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也拿出自己的手机,走近他一看,原来是阿秀的父亲,问:“你还好吗?”阿秀的父亲翕动着嘴唇,只发出一些嘶哑的呻吟。

司徒拉起海蓝:“走吧,不理他了。”

“啊?”海蓝惊讶,“不理他,他会死的。”

司徒冷淡地说:“咎由自取。”

“不,不可以。”海蓝摇头,“不管他做过什么,也不能扔下他不管。”

司徒深深地看了海蓝一眼:“你真是善良的女孩。”顿了顿,“可是他值得同情吗?他抢走了金片,然后被别人黄雀在后。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也许。但是,我还是不想扔下他不管。”

司徒看着海蓝坚定的脸,说:“那金片怎么办?抢走金片的人比他重要多了。”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也许金片关系着一件莫大的财富,但对我来说,那不过是身外之物。”

司徒动容,轻笑一声,说:“海蓝,你象个圣教徒。”

海蓝不安地说:“你是在说我虚伪?”

“不,当然不,傻孩子。”司徒摇头,“这个世界善良的人一天少过一天,看到你这样子,我很高兴。”

“不要那么悲观,可能是你没发现而已。”海蓝调皮地笑了笑。

“再说废话,人家都死了。”

海蓝嘻嘻笑了几声,撕下衣服包裹住阿秀父亲的伤口,然后跟司徒抬着他往沙滩上走去。刚到沙滩就见一艘快艇在水面上疾驰远去,不用说,凶手肯定在艇上。

海蓝跟司徒把阿秀的父亲搬上快艇,他已经昏迷了,黎黑的脸微微泛白,嘴唇也干涸了,看来性命堪忧。

快艇象离弦的箭掠过水面,海蓝脸色凝重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上的细浪倏忽而起,倏忽而没。海蓝的脑海里也有这般思潮起起伏伏。

21.古堡里的地下室

匕首刺穿了肺叶,外加失血过多,阿秀父亲虽然保住了性命,但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

随后赶来的阿秀静静地听完事情的经过,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祖辈的事,我不是很清楚。爷爷在世时曾说过一些事情,说我们的祖先以前一直是开金铺的,乾隆初年,英华郭家经常金银珠宝到店里鉴定或是改款式,那些金银珠宝全是非常罕见的,郭家虽富,说到底不过是个渔霸,而且还是苦哈哈白手起家的渔霸,祖上不可能传下那些珠宝。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开始怀疑郭家找着了海盗的宝藏。后来不知道怎么,这事就传出去了。因此,英华郭家也与我们家结了怨。后来又有人传郭家打了张黄金地图,地图上记着藏宝的地方。这些传闻年纪大点的老人都还记得,郭家人死光后,渐渐没人提起了。说到底都是些没影的事,不知道怎么我爸他就中了邪了?”

海蓝拍拍她的肩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离开医院时已是凌晨一点了。司徒送海蓝回古堡,星光在天,山道两旁虫鸣啁啁。这个初夏烂漫夜色引不起海蓝丝毫的兴趣,那个圆润的孩子的脸始终占据着她的脑海,令她悲伤不已。而且她还有一双同海蓝一模一样的眼睛。她是谁呢?我又是谁呢?

古堡已在不远处了,黑漆漆的,一点灯火都没有。这很不寻常,说到底它是个旅馆,平时走廓的灯是一定点着的。但是现在一丁点亮光都没,淡淡的冷光下,今夜的古堡是个沉默而古怪的老人,藏着一肚子的心事或是秘密。

海蓝不由自主地抓着司徒的胳膊。司徒看她一眼,说:“你很紧张,是吗?”

海蓝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感觉自己已站在真相的大门口,但是推开门后,究竟能不能看到真相,我没有把握。他们都是一帮穷凶恶极的人。”

“如果你害怕,那么放弃吧。”

“不。我只是紧张,不是害怕。”海蓝直直地看着他,“况且,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害怕。”

“我不能陪着你。”

海蓝吃惊地睁圆了眼:“什么?”

“有些路一定是一个人走的。”司徒仰头一笑,有些无奈有些心酸。“你很勇敢,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也不会让那孩子失望。”他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海蓝深深地吸了口气,松开一直攥着司徒胳膊的手,说:“好,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司徒赞许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海蓝站在古堡的大门口,连吸几口气,毅然地推开大门。很意外,大门没有关,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黑森森的大厅。海蓝快步走进去,将灯全部打开,炽白的灯光一照,厅里恍若白昼。只是一个人也没有。

“阿霞,阿霞…”没有人应答。海蓝上二楼、三楼、四楼,每一层楼每一间房都开着,就是没有人。走进自己住的302时,海蓝翻了一下行李包,徐铜山送她的那一张金叶没有了。这是意料中事,她并不惊讶。

她又返回一楼大厅。阿霞的房门是唯一锁着的,不过这难不倒海蓝,海桐的开锁绝活她当然也会。打开门,打开灯,房间还是空无一人。这间房约十平方米,放了一张一米二的床,靠墙立着一个三门衣柜,令整个房显得逼仄狭小。

古堡修建时,为了抵抗倭寇和海盗,都修有密室和炮眼。阿霞重新装修时,将炮眼堵了,但密室还是存在。海蓝一早就估到密室的入口在阿霞的房中,而这房中最突兀的莫过于这三门衣柜。拉开柜门,其中一块木板是活动的,轻轻一推,就现出向下的台阶。

海蓝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钻进地道。里面的空气浑浊,微微散发着一股腐烂气味。难得的是里面装了灯,不过是简单地扯了电线挂了灯泡,看来是阿霞自己弄的。

台阶约十级,然后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室,看得出是一斧一斧斫出来的,墙壁还镂刻着飞禽走兽。下到这里空气忽然清新了许多,看来当年建造这密室时,做了透气口。这里还是没有人。

石室很空,角落里堆了些杂七杂八的工具,有斧子、扳手、锺子、绞手架、麻绳…正对着地道的墙壁上有一扇石门,紧紧闭着,门上没有锁眼。海蓝轻轻一推,石门向两旁滑入石壁当中。门开后,一股灰尘扑面,呛得海蓝泪水直流。等她定睛看清四周时,很是惊讶。这是一间卧房,清代时的装修风格,卧具、衾被、书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琴台和瑶琴,每一样都很精致很典雅。整个房间古色古香,海蓝好似走进了另一个时空。

只是房间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海蓝很是纳闷,阿霞将外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反而这里面不收拾。红木雕花衣架上还挂了一件小马褂和一顶小帽子,海蓝捏着鼻子展开马褂一看,这衣服好小,对着身子比了比,大概也就是十岁的孩子穿的。

房中的摆设,说明这孩子身份尊贵,却为什么会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呢?

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上好的文房四宝,右上角放着几本书,第一本是《庄子》。书桌上另有一张云笺,写满了字: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是《庄子》的《逍遥游》,再看落款:郭盛鹰于乾隆癸亥年五月初十。

盛鹰?圣婴?海蓝心中一动。

环顾着四周,海蓝闻到空气里飘浮着一种熟悉的味道,可是究竟因何会觉得熟悉,自己却也想不明白。呆在这里令她觉得很宁静,很亲切,还有一种淡淡的眷恋。这一切只是源于直觉。

“咦。这门怎么开了?”阿霞的声音传来,海蓝悚然一惊,转身时,阿霞已到门口,满脸惊诧地扶着门框,说:“你怎么能打开这扇门?我每天晚上都来,用了各种方法都开不了。”

“随手一推就可以了。”海蓝比了个轻描淡写的手势。

“我也推过呀,就是不开。”阿霞边说边走进来了,两眼精光大放,贼亮贼亮象充足电的灯泡。她几步跨到书桌前,翻着上面的书,灰尘顿时飞扬。

海蓝怒喝一声:“你干吗?”

“你在干吗,我就在干吗。”阿霞说话又急又快,完全不同于平时,“嘿嘿,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这里度假的,我不会相信的。”

看着阿霞乱摸乱翻的动作,海蓝心中排山倒海的激愤,好似她翻的是自己的房间一样。她一把攥住阿霞的胳膊,指着门说:“出去,出去。”

阿霞一把甩掉她的手,横眉冷眼,说:“要出去的人是你,这古堡是我的物业。”

“这里不会有藏宝图的,你别枉费心机了,这里不过是卧室。”

阿霞冷笑:“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拿了地图了?”

海蓝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说:“你走火入魔了。”

阿霞的举动粗鲁得近乎野蛮,积尘四处飘飞,房间里浮起了一层薄雾,海蓝莫名心痛,眸子水气迷离,也不知道是被尘埃伤了眼,还是因为难过。就在这时,隐隐有歌声传来,是首闽南歌。她曾听过,那日她在圣婴庙磕了脑袋昏迷后,一直听到这首歌。只是当时是昏迷,而现在却是清醒的。

她喜欢最后一句:大海平静如镜,可人儿,请你跟我来。

22.原形毕露

歌声一直在她耳边萦绕,令她暴躁的灵魂慢慢沉落,令她满腹的郁愤化作微笑,令难过烟消云散。她仿佛置身于四月春光极尽时,山花累累满枝头,蓝色的大海是一面散发着荧光的镜子,有人在轻轻向她招手…

“你在笑什么?”阿霞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书,满脸戒备地看着海蓝。在这样诡异的环境,海蓝那抹愉快的微笑是十分的不和时宜,任谁看到也是寒毛倒立。

歌声戛然而止,海蓝恼怒地横了阿霞一眼,轻蔑地说:“你慢慢找吧,祝你找着宝藏,我就不奉陪了。”举步往房外走去。

阿霞抢前一步,拦住她,低喝:“慢着。”

“干吗?”

“把藏宝图拿出来。你如果不是拿到了藏宝图,肯乖乖离开?”

“神经病,你当人人都同你一样呀。”海蓝推开她的手。

阿霞使劲地攥住她,说:“那你肯定是想把我关在里面。”

海蓝不耐烦地说:“我好端端干吗关住你?”又推阿霞。阿霞如何肯信,一个要走,一个不让,推推搡搡几下,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海蓝被阿霞推倒在地上,滚了一身的尘。阿霞跟着扑到她身上,上下其手地搜查。

海蓝拼命地挣扎,嘴里嘶嘶地喘着气。顺手摸过手边的一样东西砸在阿霞头上。阿霞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两眼发呆地盯着她:“你…”扑通倒下,一道鲜血象条小蛇兴奋地在她脸上扭动着。

海蓝厌恶地推开她,翻身坐起,喘着气,看着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只木屐。可是这东西不是摆放在床前吗?这里离床至少有三米。她回头,另一只木屐端端正正地放在床前。

海蓝浑身一寒,赶紧把木屐放回床前,恭恭敬敬地说:“前辈,我不小心闯入这里,请你勿怪。”放好木屐,走到阿霞身边,正想察看她伤势如何,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这一次来的可不是一人。海蓝心头一凛,寻思着对策。

“咦,这门怎么开了?”有人说话,跟着加快脚步。这个人声音海蓝只是曾经听过。

“门开了,有什么好奇怪的?”许倩倩的声音。

“当然奇怪了。”说话的王华,“当年我们试过,怎么也打不开的。”

先前那人又说:“这段日子,阿霞不在时,我就溜进来,至少试了十次,也没有打开过。”说话间那人已到了门口中,原来是厨师古大仁。海蓝看着他敦实的身躯,终于明白了圣婴庙前跟王华说话的人,原来就是他。

古大仁看到站着的海蓝和倒在地上的阿霞,惊讶地啊了一声。及待看清楚房间摆设,顿时大喜,说:“原来我们的猜想没错。”

王华也到了口中,挨着他站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看清楚房间,也是一呆,然后兴奋地揽着古大仁的肩膀,说:“果然是真的。”

许倩倩探过头来,张望了一眼,问:“什么是真的?圣婴吗?”

“不是。什么圣婴呀,不过是个人。”王华顿了顿,“当年郭英华的妹妹跳海后,并没有死,被海盗救走了,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小孩子将海盗的宝藏告诉了郭英华,所以郭家才大发。否则一个穷打鱼的,怎么几年光景就成首屈一指的渔霸呢?”

古大仁接下去说:“那郭家为了掩饰财产来源,就造谣说小孩是人生天养,法力无边。”

许倩倩半信半疑:“可是不是说圣婴骑的鸟吃人肚肠吗?”

“这肯定是郭家编出来的,让其他渔民不敢与他们家对抗。”

许倩倩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我听说石向东肠子…还好害怕呢。”

古大仁嘿嘿笑了两声,冲海蓝打招呼:“海小姐,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海蓝有些迷惑的皱眉,忽然福至心灵,说:“原来是你伤了阿秀的爸爸。”

古大仁得意地笑了几声:“这个武大郎自不量力,什么份量也想要宝藏?”

许倩倩与王华听面面相觑,问:“你们在说什么?”

海蓝扬眉说:“刚才你们两人在三蒜岛上挖坑时,这位仁兄就躲在一旁看呢。”提到三蒜岛、挖坑,王华的脸色立即煞白,海蓝盯着他说:“可笑你乐颠颠的,不过是人家的一步棋子。”王华变了脸色,看着古大仁。

古大仁哈哈大笑:“小姑娘嘴挺利的吗?挑拨离间都学会了,不简单。说到底,这里面的人我最看不懂就是你。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实事求是,那有什么挑拨离间。这里面的人最厉害就算你,一直躲地暗处活动,他们都傻兮兮地为你卖命。”

古大仁看到王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也沉了脸,说:“小丫头片子,别光顾着跟我耍嘴皮子了。你不看清楚一下,你的命已经在我手里了。想要活命,最好乖一点。”

海蓝淡然一笑,说:“你年纪一把,说话却幼稚。眼前的情形你还会让我活着离开吗?”

古大仁瞳孔收缩,赞许地说:“你真的不简单,徐铜海这个窝囊废居然养出这么个女儿。”

海蓝冷冷地说:“多谢夸奖,不过我临死之前有个请求。”

“说。”

“请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古大仁爽快地答应了:“好,我让你做个明白鬼。不过现在我们还要等一个人。”话音刚落,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已经来了。”

23.陈年旧事

古大仁大笑着回过头,说:“兄弟,你的手脚还是那样敏捷,跟猫一样。”

徐铜山哼了一声,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海蓝想起他口口声声说是父亲的兄弟,不由轻笑一声,讥诮地说:“我父亲的兄弟,你还好吧?”

徐铜山微微露出窘态,说:“海蓝不要责怪我,我需要钱,徐苹她身体不好,很需要钱…”

王华问:“徐苹她究竟是谁?”

徐铜山不答,古大仁哈哈大笑。王华好似忽然明白了,瞪大眼睛,说:“原来是他。”

许倩倩迭声追问:“是谁?是谁?”

古大仁脸色一沉,说:“好了,时间不多了。大家长话短说吧。”转眸看定海蓝,说:“海小姐,我、王华、石向东、徐铜山、刘绍良还有你爸都是下乡的知青,1970年在古镇认识。你爸性格内向,跟刘绍良走的比较近,我跟王华、石向东的关系比较好。”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海蓝接过细看,照片上是六个年轻人,笑得很灿烂,而且没有机心。

“当年,古镇有一件极为轰动的事,就是英华古堡郭家老爷、太太自杀。”三人相视一眼,古大仁继续说,“我们第一次听说了英华郭家的故事,包括圣婴、海盗、宝藏…我平时最喜欢这些闲闻逸趣,所以仔细查阅了资料,觉得其中不凡可信的地方。明代时东海沿崖福建浙江一带的海盗闹得很凶,而明代的海运也很发达,海盗劫持往来商船,甚至是其他国家来华使者的官船。后来我就猜想郭英华的妹妹跳海没有死,而且发现了海盗的宝库。圣婴其实不过是个平常人。”他又扫了一眼房间,得意地说,“今天才证实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郭家只剩下一个郭云绣郭小姐了,那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古大仁的目光刹那间好似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三十年前。“小姑娘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古堡里,慢慢地长大。古镇的小伙子全被吸引住了,可是只有一个姓乔的小伙子敢向她靠拢。后来两人恋爱了,这小伙子遭受到各种各样的阻力,甚至被父母绑在家中,不准他出门。悲伤的郭云绣…”他停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许的悲伤,想必当年他也曾暗恋过郭云绣。

古大仁的目光哀伤而悠远,此时他不再是一个历尽沧桑的中年人,而是一个爱着郭云绣的年轻男人。“那天晚上天很黑,海面象个大黑坑。郭云绣就站在悬崖边,唱着歌…”古大仁轻轻地哼了几声,不成形的旋律,却叫人心酸不已。这正是海蓝入住古堡第一天晚上听到的歌,不过那人唱的比古大仁强多了。

“她唱着歌跳下了海。围观的有百来人,没有一个出面拦她。”

不知道为什么,海蓝忽然有种痛彻心肺的感觉。

“可是从那以后,英华古堡就成了一个鬼堡,人们说是郭云绣的冤魂占着这里不肯离开。”古大仁恢复了正常脸色,嘿嘿笑了数声,说:“我可不相信什么鬼魂。”

“我一直在查英华古堡有海盗宝藏的事,甚至走访了郭家以前的渔民,到了1977年,政策变了,我知道快要返回家乡了。再也忍不住了,我和石向东、王华,决定一起到古堡查看一番。可是古堡的门是特制的锁,我们怎么也打不开。试了几次,我们无功而返。这时我想到了徐铜海,可这家伙老实巴交,怎么也不肯,嘿嘿。”古大仁瞄了徐铜山一眼,后者眉毛压得极低,满脸怒容。“兄弟,当年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徐铜山怒哼一声,不吱声。

许倩倩十分好奇地扯了扯王华的袖子,低声问:“什么事?”

王华附在她耳朵边说:“那徐苹本来叫方平,是个男的,两人那个…”

“啊。”许倩倩低呼了一声,还想再说。徐铜山隼利的眼光狠狠地瞪着她,她蠕动着嘴唇吞下了所有的话。

“让我来说吧。”徐铜山黑沉着脸,看着海蓝说,“这家伙拿我的一点小破事威胁你爸。你爸为了我,就答应了。他虽然胆小,思虑却挺周全的,怕我们两人受欺侮,把刘绍良也一块儿叫上了。因为你爸,我们六人顺利地打开了古堡的大门,厅门。古堡里黑沉沉的,我们拿着一只手电筒,蹑手蹑脚地四处查看。当时还下到这地下室,也发现了这个房间,不过这扇门连铜海也打不开。”他顿了顿,露出疑惑的神色,“真是奇怪,海蓝你怎么一下子打开了?”

海蓝自己也不明白,摇了摇头。

徐铜山又说:“古堡原有的摆设早在抄家时被红收兵砸烂了,那些珍奇古玩也尽数被拿走了。所以古堡里空旷旷的,我们查了一楼,就上二楼,上到三楼时,我们忽然听到歌声,当时六人吓得几乎尿都流出来,腿象是被粘在地板上一样。听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歌声怎么是摇篮曲?我们在这里呆了六七年,闽南话多多少少会了一些,确确实实,这是一首闽南民歌,哄小孩子睡觉的。我们当时交换了眼神,觉得应该是人,但也不敢确信。六人一起往传来声音的房间走去。房间的门半掩着,从房里泄出些许光,我大着胆子凑进一看,只见一个窗前桌上子放着一支焟烛,那窗糊了黑纸,灯光是透不出去的。昏黄的灯光照着一只小小的木摇篮,还有扶着摇篮的一只手,那手又白又纤细。我想起鬼故事,一时间不敢推门。这时候屋里人说话了:宝宝,妈妈唱的歌好不好听呀?”

“这分明是人的声音,我都能感觉出活人的气息。我当即将门啪的推开了。那女人啊了一声,站了起来,居然是跳海自杀的郭云绣。她穿着白色的睡衣,又惊惶又害怕。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石大仁抢到我前面,又惊又喜的样子,说你没死你没死。郭云绣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忽然扑通跪下,说求求各位,不要说出我没死的事情。我们六个人全呆了,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摇篮里的孩子被惊醒了,哭得吚吚哇哇。郭云绣又连忙站起,去抱她哄她。古大仁的脸色忽然变了,走到郭云绣身边看着孩子,说这是不是乔**的孩子?郭云绣慌张地看他一眼,说不是不是。可那神色分明是默认了。古大仁骂了一声:他娘的,你怎么就替他生了孩子了?”

“她娘的,到了今天我想起来还生气,如果不是因为她生了姓乔的孩子,我肯定放过她的。”古大仁骂骂咧咧地说。

徐铜山不信地瞥他一眼,继续说:“古大仁说,好,我们可以不说,不过你得把你们郭家的藏宝图交出来。郭云绣神色微变,说我家根本没有藏宝图,有也早让红卫兵搜走了。古大仁指着孩子脖子上挂的金牌说,人家红卫兵是不是知道你要生孩子,特意留个长命锁下来呀。郭云绣脸色大变,不吭声。古大仁一把夺过孩子,扼着孩子细细的脖子,说你信不信我将他杀死。郭云绣扑上前去,却被王华死命攥住…唉,这个可怜的女人。”

王华呸了一声:“你要说就说,别发什么鬼感慨,好象你是正人君子一样。当时要说正人君子,也就是徐铜海,轮不到你徐铜山。真是见鬼了,我们都拿起地图,还呆在这里一个小姑娘讲故事干吗?”

古大仁瞪他一眼,说:“别口水多多。”又对徐铜山说,“兄弟,你说的太慢了,还是我来说吧。”

“当时你爸就想来劝说我,不过老实的人通常胆小,你爸也一样。被我连瞪几眼,就缩回去了。郭云绣看着孩子扑腾腾地蹬着小腿,终于银牙一咬,说好,我给你们。她去了另一个房间,一会儿回转来,手里拿着一叠金叶。果然是刻在黄金上的藏宝图,跟民间传说的一模一样。我把孩子还给她,接过金叶一看,一共六片,正想揣在裤袋里。这帮小子围住我了。”他横了徐铜山和王华一眼,“没办法,我只好一人一片先发了。这下子大家没意见了,郭云绣怎么处理呢?徐铜山这家伙的意思,就是走吧,反正地图也拿到,人家孤儿寡母,留一条活路吧。我本来也想放她一条活路呀,可一看她依然那么漂亮,因为生完孩子,体态丰满了。两只奶子圆滚滚的,前襟还湿了一片。我的心就痒了…”

24.衣冠禽兽

听到这里,海蓝终于忍不住了,骂:“卑鄙无耻。”

徐铜山附和:“海蓝你说的没错,这家伙十足一个恶棍。居然走到半路,又偷偷溜回来了。”

海蓝丝毫不领他的情,冷冷地哼了一声。

古大仁不屑地说:“人活在世上,讲什么天地良心,最重要的是活得开心。那一次我真是开心坏了,以后那些女人怎么能跟她比呢?所以我一辈子都不娶,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我呸。”海蓝义愤填膺,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

古大仁不悦地皱起眉头,说:“你到底要不要听呀?”

海蓝怒哼哼地克制着自己。

徐铜山说:“我们走到一半,忽然发现古大仁不见,就回过头来找他。结果这家伙刚完事,光着身子哼曲子,可人家郭云绣…唉,她晕了过去。事情变得难办了。古大仁这家伙说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郭云绣在别人眼里已经跳海死了,索性杀了她。王华与石向东两人向来以他马首是瞻,也没有说什么,而且石向东还说杀之前最好能让他享受一下。我表现反对…”

“得。”王华打断他说:“你又在扮君子,你当时一声不吭,不过态度很明显,事情到地步,如果被郭云绣捅出来,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徐铜海与刘绍良是反对的,可是他们也知道自己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命运已经跟古大仁扯在一起了。何况徐铜山跟方平搞同性恋的事还捏在我们手里呢,如果宣扬出去,那两人这一生都完了。那个时代,搞同性恋可是稀有呀。”他嘲弄地看着徐铜山。“徐铜海拿这个弟弟当宝,自然不原意他有这样的下场。当时只有刘绍良态度稍微强硬了一点,可是一个怎么抵得过三人。”

“接下去就是想着怎么杀郭云绣了。谁都不愿意动手杀她。徐铜山的意思是把她推进海里算了,可是我一想,三年前她当众跳海都没有死,这一次说不定也死不了,那不麻烦了?”王华皱起眉头,说:“说到这里,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悬崖虽然不算高,也有个四百来米,一个人跳下去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

“想了很久,我们决定把她母女带到三蒜岛去埋了。快到三蒜岛时,忽然变了天,浪一个比一个高,最后将小船掀翻了。我们六人的水性都好,离三蒜岛又近,就游到岛上去了,郭云绣母女就无暇顾及了。当时是六月,但起风浪时,天气变冷,我们在礁石背风的一面紧紧挨着坐着,谁也不吱声,也不敢睡,都在想郭云绣母女死了没有?”

“快天亮时,我尿急,走到了旁边的灌木丛里撒完尿,一眼瞟见沙滩上有个白白的影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硬着头皮走近看,是郭云绣,浑身湿漉漉的,脸色惨白,唇眼紧闭,看来死了。我啊的一声惊呼,把大家都能吸引过来了。六个人围着郭云绣的尸体,都是手足无措。毕竟没有人是天生杀人犯,当时我们六人都希望郭云绣静静消失最好。眼看着天就亮了,附近的渔民起的很早,我们再不处理掉她,就会被人发现。我们又没有挖坑的工具,商量着只有将郭云绣带到深水区。万一渔民起早撞到了,也只会以为是三年前的尸体出现了。因为海上怪事多,尸体很可能掉进旋涡里,转了几年又重新冒出海面。”王华叙述这段往事时,神情异常的紧张,可想而知当年他们也是心惊胆颤。

“这里水性的是徐铜海,其次是我,我们当时还怕徐铜海不肯,谁知道他主动说愿意把尸体带到深水区。我们两人扯着尸体往外面游去,游了几百米,我游不动了。徐铜海说得再送远点,否则还是会漂回沙滩。可是我实在累的不行,而且很害怕再游出去,会没有力气回来。徐铜海说那他一个人来。他真的一个人拖着尸体往外游,我浮在原地等了他好长一会儿,都不见他回来,就自己返回了沙滩。”

徐铜山补了一句:“你爸从那以后就没有回来,而且他也没有再回到老家,年我们以为你爸淹死了呢,看来并非如此。他还活着都不肯跟我联系,我知道他是生我气,怪我不争气,搭上这群恶人。”

古大仁不耐烦地说:“你这个最是虚伪,坏事都做了,还要假仁假义。”

“三蒜岛上的孩子怎么回事?”海蓝问。

徐铜山、王华、古大仁互视了一眼,王华声音发颤:“你也看到那个孩子了?怎么会这样子,埋在土里这么多年,还象活着那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