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侯在自己的封地默默地经营多年,手中有一支三万人的精锐之师藏在沂州西北一带的深山里,这些人是安逸侯精挑细选又用心训练出来的可以随时为他赴死的人,这次一出动就是六千人,也是为了能保证云启的安全。

所以纵然李钰和韩岳两个人小心谨慎绕到人家后面悄悄地摸上了船,也没弄清楚对方主将的消息,反而在上船后不到两刻钟之后便被人家给发现了。韩岳当时就要挥拳开打,李钰看了一眼里三层外三层的精壮武士,忙伸手拉住韩岳:“算了,别动手了。”于是两人束手就擒。

这也不能怪李钰和韩岳的本事不行,实在是他们两个的出现完全在人家的意料之中,人家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们钻进来,只要他们上船。

李钰猜到自己即将见到的是个大人物,甚至想过这人有可能是朝廷的安插到安逸侯身边的奸细,处心积虑的讨到这个押送粮草的差事,为的就是把杨肃臣以及那一万水师带回京都听凭朝廷发落。

所以当她看见端坐在茶桌旁边像是看情人一样看着那杯香茶之人是被自己偷出官船的在逃要犯东陵王云启时,脑子一下子空白了。

“怎么,傻了?”云启微微抬头,斜飞凤目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手中的茶盏朝着李钰递了递,“来,尝一尝我的茶。”

李钰默默地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上前去在茶桌跟前跪坐下来,伸手接过云启递过来的茶,淡淡的笑了笑,低头品茶。

“如何?”云启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看着李钰脸上的表情。

李钰“王爷千里迢迢随着运粮的船队来到这里,又千方百计把我诳了来,该不是请我喝杯茶这么简单吧?”

“怎么,这茶不合你的意?”云启自己也捏了一只紫砂盏凑到鼻息跟前轻轻地嗅着茶香。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磨磨唧唧的算什么男人?”李钰生气的把茶盏拍回去。

云启皱了皱眉头,低声斥道:“一个姑娘家,怎么说话这么粗鲁?你父亲就是这样教你的?”

“我爹怎么教我用不着你管!我也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没工夫跟你扯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你想怎么样?”李钰说着,自己伸手拿过贵妃壶来直接对着壶嘴喝茶。

云启见状眉头皱的更深,对李大姑娘的这番作为简直不忍直视。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把粮草军需给杨肃臣?”李钰不耐烦的问。

“吃谁的饭就该归谁管,只要他们听我的号令,我自然会管他们的军需用度。”云启淡笑道。

“归你管?!”若不是可惜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不忍给他毁了容,李钰都想把手里的茶壶砸上去了,“凭什么?”

“凭没有我的粮草军需,那一万人就会死在这里。”云启低垂着眼脸,似是沉浸在自己的茶香世界里,而对于那一万水师的生死,对他来说还不如一片茶叶重要。

“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自大的人。”李钰冷声哼道,“他们是水师,可不是嗷嗷待哺的雏鸟。”

“我也没说他们会饿死。”云启轻笑道,“不过,你觉得陈孝耘会允许他杨肃臣带着区区一万人占着通州港?”

李钰冷笑道:“姓陈的不过是个缩头乌龟,五千汝真骑兵就把他三万人给吓跑了!”

“跟北胡汝真族人打,陈孝耘自然是怕,可大云朝自己的水师,难道他也会怕?更何况,你凭什么以为冀州成撤去京都的三万兵马打不过杨肃臣的一万人?到那时,我若是坐山观虎,你觉得杨肃臣会怎么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李钰气急败坏的质问。

第五十五章 议定

“我怎么不可以这样?”云启轻笑:“他杨肃臣已经是朝廷的叛臣,若是不赶紧的寻找靠山,就算不被朝廷给灭了,也会因为物资匮乏而沦落为流寇。纵观大云朝,现在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流寇,真的等到那时候,他们可就没什么价值了。”

“这话说的,好像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陵王似的。”李钰轻哼了一声,给了云启一个大白眼。

云启对这样不敬的话一点也不在乎,只是轻轻一笑,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是朝廷的逃犯,陈孝耘为了给先皇一个交代也不会放过我。不过,这却不能改变我能一呼百应的事实。”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皇帝幼小,后宫秽乱,奸臣当道,大云朝太需要皇室中人有英杰出现了。而世人多半逆来顺受,云启若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攻取帝都的话,应该比那些活不下去而起义的农庄主和江湖人士更容易招揽人心。

至少朝中那些忠诚于云氏皇族的人会乐见其成。尤其是杨肃臣以及何玉简这样的人,恐怕只需云启勾一勾手指头,他们便颠颠儿的跑过来求抚摸求安慰了。想到这些,李钰冷笑着问:“你想要收服杨肃臣,恐怕不用通过我吧?直接跟他说,难道还怕他不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俗话说,小鬼难缠么。”云启淡然笑道,“你若是想从中作梗的话,我也会很难收拾的。”

这是把自己比成小鬼了!李钰从心里骂了一句娘,脸上却带了轻薄的调笑:“王爷你故弄玄虚难道是因为思慕小女子了,才想了这样的办法引得小女子前来一见?”

“是啊,本王想你想的都快想不起来了。”云启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悦的瞪了李钰一眼,“李闯挺正气的一个人,燕北邙又是一代侠义宗师,那殷氏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李家上下也没一个异类,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疯丫头来?一点正经都没有。”

“切!嫌我没正经就赶紧的把粮草军需都放过去,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

“好商量?”云启眯起了狭长的丹凤眼,“好吧,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让杨肃臣留下来跟我一起守冀州和通州两座城,你跟你父亲他们回临州去。”

“冀州城你也敢要?”李钰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启,“你不怕陈阁老一怒之下灭了你啊。”

“那就不用你担心了,你只要想想回去怎么劝说你父亲和燕北邙离开冀州就可以了。”云启另外拿了一只汝窑雨过天晴色的半月壶来,重新装了茶叶给自己冲茶。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离开?”李钰把自己手里的紫砂壶放回去,又去抢云启的新茶喝。

“因为你父亲留下来的话会阻碍我的计划。”云启抬手夺回李钰手里的茶壶,另拿了一只茶盏分给她一盏茶。

李钰没听明白云启的意思,遂蹙眉看着他。

云启看她这样,不得已又补充了一句:“冀州城撤离的百姓很快就会回来,而你父亲带着四千死士保卫了冀州城,他会是冀州百姓心目里的大英雄。”

李钰恍然大悟,嘲讽的笑道:“原来你是怕我父亲抢了风头,到时候冀州百姓只拥戴他而不买你的帐。”

“随你怎么想。”云启觉得今天自己说的话够多了,便懒得再开口。

李钰再次抬头认真的打量云启,他似乎瘦了些,宽襟舒袖的素白锦绣长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腰里被款款的腰封一束,越发显得蜂腰猿臂,而衣襟却因为有些松垮,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如玉精致如雕的锁骨,李钰的目光落到那里便舍不得移开了。

云启之前多次被李钰调戏,对这疯丫头不着调的做派已经有所准备,但被她盯得久了还是会觉得尴尬。他微微侧了侧身,低声咳嗽了一声,蹙眉问道:“你不说话,就算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啊?我什么都没答应啊!”李钰哼了一声,美色看不到了,她也只好不满的收回目光。

“那说说你的条件吧。”

“一个冀州城加一万水师…这可值得大价钱。”李钰托着下巴,手指轻轻地点着。

“你想要多少钱?”云启身子微微后倾,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李钰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一拍桌子,说道:“嗯,你放心,好歹咱们私交还算不错,这回我就卖个便宜给你,我不要你的银子,也不要珠宝,我就要几个人。”

“要人?要谁?”云启好看的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

“别这副表情,放心吧,我暂时还不要你。”李钰笑眯眯的说道。

云启蹙眉道:“你正经点说话能死啊?”

李钰打了个响指,笑道:“好吧,说正经的。我要你的那个幕僚花满楼,还要你的厨娘兰嫂和她儿子小元宝。就这三个人,你若是给了我,我就回去说服父亲离开冀州回东陵去。”

“花满楼?”云启诧异的看着李钰,摇头说道:“他不是我的奴仆,我没权利把他送给谁。兰嫂母子现在在安逸州,我若是想要他们,我可写一封书信让江管事放人。”

“那你也写一封书信给花满楼,既然他之前是你的幕僚,那么之后也让他去我家做幕僚呗?”

“这种书信我不能写。”云启摇头。

李钰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不写,我就陪着父亲留在冀州。说心里话我还真舍不得离开,至少留在这里可以经常看到王爷你这绝世容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这叫‘秀色可餐’!”

云启盯着李钰虚了虚眼睛,又探身上前,看着她的眼睛,忍着怒气咬着后槽牙,低声说道:“花满楼这个人的背景很深,你让他跟在你身边可说不好是福是祸。”

李钰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了,背景深才好呢,有背景的人有靠山么。你看这大云朝即将四分五裂,太平盛世即将被乱世代替,身边多个背景深的人,才好混得开嘛。”

云启看她执意如此,便微微一笑,直起身来坐了回去,叹道:“我只能给你写一封推荐信,至于花满楼愿不愿意跟你走,那要看他自己乐意不乐意了。”

第五十六章 民怒

“只要王爷肯帮忙,我想花爷肯定会给您这个面子的。”李钰一边笑着,一边回头吩咐立在舱门口垂手侍立的西月,“你家王爷要写信了,还不去准备笔墨?”

西月看了一眼云启,得到她家主子的首肯后方转身去端了笔墨纸砚过来。

云启提笔蘸墨,笔走游龙,一封给安逸侯的书信转眼间写成,之后题了自己的名讳,用了私人钤印,用火漆封了交给李钰。

“三日之后,我们便离开冀州。”李钰丢下这么句话便转身走了。

当时李闯听说李钰带着韩岳偷偷去了运粮船上一夜没有消息,便觉得肯定是被人家扣了,正对着上官默和田棘以及初夏等人发火呢。

“我回来了!”李钰进门便吼了一嗓子,把李闯骂到一半的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李闯回头看着毫发无损的女儿以及黑着脸的韩岳,怒道:“死丫头!居然敢不声不响的跑出去,我看你是皮痒了!你当这里是东陵啊,还任由你为所欲为?你现在是在逃要犯知道吗?朝廷随时会派人把你抓起来关到天牢里去!”

“爹,你女儿是逃犯你很光荣啊?你喊得再大点声,干脆把朝廷的人引来算了。”李钰扁了扁嘴巴,转身自去抓起茶壶来倒茶喝。

“你!”李闯一连串的喝骂又被噎回去,顿觉脸面尽失,便朝着初夏田棘等人一挥手,怒道:“还不下去,杵在这儿等着领赏呢?!”

田棘赶紧的开溜。上官默也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瞥了韩岳一眼。

“姑娘肯定饿了,奴婢给姑娘弄吃的去。”初夏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福了福身转身往外走。

李钰却笑着扬声道:“不用了,我在东陵王那里吃了好多唯美味佳肴,不饿的。”

“什么?”李闯立刻瞪大了眼睛,两步走到李钰面前,低声问:“你见到了东陵王?在哪里见到的?!”

“在运送粮草的主船上啊。”李钰转身坐在椅上,轻声叹道:“何玉简求安逸侯给咱们凑粮草军需,安逸侯不但答应了,还派人给送过来。”

“安逸侯派东陵王给咱们送粮草军需?”燕北邙冷笑道,“怪不得粮草扣着迟迟不给呢,恐怕安逸侯和东陵王另有所图吧?”

“先生英明啊!”李钰幽幽的叹了口气,把云启的要求原原本本的说给李闯和燕北邙听。

听完她的话,李闯转头看着燕北邙。燕北邙则冷笑道:“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我们可以不答应嘛。”李闯冷哼道,“害得我女儿坐大牢的人,我凭什么还让他占这个便宜?”

李钰扁了扁嘴巴,低声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

“你答应他了?!”李闯生气的敲着桌子,“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他…”

“爹,我不喜欢这里,我们还是回东陵吧。”李钰不等李闯后面的那一串质问出口,便上前去挽着他的手臂撒娇,“这里有什么好,又干又冷,风一吹还漫天黄沙,眼睛都睁不开。况且,你那千娇百媚的夫人和儿子都在东陵呢,你就那么放心她们娘俩啊?或者,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闭嘴!”李闯一肚子的焦躁愤怒被李钰这几句话给搅得烟消云散。当时他险中求胜不就是想着赶紧的离开冀州回东陵去么?怎么现在可以放下这里的一切全身而退了,却又舍不得了?

燕北邙也劝道:“钰儿说的也是,这里离京都太近,你刚带领冀州死士击退了汝真鞑子,按说不是坏事。可杨肃臣率一万水师来援助,又加上东陵王押送粮草至通州,若是不走,朝廷定然把你这个民族英雄划为乱民叛党,凭着陈孝耘和太皇太后的性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李闯无奈的点了点头,叹道:“你们说的有道理,只是拼了半条老命倒是便宜了别人,这买卖做得真是亏啊!”

李钰忙笑道:“没事儿,我已经跟他讨了好处了。咱们回去的路上就可以收走。”

“真的?”李闯也笑了,“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我给他要了三个人。”李钰笑道。

李闯错愕之后,无奈的摇头:“两座城,只要他三个人?真不愧是我李闯的女儿,你可真是大方的很哪。”

几个人正说着,房门被人忽的一下推开,田棘焦急的进来回道:“老爷,燕先生,好些百姓跪在衙门口哭呢,胡大人说请老爷快过去瞧瞧。”

“什么?百姓都回来了?”李闯顿时惊喜,转而又不解的问:“回来就回来吧,跑衙门来哭什么?再说了我又不是父母官,找我干什么?知县大人呢?”

田棘着急的回道:“奴才不知道,只看见那些百姓一身泥土血渍,大多数都带着伤,还有断胳膊瘸腿的,看上去甚是狼狈,胡大人也在那里骂娘呢!老爷快去瞧瞧吧。”

“走,去看看。”李闯一时也顾不上许多了,伸手拿了披风披在身上便往外走。

县衙门外,汇聚了上千衣衫不整的百姓们,众人歪歪斜斜的互相依靠着,全部面向衙门哀嚎高呼。呼声此起彼伏杂乱无章,但却悲戚愤懑,带着无法压抑的怒火。

——“苍天呐!你开开眼吧!这是什么世道啊!”

——“胡大人,一定要为我们报仇!这样的朝廷不值得我们效力!反了他娘的!”

——“姓陈的奸贼不是人啊!我日他八辈儿的祖宗!”

李钰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谩骂,转身问早就跑出来的初夏:“哎,怎么回事儿啊,冀州百姓不是安全的撤出去了吗?怎么会落得这么惨?”

初夏正因为自家旧主没有消息而哭红了眼,听见李钰问,便咬牙切齿的骂道:“大家徒劳一场奔波,连夜逃出了冀州去京都,熟料到了京都的城门口却被守城的兵勇挡在城门外不许进城。”

“为什么?!”李钰大为不解,就算他陈孝耘和太皇太后不想跟北胡打仗,也不能如此对待自己的百姓吧?

“就是啊!他们为什么不开城门?”韩岳的拳头攥的咯吱直响。

第五十七章 约会

“听说,没有陈阁老的手令,守城的人谁开城门就按通敌之罪论处。那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眼睁睁的看着逃过去的百姓在护城河外围团团转。后来那些打字狗贼被我们赶跑了,北去的路上看见京都城外有百姓,便冲上去一阵砍杀抢掠,可怜咱们冀州成上万百姓有七八千人惨遭荼毒…”初夏说着,又拿着帕子掩面痛哭,“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也遭了不测!呜呜…姑娘!您一定要给我家老爷报仇啊!一定要给冀州惨死的百姓报仇…”

“居然有这种事?!”李钰简直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泱泱大云帝国,论疆域堪比十个北胡,论兵力也是汝真族十倍,却怂包到这个份儿上,面对残兵败将居然也不敢宣战,还任凭他们在京都城门口,在数万兵马的眼皮子底下肆意杀戮,这样的朝廷怎么可能不灭亡?!

韩岳挥拳砸到衙门口的石狮子头上,怒声吼道:“这些可恶的混蛋!真该把他们绑到箭靶子上去万箭穿心!”

“介川。”李钰一把拉住了韩岳,没让他继续吼下去,并低声劝道:“此事必有蹊跷。”

“什么?”韩岳剑眉紧皱,一双琥珀色的瞳眸里燃烧着怒火,“初夏说的多清楚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蹊跷?”

“汝真骑兵虽然强悍,但当时已经被爹爹的死士给拼掉了一千多人。而且剩下的那些人经过一场酣战,也已经是筋疲力尽。这样的骑兵还有什么威风可言?他陈孝耘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眼睁睁瞅着城外百姓被虐杀,肯定有蹊跷——要么,他们早就跟北胡暗通款曲,早就是卖国贼;要么是有人把冀州百姓给卖了!”

韩岳听完李钰这番话,又气又惊,一张脸涨成了包子。之后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发泄点,于是一掌狠狠地拍在身侧的石狮子上,那只青石雕刻的狮子头居然被拍出了裂缝。

“啊?!”正哭的伤心的初夏被震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李钰看着她这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帮她把下巴托上去,转身随着韩岳进了衙门。

县衙后院,原知县大人的私人书房里。上官默端坐在一套根雕茶桌跟前用心的泡茶。

韩岳气呼呼的冲进来,坐在他的对面拿起茶盅也不管那茶是否滚烫便一口喝下去,抬手便要砸茶盅。

“那是三百年前的古玩,少了这只茶盅,这套价值连城的茶具就残缺了。”上官默清冷的声音如一兜冷水浇在韩岳的怒火上。

“哼!”韩岳把茶盏重重的放回去,气愤的牛过身子。

李钰随后进来,坐在上官墨对面来不及喝茶便忽然对韩岳说道:“我需要送一封信给东陵王,川子你去?”

韩岳心头怒火犹未熄灭,闷声说道:“送什么信?他不是三天之后就来冀州了吗?这鸟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呆了,我们赶紧回东陵去吧。”

“我们是要回东陵去,但回去之前得先把这件事情做了,不然的话,回去也没办法自在逍遥的过日子。”李钰说着,拍了拍韩岳的肩膀,叹道:“难道看了外边那些百姓,你甘心就这样回去吗?”

“哼!我恨不得去京都杀了那姓陈的奸贼!”

“只杀姓陈的奸贼没用。君权太弱,奸臣就会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现在的关键是能有一个撑得起这片江山的好皇帝。”李钰叹道。

上官默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李钰半晌方沉声问:“难道你想帮东陵王夺皇位?”

李钰笑了笑,说道:“这倒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让出冀州的加码应该再加一点。”

“行了,让我送什么信,赶紧的写吧。”

李钰打了个响指,起身走到书案前抓起毛笔写了两个字,皱了皱眉头说道:“谨言,你来写。”

上官默无声的放下茶盏起身,走过去接过笔来:“说吧。”

李钰想了想,觉得自己肚子里那点文辞实在拿不出门,便一甩手说道:“我就是想约东陵王来冀州喝个茶聊个天,具体怎么措辞你看着办吧。”

上官默不愧是满腹文章的天才少年,手中紫毫一挥,唰唰几下,一封工整又不失洒脱的书信写成了。

李钰拿过来看了一眼,上官默的措辞跟他的人一样简洁明了,一个多余的字儿也没有,却把该说的都说了。字写得更是骨骼清奇,雍容有力,拿出去足够装逼。

“行,就这样吧。”李钰说着,拿了个信封把信塞进去,转手交给韩岳。

等韩岳拿着书信走了,李钰才忽然反应过来——穿越到这该死的大云朝以来,自己这算是头一次正经的约男人吧?这‘情书’居然还是别人帮忙写的?

上官默在书信中说有‘紧要大事相商’,又说‘扫榻烹茗以待’,若不是韩岳曾经跟着李钰一起偷偷摸上粮船,云启都以为这封信是有人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