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于老夫人院里有丫头来道:“六老太太要告辞了,叫九小姐去呢。”蒋氏应了声“知道了”,便把人打发走了,文怡正要起身,却看到那丫头在门外跟古嬷嬷说了两句话,匆匆离去,古嬷嬷则进门对蒋氏说:“六老太太说起了九小姐的婚事,太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边说边隐晦地看了文怡一眼。

蒋氏却微笑道:“婆婆想必是舍不得侄孙女儿出门子。”然后便拉着文怡的手说:“喜事虽办得仓促,但也不能失了体面,酒席必然要热闹才好定了日子,立时便派人给我送信,我到了那一天,是必定要去的。只是你六姐姐身子不好,怕是不能送你了,你别怪她。”

“大伯母说得哪里话?您能来,便是侄女儿的福气了。”文怡暗暗打量着古嬷嬷,觉得祖母那里必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蒋氏似乎没看到,只是挥手让古嬷嬷退下去,便拍着文怡的手背道:“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大伯母乐意跟你亲近。你既要嫁人了,就跟柳家行哥儿好好过日子吧,别管其他人怎么说,那都不是真心的,不过是为着自己罢了。柳家行哥儿我瞧着是个好的,跟…跟别人不一样,小小年纪就有心计,读了书,又考了武举,转眼就是五品了,将来的出息大着呢,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你们姐妹几个,还是数你最有福气。”

她忽然说了这番没头没尾的话,文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大伯母,您这是…”

蒋氏笑了笑,目光已瞥向了西边于老夫人院子的方向:“我不过是白说这么一句话罢了,你听了就是。那诰命跟霞帔的事,你不必担心,若是黄郎中办得不好,我头一个不依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她冷冷一笑,“既然有人自己都不顾娘家体面了,我又何必在乎她夫家的体面?要知道,我办的事,可是处处都合乎朝廷法度的,不象那出身就上不得台面的人,做事鬼鬼祟祟的,忒小家子气”

文怡眨了眨眼,没说话。

回到家,卢老夫人与文怡在上房坐下,齐齐松了口气。前者道:“幸亏我们决定要提前办喜事,不然…等东行去了北边,怕是长房那头便要想法子把这门婚事给搅了如今长房为了保住柳家这门姻亲,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自家骨肉尚且顾不上,更何况你是隔房的骨肉?”

文怡先前在马车上听说了,三姑母柳顾氏不知是不是怀恨在心,居然去劝说于老夫人,要把她与东行的婚约取消,于老夫人虽没点头,但对六房提前办喜事的做法,显然不大高兴,认为六房没问过她的意思便自作主张,对她不够尊重。

历来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卢老夫人没有上京,文怡一个孤女,于老夫人便是她身份最高的长辈,怕是真的要被人算计了去。如今想来,她也忍不住后怕。

后怕之后,便是恼怒。既然三姑母连家声脸面都不顾了,她也不必太过客气,总要礼尚往来,才是做人的礼数

文怡对祖母道:“大伯母已经应了,也不问大伯父,直接派人去跟一个相熟的郎中说话,叫孙女儿只管在家等信。大伯母说得非常有把握,说明后两天必能办成。”

卢老夫人并未觉得惊奇:“这也是有的,在京城里,但凡有些底气的官家女眷,向来不少做这种事。你大伯母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有把握的。咱们只管等信就是。”

文怡点了点头,又将那匣子首饰拿了出来,微微脸红地说:“这是大伯母给孙女儿的。”

卢老夫人接过来看了,倒露出了几分笑意:“你大伯母看东西的眼光是有的,她既给了你,你就收着,日后去长房,只管跟她说话,别人的事你少理会。”又将那枚血珀的簪子拿出来,添上一对小一些的血珀耳环,道:“这几样不错,新婚时戴着,既喜庆,又不张扬。不象红宝石那样艳丽,比起珊瑚的,又多了一份剔透。”

文怡应了,祖孙俩正说话间,外头忽然有人来报:“姑爷过来了,就在二门外呢”

文怡先是怔了一怔,接着便反应过来,这姑爷指的是柳东行,脸一下发起烧来,忙站起身,捧着那匣子首饰,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做。

卢老夫人倒是十分镇定,嘱咐孙女:“去里间待着,我来跟他说话。你们既然要成亲了,新郎新娘可不能见面。”

文怡应声飞快地去了里间,心脏呯呯直跳,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人进了门,向祖母行礼。那声音,正是多时不见的柳东行

只是柳东行说出口的话,却叫她震惊当场:“老夫人,东行…不能在这时候娶文怡”。

第二百四十章 顾虑尽释

文怡闻言心下一紧,身体里便隐隐透出痛来,眼眶一下就热了,恨不得立时冲出去问个明白。

卢老夫人却十分镇定,只是淡淡地说:“时间是有些紧迫,但未必不能成事,你不必担心这个。”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柳东行欲言又止,神色间仿佛在斟酌用辞,“晚辈立时…就要出征北疆了,剩得几日功夫,便是勉强办了喜事,也不免粗糙将就,实在是太过委屈了文怡,倒不如等晚辈日后平安归来,再大办喜事,也不枉老夫人抬爱,将心爱的孙女嫁给我?”

文怡暗暗松了口气,眼泪立时便掉了下来,但柳东行并不是要反悔,她这泪水便没带多少伤心难过。她抬手一抹额际,发现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手心湿漉漉的,指尖发凉,转头望向妆台,从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脸色苍白得象一张纸,忙掏出帕子来擦了汗,又细心倾听外间的对话。

卢老夫人看着柳东行,神色放缓了几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担心。本来,若不是你送信给我,我也不会上京来,还带了许多给孩子陪嫁的财物。结果上得京城,才知道你受兵部派遣,要打仗去了,还是在特凶险的地方,我这几天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若不是你们两个孩子已经正式过了文定了,我立时就能把孙女儿拉回老家去,那什么闺誉,什么名声,什么信义,那都是假的,我只有这一个亲骨肉,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吃苦?”

柳东行讪讪地低下了头,乖乖垂手听训。他当日送信,原是为了求卢老夫人早日上京,好替他与文怡完婚,省得夜长梦多,却万万没想到,会被派到战场上去。如今他只能打听到任令是进了东宫后才改的,但到底是东宫里哪一位的意思,却迟迟未打听出来。他如今要忙着练兵,也没心思理会那些,只想着此行去了北疆,必要立几个功劳,也好升官扬名,既给父母争光,也为未来的妻子挣一个体面,却万万没想到,顾家会在这时候提出完婚的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想了想,柳东行才道:“老夫人说得是,其实晚辈并不认为自己会回不来,连累文怡受苦,只是仓促完婚,难免会伤及两家脸面,日后更会叫人笑话文怡。晚辈不在京城,若是二叔那边又有什么不好的想头,晚辈就没法护着文怡了。如此一来,晚辈宁可将婚事押后,有老夫人护着,文怡在京城也会过得安好。这原是晚辈的一点小见识,信义名声什么的,却是从未想过,那都是虚的,只要老夫人没把这婚约给解了,不管您老要怎么做,晚辈都甘心承受。”

卢老夫人听了,神情更愉悦了些:“你能这么想,倒也难得。我家孩子嫁给你,并不亏。我就是看中你这一点,因此文怡说起婚事时,我才会点头的。我也不瞒你,这事儿是文怡自己拿的主意,她是已经认定你了,不管你是死是活,都不肯弃你而去,既如此,我做祖母的,也只有随她心意了。体面什么的,都在其次,只盼着你们日后能和和睦睦地过日子,她若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多担待些,也就是了。只要你对她好,我也会把你当成亲孙子一样看待的。”

柳东行听得有些急了,他方才说得如此明白,卢老夫人怎会不为所动呢?他忙道:“老夫人,您可要想好了?”

卢老夫人闻言不由得拉下了脸:“怎么?我说了这半日功夫,你还是不愿意么?”

柳东行忙摇头:“晚辈怎会不愿意呢?晚辈盼着娶文怡,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这事儿着实办得太仓促了晚辈只恐委屈了文怡。”

“你不必担心这个。罗家铺子里正好有一副全套的送嫁家什伙儿,两日之内,你的诰命与文怡的霞帔想必也要赐下来了,李太太相熟的金珠铺子明日就会送凤冠过来,我上京时也带了给文怡陪嫁的细软,她的几个长辈还要再赐一些。婚礼要用的人手,李家罗家都愿意出借,席面上的菜肴酒水,罗家的哥儿包了,其他的琐碎事,有我和李太太、罗四太太支应,也没什么可愁的,你只要操心要请些什么宾客来,就够了。我听说你那宅子是才买了半年的?既是新屋子,也不必重新粉刷。至于家具,等你去了北边,文怡再慢慢看着轮换,也就齐全了。这还有什么是缺的?”

柳东行张张嘴,无奈地叹了口气:“您就不担心…我走了以后,文怡独自在家,会被我二叔二婶欺负吗…”

文怡在里间听到此处,已经忍不住了,忽然开口问:“你关心的就只有这些旁枝末节么?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娶我?如果是,你只管明白说出来,我绝不会厚着脸皮,硬要巴着你不放的。”

卢老夫人抿了抿唇,抬手轻轻掩住了嘴角。柳东行没想到文怡就在里间,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都被她听在耳里,也不由得急了:“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会受委屈。”

文怡冷笑:“我会受什么委屈?你家里又没有恶婆婆和刁钻古怪的小姑子,谁能给我委屈受?你们家二房的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若是我不听他们的话,是要被人说不孝还是忤逆?名不正言不顺的,他们若真的好意思,我也会奉陪到底他们家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我还认得一堆公侯高官家的千金呢谁怕他们来?如今给我委屈受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眼下一圈故交亲朋都知道我要嫁给你了,你在这时候说不愿意,是存心要踩我的脸,我没脸见人了,索性绞了头发做姑子去,随你爱娶谁娶谁,爱几时娶就几时娶。”

柳东行听得满头大汗:“若我真有这样的念头,管教我天打雷劈我是怕自己不在,护不得你周全,想把婚期押后,并不是不愿意娶你。”

“那你就听了长辈们的意思,安心准备婚事去。”文怡在里间红着脸,硬忍着羞涩道,“别再说什么押后婚期的话。难不成你也觉得,自己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我这时候嫁了你,日后会守寡?”

柳东行张张嘴,叹道:“我是要为保家卫国去的,也是为了立功劳,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去的,怎会想到自己回不来?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便是有个闪失,也是难免的。九妹…你是真的铁了心么?真不怕我…回不来?”

文怡抿抿嘴:“你的武艺如此高强,在顾庄时,数百太平山匪来袭,你几进几出,如入无人之境,怎么今儿倒说起丧气话来?”

柳东行苦笑:“太平山匪不过是乌合之众,蛮族却是出了名的凶悍…”

“你能单枪匹马对付上百乌合之众,手下带了几百人,却奈何不了蛮族?”文怡咬咬唇,“眼下在北望城主持大局的是小阮将军,家学渊源,对付蛮族最有经验,你又在萧老跟前学了这几年,若果真如此无用,不用我骂你,萧老便要先踢你出门了。”

柳东行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自然不会如此无用…”

“那不就得了?”文怡在里间皱着眉头,语气中也添了几分气恼,“等你成家立业了,到北疆打蛮族时,心里也有数,家里…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你要好生爱护自己的性命,记住…若是你有个万一,毁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柳东行望着隔间的圆光罩,那一抹帐幔后,隐隐可以看见文怡的绣鞋。他目光放柔了,心中充斥着万种柔情,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要向文怡诉说,但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文怡脸上一热,绞着帕子,也放轻了声音:“要全须全尾地回来…掉几根头发丝儿就算了。”

柳东行咧嘴一笑:“哎,一定全须全尾地回来。”

被忽略了许久的卢老夫人轻咳一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柳东行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居然是当着文怡祖母的面说了许多情话,也不由得脸红了,讪讪地傻笑一声。

而里间的文怡,早已臊得扭头跑进了最靠里的卧房。

卢老夫人心里却很高兴,小两口两情相悦,自然是好事。柳东行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自家孙女在这个时候嫁给了他,他心里存了愧疚之意,将来必会待文怡好。他已是没了父母,最近的亲人又是那样的,日后必然会亲近这边多些,文怡便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也有娘家人帮着排解。

想到这里,卢老夫人便露出了笑容,对柳东行道:“那你现在还要不要押后婚期了?”

柳东行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卢老夫人笑得更深了两分:“既如此,这时日可不等人,你快回家去筹办喜事吧日子紧,我们也不必太讲究了,文怡她干娘说,二十九那日宜纳征,初一宜嫁娶,另外几个日子,都不合适,你若没有意见,就定了那一日吧?”

柳东行连连点头,想了想,又道:“此前…晚辈因想着要办喜事了,所以…”

“什么晚辈?”卢老夫人打断他的话,“太生分了。”

柳东行笑笑:“是,东行先前因想着要办喜事,已是备下了一份聘礼,婚事要用的东西,也采办了几样,剩下的正陆陆续续地做呢,只怕已经做好了。还有…那一日要请谁来吃喜酒,以及迎亲的傧相等等…祖母有没有什么主意?”

卢老夫人听了他这声叫唤,心里便隐隐觉得甜,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大家伙都是商议过的,罗家哥儿知道,你去跟他商量那些繁文缛节就算了,只要三书六礼齐全,该有的规矩都办到了,随你们折腾去”她往里间看了一眼,“咱们要办喜事,是为了自己高兴的,管别人怎么看?”

第二百四十一章 巧邀贵客

柳东行离了顾家小院,也顾不上回家,在路上略一思索,便立时去兵部告假。此前因柳顾氏闹了一场,柳复被御史参了一本,不少人都听说了,兵部里很有些人知道柳东行的名字,见他特地来告假,都说:“上头已是知道了,好歹趁着大军尚未开拔,你将家里的琐事理一理,等理顺了,再回营里销假就是,还过来做甚?”

柳东行却笑道:“并不是为了那事,家里事情虽多,却比不得这一件要紧。原是我要娶亲了。就在初一那日。”

兵部的人听了,都惊讶不已:“怎的在这时候办喜事?初一娶了,只来得及三日回门,你就要出发了呀?”

柳东行眼珠子一转,已是有了说法:“我原也是这么想的,本来还要再过几个月才办喜事,既要出征,便请岳家将婚礼押后,不料岳家的老太太说了,我既是要出征保家卫国去的,怎能让我上了战场,还要担心家里无人照料?横竖都是要在年内完婚,索性便赶在大军开拔前办了,也好让我安心。我心下着实惭愧,原不敢生受岳家高义,却被教训了一顿,说我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果决,怎能如此不干不脆?又说妇人不能为国出征,只能为出征的将士照应家中,尽一点绵薄之力,若是我坚拒,便是看不起他们家的意思了。我听了实在汗颜,唯有奋发振作,多为朝廷杀几个敌兵,才不枉岳家的一番好意了。只是这婚事,虽说仓促了些,也得办体面了才好,因此我特来请假。”

他这话说完,在场的兵部官儿们各有想法,有人在心里暗暗笑话这柳东行的岳家着实蠢笨,赶在女婿要打仗之前嫁了女儿,若是他回不来,他家女儿岂不是要守寡?也有人赞叹不已,言道柳东行的岳家实在是高风亮节,若是出征将士的家人亲眷皆是这样想的,又怎会有暗地里托人调职,以逃避出征任令之事呢?跟那些人比起来,这柳东行的岳家实在是叫人佩服

于是就有人问柳东行,他的岳家是哪一家。柳东行笑答:“说来也是我家亲戚,我那未婚妻子,便是我二婶娘家顾氏一族六房的独生女儿,自小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位老祖母与一个过继来的弟弟。方才那些话,就是老太太说的。”

一时间众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若换了别家,提前办婚事,自然是叫人佩服其高义的,但既然是柳尚书夫人顾氏的娘家侄女,便不由得叫人多想了,甚至已经有人在暗地里笑话柳东行:人家明着夺产不成,如今把侄女嫁给你,是盯紧了你的家业来的呢,只怕你前脚一走,后脚那新娘子便卷了家产投奔姑姑,你还在这里高兴,真真是傻子。

众人的神色变化瞒不住柳东行,这正是他要的效果。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边与他们说笑,一边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他便笑问一位主事:“听说朝廷已经定下,由上官大将军任北上大军的统帅,可是真的?不知将军今日可会到部里来?”

这位上官德岚将军,官拜正二品龙虎将军,也是朝中宿将,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十分低调。说来也巧,他的夫人,便是沪国公府小阮将军夫人的同胞妹妹,只是因他为人正直,不欲让人觉得他是沾了阮家的光方才得高位的,平日很少与沪国公府往来,连他夫人,也只有年节时才会与姐妹相见。因此严格说来,他不算是沪国公府一系的人物,却也没什么不和之处。

上官将军前两日领了圣旨后,便去了京南大营,柳东行早就对这位未来统帅的情况了如指掌,更知道他这两日都会到兵部来,眼下正是他平常来的时间,因此是故意问那主事的。

那主事便道:“确实是上官将军,你问这个做什么?将军虽是你上官,请几日假,却用不着问他。”

柳东行笑道:“自然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因我先前在京南大营里操练,亲耳听到将军的教诲,心里着实敬重不已。我眼下要办喜事了,家里缺个主持大礼的人物,本来我最亲近的长辈就是二婶,只是…”他笑了笑,众人都明白了,“我二婶与她娘家六房的人,也有些不对付,怕是不肯来帮忙的,我正发愁不知该请哪一位夫人相助,忽然想起,上官将军是个最和气不过的人,对我们这些小人物也从不曾有半点轻视,不知是否愿意…让将军夫人帮忙主持我的婚礼?”

“哈哈哈,既然要寻我帮忙,怎能光请我夫人?”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走了进来,兵部众人忙上前拜见,柳东行也跪下行了礼:“上官将军”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几分崇敬之色。

上官德岚笑着让众人起身,又打量柳东行几眼,记起了他的名字:“你是京南大营的柳东行?我记得…那日兵演时,你以一对十,不过七八个回合就把人全撂倒了,身手很好啊”

柳东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让将军见笑了。下官那点小本事,跟您比起来,还不够瞧的。”

上官德岚摆摆手:“身手好就是身手好,过于谦虚,就显得假了。你这样还叫小本事,那被你撂倒的人,又算什么?那里头可有我的两个亲兵呢”

柳东行闻言便不再谦虚,只是拱手一礼:“下官跟着师傅习过几年武艺,有把子力气罢了,还要请将军大人多多指教”

上官德岚笑问:“你方才说要请我夫人为你主持婚礼?说说,是怎么回事?”

柳东行忙将方才对兵部众人说的话又再说了一遍,兵部众人也帮着补充几句,尤其是柳尚书夫人那档子事。上官德岚挑了挑眉,道:“原来柳尚书是你叔叔?却不曾听人说起。你说你二婶与你未婚妻一家不大对付,又是怎么回事?”

柳东行笑道:“说来叫您笑话了,前儿柳尚书夫人去下官家里教训了下人一顿,又把管家押走了,正巧下官未婚妻家里派了人来问安,见状便赶回去通知了老太太,老太太亲自带着人去与柳夫人讲理,几乎闹翻,才把下官的管家救了回来。为着这事儿,柳夫人听说还回娘家告状了呢。她本就不喜下官的未婚妻子,又怎会心甘情愿为下官主持婚礼呢?”

众人这才明白了,一回想,柳尚书被参的传闻中,似乎还有其夫人顶撞娘家婶娘的小道消息,这就对上了。这样说来,柳东行要娶的这房妻室,虽然是柳夫人的本家,却不是一路人呢。

上官德岚问明了详情,当即便道:“这位顾老太太好魄力,顾小姐也是义烈之人,既如此,我又怎能错过如此盛事呢?等回了家,我就请夫人过去到了日子,还要多请几位同袍前去贺喜”接着又眨眨眼,“若是酒菜不好,丢了我的脸面,我可是不依的”

柳东行自是满嘴应承,兵部众人有眼色的,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等到柳东行得了上司允许,成功告了婚假,离开兵部衙门时,手里的宾客已经包括了三四位三品以上的将军、七八位六品到三品的武官以及十来位兵部郎中、主事了,除此之外,兵部尚书不在,上官德岚说了要清自去请,而左侍郎因公出了京,右侍郎已经说了一定会到场。柳东行低下头,掩住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有这么多大人物到场,谅二房的人也不敢出妖蛾子

他翻身上马,往羊肝儿胡同的家奔去,虽然有罗明敏帮忙,但婚礼要准备的事还多着呢。

这场婚礼的消息不过两三日便在京城里传开来。有人说顾家糊涂,也有人说顾家高义,还有人羡慕柳东行走运,遇上了好岳家。军中倒是一片赞扬之声,消息传到朝廷上去时,连皇帝都发了话:“若天下官民俱有这等义行,何愁将士在前线不能奋力杀敌?”

柳复听在耳朵里,心里十二分不是滋味。他直到昨日方才得到了侄儿的通知,但婚宴的宾客名单都定了,其中不乏军中名将,听说连沪国公府与东阳侯府都送去了丰厚的贺礼,他就算想反对,也来不及了。更可恨的是,柳东行只说他身为尚书,要日理万机,夫人也要忙家务,因此并未请他们夫妻主持婚礼,反而是请了新上司上官将军的夫人帮忙。这消息一传出,跟先前自家夫人闹出的麻烦一对照,便越发坐实了他们夫妻亏待侄儿的传闻,叫他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怨气,也无处发泄,简直都快郁闷死了,如今更是连皇帝都发了话。难道圣上已忘了柳东行的来历么?皇后也不怕娘家人丢了脸?

柳复回家一说,柳顾氏立时便摔了半屋子瓷器,闹着非要回娘家找六房的人问明白才行。柳复见状便骂了她一顿:“还嫌不够热闹的?觉得自己的名声很好么?你给我听清楚了,到了婚礼那日,你给我安安份份地过去吃酒,若有半点不合礼数的地方,你往后就不必再出门了家里的事务,就交回给白姨娘吧”柳顾氏几乎撅过去,待清醒过来,想了又想,只得委委屈屈地得出一个结论:柳东行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自己暂且退让一步,等他死了,自己再去奚落那没眼色没礼数的臭丫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