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娴听得连连点头,文怡便笑道:“这事儿我就不掺和了,我跟几个认得的朋友说话去,姐姐回去吧,千万记得要提醒六姐姐她若有事,五姐姐也是要受牵连的”文娴再次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带着几分拘谨,端端正正地迈着小步子返回了原位。

文怡看着她拉过文慧小声耳语,松了口气,转头看见李春熙在檐下向自己招手,展颜一笑,忙走了过去,一拐角,便瞧见阮家姐妹、龙灵、林玫儿、朱暖等人,甚至连多日不见的查玥都在,朱暖还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门:“咱们往这边走,我还特地预备了好东西呢包管你们看了个个都说稀奇”

众人一乐,说说笑笑地随她走了。文怡心里正为重遇友人而高兴,却不知道就在她不远处的那栋小楼上,康王世子朱景深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吓,正对着太子朱景坤僵笑,背上都是冷汗。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误会重重

太子朱景坤看着朱景深额上的汗,心下生出几分疑惑:“你怎么了?身子不适?”眼角瞥了他身后的窗子一眼,继续先前的步伐,走了过去。

朱景深方才已经瞥见文怡的身影消失了,便不再阻拦,只是心念电转间,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脚下一步迈出,便有意无意地挡在了窗前,脸上堆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了,我只是觉得有些热,大概是屋里火盆烧得太厉害了,热得我浑身冒汗,因此才跑这里吹吹风罢了。”

“ 哦?是吗?”朱景坤半信半疑,盯着他若有所思。

旁 边另一个宗室子弟却笑了:“小深子,你别糊弄太子殿下了,方才你分明是盯着底下一个姑娘看个不停,这会子装什么吹风呀?”

朱景深沉下脸,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只是立时又鼓起包子脸,梗着脖子道:“哪有?我当然是来吹风的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那宗室子弟嗤笑一声,一伸手臂,便勾住朱景深的颈脖,暗暗使力,轻蔑地说:“你小子如今越发胆子大了?太子殿下仁慈,许你出宫散散心,你倒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我告诉你今儿园子里的美人,可没你的份儿”

朱景深拼命挣扎着,似乎连气都喘不了,小脸涨红。朱景坤瞧着不象,皱眉斥道:“快放开他都是宗室子弟,他论爵位身份比你还高呢,你怎能因为他年纪小就欺负他?”

那宗室子弟一愣,讪讪地松开了手臂。朱景深立时跳开两步,大口喘着气,瞪向他的目光中已不掩愤恨。那宗室子弟却没当一回事,眼睛只是看着朱景坤,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殿下,这小深子向来最是胡闹不知礼数的,您又何必如此抬举?”

朱景坤心中暗骂这人好不识相,分明只是个闲王的孙子,却好象比别人都高贵似的,整日除了在自己跟前讨好,也不见有什么本事,自己不过是看在他祖父面上,对他稍客气些罢了,朱景深再不济,也顶着亲王世子的爵位,更何况,人家小小年纪,就能舍了祖传的王爵,为自己分忧,这人若真的忠于自己,为何不让他祖父把王位舍了?

于是朱景坤也不理会,只是向朱景深微微笑道:“别与他一般见识了,这是你侄儿呢,他不知礼,难道你做长辈的还要跟他赌气不成?”

那宗室子弟一愣,脸一下涨红了,他论辈份确实比朱景深还要小一辈,只是他家从先帝时起,便是宗室众王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先帝与今上登位时,他祖父都曾有过拥立之功的,这新出炉的太子殿下,怎能对他如此无礼?

朱景深低头不说话,他明白太子是什么意思,那人本是个不足为虑的纨绔,只是家里长辈威望太高,太子也有所顾忌呢。只是这又与他何干?太子的皇位坐得稳不稳,他才不关心呢 。

只是那人方才差一点就将他对顾文怡格外关注一事暴露给太子,若不是顾文怡走得比太子快两步,事情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呢,害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这都是那人的错倘若逼不得已,他也不得不狠下心肠了…

他犹自在那里沉思,双目微垂,杀意微露,朱景坤瞧得心中一凛,声音略沉了几分:“深弟?”

朱景深抬起头来,目光中还带着几分忿忿,却还是瞪了那宗室子弟一眼,撇嘴道:“滚吧,本世子爷不与你一般见识”

那宗室子弟大怒,只是碍着太子,咬牙忍了,却没听话地“滚”开,还仰起头斜视朱景深,目光中满是轻蔑。

朱景坤没空理会这等浑人,今日本是打算拉拢宗室中青年才俊来的,这浑人可不入他的眼,不过他还没忘记朱景深如今也算是他的人了,便微笑着问:“方才你果真是在吹风?既是在吹风,又为何只把窗子开一条小缝?便是真的在看什么人,也不打紧,今日本就是为这个来的,你只管告诉我就好了。”说罢伸手推开了那扇窗。

这一回朱景深没阻止,因此他看得分明。这扇窗子本是在小楼边上的,位置要偏了些,未能将那抱厦中的闺秀一一收归眼中,只能瞧见抱厦两端的人,而且由于角度关系,朝向小楼这边的那几席都能看得分明,另一边的,却只能瞧见抱厦入口处的一小块地方。这个时候,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因此朱景坤便把视线投向了这一端的几席。

他认得其中一个是顾侍郎的千金,还有一个是柳尚书的公子,其余人等都是生面孔,不由得好笑,柳东宁这厮,不是一向自诩才学出众又温和知礼的么?怎么跑到女客席上来了?

他回过头笑问朱景深:“你倒会找地方,看的是哪一位小姐?”

不等朱景深回答,那宗室子弟便不怀好意地插嘴道:“是个穿着绿色衣裙的,裙摆上有些雅致的绣纹,戴的首饰也不多,倒是个清秀佳人呢,可惜年纪小了些,人又长得竹竿儿似的,还要再过几年,才能看出风情来。”见朱景深抬头看向自己,双眼射出寒光,他打了个冷战,却越发不服气了,冷笑道:“这女子长得还不错,虽说瞧着中规中矩的,并不出挑,但瞧着还算稳重,做正房嫡妻还是可以的。古往今来,都讲究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只是不知道家世如何,若还可以的话,我就委屈一点,跟家里说一声,娶来做老婆好了。”说罢还挑衅般冲朱景深挑了挑眉。

朱景深拼命抑住心中的杀气,朱景坤看在眼里,不由得想起了他前些日子向自己说过的话,便知道那定是他的心上人了,瞥了那宗室子弟一眼,淡淡地道:“炜煜,你如今越发没规矩了,在叔叔面前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退下?”

那宗室子弟一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忿恨地瞪了朱景深一眼,抱拳一礼转身去了。朱景坤便笑着对朱景深说:“别放在心上,谁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不过说着玩儿罢了。你若真有意,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就是。”说罢又看向窗外,没发现有哪个闺秀是穿着绿色衣裙的,但一转眼,便瞧见顾文慧那一席上,有个穿着粉袄绿裙的少女,裙上有绣纹,头上的首饰也不算多,难道就是这一个?看她的年纪,似乎只有十二三岁,倒也与朱炜煜话中所言的“年纪太小了些”相符合,再看容貌,倒也清秀可人。

他回头看了随行的太监一眼,后者立时便弯腰走了过来,他指着往楼下问:“那穿绿裙子的是哪一家的小姐?”后者瞧了一瞧,便小声道:“瞧着似乎是柳尚书家的大小姐。”顿了顿,“是庶出。”

朱景坤恍然大悟,挥手示意其退下,便回头对朱景深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这般烦恼了,其实这位小姐家世不凡,不过是出身略差些,这原不是什么大毛病。”想一想,柳尚书是姚家外孙,朱景深又一向养在皇后姚氏宫中,大概是偶然认得的吧?庶女要嫁给王世子,确实不可能,但若朱景深真的放弃了王爵,解决办法倒也简单,只需示意柳尚书,让他把这个女儿记在嫡妻名下就行了。寻常的宗室子弟娶个“嫡女”,也不算违礼。

朱景深神色有些复杂。他知道太子弄错了,但又不能说出顾文怡来,犹豫了一下,才道:“殿下误会了,我…我真没看中什么人若是日后果然看中了,一定会向殿下讨恩典的”

朱景坤笑了,觉得这堂弟真是小孩子脾气,都这时候了还嘴硬什么呀?不过那位柳小姐的年纪也确实小了些,等两年也使得,便拍了拍朱景深的肩膀,笑着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走开了。

朱景深愁眉苦脸地瞥了楼下一眼,看着那位“穿着绿裙”的闺秀,也不知道对方是谁,难不成日后真要…他晃晃脑袋,又想起自己为了不让顾文怡暴露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受到的惊吓与委屈…他不是个掩耳盗铃的人,扪心自问:顾文怡对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正思索间,他忽然瞥见秋檀在门外晃了一晃,忙飞快地环视周围一眼,然后尽量装作不经意般,往门外走去,正遇上在门外候传的侍从要赶秋檀走,他忙叫道:“这是我的婢女,我正有事要吩咐她呢”那侍从见状,暗中撇了撇嘴,低头应了一声退下了。他也不理会,快走两步,下了楼梯,到了无人的角落,方才回声问跟过来的秋檀:“如何?你都告诉她了吧?”

秋檀点点头,又掏出一只镯子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是九小姐赏我的,真好看,世子爷,我能不能…”

朱景深微微一笑:“既是她赏你的,你收起来就是了。”秋檀低低地欢呼一声,忙把镯子戴上了。

朱景深瞧着心里一酸,便笑道:“我没事要你办了,你去玩吧,只是小心别冲撞了人,若是遇着大人物,我可保不住你。”

秋檀忙应了去了,朱景深看着她欢欢喜喜地离开,心中暗叹一声,方才回到楼上,又坐回那角落。看着太子与众人说笑得兴起,这一干宗室子弟,竟然没几个记得今日的主题,只顾着围住太子巴结,他不由得暗自好笑,一转头,却又瞧见有两个人站在窗边往下瞧,其中一个却是路王府的庶孙,向来得路王宠爱的,不知正与另一人说什么,话里隐隐带着一个“顾”字。

他心中一凛,忙侧耳细听,却是那路王府的庶孙在向堂兄弟介绍一位“淑女”:“…在世子妃处见过一面…稳重文静,出身大家…知书识礼…可惜长辈们不乐意了,我过意不去…你瞧着如何?”

对方却道:“既是为你看的,我怎好插一脚?再说,她的家世略嫌不足吧?侍郎的侄女倒还罢了,她父亲却只是个光头进士…”

朱景深心里一松,又坐回了原位,往楼下瞥去,却看到有别家的侍女走过去,对顾文娴与那“绿裙闺秀”说了几句话,她们便起身随她去了,席间只剩得顾文慧与柳东宁两人。他心中生疑,但也知道今日除了众宗室子弟在这小楼上看人外,精舍里头还有各府王妃、世子妃等贵妇在呢,也就没多想。

然而没多久,楼下便开席了。有人来请柳东宁离开,他虽不情不愿地,却也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强留,只好告别了顾文慧。其他闺秀无一人愿意与顾文慧同席,她便只能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席上众人说说笑笑的,或吟诗作赋,或彼此打趣,或互相灌酒,好不热闹。帘内众闺秀软语娇声,听得不远处的男客们也都心痒痒的,不停地转头去看那帘子,意图从帘缝中瞥见一点*光。

但顾文慧却只是独自呆坐,顾文娴与那绿裙少女迟迟未回,别的闺秀也不理会她,只顾着互相取乐,她面上露出了无趣的表情。

朱景深见状,不由得回头看向身后正谈得兴起的众人,露出一个苦笑。这顾文慧,与他倒可称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呢…他在这里也是无趣,不如趁着众人都在席间,到园子里散散心算了。

正要起身,他眼角却瞥见一个王府侍女走向顾文慧,低声说了几句话,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玉佩来给她看。朱景深隐约记得,方才离开的顾文娴,好象就戴了这么一个玉佩。只见顾文慧皱了皱眉,看了席间众人一眼,便点点头,起身随着那侍女走了。

她 才走了几弹指的功夫,又一位闺秀从抱厦里出来,带着侍女往同一个方向去了,瞧那身穿着打扮,俨然便是郑丽君 。

朱景深心下一凛,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远远地看着她们一前一后,消失在梅林中,再看向抱厦中众人,却无人注意到这一点。

他跺了跺脚,回头看向身后众人,发现东平王世子朱景诚不知几时被其他人挤到了边上,正独自坐在酒桌旁小酌,时不时用嘲讽的目光看向众人围绕中的太子。

朱景深顿时眼中一亮,计上心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玉花委地(上)

“外放?”文怡吃惊地睁大了眼,“什么时候?”

“最迟月初就要起程了。”林玫儿柔柔笑道,“圣旨下来时,我们全家都觉得吃惊。家父十多年前就曾上书请求外放,只是圣上赏识,一直不肯,后来家父也死了心,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能得偿所愿。家父去的是青州,任职布政使,也算是高升了。”

文怡听了便想起上京路上经过的那个城市来,忙道:“青州离康城倒是不远,只有几天水路,我上京时曾路过,好象是个挺繁华的地方,且离归海城又近。那里更有趣些呢。”

“真的?”林玫儿听了高兴地笑道,“那就好了,我整日家听人说归海城如何繁华有趣,却始终没福气亲身去瞧一眼,既然家父能调任青州,那说不定家母与我也能寻机会到归海城去开开眼界呢”

李春熙这时忽然开口道:“这是好事,我平日冷眼看着,常年只待在京城里的人,总爱说京城是天下最繁华之处,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话里话外把世上除了京城以外的地方都当成是乡野之地,说人家是乡下来的,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坐井观天罢了。且不论归海是天下第一大港,连接南北东西,无数外洋珍奇货物都要从那里上岸,只说从京里一路过去,便能欣赏到无数路途风光,开了眼界,方知天下之大呢。”

她这话一说出口,阮家姐妹、龙灵与文怡都赞成地点了点头。她们三人虽然各自出身家世际遇不同,但都曾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世面的,自然知道李春熙的话有道理,平日里也颇为那些目光短浅的闺秀叹息,但朱暖查玥等人听了,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朱暖还好,平日里随着祖父母、父母,也曾在京郊一带游玩过,因祖父爱好风雅,年轻时也曾游历过几处名山大川,她从祖父处听到不少旧年经历,对李春熙的话颇能体会,心里甚至还生出几分艳羡,巴不得自己也能出京见见世面。

然而查玥却几乎没离开过京城。别看她父亲独领一军,长年驻守在外,她与母亲却是为了避嫌,真真正正没挪过窝的,顶多也就是到城外庄子上小住几日,还不曾出过京畿地界呢。因此查玥一听李春熙这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暗下回忆自己平日行事,是否有那等“坐井观天”之举?想来想去,又记得自己似乎确实说过类似于“京城的日子最舒服了”、“那丫头是乡下人”的话,脸便黑了一黑,冲口而出:“你们能有机会出京,那自然是见多识广的,但也没必要笑话人呀?”又瞥了李春熙一眼,小声嘟囔,“你也不过就是从北疆进京,走了十几天水路罢了,又能见到多少世面?”

李春熙心下不悦,板起脸不说话了。她确实只在北疆与京城两地待过,但北疆地域宽广,她可去过好几个地方呢,怎么就没见过世面了?况且她又不是在笑话查玥,对方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朱暖瞧着她们二人似乎闹了别扭,忙出言排解:“不过是寻常说笑罢了,怎么就生起气来了?快消了气吧,今儿难得一聚,玫儿又快要离京了,她这一走,还不知道几时能再见呢”

文怡心里虽恼查玥小题大做,但为息事宁人,也小声劝李春熙:“算了吧,她原是多心,你本不是那个意思,何必与她拌嘴,倒象是真有那个意思似的。”

李春熙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下来,没再说什么,查玥嘟着嘴,也不吭声了。阮孟馨笑着扯开了话题:“先前不知道玫儿要离京,因此也没什么准备,改日我们姐妹定要补一份送别的礼物来只是…非要下月初启程不可么?今日都十八了,这个月已经没几天了呀,会不会太赶了?”

林玫儿心神领会,笑道:“我也这么说呢,只是圣上旨意下得急,家父曾言,原任青州布政使得了急病,已经不能理事了,连乞休折子都是幕僚代书的。青州按察使又是个糊涂的,不过代管几日,就让政务乱成一团,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圣上急着寻人,正好想起家父早年间曾说过想外放几年的,便匆匆忙忙赶鸭子上架了。我们从京里过去,还算是便宜的,听说那青州按察使出了这个纰漏,被人斥为无能,已经有旨意过去,撤他的职了,接任的人原是南安布政使,要从南边赶过来,也是勒令四月前必到,这位大人可比我们家要赶呢。”说起这件事,她又看向文怡,“说起来,我听人提起,那南安布政使与你们家好象还连着亲?”

文怡问:“可是姓苏的?那就是了,这位苏大人的夫人娘家姓柳,便是柳尚书的妹子,说来确实与我们家长房有亲。我小时候曾见过苏夫人与苏小姐、苏公子一面的,那时候他们家正南下赴任呢。”顿了顿,“只是我记得苏大人已做满一任,第二任尚未到期,怎的忽然调到青州去了呢?而且从布政使调任按察使…”这算不算是降职?

林玫儿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圣上这么安排,想必自有道理,至于品级,大概是因为南安地处偏远,青州却是大城的缘故吧?便是一样的官职,辖地不同,分量也不同。”

不等文怡再说什么,龙灵便插了一句:“这么说来,顾妹妹回家乡时,若是走的水路,还能跟玫儿见面了?真好,我们却不知几时能再见她呢”

朱暖闻言也叹道:“可不是么?”她伸出指头轻轻戳了林玫儿了额头一下,“偏你又是定了亲事的,不然我还真想把你长长久久地留在我们家呢”

林玫儿脸红了,啐了她一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才没胡说呢”朱暖一扁嘴,“林学士这一去就要三年,你想必是要在任上出嫁的了,偏你婆家又不在京中,你这一去,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再回到京中来…你这没良心的,难道就不会舍不得我?”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都心有戚戚焉,阮孟萱叹了口气:“人有悲观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远的不说,我们姐妹两个,若不是遇上太后寿诞要上京,也没法与你们相聚一场。李家妹妹若不是正好在这时候进京,我们也不能认识她。”又指了指文怡,“还有顾家九妹妹,何尝不是如此?等到玫儿随父出京,顾九妹妹回家,若连灵儿也要走了,我们就真的散了。”

文怡听得她话中隐有悲音,忙劝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若没有分离,又怎会有再会时的欢欣?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就是不可预计的东西,指不定我们今儿散了,明儿却又在异地重遇了呢?何况林姐姐还有好些日子才走呢,大家何必在这时候难过?”

林玫儿也跟着劝道:“这话说得是,大家不必如此。”

李春熙忽然提议:“既舍不得,趁她还在,咱们多见她几面就是了。想来她婆家也是做官的,但凡做官的人家,就没有不上京的道理。咱们且在京里等着,还怕没有再见的一日?”

林玫儿脸一红,却没反驳,朱暖等人都觉得有理,心里也好过了些。龙灵见状抿嘴笑道:“玫儿要走,你们这般舍不得,不知我要走的时候,你们会不会也这般想我?”

阮孟馨瞥她一眼,抿嘴偷笑,阮孟萱却乐呵呵地道:“想你做什么?如今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不过是家里为着北疆的事忙活,一时半会儿没顾得上罢了,赶明儿我就跟家里说一声,把你跟某人的婚事定下来,干脆直接嫁过来得了。那样就算你家里调了外任,你也不用走了。”

龙灵脸红红地去掐她:“你这小促狭鬼,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阮孟萱笑着四处躲,阮孟馨帮着遮挡,众人看着她们闹,都笑成一团。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出现在门口:“这是怎么了?真热闹啊。”

文怡随众人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门口,身量高挑,脸若圆盘,一双粗眉映着大眼睛,长相虽算不上美貌,却显得十分有精神。她穿着一身紫色衣裙,腰身出系着重重丝绦,显得身段格外健美过人,与一般的文雅闺秀大不相同。

阮家姐妹与龙灵都收了笑,各自走回原位,朱暖面上惊愕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起身笑着迎上去:“青果?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那少女挑挑眉,似乎有些不好惹。

文怡心下讷闷,不知这又是哪一位,林玫儿悄声凑过来耳语:“这是杜将军家的小姐,母亲乃是路王县主。”文怡这方恍然大悟,只是见在场众人都各自喝茶,除了朱暖没人理会这位杜小姐,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起身打招呼。

“你又多心了。”朱暖笑着应付杜青果,轻描淡写地做了解释,“我们嫌外头冷,便到屋里来吃茶闲坐,原本也想叫你来的,只是见你陪着祖母、母亲与众位叔祖母、婶娘们,不好打搅罢了。”

杜青果点点头,也没追问下去,只是扫视屋中一眼,指了指文怡与李春熙:“这两个脸生些,是新来的?哪家的人呀?”眼珠子一转,“怎么不见蒋丫头?难不成她知道我来,便怕了不成?”

文怡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朱暖提的那个与蒋瑶不合的人?

朱暖笑道:“怎么会呢?瑶儿原本要来的,只是不巧身上不好。咱们不理她,你过来坐吧,咱们一道说说话。方才我们正说笑呢,你可瞧见郑家小姐今儿戴的簪子了?想必今日之后,这种簪子便要风靡全京城了呢”

杜青果一听,便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又是这种话,你们不嫌烦么?这些脂粉钗环绢花头油的,有什么意思?方才在里头,那些王妃世子妃们就在说这个。对了,除了郑家丫头外,不是还有一个戴了这种簪子的么?几个县主缠着长辈们,非要把那丫头传进去看个仔细,见了人还问个不停,跟她一块进来的那个丫头,说是什么尚书府的千金,一张嘴真是甜过蜜糖,把几位世子妃哄得一愣一愣的,活象世上就她对脂粉头油最懂行似的,真真烦死了”

文怡愣了一愣,暗地里吃了一惊。这位杜小姐说的,莫非是指文娴与柳素?那此时此刻,文慧身边还有几个人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