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世民单独把自己留下来问话,萧皇后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但见李世民的表情不像是要说什么风流胡话,便也收起了忸怩。

李世民一直目不转瞬地盯着萧皇后,见她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反而把目光撇向别处,深深地叹了口气,很为难的样子:“听说今天承乾捏了你的脸,恪儿去打他,才被他割破了手?”

“是的,都怪奴婢不小心,才让太子和三皇子发生了争斗,奴婢罪该万死!”萧皇后忽然认起罪来,实在有些不合时宜。而且她认罪也认得忒过了。但是她觉得李世民应该不是想向她赔罪。

“哼,这混小子…”李世民懊恼地冷笑一声,脸上也漫起了少许难堪。

儿子随老子,他可以猜到李承乾捏萧皇后脸时在想什么。

虽然他知道李承乾还不至于想对萧皇后干什么,他毕竟还小,但他还是感到非常难堪,也许不仅仅是为了他儿子,还为了他自己。

“虽然是小孩子打闹,但动了刀子,情况就不一样了。你倒是很识大体…”李世民一句接一句地说着,怎么看都像是在说套话。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深深地垂下眼帘,用修长的手指搔了搔他黑亮的眉毛。笑意同时也在他的唇边渐渐地冷却。

“如果朕没猜错,你是杨妃的军师吧?你一天到晚泡在宫里,应该是给她出谋划策,对吧?”

他再度抬起眼帘的时候,目光中竟已满是锋芒。

萧皇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她还是第一次领略他的锋芒。

身历六帝宠不衰:至魅(381)

看来他远比自己想得要英明,自己这点小动作在他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不过他有一点猜错了。她到宫里来,不是帮助李恪夺取太子之位的。

而是想方设法地保全他们娘儿俩。不过李世民这样想也是情有可原。不是每个贵族老妇都有她这样的见识的。

李世民带着被背叛的恼怒,目不转瞬地盯着她,怒意已在目光里慢慢地显露。

实际上他没有什么可恼怒的,他也这样提醒过自己。宫闺就是一个充满欲望和野心的地方。

她作为宫闺斗争的老手,女儿(算是女儿罢)又在宫里受宠,她帮女儿更进一步也是正常的。

可是他就止不住地恼怒。也许他给萧皇后的定位,竟是红颜知己。

萧皇后无法承受他锋利的目光,目光怯怯地移向别处。脸也想被冬天里的强风吹了一样,露出飞霞般的红晕。李世民看在眼里,心里又漫起一阵莫名的激动。

萧皇后虽然有些惊恐,但还没到吓得停止思考。辩解是一定要辩解的,但是能注意方式。

以李世民的英明,怎么对他胡赖恐怕都是徒劳。干脆就向他坦诚杨妃有野心,请他担待和匡正她罢。反正他已经猜到了。

想要跟圣明之君周旋,就是什么都说实话。

“是的。小女愚钝,不清楚自己的斤两。老身随侍在别,就是为了及时匡正她,让她不要一时糊涂,害人害己。”萧皇后收起脸上的惊怯,坦然微笑着说。只是她还没有自己所希望的那样从容,笑容还微微有些僵硬。

“哼。”萧皇后的话很和李世民的心意。但是他还不能轻易相信萧皇后会这么“识大体”。

他冷笑着站起来,一直走到萧皇后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就像要把目光直插到她的心里似的:“您若这样想,真是我李家之幸。”

萧皇后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如风吹百合般淡然一笑,她现在已经完全坦然了:“陛下言重了。陛下如此英明,任何人想要在陛下目前耍阴谋轨迹都会徒劳无功。奴婢别无他求,只希望陛下看在杨妃年轻不知事的份上,饶恕她的罪过。小女驽钝,不知宫闺险恶,也请陛下代为教训。”

身历六帝宠不衰:至魅(382)

萧皇后漠然了,低下头用力咬了咬嘴唇。这个问题很回答。

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要对李世民直言其子之非,但第六感告诉她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她再度坦然地看向李世民,正色道:“若不善加教诲,太子日后必惹纷争。”虽然要实话实说,但还是隐晦些好。

萧皇后的回答如此之巧妙,李世民也不禁有些敬佩她,懊恼地笑着说:“好!说的好!杨广有你这么一个贤妻,怎会落到那步田地?”

萧皇后像被蝎子蜇了一下,惊异地看向李世民,却发现自己已经激动得无法辨明李世民的意图。

她怀疑李世民说这话别有他意,但是残存的直觉告诉她他应该只是单纯的感慨。

她回想了一下隋宫的旧事,凄然答道:“我能否成为‘贤妻’,全看丈夫是否纳谏。再说我少时驽钝,还不知这些道理。”

不仅回答了李世民的问题,还暗示杨广昏庸,和李世民不能同日而语,暗暗捧了李世民一把,还顺带为自己鸣了不平。半生的离乱已经把萧皇后的语言艺术锻炼得登峰造极。

“哦…”李世民清晰地感觉到萧皇后有为自己鸣不平,心里竟涌起了万般怜惜。他此时才发现自己提起杨广竟是别有意图。是提醒她把杨广和自己相比吗?

李世民沮丧地靠向椅背,沉重地垂下眼帘。努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异常动,没想到越压越是汹涌澎湃。

他现在心里有种莫名的不满,不满萧皇后为什么要掺和他的家事。她并没有作错事,跟他说的也是金玉良言,按理说不应该被怨恨。他为自己有这种感觉而感到莫名其妙,忽然发现自己竟是觉得…既然管起他的家事,为什么不干脆变成他的家室呢?

这个想法一出,他的心就像被投入了滚热的烈酒,“唰”地一下酥了。抬眼看着萧皇后人淡如菊的样子,理智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消退。

萧皇后见李世民的目光忽然变得朦胧而邪魅,还在暧昧而又恍惚地笑着,不由得有些惊慌。但她还不至于像小姑娘一样惊慌得逃出去。

身历六帝宠不衰:至魅(383)

其实她在李世民面前,原就不会如何慌张。

也许这代表她在潜意识里已经完全接纳李世民了吧。不过这是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的。

李世民抿着嘴站了起来,嘴角弯出了一个用力的弧度,虽然在笑,但很给人压迫感。

他毫不顾忌地逼近她,近得低下头就可以去吻她的樱唇。萧皇后的眉心微微绽开,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黑得就像甜蜜的毒药,底部似乎有琥珀色的光影轻轻地打着旋儿,竟有些刺目。

萧皇后的瞳孔缓缓地散开,感到他的气息正朝自己包围过来,极富侵略性。

她虽然感到了威胁,但没有抵御的冲动。仍是静静地站在,像在安然地等待。到底在等待什么,她不想想,却不害怕。

李世民看着她微微散开的瞳孔,一时间竟摸不准她的意思。她的表情并不复杂,他也很善于揣摩女人的心思,可是他就是看不懂。

大概是因为眼前的人比较特别吧。因为重视,所以不敢轻易下结论。

他试探着去握她的手,却依然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此时就像迷离的夜色,几乎要把他的灵魂融化在里面。没想到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因为他只盯着她的脸,所以不小心触到了她腕上的玉镯。

虽然这不是她皮肤的温度,他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萧皇后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心里竟涌起一阵冲动,几乎要自己把手送到他的手中,再紧紧握住。

正在这时,他的脸色忽然急速变暗,就像乌云急速地遮住天空。萧皇后一惊,接着发现他的脸上竟出现了厌恶的神色,极度地厌恶。

萧皇后呆住了,接着心里忽悠一下,一团混乱。李世民则是沉重地低下头去,眉头痛苦地揪起,低声说了一句:“我真恶心。”

萧皇后没想到他竟是在自我厌恶,一时间手足无措。李世民带着浓浓的自嘲,若有所思地看向身侧的屏风。

屏风是用红木雕成的,上面用金银镶嵌着风景和人物。在屏风中间的那一扇上有一个用金片镶成的小树,下面坐着一个银片镶嵌的孩儿。胖胖的模样,笑得双腮隆起,眼睛弯得只剩下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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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银子的光泽显得颓靡,还是他的心情有异,他竟觉得这招福娃娃般的孩子脸上带着诡秘的神气。可能他想起他的承乾了吧。因为自己也作了尴尬的事情。

到底是为人父母,想起承乾后,李世民就只能想他的事了。

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承乾是很难顺利登上皇位的。即使登上了皇位,日后也很难坐稳。

即使自己尽力扶持也是一样。况且,就算承乾能登基,也能坐稳天下,他也不想让江山由一个品德欠缺的人来统治。然而,他又不能轻易废了他。

从太子位上走下来的皇子,历来不是被凌辱致死,就是忧愤而亡。他只有寄希望于日后,希望李承乾长大后能将这些缺点一一改掉,但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他的心慢慢地向黑暗中沉下去,万般为难就像一片凝固的海洋一样紧紧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惘然发现自己的父亲就在海洋的另一端背对着他,背影里也充满了责备。

一股酸楚不期而至,他的眼中溢出了温热的酸楚。当初自己仗着功劳卓著,对李建成步步紧逼的时候,父亲相比也和自己一样为难吧。

不,父亲的为难应该远胜于他。他的儿子只是不成器,引人萌生夺储之心而已。

还没有人妄图夺储,他就为难成这个样子…为难的也许不只是他吧。幼小的承乾可能也知道他的位子惹人觊觎吧。说不定也非常的紧张和痛苦,否则也不会如此阴沉…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一下,眼里那酸楚的温热顿时溢出了眼眶:

他当初被李建成屡屡算计的时候,只知道痛恨他卑鄙无耻,一点都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看着自己步步紧逼,他也一定异常的慌乱和痛苦吧…

李世民忽然感到了空前的无力,心也陷入了巨大的恐惧。看来他的儿女日后也会因争储而自相残杀。情况说不定会比自己兄弟之间的残杀还要惨烈。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纵然他会痛彻心扉,也只有坦然接受。因为这是他的报应…

萧皇后见李世民忽然流泪,不由得惊骇万分。

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决不会轻易流泪,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身历六帝宠不衰:至魅(384)

可是,对他来说,会有什么样子的事情是不得了的呢?

他的神情还这么奇怪,既有悔恨,也有痛苦,还有坦然,就像…

萧皇后明白了。他的神情和杨广死前似曾相识,都是一副“孽债当前,不得不还”的神情。

不同的是杨广死前才知痛悔,他则是在祸端还未萌芽时就未雨绸缪。

他一定是觉得若他儿女日后为争宠而残杀,定是他年轻时弑兄夺嫡的报应。

虽然他所想不差,但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萧皇后还是非常不忍,忍不住劝他道:“陛下,夺嫡之事每朝都有,非嫡子而登上皇位的皇帝也不止陛下一个,谈不上报应不报应。虽然太子殿下现在有些顽劣,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来日方长…而且只要陛下用心调和,也未必会出现血腥之事…”

话出口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这样说很不合适。

李世民又没有告诉她害怕报应,她劝他作什么?以为自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么?

若是猜错固然可笑,若猜对了,说不定也是大罪一件!

要知道历来君王都忌讳被人知道心思,当年杨广和她还是夫妻呢,都不愿让她参透心思,何况李世民对她来说,充其量只是…

萧皇后想到这里忽然感到心中一痛。她现在真说不清他是她的谁。李世民见萧皇后参透了他的心思,果然露出了惊怒的神情。

萧皇后心头一凉,黯然地地下了头。

没想到李世民惊怒的神情转瞬即逝,只是无奈的苦笑着:“真是厉害啊。没想到朕什么想法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看来我日后还是少见你为妙,免得被看穿了。”

萧皇后化险为夷,本该赶快怀着庆幸的心情退下,没想到听他说出拒她于千里之外的话之后,竟感到莫名的不满和委屈。呆呆地站在哪里,眼中现出迷茫而又焦急的神情,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不知要说什么。

李世民见她这幅样子,嘲讽地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她,笑意更是无比的苦涩:“你快走吧。省得我又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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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虽然文绉绉的,但很直接。

萧皇后感到心头一阵悸动,接着一股热血涌上脸颊,头也没回地向外走去。

走到门外之后她便不再感到害羞,心头沉甸甸地只感到沮丧。抬起脚准备走路,却发现她已经疲惫得抬脚都困难。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抬头看看了已是傍晚的天空。天空里只有几道孤零零的晚霞,就像半生不熟的苹果上,有一道没一道的艳红。

很没有理由的,她感到很吃亏。因为她几乎能完全看透李世民的心思,说不上心心相映,也算是心有灵犀。可是这样的自己,却要和他离得远远的,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唐,也着急想要扑灭它,但连扑灭它的冲动都没有。

最可怕的心动,不在于心乱,而在于心定。

幸亏她还没有到因感情而失去理智的时候。她只有默默地回杨妃哪里去,再想办法把自己心中的躁动抚平。

她回去时,杨妃正坐在软榻上面发怔。李恪已经把今天的不愉快忘了,用包扎着绸带的手握着一尊羊脂玉马,挥来挥去地玩得正开心。

杨妃却是拱着腰缩着头,一副惊悸不安的小孩子神气,一见萧皇后回来了,慌忙扑上来问:“母后…什么都好了么?”

萧皇后默然了,在心里暗暗叹息:你以为这只是小孩子闯祸,人家找妈妈了解情况么?但还是温和地安慰她:“是的,没事了…”

“还好…还好…”杨妃心有余悸地笑了笑,看到萧皇后满脸的不以为然,脸不禁红了,既像是道歉,又像是为自己找借口似地说道:“还是母后老练…见识多,想的深…我就不行了,完全是各傻姑娘…”

萧皇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你能知道自己有不足就好。我说孩儿,这样的错误,以后可不能再犯了…”

“我知道!”杨妃忽然红着眼圈打断了她的话,一时间激动的不能自已:“我也知道这样对恪儿不利…我不仅仅为了争权夺利啊!我心里害怕…我心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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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娘俩儿,在这个宫里,并不是安守本分就有活路的!恪儿这么优秀,说不定会有人想要算计他…我得保护他,不能让别人以为我们娘儿俩好欺负…今天是动刀子,如果不给他一个教训,天知道他以后动什么呢!”

萧皇后不禁哑然。没想到自己竟是错怪她了。

她并不仅仅是恃宠而骄胡乱闹事。她也有压力和恐惧。她是怕这次示弱会让长孙皇后他们更加大胆地宰割她和李恪,所以反应格外强烈。

从一定程度上说,她作的也是对的。她萧皇后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想当年她可是最为敏感的,得一叶便可猜出整个森林…难道她真的老了么?

想到这里,萧皇后不禁开始仇恨起自己的年龄来,也恨自己一生虚度。

如果不是自已经这么老了,在某人面前,她也不至于如此为难。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再在意自己的身份了。

以后的几日,杨妃仍是惴惴不安。

萧皇后知道她这种不安不是可以轻易消除的,索性不再劝他。再加上自己心里也乱着,便到尼庵中去找南阳公主,以此散心。

尼庵里青松迎风,尼姑素衣,颇为清雅素丽。萧皇后看着这圣洁的景色,心慢慢地定了。

南阳公主布衣光头,捻着念珠,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倒给她一种保护人的感觉。

她感激而又爱怜地看了看她,见她一脸静谧和安泰,和佛堂上安坐的佛像非常相似,竟有了种把一切都向她倾诉的冲动。

南阳宫中似乎也发现了萧皇后要说什么,缓缓地向她睁开眼来。

虽然知道对她倾诉相当荒唐,但看到南阳公主的眼中闪烁着佛家特有的灵慧光芒的时候,萧皇后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可就在她准备张口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华服老妇吸引了注意力——何止是被吸引了注意力,简直是被吓到了。

这个老妇看起来也有五十多岁,样子却比萧皇后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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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双鬓已经斑白,脸也显老得不得了,脸上布满了皱纹,双腮还深深地往下陷——估计牙齿都掉了几颗。

她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却梳着高耸的发髻,上面插满金钗银钿,脸上还涂满了花白的香粉,身上穿得更像大姑娘一样明艳。

可惜她的头发已经枯败,抹上头油之后发出一种陈腐的怪味。

脸更是被皱纹割得粉碎,花白的粉嵌在皱纹里,就像一条条长虫。

坦露出来的胸上皮肤松弛,双乳更是跟面口袋一样,红绸的抹胸几乎兜不住。即便如此,她还丝毫不知自量,昂然直行,就像她自己多美一样。

看到这老妇的丑样,萧皇后只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她心中对衰老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撩动了,转眼便在心里如江水般翻腾。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神人,可以一天到晚不老。

她怀疑自己的衰老只是被封闭在身体的某个地方,一旦发作,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势不可挡。到那时,说不定她会比这老妇还要丑陋可笑!

以前她是不怕这个的,反正已经黄土堆颈的人了,再老还能老到哪里去?

她现在却在乎了。因为她还不能老!她若是忽然老了,在李世民面前她该怎么办?

那老妇刚走近佛堂,一个老尼便迎了出来,亲热地和她说长道短。现在即使是佛家也难逃金粉红尘的侵袭,有些尼姑和世俗人已经没什么两样。

老妇跟着老尼走进佛堂求签。也许是签意甚合她的意思,她兴奋地握着签叽叽喳喳,就像一只开心的老雕。

南阳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走到萧皇后身边请若有所思地说:“她是来求问婚姻的。想知道自己婚后能不能幸福。”

“婚…后?”萧皇后惊得瞪大了眼睛打量那老妇:就她那年纪还能是新婚吗?”

南阳公主看着那老妇的样子实在可乐,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她丈夫死后受了二十年都没有再嫁,前阵子忽然说要和邻家的老头儿结婚,自己又不敢下决定,跑到庵里来求签,把我们都逗乐了,”

身历六帝宠不衰:至魅(388)

说道这里她脸上露出了揶揄的神情,嘴角却拖着笑不起来:“最有趣的是,听人说,她以前都不怎么梳洗打扮,要再嫁了,反而奇情异志地打扮起来。她因为两边的槽牙掉了,搽粉搽不均匀,便每次化妆时都在嘴里含两个核桃,把腮帮子撑起来,就能把粉搽得又均又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