里去!我去拿从家里带来的药,你好生替世子把伤口清洗干净,再把药上了,动作慢一点,仔细你的皮!”

李冬瑞最怕这个姐姐,闻言只好把心头的疑惑都抛诸脑后,一门心思扶着康王世子回宅子里去了。

出了这么一件事,众人也没了游玩的兴致,见查玥忙里忙外地派人请夫夫、叫康王世子的随从过来侍候,又要烦恼如何报告家人,便很有眼色地不去烦她,自行回了宅中。文怡落在最后,心里总觉得有几分异样。方才她听那位康王世子说话,那声音怎么好象有几分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康王世子最后被安置在主院的厢房里。查玥心虚,也不敢再提那什么“可以见人的小院子”了,向阮家姐妹和龙灵等人赔了半天不是,让丫头婆子将她们的行李送到别的院里去。这个主院,就暂时招待康王世子住下了。众人知道事情轻重,没人多说什么,反面出言安慰,但她还是十分不安,坐也坐不住,不是叫人去催大夫,就是去厢房外探问世子的伤势轻重。

康王世子随行的侍女赶了过来,替他清洗了伤口,李冬瑞又亲自替他上了药。屋外众人只听得他杀猪般叫疼,急得李冬瑞满头夫汗,还当自己上药的手法有什么不对,又怕他有什么隐伤没查出来,会有后患,很是担惊受怕了一番。外头李春熙听得眉头直皱,不好跟别人说什么,却悄悄拉过文怡道:“奇怪了,我家那药,明明可以镇痛的,也不刺人,这世子爷怎的这般娇气,碰一碰就喊疼?!”

文怡没用过李家的金创药,却是吃过他家跌打药的苦头的,倒不好说什么,只能道:“他年纪还小,兴许是没吃过这种苦头,因此格外觉得疼呢?待大夫来瞧了,才知道伤势如何。。不过她心里却生起一个念头,觉得这位康王世子的叫唤声越发耳熟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曾经在某个场合遇见过对方…

庄子上的猎户赶到了,他虽不是正经夫夫,却在跌打损份方面有几十年的经验,检查过康王世子的伤势后,便说:“不妨事,只是磕着了,有些青肿,脸上的。子也只是擦破皮罢了,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碍。这药极好,用的药材也都是上乘货色,多擦两回,过三五天就好了。”又奉献出自己配的一剂土方子,说是治跌伤极好的,包管一剂下去,明日就能好起来,能走能跑。

那位康王世子却只是扯着脖子乱嚷:“臭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快拿开!我才不要涂这玩意儿呢!”

查玥先前听了老猎户的诊断,终于放下心来,却难免在暗下埋怨康王世子,明明没什么大碍,却偏嚷得快要死了似的,其实不过是破了点皮!后来听了他的叫嚷,便没好气地说:“世子爷不涂就不涂吧,回头破了相,可别怪我!”说罢客气地送了老猎户出去,又叫家人准备丰厚的赏钱。

康王世子似乎并没生气,只是嘟囔些抱怨的话,又拉着李冬瑞诉苦,不是说这里疼,就是那里痛,两刻钟下来,李冬瑞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是将门子弟,从小练武,磕着碰着是家常便饭别说他了,连他姐姐与家里的丫头,也没人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伤就胡乱叫嚷的。他开始觉得这个新交的朋友与自己不是一路人,便存了疏远之心,好不容易寻了个借口,逃将出来,见了文怡与李春熙,终于松了口气:“姐姐们,不必担心,其实世子爷的伤瞧着可怕,清洗干净后,也没什么要紧的,真真是小伤。我哪个月不这么伤上两三回?用了咱们家的药,两天就好了!半点痕迹都不会留!”

李春熙冷哼:“你是摔打惯了,当他与你是一般皮粗肉厚的人么?!若不是你拉了他去骑马,怎会有这样的事?还有脸在我面前说嘴?!”说罢抬手就要打。

李冬瑞顿时抱头叫起屈来:“冤枉啊,姐姐!怎会是我拉他去的?明明是他自己要骑的马!本来我还觉得没知会主人家一声就拉了人家的马去骑,有些失礼,他只说不要紧,他与查家是亲戚,没那么生分,又硬拉了我去骑马,出了事怎能怪到我身上来呢?”接着又嘟嚷”,我瞧他上马的姿势熟练得紧,象是练家子,一点都不象是那么不济的,怎知他居然会平白无故地摔下来…”

“你还有理了?!”李赤熙柳眉一竖,便要打他,文怡忙拦了下来,劝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方才他也吓得不轻,如今在康王世子跟前又是上药,又是陪着说话,忙了半日,也累了,姐姐就让他歇口气吧。今日都是我的不是,你就当看在我的面上,且饶了他,待回家后再教训也不迟。”心想回到家后,有李太太拦着,李春熙便是要教训兄弟,也不会太过火的。

李春熙瞪了弟弟几眼,到底还是依了文怡。李冬瑞大大松了口气,感激地对文怡道:“好姐姐,多谢你了!”文怡一笑置之。

事情似乎顺利解决了。康王世子上了药,虽脸面还有青肿,但瞧着已无大碍,不过还在叫嚷罢了。查玥一边腹诽,一边却不得不放软了身段,请求他在庄上多住几日,等伤好了再回去。她原是担心他这样回了京城,万一惊动了皇后娘娘,自己会吃挂落,又怕他会借机要挟自己,不料康王世子十分干脆地答应下来,只是要求自己独居一个院子,身边除了自己带来的人,不留别人使唤,但因为他只带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并几个随从,人手太少了,要在庄上另寻人来做粗活。

查玥心中有些奇怪,既然人手不够,为何不让自家的人去侍候,反而要到庄里寻?不过她此时把安抚对方当成是首要大事,也不在乎这些旁枝末节,全部都爽快地答应下来了,待要再问他还有什么要求,想要讨好时,那康王世子却借机狮子大开口,又是要马,又是要酒,还要上好的席面,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等等,查玥起初劝他受伤时吃食该清淡些好,他反而在炕上打起滚来,闹着非要那些东西,气得查玥脾气上来,转身摔了帘子就走,再不肯近前与他说话了。

文怡等人见她气冲冲地出来,还上前安抚她,让她看在对方年纪小又受了伤的份上,别与他一般见识。查玥渐渐地消了气,不情不愿地回转去,想再劝他一番,却看到他那个侍女出了门对她说:“我们世子爷说,清淡的吃食也行,只是他近日吃东西没什么胃口,想要讨些玫瑰膏子开胃,若是表小姐有,好歹匀他一些,需得是新鲜做成的才行。若是不够新鲜,他是吃不下去的。”

查玥气了个倒仰:“大冬天的我上哪儿给他寻新鲜的玫瑰膏子去?!他这事存心为难人!”摔手又走了,回到文怡等人面前,便气鼓鼓地道:“你们别叫他骗了!他最会使这种手腕,仗着自己年纪小,身份尊贵,一瞧见你有心软的意思,便要缠上来胡闹!从前我娘也曾怜他小小年纪就失了牯持,待他极好的,三天两头便想法子给他送东西去,又常接他来家里玩,不管外头说什么闲话,都不曾改过心意。后来被他闹了几回,知道他是这个性子,心才淡了,渐渐地疏远了他。你们也小心些,千万别心软,不然只有被气死的份!”又听说邻庄的大夫请过来了,没好气地让庄头领着进院子,自己只带了朋友们往偏院去。

众人到了偏远的屋子里,才坐下来,便听到主院里一片喧哗,庄头来报说:“世子爷把大夫赶出去了,说那是个庸医,不会治伤。”

查玥怒道:“他不肯瞧大夫,就不瞧!有李小姐带来的药已足够了,你们别理他,随他要在庄子寻什么人去打杂,若是有庄户叫他欺负了,我们过后多补些银子就是!”庄头只好领命而去。

文怡看得诧异,心道这康王世子行事真古怪。她已经想起来了,那声音听着怎么像是上回她在路王府茶会时,与杜渊如一同在花园边上遇见的那个小厮,若那小厮就是康王世子,联想到这位世子在世人心目中的胡闹形象,乔装改扮也没什么出奇的,兴许是少年人贪玩,故意偷了路王府小厮的衣裳装扮起来,或是潜入花园偷看,或是寻机往外跑,都是可能的。他故意遮住自己的脸,想必是因为杜渊如进过宫,有可能见过他,他担心她会认出自己的身份吧?但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借口来应付她与杜渊如的疑问,应该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少年才是,听他说话,也不像是个任性的人,怎的今日表现得如此惹人厌烦?

她总觉得,这位世子爷竟象是存心要惹主人家生气似的?

过了一会儿,康王世子带来的那个婆子从庄上领了两个媳妇子回来,都是三十来岁年纪,正当壮年,瞧着也是手脚干净利落的。查玥只看了一眼,便让那婆子把人领走了。

庄头却在旁嘀咕:“这两个妇卝人不是我们庄上的呀?原是前些天才从外头来的,不过是要在庄上暂住几日。怎的偏选了她们?”

文怡在一旁听见,心中咯噔一声,扭送看了过去。

事情怎会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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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那个男人

查玥却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是不耐烦地道:“你管那些人为何要选中她们?我还巴不得他们没选中咱们家的庄户呢!省得受罪!”不过她到底还是大家出身,知道康王世子的身份贵重,自己本就理亏了,若是再有什么变故,势必难以交待,因此,即使再不情愿,她还是吩咐庄头,多派几个人在主院外头守着,留意那两个妇卝人的家眷,省得有什么差错。那庄头领命去了。

那两个妇卝人做事还算利落,并无异状,她们的家人看起来也都是本份老实人,查玥听了下人回报后总算放下心来。她被气了半日,此时天色也不早了,明明是特地请了朋友来玩,却闹了这么一出扫兴的事,她颇觉脸上无光。似乎是存心要洗涮这个屈辱,她热情地留众人定要在庄上住一夜,还道:“庄子后头的校场已经收拾好了,灵儿不是说好了要跟李姐姐较量一番么?那里还有温泉,有干净的院子,大家好好泡一泡,去去乏,大冷天的泡温泉最舒服了!泡完就在那里吃饭!庄头家的已经收拾好各色野味与新鲜瓜菜,都是庄子上特地种的,除了供奉宫里,京卝城再没有别家能吃到,你们可不能错过!别担心有闲杂人等,后庄我已经叫人清了场,还让家里的婆子看卝守好了,不许放一个男人过去的。咱们尽管放心去玩!”

其实文怡等人此时早就没有了游玩的心思,只是查玥大力相邀,她们也不好扫兴,阮孟萱便道:“大白天的去泡什么温泉?咱们往校场上玩一玩吧。”文怡却有些担心:“放着那位世子在这里,不要紧么?”

“有的是人侍候他,咱们尽管乐咱们的去,你别扫兴!”查玥挽起文怡的手,硬是拉了众人往庄后的校场去,看到那里果然已经陈设好各色弓箭兵器,当中不乏精品,几个将门出身的女孩儿都起了兴趣,连李冬瑞也兴卝奋地这里摸卝摸,那里摸卝摸,被李春熙轰了出去:“这里都是女孩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往庄外逛去吧!少惹祸事!”

李冬瑞耷卝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了,却又趁他姐姐不备,悄悄拉了文怡一把:“好姐姐,我午饭也没吃,饿得慌,怎么办?”

文怡对这些兵器没什么兴趣,又想着今日是自己领了他们姐弟前来,还连累他小小年纪便招惹上一桩祸事,心里巳存了五分愧意,听了他的话,便忙道:“是我疏忽了,方才吃饭的时候,你就不在,撑到这时候巳是不容易了。我去跟查小姐说一声…”

“别…”李冬瑞急了,抓了抓脑袋…顾姐姐,你别跟查小姐说呀,她对我甚是厌恶,一定没好脸色!况且她一动,我姐姐就知道了!姐姐说了不让我待在这里的…”

文怡皱了皱眉,只是脸上还挂着温煦的微笑:“不妨事,你姐姐只是怕你在这里不方便罢了,又不曾拦着你吃饭,她虽对你严厉些,其实还是很担心你的。”从李春熙的言行中,她隐约能体会到对方的一点心思。不让李冬瑞与这些女孩儿们混在一起,是怕有人—— 特别是那位查小姐——再误会他贪花好色,坏了他的名声;叫他往庄外逛去,是暗示他不要再接近那位世子爷吧?只可惜李春熙的语气太硬太冷了,畏姐如虎的李冬瑞未必能听出来。

李冬瑞缩了缩脖子,胆战心惊地看了姐姐的方向一眼,不停她摇着头。虽说有顾姐姐帮着说情,他大姐不会对他如何,但一旦顾姐姐离了他家,天知道大姐会怎么折腾他?他还是听话的好…

文怡见他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想了想,便道:“我与你回方才那院子去,午饭还有好些点心菜肴剩下呢,叫查家的丫头婆子去热一热,暂时对付过去好了,就是有些委屈了你。”

李冬瑞顿时眉开眼笑:“不委屈,不委屈,我在家也常吃剩饭呢!能吃饱肚子就好,就算是冷饭冷菜也不打紧!”

文怡叹了口气,寻机跟查玥打了声招呼,只说有些累了,想与李冬瑞同行返回宅内歇息。这时候龙灵正闹着要与李春熙比枪法,众人起哄,正是热闹的时候,因此查玥也没放在心上,只派了个丫头陪他们同行。

文怡一行三人返回方才那处宅院,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正好瞧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大门外,听到脚步声,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接着便立时低下头去。文怡觉得有些不对,转头望去,只看到他一脸老实巴交地站在门外,束手而立,无论长相还是穿戴,都俨然是寻常庄户的模样,她方才看见的那抹精光,仿佛只是错觉。

文怡停下了脚步,查家的那名丫头也看到了那名男子,便开口问他:“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低头恭敬地道:“小的。。。。小的老婆在宅子里侍候,贵人想现烙的饼吃,小的老婆叫小的送炉子过来的。”

那丫头一听便知道是谁的手笔,受了主人的影响,她自然也对那位世子爷生不出好感来,冷冷地吩咐:“在这里候着,不许乱走!”便回过头客客气气地请文怡与李冬瑞进门了。

文怡经过那男人身边时,特地悄悄儿打量了他的手一眼,发现此人十指干干净净,指甲也保养得很好,绝不是农户或是手艺人该有的手,中指与食指之间隐约还能看到茧子,更像是常年拿笔的人物。她眉头轻皱,把这件事暂且记在了心里。

他们去了侧院的厢房,丫头很快就让厨房送来了一个大食盒,里头放满了菜肴点心,而且都是热的。不过外底是过了饭时,东西都是午饭时吃剩的,大都是包子馒头等物,也有几样肉食,因为特地收拾过了,因此并不显得狼狈。李冬瑞就着热汤,迅速吃了个饱,心满意足她生在椅子上摊开手脚直叹气。

文怡看得好笑,便叫过那丫头:“跟李表弟出去的小厮们兴许也没吃饭呢,若是还有剩的热饭菜,能不能请你给他们送一份去?”

“顾小姐言重了,是奴婢们疏忽了,奴婢这就让人送去。”那丫头盈盈一笑屈膝行了个礼,便叫人准备去了。李冬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一跃跳起来:“我送过去吧,不敢劳烦姐姐们!”然后飞快地用衣裳下摆装了半盆子馒头,又揣了两个菜碗,一溜烟出去了。

文怡看得好笑,少不得替他赔个礼,却又想起了另一个同样出门骑马错过半饭的少年来:“康王世子那里———,——可曾送了饭过去?”

那丫头立时就收了笑容:“顾小姐不必担心,世子爷方才不是说要吃烙饼么?饿不着的。奴婢去问厨房一声就好了。

“说罢转身就走,但她去的方向,分明不是厨房。

文怡皱了皱眉,只觉得查玥怠慢那位康王世子,还算有些倚仗,但查家的丫头怎么也如此大胆?就不怕贵人怪罪下来么?况且那位世子爷虽是任性又爱胡闹,有些惹人厌烦,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守的,好歹也是位客人!

想了想,她将视线转到桌上剩下的点心上来,见有一碟子精致的包子,因是玫瑰馅儿的,李冬瑞嫌太香甜了,就没动过,此时还是热的。先前那位康王世子还说想吃玫瑰膏子开胃呢,不知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口味?她犹豫了一下,便把那碟包子放进食盒里,再添上一碟李冬瑞没动过的点心,盖严实了,提着往主院的方向来。

主院门口守着几个查家的家人,还有几个婆子等候差遣。文怡也没多事,只是将那食盒递给她们,让她们传进去,便转身打算离开,只是扫过院子里的一个人影时,脚下不由得顿了一顿,心中生疑:那中年男子不是在大门外等候的么?怎的也进来了?

她看着那男子进了屋内,他老婆与另一个妇人反倒守在了门口,心下更是孤疑。

细想之下,这位康王世子会特地跑到查家的庄上来玩,又忽然堕马,总让人觉得有些古怪,而他不要查家庄子的仆从侍候,却要从庄户里挑人,偏偏挑中的又不是查家庄子的人,只是前两天刚来借住的…她想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手指,心中紧了一紧。

罢了,若这位康王世子是有意为之,她不过一个寻常女子,又何须寻根问底,与他过不去?这些金枝玉叶,有几个是老实不惹事的?横竖不与她相干,还是当作没察觉的好…

朱景深翻着手里的账簿,有些烦躁:“今年一年功夫,就只有这些收益?!你们该不会是哄我的吧?!”

那中年男子慌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属下巳经遵照世子的吩咐,在京郊购置上等良田农庄,只是这两年年景不好,因此地里收成不佳。且京城周边的田地,但凡是好的,都有人盯上了,其中不乏高官权贵,世子爷吩咐过,不许让人知道我们是康王府的人,因此属下不敢与那些买主相争,近两年来,只入手三处田产,其中一处最好的,因郑家看中了,属下只好…”

朱景深冷笑:“你一个管事,也能代我卖产业了,果然出息得很!”

那男子打了个冷战,伏下身去,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朱景深漫不经心地说:“日后再遇上这种事,你只说主人家在外地,你是家仆做不得主,把人打发了就是。他寻不到正主儿,便是找你晦气,又有什么用?!”

那男人忙不迭应下了,接着小声试探地问道:“还有一件事。。。,今年以来,京城周边的田地越发难买了,倒是城里的房屋还有些赚头,若世子爷点头,属下可以在京中多买几处铺乎,不论是自己出本钱做生意,还是租与别人,都。。。。”

“不可!”不等他说完,朱景深就打断了他的话…京城里头人事复杂,随便就能遇上王公权贵,若是叫人看出了行迹,报上御前,王府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几份产业,又要叫上头收了去。我如今年纪大了,在宫中不比以往,花销大了许多,若是再叫人收去这些产业,我就真真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万事以稳妥为上,田产最好!庄子也能用来收容王府的人。绝不能在京城里头置产,若是京郊没了合适的上等田产,那二三等的田地也可,或是再远一些,往东平府一带找去!淮江对岸,也有不少合适的地,便是荒地也不妨事,寻些老实能干的佃户开垦也就是了。只是有一点,你要给我记清楚,。。。。”他盯着那男子,目光如冰。“这些产业是我的,你只是暂时照看,若不是宫里不方便,我也不会把契约交给你收着,但若你生了异心,或是妄自尊大,不得我点、头,便擅自处置我的产业,即便你是王府的老人,又世世辈辈都对我们一家忠心耿耿,我也是不能容的,你可记清楚了?!”

那男子几乎伏到了地上,只觉得小主人的目光射在他背上,仿佛刀刺一般。他心惊胆战地——应下,才把小主人丢回来的账簿重新待回身上,整理好衣裳,确定外人看不出来了,方才小心地退了出去。经过那两个妇人时,低低交待一声:“好生侍候,世子爷若有吩咐,立时报回去!”两名妇人恭敬地应了,竟是丝毫让人看不出,其中一人是他的“妻子”。

朱景深仰躺在炕上,四肢大张,有些头疼地抬手揉了揉额角。若不是迟迟未能得到王爵,王府的产业又落到皇帝的人手中,他又何须容忍这么一个贪婪愚蠢的属下.

侍女小心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劝道:“世子爷,您别生气了,王永泰其实还算忠心,不敢胡来的,只不过笨了一点。”又道:“您别乱蹭,脸上才上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