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可以从海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运上来,只要他们愿意。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忽然就有些疑惑起来,月族人处心积虑地利用了海啸制造混乱,可是一眨眼岛上的控制者却变成了夜鲨和他的手下…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样的玄机呢?除了迦南之外,那些跑到这里来打前哨的月族人都去了哪里?而且,迦南说的一直都是“我”而不是“我们”,就是说他对下水道里的那些人做的事完全是自作主张,他和月族的长老们之间又出了什么问题?难道他又一次逃出来了?

“看,”果冻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回来了。”

抬头看时,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正缓缓停在了别墅的门前。车门打开,最先下车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裤装,短短的卷发,和我昨夜透过海伦的双眼看到的形象一模一样。她弯下腰,拉住从车里伸出来的一只小小的手,然后,淡蓝色的裙摆闪了闪,一个浅色头发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得下了车。

我又一次屏住了呼吸。

海伦松开了夜翎的手,朝着别墅的方向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跟在她身旁的夜翎俯下身小声地询问着什么,海伦没有回答,只是带着疑惑的神态开始四下张望。在分别了两年多之后,我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脸,她比电梯里看到的样子稍微多了些生气,轮廓精致的小脸上,那双迷人的眼睛依然是清澈的冰蓝色,和阿寻完全不同。

我死命地咬住了自己的拳头,果冻的手伸过来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知道那不光是安慰的意思,更是对我的警告。还不到行动的刚候,还远不到行动的时候,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拉着夜翎的手慢慢地消失在了门后。

“海伦,这里有刚做好的点心,要不要?”

“怎么不说话呢?海伦?你是不是还在生安东的气?他只是替你检查身体,他只是大夫啊,你忘了吗?”

“在想什么?”夜翎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格外的耐心。

“腿。”这个是海伦稚嫩的声音。

“什么腿?”夜翎不解,声音里微带笑意, “总是说腿,你看你和我都有腿啊。”

“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我们在水里没有腿,他们两个在水里也有的。”

“你说的是谁?”夜翎的声音里带着好笑的意味,像一个耐心的母亲在倾听孩子异想天开的胡言乱语。这种感觉几乎逼得我发疯,她一个强盗,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对我的孩子说话?!

“我不想跟你说了。”

“好吧,那你要不要吃点点心?艾米给你加了好多杏仁哦…”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女儿喜欢吃杏仁,我甚至来不及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就已经失去了她。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她是记得我的,她记得我和阿寻长着和她的身体结构完全不同的两条腿,我想她也一定记得我们的脸。

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我要把脑海里那幅平面图和眼前这幢房屋对应起来。这幢房屋二楼的起居室还有一道楼梯通往楼下的花园,庭院里有树,站在路上是完全看不到的。从迦南提供的资料上看,每天只有这段时间家里的人最少,夜鲨和安东都要在晚餐的时间回来。也就是说,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段就是每天喝下午茶的时间。房间里除了夜翎和海伦,就只有一个做杂物的女佣人艾米,Rc的人基本上都集中在庭院或门厅里。如果我们在这个时段发起行动,Rc会是我们最大的障碍。

“咱们回去,”果冻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不能和那个叫夜鲨的人碰上,那人的耳朵比你的还厉害。”

说到耳朵,我记得安东曾经说过,我和他们的区别在于我的耳朵受我自己意志的控制,而他们的耳朵,却是被动地接收着来自外界的各种声音。这也是我胆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最主要的原因:只要我们将自己融进这个岛的背景声音里,比如说海浪、风、游荡的动物…这些混合起来的声音里,不要发出太过突兀的声音,他们就不会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我跟着果冻悄悄离开了窗口,顺着原路摸了出来。墨一般的乌云压得比刚才更低,阴沉沉的天色似乎在酝酿着另外一场大暴雨。我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迦南所说的有关海啸的话,转头望望果冻,他的眉头也皱着,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刚刚迈下台阶,草坪对面的灌木丛里就有一只灰色的大狗呼地一下窜了出来,看样子是被突然出现的人惊到了。这是一只体格健壮的牧羊犬,也许是撤离的时候被主人丢弃了.它看上去脏兮兮的,身上沾着不少脏污,毛都凝成了一缕一缕的。那狗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转头从身后叼起一块什么东西,飞快地沿着灌木丛跑开了。

我抓住了果冻的袖子,怀疑自己眼花了,“它叼的是…”

“别怕。”果冻拉住了我的手,紧紧攥住,“这些流浪狗到处乱钻…”

从他手上传来的温度适度地安抚了我心里过度的震惊。是的,是震惊而不是害怕。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看到这样的奇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叼着一只人手大模大样地从我的面前跑过去…没错,就是人的手,而且是女人的手,指甲上甚至还涂着玫瑰色的蔻丹。

胃里有什么东西直往上翻,后背却凉飕飕的。即使跟在果冻的身后钻进了下水井,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

“这一带是富人区,而且他们就住在这里。”果冻小心地合拢了我们头顶的井盖,一样的黑暗和腐臭的味道,可是带给我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了。我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果冻的袖子,怎么劝说自己也无法放开。

“所以,有尸体的话也都被收拾过了。”

“收拾…是什么意思?”

果冻沉默片刻,又-次拉住了我的手,“殷茉,你忘记迦南说的话了吗?这里是地狱的第二层,上面才是第一层。”

我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那只涂着玫瑰色蔻丹的手,第一层的地狱…就是这个意思吗?

“咱们没有去另外的几个区,据说…”果冻紧了紧我的手,有点说不下去的样子。我想起刚才那只野狗的一双眼睛,不寒而栗,尤其想到那样的场景居然离我的女儿那么近…恐怖的感觉便被一种更加深层的恶心的感觉所取代。

“我要把她带走,”我做了两个深呼吸,污浊的空气令反胃的感觉更加强烈, “我受不了了。”

“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果冻安慰我,“我也觉得拖得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是不利,不过,我们还需要迦南的帮忙。”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几个人绝对不能分开,”果冻的视线从蔡庸脸上移到了周均的脸上,然后在我的脸上略一停顿又回到了蔡庸的脸上,“我们人少,光是那些RC的人就很难对付。”

蔡庸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而且再拖下去我怕…”果冻皱眉。

“我去找迦南先生谈一谈,”蔡庸截住了他的话,显然他已经明白了果冻话里的意思。他看看周均再看看我,咧嘴一笑,又说:“做好准备,但是别紧张,就算今天晚上要行动,这也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先睡一会儿吧。”

眼前晃来晃去都是那只手,我怎么也睡不着。翻来翻去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太乱的原因,我做梦也做得颠三倒四的,一会儿是从眼前飞捺而过的海底礁石,一会儿又是海伦那张略显忧郁的精致的小脸。到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模糊成了一片动荡的海水,深深浅浅的蓝,无边无际。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平时吃晚饭时间了,周均还在睡,果冻却靠在墙角用一块绒布擦拭着自己的枪。我头项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模糊了黑夜与白天的界线,耳畔却有种奇怪的轰鸣,片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是海上又起了风浪。

我坐了起来,一边揉着压酸了的胳膊一边问果冻,“老蔡呢?”

“回来一趟,又出去了。”果冻把枪收了起来,又开始擦藏在靴筒里的匕首,‘他和迦南约好了,七点钟动手。”

“迦南怎么说?”

“迦南说这些人每天都有很长时间泡在医院里,很有可能是在那里进行某项重要的试验。他们会派人去医院放一把火,把那个叫夜鲨的人引到医院去,然后咱们冲进别墅去抢人。”

“就这么简单?”

“方法很老是吧?”果冻笑了,“说不定会很有用呢。如果只剩下Rc的人,连我都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是大问题,”我给他泼冷水,“今天那个女人也是个厉害角色,千万不要轻敌。”

果冻冲着腿边一把样式奇特的枪努了努嘴,“有这个呢,一枪放过去,就算你是金刚也得给我趴下。”

“麻醉枪?”我惊讶,不记得什么时候买过这样的东西啊,“哪儿来的?”

“迦南给的。”果冻不怎么在意地耸了耸肩,“你还不知道吧,蔡庸跟那个旅馆老板联系上了,那老头子同意今晚放船来接人。”

“什么时候放船?”

“不知道。”果冻摇摇头,“听迦南说,今天早些时候有两艘救援船从卡格尔镇出发,还没开出多远就沉了。”

“沉了?”我觉得难以置信,“就算天气不好也不至于就沉了啊。”

“谁知道呢,”果冻的表情也有些疑惑,“好端端的,就跟有海怪似的。”

海怪两个字让我心头一动,不论是月族人还是夜族人,对人类来说可不都是海怪吗?月族人肯把岛上的控制权拱手让给夜鲨,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

“再睡一会儿吧,”果冻劝我,“还有点儿时间。”

我摇摇头,现在又怎么睡得着呢。等待了这么久的机会就在眼前…一想到等下要怎样冲进去,怎样把我的海伦抢出来…我的心就像装了弹簧似的跳个不停。房间里看不出天色早晚,我只能一遍一遍地看手表。

六点一刻的时候蔡庸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我曾见过两次的神秘的哈勃拉人乔恩,另外一个是曾经给我们当过向导的大祭司的助理库普先生。

“大家都认识,就没有必要再做介绍了,”蔡庸看起来很满意我们多了两个帮手,分配武器的时候都笑眯眯的,“周均去小船那里做接应,我和果冻打前锋,乔恩和库普负责帮我们清理埋伏在别墅周围的人。”

我看看周均,再看看果冻,似乎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

“出发吧。”

那把火果然在约定好的时间烧了起来,药房里多的是酒精一类的东西,因此一烧起来立刻就映红了半边天,从悄悄掀起的井盖望出去,整个路面都是红的。几分钟之后,我曾经看到过的那辆黑色的沃尔沃驶出别墅,疯了似的朝着医院的方向冲了过去。

炙红的火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其中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声势惊人。有了这样的一重干扰,我甚至无法分辨出对面的别墅里究竟有几个人,只听到电话铃在响,很多人的脚步声跑来跑去,房门被打开又用力关上的声音…这么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乱成了一团。

乔恩和库普最先爬上了地面,然后是蔡庸、果冻和我。当我们跑过马路的时候,别墅里传来了第一声枪响,随即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踉踉跄跄地穿过了灯光昏暗的门厅,从台阶上栽倒下来不动了。与此同时,一个矫健的身影穿过了草坪周围低矮的树丛,沿着别墅的侧面包抄了过去,从身材来推测,这个人应该是

乔恩。

“我走正门,你和果冻走侧门上二楼。”蔡庸十分简洁地给我们下达命令,然后猫着腰朝正门冲了过去。

果冻带着我沿着二楼花园里的那道楼梯直接冲上了二楼,灯亮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惊慌失措地缩在屋角。库普从正厅的楼梯砷了上来,看见那个女人便走过去用那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跟她交谈了起来。他提问,那个女人结结巴巴地回答他,翻来覆去就只有同样的一句话。

“她说她什么也不知道,”库普冲我们摊开手,满脸都是伤脑筋的表情,“她是这家的女佣人,主人撤离的时候没有带她走,后来的人她都不认识。”

顾不上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佣人,我和果冻开始挨个房间找人,二楼的起居室和书房都空无一人。冲到楼上,几间卧室的房门居然都敞开着,床上凌乱不堪地堆着衣物,但是…没有人。我从一间卧室冲进另外一间卧室,门后、床下、衣柜里、盥洗室甚至连浴缸里都细细搜过,真的没有人。

“殷小姐!殷小姐!”库普气喘吁吁地顺着楼梯爬了上来,“那个女佣人说,家里的人刚刚离开。”

我手里抱着一捧孩子的衣服,转身望着他,“刚离开?”

“对。”库普点头。

我和果冻对视了一眼,一瞬间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是那辆黑色的沃尔沃!

我扔下手里的衣服,疯了似的往外冲,身后,果冻的脚步声迅速跟了上来。

在我的记忆中,我还从来不曾跑得这么快。眼前的画面一直在剧烈地晃动着,楼梯、木质扶手上方颜色艳丽的油画、楼梯下面那块海星图案的地毯、玻璃门外被大火染红了的夜空…

视线的远处,巨大的火舌舔舐着暗色的建筑,像夜空下凭空冒出来的怪兽,正遵循着可怕的节奏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我眼前的世界。还隔着老远,灼热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眼睛也被熏得几乎睁不开。似乎有什么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很熟悉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喊着我,“茉茉!茉茉!”可是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地听着,却分不出精力去分辨那究竟是谁的声音。

就在这一片红色的背景之上出现了一个无比诡异的黑影,一边旋转一边冉冉升起,在医院上空停留了一霎,便以一种无比嘲弄的姿态飞向了远方,而螺旋浆的轰鸣声直到这时才无比清晰地传进我的耳中。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架直升机消失在了远处墨一般黑浓的夜色里,暗藏在心底里的那团烈火终于被铺天盖地的绝望所取代。

我跪倒在滚烫的街道上,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了半分力气。

五 活火熔城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大手从背后把我拽了起来。

“殷茉!打起精神来!”

我摇摇头,这样的机会——我找了整整两年的机会,就这么轻飘飘地擦肩而过,在得到同样的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

“殷茉,还有机会的。”这个声音是迦南,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真的是迦南,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带着那些下水道的居民去接应那艘走私船吗?

“殷茉,你听着,我们马上去找夜鲨和夜翎,”迦南像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十分干脆地说,“海伦被送走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走,我们还有希望知道海伦的下落。”

“你怎么知道的?”

“我抓住了安东。”迦南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这小子从小就是在人类社会中长大的,战斗的技巧连皮毛都没学会,我吓唬了他一通,他就什么都说了。”

“他说的?”我的脑经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同时觉得吓唬这个词听起来煞是诡异。迦南会是那么温和有耐心的人吗?

“对!”迦南重重点头,“咱们得马上赶过去拦住这两个人,再晚,怕要找不到他们了。”

火借着风势已经朝着接到这边烧了过来,我被迦南拽着一路向后退,和蔡庸果冻一直退出了富人区。我们沿着灰雀大街一路向西,拐进了紧挨着教堂的的一条街道。

这一带的街道明显变窄,两边的房屋也由别墅变成了酒店和公寓,没有街灯,远处明亮的火光到了这里已经变成了摇曳不定的暗红的微光,令眼前的一切影影绰绰,带着不真实的色彩。离得远,空气里焦臭味却变得明显起来,这种呛人的味道和小巷子里飘来的另外一种怪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不知怎么,我又想起来了野狗叼着的那只女人的手。

街道深处传来一声短短的口哨声,当迦南回了一声同样的口哨之后,街道左侧的门廊下面的阴影里闪出了一个瘦小的男人,他用那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和迦南嘀嘀咕咕叫谈了几句,就引着我们继续往前走。

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我们的左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很多人在奔跑的样子。迦南一把拉住我,四下里看了看,推开了临街一家店铺的门,我们几个人连忙躲了进去。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至少也有八九个人,都是男人,他们说的也都是那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声音急吼吼的,好像在互相埋怨着什么。

迦南一定是听得懂的,等下应该问问他们在说什么,不是说了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吗?

追过来的男人们争吵的声音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所打断,这人似乎是他们的头目,就听他声色俱厉地喊了几句然后一群小喽啰都老实了,嘀嘀咕咕地跟在这人的身后继续往前走。他们当中有的人被留在了街角的位置,有的人则继续往前走。看样子是要在这里布下埋伏了,就是不知道要对付的是不是我们。

这几个人一路埋伏好了之后便安静了下来,这巷子里没有路灯,到处暗影憧憧,如果不是我们先来一步,恐怕还真是不容易发觉。问题是,这么一来我们和他们就僵持住了。

转头去看迦南,他正和蔡庸交换着眼色,转过头冲着我们几个人摇了摇头。

这些人是铆着劲儿等着一网打尽的,可是鱼儿们久等不来,只怕他们就要先泄了气了,而且这个时候他们跑到这里来打埋伏,说明迦南从安东那里套来的消息是正确的,而且,安东被捉的消息搞不好夜族人已经知道了。

我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顺着大门旁边的柜台滑坐了下来,刚才没命似的跑了半天,缓过~口气才发现腿脚都已经软了。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这间店铺里的

臭味要比外面浓得多,熏得人有点透不过气来。那是~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臭,像腐烂的肉或者…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不远处一团趴伏在楼梯口的黑影上,浓烈的味道正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一直站在我身边的果冻忽然蹲了下来,一把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胸前,温热的体温刹那间驱走了心底里慢慢升起的惊悚。我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身体竟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

“别看。”果冻俯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也别怕。”

头顶木质的顶棚上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跑了过去,我又一次想到了那只双眼通红的野狗,隐隐地有些反胃,不知不觉身上也越抖越厉害。

果冻拍了拍我的后背,把我搂得更紧了。

几分钟,或许更长时间,耳边再度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那些埋伏在暗处的人不知为什么都跑了出来,沿着窄街一起冲向了海滩的方向。与此同时,从海滩的方向传来了几下模糊的枪声。

“糟了。”迦南自言自语,“恐怕还是碰上了。”

“船?”蔡庸低声问他。

迦南点头,“那是商量好的上船地点。按照我们的计划,夜族人应该都被引到了医院一带,那里应该没有什么人了。”

“去看看?”蔡庸又问。

“乔恩和他的族人都在那里,我们刚抢了几支枪,问题应该不大。”迦南犹豫了一下,“都到这里了,我们…还是先找夜族人吧。,,

不光是我,恐怕所有的人都听出了迦南声音里的犹豫。我拉开了果冻的胳膊低声说:“去海滩吧。”

且不说我们能不能用麻醉枪顺利地拿下夜翎或者夜鲨,谁又能保证他们被抓到了就会老老实实地说出谜底?何况他们还是非人类——是身体经过了改造的非人类,万一有人受了伤,眼下这一片兵荒马乱的又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我女儿还活着。”我微叹: “咱们还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

庸和果冻没有出声,迦南犹豫了几秒钟就果断地做出了决定,“先去海滩,不管怎么说那些人必须撤走。”

从店铺里跑出来,我才发现因为风大,火已经烧得很近了,整条小街都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风势也越来越猛,漫天乌云仿佛都已经压到了头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