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柏,你爸爸这会儿应该钓鱼回来了,去接他一下。”阮棠没察觉两个孩子之间的暗涌,看了时间,喜滋滋地吩咐道。
沈星柏起了身:“好。”
也许是担心许果和阮女士独处会感到不自在,他没有立刻就走,回头看了一眼。
他过来摸了摸许果的头发:“我去去就回来。”
阮棠也就嗔了一句:“快去,我会吃了你媳妇儿?”
第44章 回归
沈星柏这才走了。
许果在阮女士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目送他的背影。
阮棠摸着下巴寻思道:“平时也不怎么管这个儿子,一不留神,他居然已经长成大人了。老沈家的孩子都早熟,他爸爸也是,年纪轻轻就折腾创业…”
阮棠只是自说自话着感慨一番,许果心中却有了无形压力,她总觉得,沈星柏大学就开始投身事业,有一大部分的因素是因为被她拖累。
“对了许果,”但阮棠话锋一转,就到了下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他平时没少欺负你吧?”
“啊?”许果被问懵了,“他吗?”
阮棠一副“果然”的表情:“这还是怪我,我陪伴他的时间太少,都是他爸爸带的,他爸爸一身的臭脾气,不过你别惯着,以后要是他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教训他。”
“他没有欺负我,伯母,您误会了。”许果急忙摇头。
“不用替他说话,伯母心里明白。”阮棠深明大义地拍了拍她,“让你受委屈了。”
许果面红耳赤地替沈星柏辩解:“没有,我真的…”
“许果。”阮棠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才收拾了慌乱的情绪,静了下来。
阮棠和颜悦色地端详着她的脸庞,亲昵地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今年除夕,跟星柏一起回来过,可以吗?”
“当然可以,好啊。”许果愣愣地说,心中翻涌起星星点点的动容。
过去几年她都是在鹭城过,每个新年,沈星柏会一个人从纪城飞过来陪她,直到春假放完才回去。
至于他的父母如何,他从来都是避重就轻,很少提起。
许果一直是过意不去的。
“伯母,我总觉得很对不起您。”她发自内心地抱起歉来。
“为什么呀?”阮棠笑了,勾着她的脖子道,“你这个小姑娘这么可爱,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为什么星柏会喜欢你,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好啦。”不等她说话,阮棠拍着她起了身,“他们应该快回来了,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阮棠背过去的身影完完全全就还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她往前走了几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许果张张嘴,手伸过去:“伯母等等…”
她上衣的口袋装着什么东西,口袋很浅,那个东西的大半截都露在外面,险险要掉下来的样子。
“怎么了?”阮棠回头,顺着许果的目光往下看,这才发现,“噢。”
阮棠一把把它拿了出来,许果看清了它的样子,是一块玉做的平安扣。
“好险好险,摔碎了就完了。”她手掌托着它,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又捧起来拿给许果看,“好看吗?”
“好看。”许果只觉得它绿幽幽的,通体晶莹剔透,一看就是十分名贵,“我不太懂玉…”
“很贵很贵的。”阮棠笑着告诉她,似乎还在强调,“这是龙石种,最稀有的翡翠。”
“噢…”许果也算是开了眼界,她不知道什么种头,什么水色,一晃神,那块宝玉就放在了她手里。
“我口袋浅,等等不留神掉出来就不好了,你帮我拿一会儿。”阮棠也不管她一下子有多紧张,自顾自地把东西往她手里塞,“你有口袋吗?”
目光往她的身上一扫,阮棠就看到了:“噢,有的,放口袋里,小心点。”阮棠拉开她外套上的扣子,抓起玉就丢了进去,再把扣子扣好。
许果倒抽一口凉气,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自己在这儿坐会儿。”阮棠朝她眨眨眼,不由分说就去了洗手间。
阮棠去了很久,还是沈星柏过来找许果的,他心情很不错,一过来就把她拉过去抱了一下:“等急了?我带你去吃午饭。”
席间,许果又见到了沈父,头顶上添了零星的白发,倒是目光还一如从前的有神。沈星柏虽然长得像母亲,举手投足那副莫名威严的气场,却全透着父亲的影子。
沈父关心着问了许果几句工作上的事情,也是担心她拘束,更多的还是跟沈星柏聊了些公司的情况。隔着座位,阮棠倒是时不时跟她聊几句,只是她始终找不出合适的时机把那块烫手的玉佩还回去。
“我还约了老易打牌,星柏,你带着许果在这里多玩会儿。”吃完饭还没多久,阮棠就着急告辞。
沈父板起了脸:“孩子们都在这里,你还去打什么牌?”
阮棠脸上露出怪是害怕的表情,对着许果吐了个舌头:“看看,你沈伯父好凶啊。”
“妈妈想玩就让她去吧。”沈星柏帮着说了句话,沈父这才缓和了态度,放任她去了。
阮女士就跟拿到了令箭似的,一阵风般没了影。
许果叫她都没叫住,很不知所措地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往沈父面前递:“伯父,这个给您,伯母让我帮忙保管,我还没来得及还她。”
沈父看着那块平安扣,脸上是一片很罕见的惊讶。
沈星柏的目光也定住。
“她跟你说的是’保管‘?”沈父思忖了半晌,轻咳一声,“不用还,就送给你了。”
许果傻了眼:“啊?这怎么行?”她还记得阮女士跟她说过这块翡翠有多名贵,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说送就送?
倒是沈星柏反应过来,握住她的手,帮她把东西塞回衣兜:“既然爸爸这么说了,那就收下。”
他们向沈父告了辞,开车回家。
路过一间银器店,沈星柏停下了车,径自走进去停留了几分钟,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根编织好的红绳。
“玉拿来给我。”他要过去,从平安扣中央的小孔把红绳串好,打了个结,帮她挂在脖子上。
许果懵懵懂懂把它拿在手里看,真的是块好东西,浑然一色,触手生温:“我就这样戴着它好像不太好…”
“怎么不好?”沈星柏哑声笑了起来,听得出来他很高兴,许果都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高兴。
他捏起她的下巴,心念一动,落下了吻。潮水般的柔情肆掠着她的唇腔,她完全招架不住,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才被松开。
沈星柏刮着许果的鼻梁,向她解释过后,她才弄明白,这块平安扣是沈家传了几代的宝贝,向来都是由家中的女主人保管。
难怪阮棠不直接说清楚,还费尽心思布了个局,拐了那么大个弯把东西交到她手里,还生怕她反应过来,那么匆忙就找借口跑了。
他抵着她的脑袋道:“我奶奶当年也是连哄带骗把它送给了妈妈。”
许果目瞪口呆,原来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不过,你戴上了,就不能反悔了。”沈星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
许果脸上烧得厉害,她把他推了推,将玉佩塞进了衣服里:“知道了,你先开车吧,这边不能久停。”
他便坐回去系好了安全带,正要发动引擎,一辆私家车驶到旁边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许果险些失声叫出来,白莉却没有发现她,带着不经意的风情,撩了一下海藻般的长卷发,独身一人,款款走进了路边的珠宝店。
“去打个招呼吧。”沈星柏说。
许果迟疑地转过头看他,他对着她点了点头,刚系上的安全带又被他解开了。他先她一步下了车。
“等等,其实也不用的。”许果追出车外,拉住他的手。
她知道他一向很不喜欢白莉。
他低头看了看,手指在她手心里摩挲着:“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说几句话就好。”
白莉见到他们,有点儿意外。
许久不联系,再加上许果的隐瞒,她一直以为他们还处于分手状态。
“你们和好了?那就好,以后好好的。”白莉坐在VIP区,手上试着店员递过来的一串又一串的镯子,很困惑地瞧着他们俩。
沈星柏心平气和地向她问好:“您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最近过得还不错,交了些朋友,”白莉顿了顿,笑着补充,“女——朋友。”
见到母亲,许果几乎说不出什么,反倒是沈星柏在替她寒暄。许果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白莉变得这样疏远。
他们道了别,回到车上,许果面色凝重地垂着脑袋,搓了好几下脸颊。沈星柏看在眼里,问她:“见到妈妈不开心吗?”
她病中也曾期期艾艾地呼唤过妈妈,那副被思念困扰的脆弱模样,还一直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
那让他一度怀疑,也许自己不让她们见面,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也不知道,我原本很想她的。”许果茫然地抓了抓头,“但是现在,我一见到她就会想起来…这些年你在外打拼太辛苦了。”
许果别过头:“我总是害怕,如果妈妈知道我们还在一起,她会再向你伸手要钱。”
沈星柏叹了一口气。
他捞着她的脑袋揽过去,按到肩上,一下一下抚弄着她柔软的头发。
“傻瓜。”他说她。
“为了你,辛苦不算什么,这些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第45章 回归
“我才不是傻瓜。”许果忿忿地在他身上捶打,“你以后不许再瞒着我做这种事。”
沈星柏没有躲,挨了她好几下打,她也不舍得用力,捶他的力道跟挠痒痒似的。
他握住她的拳头,把她的手指一一展开,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下次也把诺诺带过来玩吧。”两个人依偎了一会儿,他说。
许果没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把许诺带到他父母的面前,毕竟要接纳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对长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直到沈星柏又说:“妈妈很喜欢和小孩子玩。”
许果压下心头的震动,靠在他肩上,平静地应了一个字:“嗯。”
她这时越发疑惑,为什么从前的自己会总是怀疑他对她的感情。
其实在很早之前,沈星柏对她就是这么温柔的。
“我妈妈不在家,爸爸工作很忙,他不会在意你。你安心住下就好了,其他的交给我。”被带进他家的第一天,他牵着她的手,走在院子里。
一只高大健壮的边牧冲过来,撒着欢儿地围在他们身边摇尾巴,沈星柏用他漂亮而干净的手指摸了它毛茸茸的脑袋:“这是金金,你不用害怕,它很乖的。”
他还说:“让它闻闻你的手,它记下你的味道,以后就会一直记得你。”
许果在他的鼓励下,小心翼翼地对着那只猎犬伸出了手。
金金有只湿漉漉的鼻子,在她的指尖翕动着,她好奇地观察着这只被驯服的猛兽,这时,它没有预兆伸出了粉红的舌头,在她的手上舔了一大圈。
“啊!”许果的手触电似的一缩,慌不择路,一头撞上沈星柏的胸口。
“没事没事。”他垂眸笑了,抱住了她,手弯成结,在那条调皮的大狗脑袋上敲了一下,“它不会咬你的。”
看她还是害怕,他便带着金金去找它的饲养员,以便看好它不要乱跑,以免又跳出来把她吓着。
许果一个人留在原地,环视着周围的每一处风景。
院子里搭满了葡萄架,正值盛夏,架子上硕果累累,那果实还发着青,像一颗颗圆润的绿宝石。
那架子搭得不高,一串串葡萄吊在眼前,让人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只是她踮起脚尖,尽量伸长了手,还差了一段距离才能够得着最大的那一串。
“想摘吗?”沈星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时,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正要解释她只是够着玩玩,整个人忽然就腾空升起,沈星柏在身后将她稳稳托了起来。
她轻易摸到了那串葡萄。那个下午,她被他扛着,摘了很多很多。
为什么他不去找把梯子呢?许果忘了去想,只知道,她已经难过了很多天,那是一次久违的开心。
周末过去,许果又回到学校开始了工作。
她组织的生物小组有条不紊地定期活动着,最近他们在对学校里存在的所有物种进行统计和分门别类。
学生们起初对这项活动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但真的要把肉眼可见的物种一一记录下来,他们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过得东西。
“原来蜻蜓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叫豆娘。”周永然把他查阅到的资料给大家看,“我们的学校里,光是蜻蜓的种类就有七八种,其中还有两种是罕见品种呢。”
他们听得很起劲,许果在旁边看着,也是十分欣慰,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走到一边,接了沈星柏的电话。
“没在上课吗?”她接得这么快,他问。
许果小声地道:“没有,不过我在带学生们做课外活动。”
“我在你学校外面。”沈星柏告诉她。
“嗯?”许果意外得很,“怎么了吗…你可不可以等等我?我还要有一会儿。”
她不好丢下这帮学生跑出去见他,好在很快就要下课,他不用等太久。
挂了电话,一群孩子早笑眯眯地在等着她了:“许老师,是不是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问得许果措手不及,羞涩地笑了几秒,才找回了老师的架势:“大家继续观察,这周回去,每四个人一组,挑一种学校里有的生物做篇研究总结。”
“好——”他们倒是丝毫不抗拒课外作业,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又锲而不舍地追问,“老师是早恋谈的男朋友吗?”
“不是,当然不是,你们别闹。”许果板起了脸,嗔退了他们。
终于下了课,来不及回办公室收拾东西,许果就跑出了学校。
沈星柏是站在车外等她的,微风吹起他额头上的碎发,阳光下,他的轮廓如同希腊雕塑。
“今天好早。”许果走过去,最后两步,并作了跑。
他张开手接住了她:“我要出趟差,走之前来看看你。”
小方从副驾驶的窗后伸出个脑袋,殷情地向她打招呼:“许小姐!”
许果向他点头致意后,目光转回了沈星柏的脸上:“今晚就走了?”
原来他不是来接她下班的。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出过差,也可以说,他是很久没有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嗯,去趟深市,过几天回来。”他捻起一根被风吹到她头发上的枯枝,随手扬了,“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
两个人上了车,司机和小方自觉下车回避。
“过几天是几天呀?”许果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里暴露了满满的不舍,“我约了中介明天去看房子,本来想让你一起去看看的。”
沈星柏微怔了一小会儿:“是吗?抱歉。”
“要是觉得合适就定下来,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他亲亲她的唇,“等我回来就帮你搬家。”
“沈先生。”小方在外面敲敲车窗,许果忙从沈星柏身上弹开。
“咱们要快点儿走了,七点的飞机,还要把文件送给阮女士,再去机场,可能要误机。”他提醒道。
“知道了。”沈星柏升上了车窗。
许果看了看时间:“伯母人在哪儿,已经来不及了吧?”他应该是过来看她,等了太久,耽误了。
“文件就从公司叫个人到机场拿过去吧。”沈星柏下车送了许果几步,回头对小方说。
小方正要答应,许果拉了拉他的袖子:“不用那么麻烦,我帮你去送,可以吗?”
沈星柏的眸子亮起了一丝光芒,他有些惊讶:“可以。”
小方把封好的文件袋从车上取下来,交到许果的手里:“许小姐,把这个送到沈园去,让阮女士当面拿走就好,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