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受限,我的听觉便格外地灵敏起来。水流平缓流动的声音、不远处管道漏水的滴答声、小动物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处那几个人依然不紧不慢地赶着自己的路,其中的一个男人压抑地咳嗽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另外一个方向,那两个男人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就是一阵模糊的摩擦声,就像我们顺着竖梯爬下来时发出的声音。

“那两个人顺着竖梯爬上去了。”我低声提醒蔡庸,“大概隔着两个别墅区的距离。”

“不要管他们,”蔡庸的语调十分谨慎,“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我的肩膀上,软软地感觉,并且…还在动。我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一声短促的惊叫被死命地咬断在了唇间。下一秒,一只大手伸过来,十分干脆地将这不明生物拍掉了。

直到这时,冷汗才顺着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没事。”果冻的大手在我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会儿,温热的、有力的感觉令人无比留恋。我惊魂未定,急促地喘着粗气。

“没事,别害怕。”果冻的大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温和地开起了玩笑,“他们可比那些拿枪的暴徒好对付多了。”

“跟上!”蔡庸在前面喊了一声。

果冻在我背上轻轻推了一把,和我一起小跑着追了上击。

“谢谢。”我气息不稳地向他道谢。

“不用客气,”果冻轻笑,“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回去了请我吃一顿吧。”

“没问题。”我宁可请他吃一百顿大餐,也不愿意在下水道里喂虫子。

“这上面应该就是那个有名的贝壳公园了,”周均用一种略带遗憾的口吻轻声说道,“里面有一组海洋生物的石雕,据说是这个小岛的标志性建筑…”

“废话少说!”蔡庸低声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转头问我,“你留意一下那两个人离开的方位,我怀疑他们是去找人了。”

那个方位一直静悄悄的,在我能够听到的范围之内,就只有远处的那几个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以及其中两个男人压抑的咳嗽声。正想告诉大家没有异常情况的时候,更远一点儿的地方传来了很轻微的“哒”的一声响,我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蔡庸回头看我,我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先别出声。

那一声轻响过后,便是一阵铁器摩擦的声音,接下来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衣服摩擦着墙壁或诸如此类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男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是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有人下来了。”我低声告诉大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不是英语”

“几个人?”果冻问我。

我屏息倾听,直到铁器摩擦的声音再度响超,一共下来了六个人,脚步声毫不迟疑地快步朝我们这边走来。

“是冲着我们来的,”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六个人。”

“走这边!”蔡庸低声催促,“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一样都不占,尽量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就在我们加快了前进速度的同时,那六个人也同样加快了速度。诡异的是,他们几乎是沿着直线向我们逼近,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的动作很快,”因为紧张,一句话被我说得结结巴巴的,“非常快。”

蔡庸没有再说什么,但是脚下的步伐明显加快。我跟在他身后,周均和果冻走在我的后面。一样的黑暗,一样的霉臭味,每次穿过一个窄门出现在手电筒光圈里的都是同样的画面:大大小小的管道、漂浮着垃圾的污水、爬满了霉苔的墙壁以及不时从脚下穿过的小型啮齿类动物,恍惚间竟有种进入了迷宫游戏的错觉。

背后的背包越来越沉,两侧的肩膀被勒得生疼,脚步也越来越沉。可是远处的脚步声仍然一步一步地靠近,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我知道蔡庸他们听不到那么远的声音,这个认知让我感觉责任重大,同时也暗暗地替他们感到侥幸。不知道有狼追在背后的逃窜,和知道有狼追在背后的逃窜…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一把将我的背包拽了过去。是果冻,我回过身的时候,看到他正把我的背包甩到自己的背上。

“这怎么行?”我连忙伸手去抢。

“别抢了。”果冻抓住我的手腕,又飞快地放开,语调却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你不是说追的人裉快要赶上来了?还不快点?”

我讪讪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心里感到十分过意不去。

“那几个人离咱们还有多远?”蔡庸的话飞快地打断了我即将出口的客气话,我把心里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抛在一边,留神去听身后的动静,不过耽误了几句话的功夫,追踪者毫无悬念地又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将近三分之一。

“快!快!快!”我的声音竞有些发颤,我开始觉得跟在我们后面的不是几个人,而是…一枚已经锁定了目标的导弹。

蔡庸一言不发地跑了起来,没有了那个沉甸甸的背包,这一次我的速度快了很多,而追踪者仍然在慢慢地缩短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我们的准确方位,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下水道里安装了什么特殊的设备?

正在奔跑中的蔡庸猛然间停了下来,我收不住脚,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这一下撞得极狠,我捂着鼻子泪汪汪地后退了两步,果冻和周均已经越过我身边和蔡庸站在了一起。一道刺眼的光线打了过来,将我们笼罩在了光圈里。

耳畔的世界刹那间静了下来,除了激烈的心跳就只听见急促的呼吸,也分不清是我的还是别人的。也许几分钟,也许更长的时间,手电筒的光圈轻轻晃了一下,然后响起一个刻意压低的男人的声音,“果冻?”

他说的居然是中文!

我大吃一惊,就听果冻迟疑地反问他,“你是?”

那人似乎朝前走了一步,然后就听果冻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从蔡庸和周均的肩膀缝隙望出去,光线能照到的后面,站著三四个男人,一个男人的身影静静站在他们前面,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肩膀轮廓和站立的姿势都有点…似曾相识。

我这样想的时候,那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步,半边身子站到了光圈之内,虽然只露出了半张脸,但这半张脸确凿无疑是我认识的。我忽然想起梦境中告别时,深海的口型就停留在了这个我们彼此都十分熟悉的名字上,难道那个时候他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我拨拉着蔡庸和周均的胳膊,从他们之间硬挤了出去。

“迦南?!”我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是这样的碰面也还是太离奇了吧。

“迦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人是迦南没有错,完全一样的眉眼,甚至嘴角微微向上挑起的弧度都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是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却让我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不是表情也不是他的衣着,而是神态中某种微妙的东西。

“迦南?”我心里忽然有些不确定了,“迦南?”

迦南垂下眼睑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望着我,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戏谑,“别介意,我刚才是在想,不过两年的时间你的样子又变了。”

这就是人类和非人类的区别。

“人总是老得很快,”我黯然,“你知道的。”

迦南笑了笑,身体向一旁让了让,“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有没有兴趣看看我的新住处?”不等我点头,他就带着一个略显讥诮的笑容抬手按上了身旁的墙壁'微一用力,就听一阵咔咔的响声过后,黑乎乎的墙壁上慢慢裂开了一条缝隙。

“欢迎来到地狱的第二层。”

这里是利用下水道特殊的结构巧妙隔离出来的一个区域,也许需要封起几道门或者在某些特殊的地方修起一道墙壁。手指摸上去,墙体表面十分粗糙,细看就会发现涂料刷得也不够均匀。不过,若是有人从这附近经过做例行的巡查,这一点异样在这样的光线之下几乎是没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沿着窄窄的通道走出一段之后,空气里的味道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除了这种环境里根深蒂固的霉臭味儿,似乎还多出来一丝日常生活中才会出现的味道:

花园的泥土被翻起时清新的味道、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叫不出名字的甜食的味道…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集市。一团朦胧的灯光从通道的转弯处透了出来,在周围一片暗色的背景之上跳跃不定,同时,一些模糊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迦南?”我看了看走在我们身后的那几个外国男人,迟疑地问道,“这里…,”

迦南没有回头,声音里却带着意味不明的挖苦,“我说过了,这里是地狱的第二层。”

这句话他确实说过了,可是第二层又是什么意思?迦南,或者说我印象中那

个涨红了脸冲着我大吼“我知道怎么跟鲨鱼搏斗,你知道吗?!”的叛逆少年,和走在我前面这个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带着淡淡嘲讽的男子怎么也重叠不起来。两年的时间不止是我变了,他也变了很多。

“你现在…”我迟疑了一下,不怎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为什么是第二层?”

迦南在转弯处停了下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项,“第一层在上面.”

上面?地面上?

“所以…”迦南挑起嘴角笑了笑,“很惊讶吗?”

惊讶,又不止是惊讶,惊讶两个字所代表的那种简单直白的情绪远远无法涵盖我此刻复杂的感觉。我看看身旁的果冻,他也板着脸,紧盯着迦南的眼神简直…像两把刀。他是迦南带到我身边来的人,我一度认为他们之间的交情怎么说也算得上半个朋友。

迦南看到了,却完全不以为意,“这边来,我的老朋友,请容许我介绍第二层的居民给你们认识。”

一转过那个弯角,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大片乱七八糟的管道,粗的、细的,排列得整整齐齐。有些表面做了特殊处理,看起来依然有种崭新的感觉,有些则生了锈,在跳跃的烛光里显得锈渍斑驳。管道上立着几支蜡烛,有的被固定在破碎的瓷盘子里,有的插在亮闪闪的银烛台上。然后,我看到了一些人,一些站在管道阴影里的人,大人小孩都有,粗粗一眼扫过去,至少也有百十来个人。

离我最近的一处管道的下面还缩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脏兮兮的脸上 舣蓝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打量着我们,手里还举着半块没有吃完的巧克力。我被他眼睛的颜色刺痛,心里也模模糊糊地猜到这些人应该都是岛上没有来得及撤走的居民或游客,既然地面上的世界已经被那些有枪的人控制,他们只能暂时躲在这里等待救援。我想起困在卡格尔镇上的各路救援队伍和预报中正在形成的新一轮的坏天气…这个肮脏发臭的下水道是不是还有足够的条件让这些人坚持到那个时候?

“我们洗劫了一个超市的仓库,”迦南一边带着我们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给我们做介绍,“所以饮用水、食品和必要的生活物资还能再对付几天不过这里没有生活用水,没有电,药品也不够,卫生条件又这么差,已经有人病倒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说,“岛上的医院被烧掉了,药店被他们控制,我们没有足够的枪,不能明抢。”

“他们?”我想起昨天晚上的那辆车和车上的四个男人以及那一声含义小的枪响,迟疑地问他,“是岛上的居民?”

。不是当地人。”迦南摇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蔡庸:“和你们一样,都是近期入境的游客。”

“你什么意思?”也许是拿不准我和迦南的交情,一路上蔡庸周均一直保持着沉默。此刻,这勉强压抑的怒火被迦南的一句颇有些挑衅意味的话彻底挑了起来起来。

他这一声怒吼余音未消,那些躲在暗处小心观察着我们的人都走了出来,眼中带着明显的戒备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将我们围在了空地的中央。

三 掠食者

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浅色的条纹利衬衫袖口高高卷起,露出了肌肉纠结的手臂。他的年龄要比蔡庸略大一些,棕色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睛,他看起来很像蔡伐传给我的图片上那些身上涂着颜料的哈勃拉人。只不过,这个哈勃拉人明明长着一副很温和的长相,但是看着我们的时候目光却显得格外凶狠。

“等一下,乔恩。”迦南伸手制止了他,这一次,他说的是英文,“这里面有我的朋友,我必须把事情搞清楚。”

乔恩停下脚步,不怎么友好的目光从我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首先我要说的是,我并没有要挑起争斗的意思。”迦南不怎么在意地摊开手,望向蔡庸的眼神虽然不像乔恩那么直白却也绝对谈不上友好,“我只想搞清楚一件事,我带回来的朋友当中是不是混进了敌人。”

蔡庸的呼吸明显变粗,估计气得不轻。

迦南看了看我疑惑不解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将目光移回到了蔡庸的脸上,“就在海啸发生之前,岛上突然多出来许多游客,岛上居民忙着撤离的时候他们忙着打劫,交通彻底中断之后,这个岛上就被这些带着枪的混蛋们控制了。这伙人称呼自己的组织为RC。”

我看着蔡庸骤然间阴沉起来的脸色,心里生出几分微妙的歉意。他在RC工作

作过的事我们都知道,也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谁没有过去呢?可是被人带着敌意当众说出来,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蔡庸是我的朋友,”我明白迦南的顾虑,但是我真的不认为蔡庸来这里是为Rc做接应。他说过,他离开那个组织已经很久了,“他会出现在这里和Rc没有

半点儿关系。”

“你确定?”迦南的眼神中依然带着几分挖苦的味道。这种神色让他看起来格外陌生,完全不像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我从来都不知道迦南到底有多大,刚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他和深海年岁相仿,后来才知道他要小得多。而事实上他的表现也确实显得稚嫩,像一位处在叛逆期的青涩少年,总是不厌其烦地和自己的长辈玩离家出走的戏码,跟人说话喜欢抬杠,最喜欢去人多的地方看热闹。也许一两年的时间对他们这个种族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他仍然是一个叛逆少年,只不过他现在的叛逆怎么看都已经散发出了偏激的气味儿。

我知道他是深海的兄弟,是远比朋友更加亲密的关系。可是此刻面对着他的时候,我心里的一些想法还是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蔡庸的喉头无意识地动了动,我以为他要替自己辩解,可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站在满是敌意的目光之中。这样的情形令我的咽喉莫名地发干,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我确定蔡庸只是来帮我的忙,他跟任何组织都没有关系。”

蔡庸放着自己好好的生意不做,搭时间、措精力地替我跑腿,并且还不要我的钱,就算这会儿迦南手里拿着把枪,我也不能这么没良心。

迦南看看我,意义不明地笑了笑,“是吗?”

这不是一个问句,于是我也只能沉默,没有人说话,空荡荡的下水道里只有人群后面一个小孩子抽抽搭搭的哭声。不知过了多久,迦南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望着那个叫乔恩的男人,试探般地说道:“也许我们该听听他的解释?”

乔恩没有说话,琥珀般的眼珠紧紧地盯着蔡庸,那种眼神,活像是荒原上流浪的食肉动物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蔡庸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异样,“在RC工作并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从四年前开始我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我想大概没有人会喜欢这样压抑的气氛,这种让人呼吸不畅的憋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迦南和乔恩开始操着另外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嗜地交谈了起来。我恍惚想到昨天那辆车上有两个人也是用同样的语言交谈。

乔恩后退了一步,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从我们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他转过身从人群当中走了过去,所经之处,人群竟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他一离开围在周围的那些剑拔弩张的居民们也都慢慢散开了,笼罩在我们头顶上的压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边来吧,”迦南朝自己的左侧偏了一下脑袋,“有些事,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为了你们,也为了这里的人。”

他选择的谈一谈的地点不过是管道后面一块小小的空地。蜡烛的光照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微弱了,彼此的脸都显得模模糊糊,像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有关Rc的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对你说声抱歉。”这句话明显赴冲着蔡庸说的,虽然迎南的口吻并没有多么诚恳的道歉的意味,但蔡庸紧绷的表情还是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

“刚才进来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表情?”迦南靠在管道

淡淡说道,。居民大规模撤离的时候岛上的情况非常混乱,抢劫、杀人、强奸…司空见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些暴力事件的目击证人,在他们眼里RC就足爆徒,是掠食者。对地面上的那些人,他们的感觉既憎恨又恐惧。”

“我明白。”蔡庸的声音有些干涩。

迦南把视线滑到了我的身上,笑了笑说:“殷茉,你比我想象得还要疯狂¨”

“我只能这么做,”我也想回给他一个微笑的,但是嘴角动了动却始终无法形成一个笑容,“你知道的,就在我们动身之前,他还跟我说起了你,只是当时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当然,现在我也还是不明白。

迦南的后背猛然挺直,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大大的,“动身之前?!”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没跟你说起过吗?这里,我和他是相通的。”就好像现在,虽然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他展示给我看的那一片宁静的蓝色却

极有效地缓解了我心头焦躁的感觉,“就在不久之前,我猜是你们的族长在那障上又做了些手脚。我还是可以看到他,看到他特意拿给我看的画面,但是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是的,那个结界被…”迦南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目光从我的脸上慢慢 移到了周均和果冻的脸上,“果冻,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还能看到你。”

果冻抿着嘴笑了笑,“我这人死脑筋,一件事总得做完心里才能踏实。”

“没有用的,你自己知道,不会有结果的。”迦南看着他,眼神专注,略显刻薄的语气既像劝说又像在给出某种富有暗示意味的忠告。

“无所谓。”果冻笑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是非要求得怎样的结果.迦南,这个过程本身对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迦南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很久。我转过头看看周均,他也是一脸懵懂的表情,很明显和我一样没有听懂这一段没头没脑的对话。不过蔡庸的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了然,似乎他们在说的事彼此都心里有数。

“安东和扎塔尔都在岛上?”不耐烦他们互相打哑谜,我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这个我最为关心的问题,“夜翎和…孩子呢?”

迦南眼神一闪,视线从果冻的脸上错了开来,“安东在岛上,别的人我不能肯定,具体的落脚点暂时还不清楚。RC的人就在外面,我们没有枪,不能轻易露

面,很危险。”他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了我要说的话,“听我说,现在我们需要船只把这些人送出去,另外我们还需要干净的水和药品,食物也不多了。,,

“政府…”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再次打断了,“殷茉你听着,这一带的海底火山正处在活动期,如果预测没有错的话,近期内很有可能会出现一场更大规模的海啸,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到那时,这个岛…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我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在卡格尔镇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传言了,岛上的一部分居民也开始向内陆地区疏散,也就是说,来自外界的救援是不用指望的了。

“船我可以想想办法,”蔡庸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不过,送我们上岛的船跟RC也是有交易的,这里面有风险。”

“靠谱吗?”周均从进来就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估计是被这个说法给惊住了,“跟两边同时做买卖?”

蔡庸微微蹙眉,“试试看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