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甚至连这样一个躲避恐惧的怀抱都没有。

果冻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有些不安地安慰我说:“话说开了就行了,咱们手里有地图,有枪,别担心。”

我转过身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借我靠一下。”

果冻的身体僵硬,片刻之后又缓缓放松。

“没事。”迟疑片刻,果冻的手在我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我们都是你的人呢,殷茉,你付给我们那么高的薪水,你得对我们有点儿信心才行啊。”

从眼眶里涌出来的酸热的液体被他身上棉质的衬衣迅速吸干。我心里那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也轻松了不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又可以正常地说话了。

“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天黑之后我们就走。”

这家旅馆的规模和卡格尔镇上的那家总店差不多,名字也同样叫做“五月”。地下室的面积要比海边别墅的那间地下室略大一些,铺着榻榻米的地面、狭小的盥洗室、头顶的小灯以及堆放在地下室一角的食品都和别墅那边一模一样。

迦南说岛上的供电系统系统只有部分受损,幸运的是五月旅馆不在其中。

五月旅馆所在的枫树街和灰雀大街一样,都属于专做游客生意的地段,街道的房屋和风格十分明快,街道两旁有很多别有风味的酒吧和餐馆。来到这里已经一整天了,我大概摸清了岛上居民的分布情况:哈勃拉人居住的丛林地带位于岛的西侧,富人区则在地势相对平缓的东侧,那里有最好的私人海滩,不论景观还是设施都是一流的,完全不同于接待普通游客的公共海滩,也就是我们上岸的地方。那天夜里走私的船只将我们送到了公共海滩附近的别墅之后,很有可能带着货物去了东岸,那里最有可能成为夜族人的落脚点。

午夜刚过,我们就顺着下水道来到了这片名声在外地富人区。和世界各地打出富人区标志的地方一样,这里除了私人海滩、高级住宅、奢侈品商店和高级餐馆之外,还有一家设施齐全的医院。只有医院才有足够的设备和药品,那里最有可能被改造成夜族人需要的实验室。

医院在临海的一处坡地上,和周围的住宅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整幢大楼并不像事先预想得那样漆黑一片。院子里的草坪灯、接待大厅和走廊里的照明灯到了夜晚都会自动亮起来,远远看去,灯火通明的样子没有半点废弃建筑的萧条感。

“我想离近一点儿,”我转过头跟蔡庸商量,“这里太远,我什么都听不到。”

蔡庸点头,“我和你过去,果冻和周均留下。”

我在蔡庸的手臂上轻轻按了一下,示意他稍等片刻。医院前面的这条街道非常安静,除了头顶呼呼的风声,连只耗子都没有。再远处一点儿,绿化带后面的一座喷泉还没有关闭,水声汩汩,再远处…

“有人过来了。”我低声告诉大家,“四到五个人,说的事英语。”

蔡庸把刚刚移开一条缝隙的井盖重新盖好,顺着竖梯下到了井底。我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

脚步声走近了一些,是五个人。我听到了金属撞击所发出的啪的一声脆响,像打火机的声音,然后一个男人低声抱怨,“老子的烟就剩下两包了。”

“不就这几天了?”另外一个男人取笑他,“受不了的话可以拿着一半的钱退出啊。”

“那不是便宜你们几个了?”

“废话都少说几句。”另外一个男人粗声大气地呵斥,“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他身边的几个男人漫不经心地答应了。

听着脚步声从头顶走过,顺着宽敞的街道慢慢走远,蔡庸低声说道:“这些应该是RC的人。”

四 女儿,女儿

“还是走下水道吧”,果冻扭开手电,在自己的膝头展开地图,“这里,从这里再往东绕过五六百米的样子,有一个井口离注射室很近。”

我转头去看蔡庸,蔡庸的五官被电筒的光照出了浓重的阴影,原本就轮廓深刻的一张脸透着不怒自威的味道,像一个即将冲锋陷阵的武将,眉眼之间全是凛冽的气息。他的视线在地图上扫视良久,两道眉毛却越皱越深。

“你怎么看?”我问他。要说身手,周均果冻都不会差太多,但是要说对付RC的经验,却都无法和蔡庸相提并论。

“医院只是医院,”蔡庸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这些人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医院的人都跑空了,岛上也没有什么人了,外面又有他们雇来的人彻夜巡逻,应该不会在费那个心力去做更多的防护。”

“你是说…”

蔡庸点点头,“这里只是医院,一般的医院只会在大门口、接待大厅、走廊这样的地方安装必要的监控设备。这些后来的人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进一步的改造,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足够小心,从地面靠近应该是可行的。走地下的话耽误的时间太久,反而对我们不利。”

果冻和周均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蔡庸爬上井口,悄无声息地移开井盖,狸猫般窜了上去,双手按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地情况,然后伸手我把拽了上去。

我们的头顶上是压得低低的云层,风里带着海上潮湿的腥气,越来越急。我跟在蔡庸的背后,学着他的样子猫着腰钻进了人行道旁边的灌木丛,然后借着灌木丛的阴影悄悄地朝着门厅左侧的园圃窜了过去。疾风撕扯着头顶的枝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周围的温度也仿佛骤然间降低了若干度。恍惚间竟让我想起了孩子出生的那一夜,同样的疾风骤雨,同样危险的处境,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我们是被追逐的对象。

“能听到吗?”蔡庸做着口型问我。

狂风撕扯着树枝的声音、没有关好的窗户拍打着窗框的声音、某个没有来得及关闭的仪器发出的嘀嘀的声音,然后…是电梯门合拢时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我的心头猛然一紧,自己都听到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听到了什么声音?”蔡庸的表情有点担心。

心头莫名悸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骤然间攥紧了我的心脏,紧到疼痛的程度。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耳畔除了砰通砰通的震响,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到令人想哭。我还来不及回忆起同样的情形曾在何时出现过,一幅陌生的图画已在脑海中缓缓展开:我的面前出线了一面银色的镜子,泛着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光泽,暖色的灯光自头顶洒落下来,却也无法让这金属的颜色变得温暖起来。一道纤细的金属管道横过视线,被同样粗细的抓手固定在了银色的镜面上。视线上移,我看到一排整齐的白色按钮,每一个按钮上面都写着一个红色的阿拉伯数字。再向上,小小的电子屏幕上是一个不断闪动的向下标示的箭头。

很明显,看到这一切的人正在一部向下运行的电梯里。

视线移回到视线的正前方,我从那镜子般光良的内壁上看到了几张模糊的脸。电梯里应该是有好几个人,可是我的视线却全部集中在了离我最近的那张小小的面孔上。天使般美丽的脸孔,皮肤的颜色略显苍白,冰蓝色的眼瞳仿佛透过面前的金属墙壁一直看到了远处,透着和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懵懂的忧伤气息。

时隔两年半之后,我再一次看到了我的女儿。

她和刚出生时的样子不一样了,脸颊没有那么饱满了,淡色的嘴唇下面试一个略显尖巧的下颚,眉眼之间的神色也不复当日的活泼。我想起了阿寻那一副总是笑嘻嘻的顽皮表情,心如刀绞。

“海伦?”身后有女人的声音淡淡问道:“在想什么?不喜欢这里吗?”

镜子里的海伦轻轻摇头,喃喃说道:“腿。”

“腿?”海伦的视线转向自己的身后,我看到了穿着黑色裤装的夜翎,夜翎脸上流露出不解的表情,“总是说腿,你到底在想谁的腿?”

海伦漂亮的眉眼都耸拉了下来,小嘴扁扁的,像是想哭却又强忍着不肯哭出来似的,“腿…掀开裙子就看到啦。”

“哦?”夜翎还是没明白。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露出空无一人的走廊。没有窗,只有苍白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洒落下来,空荡荡的走廊里,连呼吸都仿佛带着回声。这样的画面总是和冷漠、死、鲜血、解剖等等不祥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令人本能地感到既恐惧又厌恶。

画面停止了摇摆,似乎海伦的脚步停了下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就听夜翎的声音十分无奈地叹气说:“海伦,你出来之前答应过我不会捣乱的…”

黑暗持续,耳畔的声音却慢慢变得不同。狂风撕扯着树枝的声音混合着远处大海的咆哮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我睁开眼,四周围黑黢黢的,原本灯火闪亮的医院大楼此时此刻竟然变得一团漆黑。我们的藏身之处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蔡庸伸头朝外看了看,十分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突然间停电了呢?”

我还在想刚才夜翎说的那句话:你出来之前答应过我不会捣乱的。这是什么意思?停电的事是海伦做的?

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蔡庸拉了我一把,“咱们快走,停电的话,里面的人很有可能会出来。”

顾不得多想,我连忙跟着蔡庸一溜儿小跑回了下水井里。果冻和周均正等得着急,看到我们回来,周均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就停电了,还以为是你们俩干的。”

蔡庸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从错开一丝缝隙的井口望出去,静悄悄的接待厅里闪过一道光线,像是电筒一类的照明工具。几分钟之后,接待厅的大门打开,几个人影鱼贯而出。

“你们三个回五月旅馆,”蔡庸低声嘱咐我们,“我跟着看看他们在哪儿落脚。”

“我和你一起去。”周均忙说,“我在部队的时候也是专门摸哨的。”

“不用,”蔡庸断然拒绝,“这些人本身恐怕就不好对付,而且还有那些巡逻的RC的人,人多了更不安全。”

其实我想去,我想停留在能够听到海伦说话的距离之内,想听到她说在想那双腿。。。那个稚嫩的小声音对我而言犹如天籁。但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越是到了这种时候,我越是要冷静下来,如果再一次眼睁睁地错失了机会。。。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受得住。在我们的人当中,只有蔡庸熟悉RC 的行动模式。他的安排是正确的。

几分钟后,那些人影走出了我们的视线。蔡庸小心地挪开井盖,无声无息地钻了出去,眨眼之间就融进了黑暗之中。

我们还没有赶回五月旅馆,瓢泼大雨就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一时间,下水道里到处都是哗啦啦的水声,间或一声雷响,整个小岛都放佛跟着颤抖起来了,即使躲在地面之下,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场大暴雨的浩大声势。

“什么鬼地方!”快到五月旅馆的时候,周均被街角转弯处的排水管泄下来的雨水淋了个湿透,立刻低声抱怨了起来,“来了这么些天了就没见过一个好天气。”的确如此,从我们一脚踏进卡格尔镇,天就总是阴沉着,厚厚的云层棉被似的捂在我们的头顶。我想起迦南所说的那一场即将来临的大灾难,心中惴惴不安。

“别想那么多,”果冻伸手把我拉进了地下室,转身盖好了入口处的那块地砖,“等蔡庸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咱们就动手抢人。到时候兵分两路,你带孩子坐备用汽艇回镇上,我们把人引到公共海滩去,蔡庸不是已经跟那个走私投资订好了的?”

没错,备用汽艇。就在旅馆老板海边别墅的地下,还藏着一处玄机。顺着下水道往海边的方向走,还藏着一搜小船。蔡庸说,旅馆老板的老婆孩子就是通过这里的小船逃回到镇上的。原本藏着两艘,现在就只剩下了一艘救命船。白天的时候,迦南说起救援船的事,我心里也曾有过一刹那的动摇,但是这种动摇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抢到人之后,就算我和女儿可以顺水路跑,蔡庸他们三个人却绝对没有可能一路游回镇上去。

我不能拿他们的命去做善事。

“如果情况紧急,”我再一次叮嘱他们,“你们一定要开船离开,我和女儿可以游回镇上,我们的水性都很好。”一开始我这样说的时候,他们还大惊小怪地挖苦我,后来说得多了,又见我态度坚持,不像在开玩笑,这几个大男人才半真半假地答应了下来。

十点钟的时候蔡庸回来了,他的身上也都淋透了,不过看神色却是这些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舒展。匆匆跑到盥洗室换了干衣服出来,蔡庸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展开了地图示意我们看。

“这里,”蔡庸指了指医院附近的一个点,“这些人都进了这幢房子,客厅的前后两个门都有RC的人把守,应该是不会错了。”他手指的是两条街外的一处位于拐角的庭院,从地图上看距离医院并不远。

“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而且医院的医生有很多都住这附近。”蔡庸用手指敲了敲地图,自言自语般说道,“据说混乱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究竟是单纯抢劫还是有目的地将这一区清空?”

“你怀疑什么呢?”周均不解。

蔡庸摇了摇头,“只是怀疑,明天我抽空去找一趟迦南先生吧。看样子他对这岛上的情况非常熟悉。我想知道他们选中这座宅子到底是偶然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还是我去吧。”我微微叹了口气,这也许是一个能让我和迦南重新和好的机会呢。不管怎么说,他对于我都是家人一般的存在,我不想和他之间留有什么隔阂。

果冻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没事,”我笑了笑,心情也松弛了下来。

果冻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大男人,但是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其实十分的细心,“晚上用不用轮流过去盯着?”

蔡庸摇摇头,“他们在这个岛上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没有必要偷偷摸摸昼伏夜出地活动。我想他们有所行动的话,应该不会可以安排在夜里,再说,咱们也需要充足的休息。”合上手里的地图,蔡庸抬起头冲着头顶的空气重重挥出一拳,从昨晚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我们已经知道了目标任务的落脚点,而且岛上的情况也摸了个七七八八。这个进度已经很令我惊喜了,加油吧,兄弟们!”

我们不觉相视一笑,心中有豪气油然而生。

转天凌晨,还不到四点钟大家就都醒了,简单地吃过早餐就开始分头行动。蔡庸带着周均去别墅门前蹲点——说到蹲点这个任务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跟周均调换一下。因为果冻也认识迦南,他们两个去找迦南了解情况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的提议被蔡庸一口否决了。

“蹲点可是个需要头脑冷静的活儿,”蔡庸懒洋洋地叼着一根牙签,语气却强硬得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回头你看见你家宝贝,要发疯往外冲可怎么好?”

不??????会吧?

“还是我去吧,”周均乐了,“我原来在部队的时候就专干摸哨,技术绝对过硬,你就放心吧。”

“就这么定了。”果冻想了想又说,“要不这样吧,我和殷茉打听清楚之后过去和你们会合。真要行动的话,我们也需要熟悉一下那里的地形啊。”

蔡庸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午我和周均盯着,下午果冻盯着。”

“我呢?”我不甘心地追问。

蔡庸指了指头顶,“天黑之后我和你一起行动,果冻和周均打掩护。”

“行。”果冻十分干脆地答应了一声,转头问我,“现在去找迦南?”

现在??????就现在吧,一旦和自己的朋友闹了什么别扭,时间越是拖得久,就越是难以和好。这事我有经验,比如习芸,比如当初我和她对深海的那点心事,因为她的部分记忆被深海抹掉,所以我一直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但是后来再见了面,才发现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要命的是,到了这时候,纵然我想说也说不得了。

和迦南,我并不想折腾到这种地步。

巡逻的人把我们带进休息去的时候,迦南正和乔恩、库普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商议什么事儿。乔恩最先看见我们,冲着迦南做了个手势,迦南回过头,双眼蓦地一亮。

“殷茉?!你们怎么来了?”

我心里一根莫名其妙就绷紧的神经在看到他眼里那一抹亮光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松弛了下来。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觉得再见迦南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困难的事。

“迦南!”我走过去再自然不过地伸开手臂拥抱了他一下。就算此刻的他不再像以往那么单纯可爱,眼睛里不再有少年般青涩而别扭的神色又怎么样呢?在我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是他,把我送回家的人还是他。他是我的同伴,我的家人,我的兄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我松开他的手臂,稍稍退后一步,迦南脸上带着笑,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我的样子仿佛在问我:不生气了?

是啊,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当这个别扭的孩子好不容易长大,开始学着用责任心去对待身边那些需要他帮助的人,我怎么可以因为这样的优点而怪罪他?

“有事来问你的,”心中释然,我也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富人区的情况你了解吗?”

迦南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你还是找到了?”

他果然是知道的。

“我的打算是安置好这些人,然后??????”迦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神情略显窘迫。

“这样分头行动也许对我们都合适,”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对此耿耿于怀,但是现在,我真的不在意了,“你不是说一场大风暴正在酝酿中?也许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迦南从长裤的口袋里摸出几张折起来的白纸递了过来,“我想这些都是你需要的。”

那栋别墅的内部结构图、房屋所在地段的下水道分布图和街道的线路图。我和果冻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一阵心跳,这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宝贝啊。

“你们需要尽快摸清地形,”迦南微叹,“但是在行动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

我点点头,离开的时候我又问:“夜族人知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迦南失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你们…”

“这么说吧,我们没有武器,而且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有战斗力的青壮年估计十有八九都被他们处理掉了,剩下的这些妇孺…他们压根也没有看在眼里。另外,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估计是很重要的事。他们带上岛来的人手有限,即便雇佣了当地人中的一些败类,也不足以让他们沿着整个岛的水循环系统进行地毯式的排查。我想,他们也认为我们对他们不具备威胁性,所以暂时我们是安全的。不过,这种情况恐怕不会持续很久。”

“你是说…”

迦南冲着身后挑了挑大拇指,“我们是漏网之鱼,而哈勃拉人则是他们想要接近的目标,一旦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结盟,恐怕…”

我从迦南的肩头望过去,乔恩正带着一抹沉思的神色静静地注视着我们这边的动静,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烛光昏弱的背景之上沉默得像一尊石像。

迦南的视线顺着我的方向看了过去,又轻笑着收了回来,。有位诗人是怎么说的来着?你以为自己身陷地狱,地狱之门却还远不曾开启。”

“殷茉,其实一切都还不曾开始呢。”

井盖挪开一条缝隙,雨后清凉的空气立刻冲散了下水井里浑浊难闻的气息。果冻小心翼翼地将井盖挪到了一旁的草地上,狸猫般动作轻快地跳了上去,他四下里扫视一圈之后,伸手把我拽了上去。

这一带都是结构差不多的别墅,大多都是灰墙红瓦,衬着周围绿油油的草坪,看上去整洁又漂亮。只是,草坪上没有嬉戏的孩童,厨房敞开的窗户里没有忙碌的主妇,街道上也没有散步的行人,除了几只游荡的野狗,到处都空荡荡的 ,衬着头顶的阴云,简直就像恐怖片里那些遭了灾的小镇子。

果冻拉着我穿过灌木丛,蹑手蹑脚地摸进了这幢房子的后厨,门锁是坏的很显然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推开厨房的门,一眼便看到满地都是餐具的碎片,橱柜的门也都敞开着,估计值钱的摆设都被人拿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房主自己拿走的,据说这一个区的居民是最先开始撤离的。顺着楼梯爬上二楼,从起居室的窗口望出去,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正从街道斜对面的那幢房子里走出来。他的肩上扛着一支枪,腰带上还别着枪套,利落的短靴和夹克,一副可以随时上战场的架势。他走到院子里回过头喊了一句什么,不多时又有两个装束差不多的男人跑了出来,跟在这个骂骂咧咧的大胡子的身后一起离开了。

“RC的人。”果冻小声说,“蔡庸说一共有十到十二个人。”

“这么少?”

“他们主要是跟着那几个头头,在这里制造混乱的都是他们在当地雇来的流氓无赖,不道,那些人的枪也是从他们这里拿到的。”说到这里,果冻的声音里微微透出几分疑惑,“这么多的武器,他们是怎么运到岛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