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父亲又要升官了。”梁芒芒对章修良的家庭背景十分了解。
“我不清楚，也不关心，很长时间没回家了，自从——”章修良顿了顿，“自从去国外上学，我就没怎么回过家。”
梁芒芒默默看着他，很久很久，他没再说过话，朦胧的夜色下，他坚毅的侧脸带着点黯淡的灰影，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萧索，大概他很少对人吐露心声，说着说着就不想说了。
“你喜欢摇滚，为什么也会学医？”
梁芒芒一怔，“啊……这个……是因为一个人……我渴望接近他的世界。”
乍然诉说心情，忍不住内心一阵激动，好比一个隐瞒已久却又期待被某人发现的秘密，忽然有了为他所知的可能，刚一冒头，就呼之欲出。
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凌乱的思绪戛然而止。
“妹妹崇拜哥哥，很正常，你哥也的确挺优秀的。” 章修良冰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梁芒芒凄然一笑，没有辩解。
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起码，她没有把他带入那种心有灵犀的氛围，两个思想独立的个体，没有融合的可能。
缓缓走在广场上，章修良忽然问梁芒芒，“当乐队的果儿有意思吗？”
“挺有意思的，他们到处演出，我们就跟着到处跑，我认识的几个女孩儿特别迷他们，尤其是其中一个叫陈浅的，几乎睡遍了当时地下摇滚圈子有名的乐手。”
章修良想，难怪那时候梁北辰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他妹妹，大概也是怕她再和那伙人鬼混在一起。地下摇滚圈子什么人都有，出了名的乱。
“你还跟那些人有来往吗……你那些摇滚朋友。”
“早就不来往了，我一个姐们儿和另一伙果儿的头儿争一个贝斯手，被她们捅了好几刀，我就退出圈子了，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残酷青春要付出的代价吧。青春这种东西，多珍惜都留不住，所以一定要精彩。”
看到章修良那种表情，梁芒芒就知道他和自己的思维波段不在一个频率上，所以他无法理解她曾经狂热迷恋过的一切，她也不需要别人理解，梦想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
章修良思索着她的话，下意识地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梁芒芒也把手伸进他口袋里，笑道：“哥哥，你的手好暖和。”
“他们没纠缠你吧？”
“缠我干嘛，他们有的是年轻女孩前赴后继追在他们身后，我又不是骨肉皮。”
“骨肉皮是什么？愿意和他们发生性关系的果儿？”
“差不多吧，骨肉皮都是特别狂热的，我还没到那个境界，也就是觉得好玩儿，才追了一段时间。”梁芒芒想了想，又说：“他们上床特别随便，有时候在厕所里就做了，我爸和我哥都是学医的，我受了他们影响有洁癖，不喜欢那种方式。”
章修良想说点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口袋里，两个人的手都塞进去有点鼓鼓囊囊，手心贴着手背，等了半天，他也没有握住她手的意思，于是她灰溜溜地把手撤了回来。
这时候，两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提着篮子过来卖棒棒糖和玫瑰花，章修良不想买，但小女孩追着他们不放，缠着他们非买不可。
“哥哥，新年了，买一支吧。”
“才十块钱一支，很便宜的，哥哥，买吧。”
章修良见两个小女孩冻得脸红红的，眼巴巴看着自己，其中一个不时嗅一下鼻涕，扭头问梁芒芒：“你要不要？”梁芒芒眼波流转，把围巾往下拉拉，不好直接说要，也不想说不要。
“随便。”
章修良一听她说随便，掏钱给女孩，买下女孩手里一篮棒棒糖，选了一支大大的棒棒糖给梁芒芒。梁芒芒嘴角微撇，把棒棒糖接过去，还以为他会买一支玫瑰，哪知道竟然买棒棒糖，还一买一篮子。
她又不是小孩子，买什么棒棒糖呢？撕开包装纸，她舔了一口五颜六色的棒棒糖，味道不怎么样。
章修良把一篮棒棒糖都给梁芒芒，让她拿回去和夏明珠一起吃。梁芒芒轻嗔：“这个又不好吃，你买这么多干嘛？”
章修良说：“那么小的孩子大冷天跑出来卖东西，家里一定不富裕，我多买点，让她们能早点回家。”
没想到他还挺善良，梁芒芒心弦一动，这大概是他在她面前为数不多的展现真性情的一面，不急躁不高冷，像个普通人一样怀着恻隐之心。
“你想不想尝一口？”梁芒芒把棒棒糖递到章修良面前。
“我从来不吃这些。”从小到大，父母严格的家教和刻意培养的卫生习惯让章修良对零食向来敬而远之。
“那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喜欢吃这个？”
章修良听出点意思，浅笑：“我刚才问你要不要，你又说随便。”
“她们又不是只卖棒棒糖。”梁芒芒忽然觉得章修良绝对是故意的，不买玫瑰，却买棒棒糖给她，他一直说她中二期太长。
章修良没有回应她这句话，缓缓出了口气，手放到她身后贴着她的背，“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你明天不是还要给薛崇上课吗。”
“你觉得我能给他上课吗？”梁芒芒有意问他。
“能，有什么不能的，虽然你比他大不了多少，但你学医比他年头多，先入门就是师姐，师姐教师弟天经地义。”
他都这么说了，梁芒芒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然跟在他身后。
第二天清晨，梁芒芒睡意朦胧中听到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纳闷夏明珠怎么大冬天的一大早就洗澡，翻了个身把毛绒玩具按在耳朵上继续睡。
也不知又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夏明珠正在吃药。
“唉，你吃的什么？”梁芒芒以一个医学博士敏锐的触觉和资深八卦人士的直觉判断，夏明珠吃的是毓婷。
夏明珠喝了口水，把药咽下去，平静地告诉梁芒芒，“我和王一鸣睡了。”
“你说什么？”梁芒芒像是听到本世纪最大的笑话，瞬间睡意全无。
“昨天晚上，他喝了点酒，我也喝了点酒，大家都走了以后酒吧里就剩我和他，我跟他就……”夏明珠语气虽然平静，目光却有点失神。
“好嘛，你们够可以的……你不是最讨厌他了？”
“也不是很讨厌，主要还是因为他太高傲，看不起人。”
“这么说，你暗恋人家在先，趁他喝多了故意诱他上钩？明珠，你行啊，就这么把我们潇洒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江湖人称冷面小霸王的大师兄拿下了？”梁芒芒恍然领悟，怪不得平常她总看王一鸣不顺眼，还总是说他坏话，原来神女有心，恼恨襄王无梦。
“根本不是这样！”夏明珠脸涨红了，“我对他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喝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还记得陈浅是谁吗？
第15章 第 15 章
梁芒芒见夏明珠眼泪涌出来，后悔自己把话说造次了，忙说：“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你不喜欢他，干嘛跟他……他总不见得会强迫你吧。”
“没有，就是苦闷，我们都特别孤独……他说他谈了五年的女朋友最近跟他分手了，心情特别不好，本来昨晚不想跟我们去酒吧的，又怕回去也是一个人，就跟着去了。”
“结果触景生情，心情更不好了，又喝了酒，拉着你诉苦，你的同情心就泛滥了？”梁芒芒想，要不是这样，夏明珠怎么可能上他的当呢？男人就是这样，被甩了，寂寞了，就找个女人发泄郁闷。
夏明珠叹息一声，“我也没想到会那样，我就是看到他哭，心里特别难受，他说他很爱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去英国留学后他等了整整五年，没想到对方还是不要他了，找了一个老外。”
“那不正好，你跟他凑一对得了，反正你也不讨厌他。”
“你说什么呢？”
“既然已经这样了，要么你忘记昨晚的事，和他继续保持师兄师妹的关系，彼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要么就顺水推舟更近一步。”梁芒芒出主意。
“可他也是外地人，他在江京没有房子。”夏明珠考虑的都是实际问题。
“博士后一年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万年薪，只要老胡帮他在院里疏通一下关系，将来转成讲师评职称。”
“哪有这么容易，要能留校早就留校了，咱们学院虽然没明说，但这两年招聘来的讲师，哪个不是海归名校毕业，自己学校毕业的，反而很少留用。”
梁芒芒思忖着，对夏明珠的深谋远虑佩服地五体投地，她不过和王一鸣睡了一次，就把事情想得这么透彻。
“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这样吧。”
“这样是哪样？当做没发生？”
“不然能怎样，他爱的又不是我……我喜欢的人也不是他。” 夏明珠声音越来越小，心里浮现出一个影子。
梁芒芒叹息一声，人要是太聪明了，就很难有真正的快乐，以夏明珠的性格，要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哪怕再同情，也不会糊里糊涂就跟他发生关系。
夏明珠不愿意再谈自己，转而问起她和章修良：“你呢，和章老师有进展吗？”
“进展当然是有的，昨晚他认我当他妹妹，说他许的新年愿望是再也不会因为我的事半夜被叫醒，让我当个听话的好妹妹，还给我买棒棒糖，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梁芒芒把桌上的棒棒糖拿给夏明珠看。
夏明珠哧一声笑，捡了一根棒棒糖来吃，“章老师挺有趣的。”
“有趣？何以见得？”
“哪个哥哥会大半夜去酒吧接妹妹，我跟他说了，我们和师兄在一起，不会有事，他还是说他要来接你，在门口没看到你，问我，芒芒呢，看到你喝酒喝吐了，他那么生气还给你拿水漱口。”
梁芒芒听到这话，一双杏眼转了转，“他跟我说，是我哥叫他去找我的，不是他自己想去的。”
夏明珠满心苦涩，却只能淡淡一笑。
梁芒芒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想给章修良打个电话，忽然又怕听到他声音，拿起手机又放下。
还是给他发条短信好了，梁芒芒点开信息，慢吞吞输了章老师三个字，想想又把老师两个字给删了，换成他名字。
——章修良
她默念一遍，把章字也给删了，凝视两秒钟，还是没有勇气这么亲昵称呼他，索性把他名字全删了。
——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学校，新年快乐！
默默期待着，不知道他会回些什么话，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收到他的回复，这让她有点沮丧。
好不容易等到手机响了，拿起一看却不是他，顿时泄气。
“喂？啥事？”梁芒芒没好气地对薛崇说。
薛崇听到她炸雷一般的语气，吓一跳，眉头拧了又松，对她的爆脾气也只能见怪不怪，“师姐，我在实验室，你什么时候过来？”
梁芒芒这才想起来，自己跟人家约好了上课的，赶忙从床上跳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忘了，昨晚玩得太晚，我睡过头了，你等我一下，我十分钟就到。”
中午，薛崇请梁芒芒去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酸菜鱼，梁芒芒一遍又一遍看手机，薛崇看在眼里，故意问她：“你在等电话？”
“不是，就是随便看看。”
“昨晚跨年夜，很多人睡得很晚，今天估计会睡到中午。”
“也可能。”
章修良休息时间少，昨天晚上被自己打扰到凌晨的时候还没睡觉，上午很可能是在补觉，想到这里，梁芒芒心情轻松了一点。
可薛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心情跌入冰点。
“早上我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遇到章老师了，他说你昨晚在酒吧喝多了，可能要晚一点才能给我上课，所以我十点钟才给你打电话。”
这么说，他早起床了，他也看到了她的短信，但是他没有回。不得不说，他真是个高手，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就能让她欲罢不能。
走的时候，薛崇慢吞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给梁芒芒，说是新年小礼物。
“什么东西？”梁芒芒好奇地打开锦囊一样的小包，发现里面是一个用红绳穿起来的桃核，桃核上面好像刻了字，拿起来仔细一看，四个小字叫她忍俊不禁。
戒急用忍！这小子有点意思。
“是你自己刻的？”
薛崇点了点头，“桃符，趋吉避凶。”“既然是你自己做的，那我就收下啦，谢谢你。”梁芒芒把桃符连同锦囊放进包里。
一整天心事重重，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晚上回到宿舍，梁芒芒躺在床上，随便找了一本书看，越看越困，章修良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差点睡着了。
“你吃过了吗？”
“早吃了。”
梁芒芒抬手看表，都十点了，这人真是脑回路异于常人，这个点问她吃没吃。
“我刚吃，下午有个大手术，整整六个小时。”
“嗯。”梁芒芒听到他清冷却很有磁性的声音，心中升起一种缠绵之意，当即把他一天不回短信的事忘了。
“上午我把手机落家里了，回家才看到你的短信……也祝你新年快乐。”
梁芒芒顿时来了精神，坐起来，“是吗，哥哥，你现在吃的什么？”
“汤圆，我爸家的保姆送来的，好几种馅儿。”章修良看着碗里的汤圆，数了数，光是颜色就有四种，“粉色是桂花的、黄色是南瓜，还有紫薯的紫色和黑芝麻的白色，色彩赏心悦目，吃起来口感也很好。你想不想尝尝？”
“我倒是想尝尝，都这个点了，还怎么尝尝？”梁芒芒想，你明知道我是个吃货，故意馋我。
“明天上午我休息，送一盒给你，保姆给我好几盒。”章修良吃了一个甜甜的黑芝麻汤圆。
“那怎么好意思呢。”梁芒芒故意用一种娇滴滴的声音说。“在我面前就不要装腔作势了，妹妹。”章修良说。
愉快地把电话挂了，梁芒芒晚上睡得特别香，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从几十支口红里选了最粉嫩的一支，精心抹在唇上，又喷了点香水。
“呀，这个颜色好看，显白，配上你的妆也特合适。”
“虽然我已经是个老学姐，偶尔也想装装嫩。”
“哪里，在章老师心里，你还是个吃棒棒糖的小仙女呢。”
夏明珠几句话让梁芒芒心花怒放，接到章修良电话的时候，更是蹦蹦跳跳一路跑下楼。
章修良从车里下来，把一个大手提袋给她，车里还有个人，梁芒芒一看，是和他对桌的纪峥明老师。
“纪老师好。”梁芒芒主动和纪峥明打招呼。他和章修良对桌，平常关系应该不错。纪峥明微微点头。
“一盒给你，一盒你给胡老师送去，胡老师也喜欢吃甜的。我跟纪老师还有事，不然就给他送过去了。”
闻到梁芒芒颈间似有若无的清甜香气，章修良精神一振，交代她这几句话，就要上车。梁芒芒忙叫住他，“那个——”
“什么？”
“我们十七号就放假了，我订了当天下午的车票回北京，你能不能送我去车站？”
看梁芒芒眨巴着眼睛，用那种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章修良有片刻失神，睫毛闪动着，微微一思索：“恐怕没时间，年前我要去上海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你自己叫辆车吧，去车站很方便的。”
“哦。”梁芒芒瓮声瓮气应了一声。等她再想说些什么，章修良已经开车走了。
车上，纪峥明问章修良，“那丫头就是你同学的妹妹？”
“是她，胡老师去年招的博士。”
“长得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虽然隔着车窗，纪峥明也把梁芒芒看清楚了，高挑苗条的身材，小面孔雪白可爱。
“小妹妹而已。”章修良淡淡一笑。
回到宿舍里，梁芒芒闷闷不乐，猜不透章修良心思，要说他不关心她，似乎也不是，可他这种关心，是不是只是兄妹之情就不得而知了。虽然夏明珠说他对她有别的情愫，可梁芒芒自己感觉，章修良有意无意中对她保持了一份距离感。
夏明珠打开梁芒芒拿上来的保鲜盒，看到里面整齐摆放了二十多个汤圆，“纯手工包的，想不到章老师还有这手艺，宜室宜家啊。”
“哪里是他的手艺，是他家的保姆包好了送给他的，好几大盒他一个人吃不了，给我一盒，又让我给老胡也送一盒，他倒挺会做人情的。”梁芒芒一想到他拒绝送自己去车站时那种果断的表情，心里就熬淘得不行。
“给你就不错了，说明人家想着你，让你送给老胡不是更好，帮你做人情了。”
“是是是，在你眼里章老师永远是对的，你总能给他发挥出他压根就没想到的东西。”梁芒芒没好气。
“当局者迷，只缘身在此山中。”夏明珠把汤圆拿去煮。
“我帮你看着电磁炉，你去给老胡送汤圆好不好？”梁芒芒不想出门。
“我去的话，岂不是辜负了章老师让你借花献佛的美意？”
话虽如此，夏明珠还是帮梁芒芒跑了这一趟。胡来旺看到饭盒里的汤圆，眉开眼笑，“你们小章老师外表虽然冷冷地，却是个好小伙呀。”
“嗯，章老师人挺好的。”
“难得他还想着我……我女儿在英国念高中，太太在德国讲学，我现在跟你们一样，都是单身狗，虽然我胖若两人。”
胡来旺把桌上乱七八糟的饭盒和泡面盒收拾干净，夏明珠忙帮他把垃圾筐拿过来，把垃圾打包好。
“您忙吧，我先回去了，帮您把垃圾带下去。”
和胡来旺告辞后，夏明珠提着袋垃圾下楼，走到楼梯转角，正遇上王一鸣上楼。再见面，两人都有些尴尬，刻意回避着彼此的视线，王一鸣先开了口，“老板在吗？”
“在。”夏明珠脸上一红。
擦肩而过，王一鸣扭头看向夏明珠，见她提着垃圾袋飞快跑下楼，像是后面有什么猛兽追她似的，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章老师，你在顾虑什么呢？
第16章 第 16 章
放寒假前，胡来旺最后一次给本科生上课，通知梁芒芒去做笔记。
进教室前，胡来旺交给梁芒芒一叠试卷，梁芒芒有些纳闷，问他：“还没到考试的时候啊。”“你先拿着。”
正式讲课前，胡来旺喜欢先给学生们灌一壶心灵鸡汤，净化心灵，陶冶一下情操。
“孩子们，你们胡老师我以前可不是这样又矮又胖，想当年，我是个萌萌哒的小矮子，小时候家里穷，我七岁才穿人生第一双鞋，一直是班里最瘦最矮的男生。我那些同学不仅在身高上高我一等，智商上也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说起自己的过去，胡来旺总是声情并茂，也不忘记幽默地调侃一下自己。
梁芒芒听着有趣，放下手里的笔，听他话锋一转——
“所以今天他们中的有的人当了院士，有的人成了霍普金斯医院的终身教授，我只能在这里教你们这群小傻瓜，这说明什么——”
“老师，您也是院士啊，而且您当选院士的时候才四十出头。”
全校老师里，学生们最崇拜的就是胡来旺，因为他不仅是全江医名气最大的专家之一，也是唯一一个他们能接触到的院士级别的博导，别的博导不是忙着课题就是整天到各地讲学、会诊、出国，根本不把给本科生讲课的事放在心上。
“我说的是United States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的院士，简称NAS。孩子们，努力学习虽然不会让你们成为最好的，但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成为混得最差的。前两年我去巴尔的摩参加大学同学会，和当年一位老同学把酒言欢到深夜，回国他就给我的实验室捐了一大笔钱，所以我告诫你们啊，和学习差的同学也要搞好关系，你学习好、搞学术一流，但那个学习差的，就像我那个老同学，当年因为学习太差被大学劝退，谁知道二十多年过去，人家一不小心就混成了医药板块龙头企业的老总。”
胡来旺说到这里，胖胖的脸笑得慈眉善目，学生们更是情绪高涨，在台下议论纷纷，猜测胡教授这个老同学是哪位上市公司老板。
“还有两个星期就考试了，为了检验一下你们一个学期到底学得怎么样，我准备把部分考试内容提前到今天，所有人把书交到讲台上，试卷在你们小师姐那里，我出去一下，这节课由她来监考。”
胡来旺离开教室，留下一教室炸了锅乱嚷嚷的学生。
梁芒芒把卷子发下去，看学生们一个个叫苦不迭，心说胡教授这一招可真够绝的，完全不给学生突击复习的时间，考验他们的真实水平。
很快，教室里变得静悄悄的，快下课的时候，胡来旺返回教室，再次宣布了一个让学生们瞠目结舌的消息。
“孩子们，胡老师今天是逗你们玩儿，考试时间依然定在两星期后，今天的卷子你们自己带回去好好看看，有哪些知识点还没掌握，真正的考试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今天的试卷内容，你们还有两个星期时间突击复习，胡老师友情提示你们，这两星期学校会晚熄灯两小时，想不挂科，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胡来旺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冲着他们挥舞小胖手，“祝你们都能考个好成绩。有不懂的地方，你们可以装病到附院挂我的专家号咨询，挂号费一次一百，早去挂号还可以享受打折优惠。”
学生们彻底无语了，梁芒芒大笑起来。
胡来旺指了指梁芒芒，“你不要笑，他们的实验课考试要是挂科率超过百分之五，扣你工资。”梁芒芒嘟了嘟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下课后，梁芒芒刚要走，胡来旺叫她到实验室帮忙。
“这两天情绪不怎么高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胡来旺笑眯眯问梁芒芒。梁芒芒惊讶于他的明察秋毫，不好意思地问：“您能看出来？”
“蔫头蔫脑的，谁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