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个屁!让她喊去吧!”方正凡肺都要气炸了,摊上这么个妈,“当务之急,要怎么让全思云开口。”

梁运安说:“李靳屿说,找到她儿子,全思云就会开口了。”

方正凡狐疑:“她儿子不是在美国?”

梁运安将李靳屿走那天说得倾盘和出:“李靳屿说,她儿子应该在国内,而且全思云最近肯定见过。因为他说,如果真的跟咱心理顾问预料说得那样,全思云布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让李凌白心甘情愿替她顶罪,走进警局,那么她一定是做好了被抓的准备,这场自杀里死多少人不是她的目的,她只是要制造这么一场轰动全国的安全事件,让李凌白当着所有人的面替她抗下这一切。那么她压根就没打算出国。”

“四合院!”方正凡脑中灵光乍现,几乎是脱口而出,“她那天机场回来去了四合院。”

身后插入那位年轻心理专家的声音:“不用查了,全思云交代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方正凡一愣。

“全思云昨天见了李靳屿。”

“他跟她说什么了?”方正凡好奇地不行,两只眼睛都开始冒光了,锃得脑门光秃秃的也挺亮,迎风也凉。

“李靳屿很拽啊,”男人双手抄都兜里,倚着墙笑笑,“就说了一句话。”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他说,”男人复述道,“但凡你这个儿子是真实存在的,我要找他翻个监控很容易。你确定要我亲自动手吗?你既然不想把他曝光出来,那就让他好好藏着,不然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这手痒想知道当年那连个备胎都没有的破赛车主人是谁。”

-

审讯室,灯光骤亮,像是太阳光下,将所有的光线都聚在一起,格外刺眼。

全思云拿手遮了下眼睛:“因为一个游戏。”

审讯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你再说一遍?”

审讯室内只有两位警员,单面玻璃外,几乎站满了人,方正凡,梁运安,心理专家等等。

全思云整张脸都毫无情绪,像一块冰冻的猪肉,声音也冷,“李凌白跟我当邻居那一年,我们玩过一个游戏,就叫‘审判者’。每当裁决一个‘审判者’的时候,我们会抓一只蚂蚁,拔掉它的六条腿,然后放进院子里那棵大槐树的树洞里,让它动弹不得,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蚂蚁被拔掉腿,它还能活很久很久。”

单面玻璃外,心理专家解释道:“这在心理暗示上,全思云跟李凌白都有当‘审判者’的欲/望,那棵大槐树对她们来说就是一座牢房,虐杀小动物,断腿蚂蚁,她俩这已经算心理变态了。”

全思云说:“后来,树洞不够了,李凌白就建议说放到别人家的窗户上。哪家被审判了,我们就在哪家的窗台上放断腿蚂蚁。后来蚂蚁也不够了,李凌白就开始抓蚯蚓,一节一节切断,放在别人家的窗台上。结果后来被人发现,那家大人拎着扫把追出来打我们,李凌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我,我当时百口莫辩。我爸妈当时又寄付于李家的财势,他们只能领着我,上门去给隔壁邻居挨家挨户地道歉,我当时想,我一定要让李凌白心甘情愿替我顶一次锅。”

审讯室内外都是一片沉默,这样的人,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心理缺陷。可是真情实感地在现场听到的时候,梁运安觉得荒谬的同时,还是忍不住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全思云仿佛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她甚至越说越起劲,眼底甚至闪现出一股未名的光,她笑道:“李凌白有精神分裂症,她有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行为。我成为她的心理医生,给她洗脑洗了至少五年,她对我很信任,甚至真的觉得她的儿子要强/奸她,要挖掉她的子宫,不让她生小孩,她恨不得把李靳屿送进监狱里去。”

“然后呢?”

“因为李靳屿太聪明,很麻烦,所以我只能挑拨他们的关系,让李凌白厌恶他。”

“你是怎么洗脑李凌白的?”

“潜移默化,连恐带喝,还有幻觉,当然这里头还有装神弄鬼的部分。她心虚,她做错过事,所以时间一长,她自己都分不清什么事现实和梦境。我说了她有精神分裂,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病例。”

审讯员低头记录,“继续说。”

“那天在家里看见李靳屿,他来找鲁明伯要蔡元正的联系方式,我就知道他在查‘引真’,于是我让蔡元正给了李靳屿那栋小区的地址,然后故意出现在那边,让他看见。”

这次,审讯室里,四周齐齐倒吸气,这女人的心思可真是藏得真够深的。

“你就不怕真查到你的证据?”

“我布了这么久的局,每一种可能性我都想过,我甚至都想过,李凌白如果不愿意替我顶罪,我该怎么引她出来,亦或者是,李凌白将所有的责任又推到我身上的时候,我该怎么应对,她手上所有的证据,我都有。光古董走私的金额就上亿。”

审讯员说:“所以,你唯独没有算到,李靳屿知道你有儿子这件事。”

“是。”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引真大师’到底是谁?是你还是李凌白?”

“谁都是,谁也都不是。”

梁运安大概永远都记得全思云那天说时的表情,她表情悚然,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得意:“‘引真’,引自人内心最真实的情绪,恶意的、善意的,只要是真实的情绪,就是‘引真’,每个人都有啊,我不相信,警官,你没有恶意吗?刚刚在录笔录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了,旁边这位警官说话的时候,你一直在食指敲桌面,说明你很不耐烦。你认为他问的问题是废话对不对?‘引真’,不是我也不是李凌白,并不代表谁,你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引真’,只要你心怀恶意。”

天哪,天哪,梁运安从未觉得后脊背如此冷过,方正凡额头都已经开始汨汨冒出些汗水,他直接打开外间的扩音器,掷地有声道:“不用在这揣测警察,我的善意就是,我会收集更多证据,替广大人民群众争取向法官求情,让你和你的‘审判者’把牢底坐穿!”

……

七月底,李凌白帐下被清查,瀚海阑干业务彻底全部冻结,‘引真’诈骗案和古董走私案,还有6·28特大自杀案全部正式展开调查,李长津索性回英国去了。等李凌白明年开庭再回来。

连日来的阴云缓缓拨开,娇嫩的烈阳落在警局门口,光仿佛是会跳跃的琴键,一级级窜上台阶。里头气氛终于松快了些,不过正因为这次自杀案受害者多,家属送来的花篮和锦旗都快把门口堆满了,方正凡正愁怎么处理呢,梁运安哼着小曲从他旁边滑过,脚步轻快地不行。

方正凡和蔼可亲地冲他招招手,并且大手一挥:“你把这些花篮和锦旗什么的,都给我送李靳屿家里去。就说是广大人民群众送给他的一点小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没完结,没完结。

还有一个小章,就是很简单的一个小收尾,因为这个收尾一直没想好怎么收,写了一个通宵也没改好。

那个小章明天晚上发上来,我现在需要去补觉。

之后会开始不定时更甜甜的番外。

☆、第七十二章

李凌白多次要求要见李靳屿。

李长津去过一趟, 叶濛去过两趟, 就连钭菊花都跟她3QC视频过一次, 但叶濛始终没让她见李靳屿。

“是他不愿意见我?”她穿着囚服,隔着那面玻璃, 看起来面色冷然。

探监室里的墙格外高,叶濛仍是那晚的黑色西装, 袖子捋到小臂处,靠着椅子,在一束满是粉尘的昏暗光束里, 摇摇头,告诉她说:“并不是,是我们没有告诉他,外公没有告诉他,奶奶也没有告诉他你想见他,甚至连梁运安、方局长,温延, 我们都在尝试保护他。因为怕你再说出让他难堪的话。”

李凌白浑身颤栗,倒也不是懊悔, 只是觉得自己曾经怎么甩都甩不掉的东西, 怎么忽然就有一大帮人护着。

李凌白喃喃地问:“李卓峰怎么样?”

“因为你,他在学校里已经没有朋友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妈妈是个杀人犯,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外公准备下个月带他回英国。李卓峰不愿意走。”

李凌白闭了闭眼,睫毛微微颤着:“让他走。”

顿了一顿, 叶濛没接话,狱警始终面无表情在旁边立着。

而后,李凌白又开口:“你跟李靳屿什么打算?”

“过几天回宁绥,至于未来,我想你应该不关心,不过我还是打算告诉你一下,我准备生三个小孩,我跟孩子们会非常非常爱他,”叶濛站起来说,“还有,你下次如果再闹着要见谁,是没人会来看你了。”

李凌白那瞬间有些模糊,她感觉自己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看着叶濛的脸,她觉得遥远像是汇聚在时光尽头的幻象,然后脑中倏然闪过几道白光,不知道为什么,那道白光,变成了李思杨他爸的脸,脑中的画面似乎渐渐清晰起来——那时候她好像还在上大学,她看见校门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底下一道穿着白衬衣的身影,很温润。虽然长得一般,成绩也平平,但他是她见过最温柔的男人,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画面一切,突然变成了李明轩的脸,一切噩梦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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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雨格外绵长,风雨飘摇,绵雨如针,绿叶上盛着蓬蓬雨珠,站在棉柔的雨幕下,整座城市就像一幅道不尽儿女情长的缱绻画卷,风温柔,茎叶缠绵。

那晚从警局回来之后,叶濛直接带李靳屿回了丰汇园,没有回李长津那边。两人坐在保姆车里,夹在细雨朦胧的车流中一点点挪着,叶濛跟李长津通完电话,转头看了看仰着脑袋闭眼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的李靳屿,视线缓缓从他干净突起的喉结挪上去。

那几天因为李凌白,他心情不太好。连眉头也是紧紧拧着,叶濛锁掉手机,顺势用手探了下李靳屿额头的温度:“不舒服?”

“没有,”李靳屿直起脑袋,那双干净像小鹿一样的眼睛侧过去看她,“外公说什么?”

叶濛同他对视一会儿,然后别开头看向车窗外:“没说什么,让你好好休息,他说他要回一趟英国。”

李靳屿哦了声,靠回去,头继续仰着,盯着车顶半晌后忽然开口说,“我们在北京待一阵吧?我暂时不想回宁绥。”

叶濛再度回头,男人喉结微微滚着,那道疤冷淡又疏离,她的思绪仿佛飘回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她当时万万没想到,那个在湖边看起来对女孩的搭讪游刃有余、神似海王的男人,其实是这么冷淡压抑的。

叶濛看着他,久久才嗯了声。

沿路静谧,两人影子被月光拉长,拖在地上慢慢前行,交叠,看巷子里,盛绿的树叶挂在墙葛下,墙角静静开着两株花,月光沉静如水。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化。

丰汇园这套房子他们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一拐进巷口,便看见院子里那棵开满了小红灯笼似的石榴树,叶濛心情舒畅了一些,她双手紧紧抱住李靳屿胳膊,仰头看他说:“等这果子结了,我给你炒石榴果子吃,好不好?”

李靳屿睡了一路,人很惺忪,双手抄在兜里慢悠悠地往家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低头瞧她,在南方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听过这东西,笑着问了句:“炒什么?”

“石榴果子,你没吃过吧?能炒青椒和黄豆,以前小时候奶奶说,秋天吃这个,能去湿气,南方会拿这个当药引子吃,”叶濛好奇地看着他,“你们北方没这个吗?”

“北京没有,”李靳屿想了想,又严谨了一下措辞,“也可能我没听过。”

“我炒给你吃啊。”

两人走到门口,李靳屿仍被她抱着手臂,另只手从兜里拿出来,边把密码锁的盖子滑上去准备摁指纹锁,边漫不经心地跟她搭话,懒懒地说,“不要,我怕你把厨房炸了,厨房炸了就算了,把你炸伤了就是多此一举,你给我离厨房远一点。”

“啪嗒”一声,他把密码锁开了,叶濛正要同他据理力争的时候,却听见院子里头传来洗衣机轰隆隆的运转声,两人互视一眼,下一秒,忽见客厅里晃过一道干瘦的身影,叶濛脱口出声:“周雨?”

周雨也是一怔。没想他俩今天会回来,一脑门子惊讶,眼神却兴奋:“叶濛姐,老板,你们回来啦!“

“哦,你还活着。”李靳屿不咸不淡地关上院门。

周雨:“……”

屋内被他收拾的一干二净,边边角角都反着光,灯开得亮,还挺扎眼。叶濛坐在鞋柜上,脱掉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迫不及待问周雨:“你这阵子去哪了?”

李靳屿则漠不关心地靠着玄关处的墙,弯腰从鞋柜里把叶濛的粉色拖鞋拎出来,丢到她面前,“先穿上。”

叶濛心不在焉地套上拖鞋,眼神还在周雨身上,“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周雨看了眼那个冷漠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心想,靳屿哥拿他当挡箭牌这事儿要是被姐姐知道,姐姐估计又要生气,还是别说了,他绞劲脑汁地想,最后磕磕巴巴道:“我我,我回广东了。”

说完了,看了眼李靳屿,后者根本没搭理他,自己换了鞋直接插着兜回卧室了。

周雨暗暗松了口气,可不想他俩再因为他吵架了,又强调了一遍:“对,我回广东了。”他后来也确实回了一趟广东,不算撒谎吧。

叶濛进去倒水喝,倚着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随口问了句:“你回广东做什么?”

周雨回头瞥了眼客厅墙角处的行李包,支支吾吾地说:“我把行李都拿过来了,我……我……打算留在北京。”

叶濛视线顺过去,这才注意到客厅墙角处丢着几个五彩斑斓的行李麻袋,有点不可思议地抿了口水:“你打算留在北京?”

“姐,额……你别想多,我没打算住在这,我已经找好工作了,而且老板预付了工资给我,我在外头租好房子了,这几天就是过来帮靳屿哥收拾一下屋子,然后把指纹删掉,顺便跟你们道个别,我没想到你们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回来,才在这一直等的。”周雨忙解释道。

叶濛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正要说住在这也没事啊,反正她跟李靳屿该做什么照样做。却只听身后传来懒洋洋地声音,“你这脑子能找什么工作?”

周雨回头,李靳屿身上衬衫扣子有一颗没一颗地零零散散解得差不多了,皮带也抽掉了,房间内昏弱的淡黄色光线下,隐隐可见腹部凸起的平薄腹肌,他似乎准备去洗澡,脖子上挂着毛巾,两手揣在兜里,懒散地倚着墙看他。

周雨当然没好意思说,他找了个家政,其实就是男保姆。万事开头难嘛,等他攒点小钱之后再看看能不能做点别的。

李靳屿从他的眼神里猜也猜到了,没说什么,转身进厕所前丢下一句,“我跟姐姐过段日子要回宁绥,你留在北京正好,这房子一周过来帮我打扫一次,我给你工资。”

周雨羞赧地挠挠脑袋,他还哪好意思要工资:“不要不要,我一周过来一次就行,不用工资,你们帮我够多了。”

“你记得姐姐帮过你就行,跟我没关系。”说完便关上门。

周雨知道李靳屿这话什么意思,就是以后有了出息一定要记得报答姐姐。

老板这人就是这样,除了姐姐,最好谁都别惦记他,他嫌麻烦。

虽然说靳屿哥二十七了,可是那张脸看着就跟二十出头似的,白嫩白嫩的,特别干净,笑起来其实很张扬。不过他很快就会在所有人都意识到之前收起来这股张扬劲。周雨虽然无法完全与他感同身受,但多少能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这是从小在家庭冷暴力下长大的小孩,特有的察言观色和小心翼翼。

周雨想起几个月前第一次在机场见到他,是真的惊艳,就好像他灰扑扑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一副色彩分明的画卷。靳屿哥特别像春意最浓时,树梢头上最茂盛,最鲜绿,甚至还带着露气和春水的那一片叶子,干净明亮。

他从没见过长得那么标准的男人,就好像一把行走的标尺,看得再顺眼的男人,哪怕往他旁边一站,哪哪都缺点意思。不论从身高还是身形腿长,五官等等来说,当下把他们都衬得黯然失色。

因为长得太标准,反而在乍一眼瞧得时候,会觉得是个普通帅哥,但凡仔细再瞧一眼,就会被不自觉地吸引住。叶濛姐说当初第一次见他也是这种感觉,不仔细看就是个普通帅哥,但越看越觉得他不普通,很惊艳,甚至堪当人间第一流,她那时候深深觉得,这样的人,她不会再遇到第二个。

周雨本来以为他是最好骗的一个。却没想到,他不同于勾恺的高冷算计,也不同于邰明霄没皮没脸的插科打诨,李靳屿就算插科打诨也是透着一股真诚。周雨好几次都差点被他骗了。比如被李凌白绑架那次,靳屿哥让那位AK47大哥不要碰他的灯笼须须的语气,听着是开玩笑,但其实是格外的诚挚。

也是,涉及到姐姐的事情,他从来不开玩笑。说来也很奇怪,周雨见过很多外表比靳屿哥更有男人味的男人,腹肌贲张,胸肌健硕,青筋脉络夸张地凸在皮肤表面外,看着很有安全感,一拳能打死两个他。可都没有李靳屿这个长得像南韩偶像的男人,给人的安全感来得强。

周雨感天动地地想,就算冒着被靳屿哥打的风险,还是得告诉姐姐一些事。

“叶濛姐。“周雨鼓足勇气开口。

叶濛其实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喝着水,满脑子,是李靳屿方才解了衬衫扣靠在墙上的样子,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周雨郑重其事的表情,让叶濛也下意识收了些心,准备放下手中的杯子洗耳恭听,却只听他缓缓开口说:“其实那天在厕所,他没对马猴做什么,他好几次想动手的,最后都忍住了。他说他怕你不高兴,怕你生气,怕你不理他。”

叶濛端着杯子没动,整个人狠狠一怔。

月色安静无声地铺在地上,好像透着世俗的平静。猫在墙头叫着春。

周雨抬起眼皮悄悄瞥她一眼,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马猴那件事之后,你们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

片刻后,叶濛的大脑稍稍恢复转动:“嗯,他说他被他妈妈盯上了,让我暂时别找他。”

周雨一本正经地重重点着头,“对的,他确实被盯上了,还有一个原因他可能没告诉你——那段时间他在看心理医生。”

叶濛一愣,马上放下手中的水杯:“什么时候?”

“就是马猴那件事,别,别紧张,现在好多了,”周雨摇摇头,看着她说,“那天你俩在天台吵架,回家又和好了,但是第二天在你走之后,他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自己的问题。他问我他是不是对你的事情太敏感了,”说到这,周雨苦笑:“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没有像现在这么了解他,我当时还是挺怕他的,我甚至还觉得他有时候有点霸道和幼稚。那段时间他就自己一个人吃药看病,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好像身边也没个理解他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幼稚,霸道,可没有人尝试着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他一个自我封闭了五六年的人,能成熟稳重到哪里去。

周雨越想越觉得靳屿哥可怜,觉得自己要哭了,吸了吸鼻子看着窗外,那会儿雨停了,藤葛垂垂的墙头,清淡的余晖铺洒着,藤叶随风轻轻晃荡,雨水顺着树叶的经络缓缓往下滴落,地面湿泞洇晕,空气难得清新干净。那只常年偷看李靳屿洗澡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上了墙头,悠悠的趴着,偶尔杵着两只前爪,伸了个拦腰,周雨看着那只猫,小声地说——

“叶濛姐,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也知道很多男人的想法,有些男人是善于哄骗女人的渣男,但是靳屿哥绝对不是,他比他嘴上说得更爱你。如果他说他想你,那一定是他很想很想你,如果他说他想你想得快疯了,你最好要马上去见他,如果他说,他爱你——那你记得把这句话再乘上三千遍。”

-

那晚,李靳屿这个澡洗了将近两个小时,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周雨早已呼呼大睡。他的那些五彩斑斓的行李麻袋都整整齐齐的堆在门口,似乎是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叶濛还坐在沙发上边看电影边等他,手边泡了两桶泡面都凉了,电视机屏幕幽蓝色的光照在她身上,看着神采奕奕,还挺精神。

李靳屿头发还没吹,湿漉漉、乱糟糟的堆在头顶。他一身宽松黑色运动服,宽松的长裤加上拉链拉到顶的运动上衣,不知道为什么,叶濛有点想起在湖边刚遇见他的那晚,好像也是这样的打扮,有少年人的干净阳光,又莫名有种不容人侵犯的禁欲冷淡。其实看着很有味道,有点南韩偶像的感觉。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叶濛身边坐下,“不困?”

叶濛抱曲着两条腿着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发现这个男人洗完澡好像又白了一个度,有点奶白奶白的,她又心动了一下,心跳如撞钟,轻轻地捏捏他的耳垂温柔说:“你怎么这么久?”

李靳屿仍由她捏着,他擦完头发,毛巾还挂在脖子上,没回头,弓着背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抽,手肘抵着膝盖,目光盯着电视机陪她看电影,时不时掸下烟灰说:“没,不小心在浴缸里睡着了。”

“今天怎么想到用浴缸了。”

“刚发现有个按摩功能。”

叶濛转身将他压在沙发上,跨到他身上坐着玩他胸前的拉链:“带按摩的?啊,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啊。我最近做蛋糕做的肩颈好酸。”

李靳屿往后靠,怕烫到她,下意识抬起夹着烟的手,整个人仰在沙发上,下巴一抬,示意她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拿过来,然后放在他身旁的转角矮几上,他侧头掸着烟灰懒洋洋地说,“你别泡了,周雨用那个浴缸给那只流浪猫洗过澡,我刚刚洗浴缸洗了快一个小时,你想泡明天我再订一个?”

“洗干净不就行了,你都泡了,我为什么不能泡。”

李靳屿不说话,垂着眼皮,神情淡淡地掸着烟灰,叶濛在一个电石火光之间突然反应过来,某天早晨他俩在厕所的时候,周雨那个光秃秃躺在浴缸里的脑袋。

“好吧,你再订一个。”叶濛说。

“嗯。”

然后无话,屋内外都很安静,依稀能听见厕所里水声滴答滴答。气氛像是嗞嗞响的星火,慢慢在升温。两人视线纠缠,深沉火热地碾着彼此,叶濛如临深渊,浑身毛孔都在颤栗,他在摸她。这种李靳屿式的半吊子调/情,让叶濛从心尖一直麻到脚尖,脚趾忍不住蜷起。李靳屿一只手夹着烟,另只手从她胸口的衬衣里摸进去,一一挑开,露出眼熟的黑色蕾丝薄布料,他甚至非常欠扁地拎起来弹了下。

叶濛有些恼地捂住胸口,“干嘛呢。”

他笑了下,另只手掸着烟灰说,“这是买了几件?好像就没见你换过?”

换做平时叶濛肯定毫不留情地上手揍他,但今天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没办法对他生气了,不光是感动于周雨那些话,是知道他心情不太好,连说话都吊儿郎当的,是压着火的。

“你看腻了?”

他把玩着,居然还老实地点点头,“有点。”

叶濛跨坐在他身上幽怨地看着他:“……”

李靳屿大剌剌地仰在沙发上,颈托着,几乎是看到天花板的弧度,他将烟递到嘴边抽了口,眼神垂着,是一直看着她的,半笑不笑地慢悠悠吐了个烟圈出来,然后一手夹着烟搁在沙发扶手上,一手居然从她解开的衬衫扣里穿进去,摸到她的腰顺势将她压到自己身前,两人鼻息贴着鼻息,低头看她:“生气了?”

“怎么可能。”叶濛笑了下。

“我开玩笑的。”

“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