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说道:“远华的姑姑怀了孩子,我正打算去沈府看看她,陪她说说话。魏夫人又是去哪儿?”程氏很眼尖地发现了马车一角里摆放的香烛元宝,她笑道:“魏夫人可是要去烧香?”

远华的姑姑,李氏反应过来,不就是上回去沈府时见到的夏氏么?

想起上回捏沈婠脸颊的手感,李氏顿时就心痒痒的。她挪了挪身子,挡住了程氏的视线,她说道:“刚烧完回来的,正想着时候还早不知去哪儿打发时,就遇见你了。正好顺路,不如我们一道去沈府探望吧。”

程氏笑着道:“也好。”

车帘一放,李氏的嘴角就扬了起来。对上自家儿子疑惑的目光,李氏轻咳一声,“你之前不是嫌无趣么?娘这不应了你的意思,不去拜菩萨了,改去沈府。方才我见到夏夫人也带上了远华,到了沈府后,你正好可以和远华一起玩。”

魏子骞对夏家的几兄弟都没有什么好感,他说道:“母亲,我不小了,我已经不喜欢玩了。”

李氏嘀咕道:“你才十三呢,哪里不小了。别学你大哥,明明才十五,却是老气横秋得很。唉,你们四兄弟的性子都像足了你爹。”

魏子骞笑道:“像爹不好么?爹常和我们说,娘你最喜欢爹的性子。”

李氏脸微红,心想着回去后定要好好地跟老爷说一说,在孩子家面前提这些作甚。唉,还是有个女儿好呀,能撒撒娇,手也软软的,脸也软软的,声音也软糯软糯的,一开口,她心都柔软了。

李氏咳了声,“胡说什么。等会去沈府,休要乱说话。”

夏氏知晓今日程氏会过来,便早早地自己的院子里设了个小宴。后来得知程氏带了夏远华过来,威远将军府的李氏也带了魏子骞过来时,夏氏又连忙让人在沈府里的水榭上摆上糕点吃食,好让孩子们玩乐。

沈妙得知三表哥过来时,心里高兴得不行。一方面是沈妙和夏远华表兄妹之间的感情不错,另一方面是沈妙知道三表哥一来,沈婠肯定又得遭殃了。

沈妙在茹苑里见过了程氏后,又与李氏行了礼,夏氏便笑着说道:“让小孩子出去玩吧。正好我在府里的水榭上也设了个小宴,在院子里闷着,他们怕是会嫌闷了。”

沈妙适时地说道:“母亲,我带三表哥和二公子出去,我会好好招呼他们的。”

程氏笑道:“妙姐儿年纪小小的就有当家风范,小姑你果真是教导有方。我那不成器的远帆都得向妙姐儿学习呢。”

“大嫂说哪儿的话。远帆一表人才,哪里是妙儿可以相比的。”

李氏瞅了眼沈妙,心里倒是有几分失望。

她也不晓得为何,打从沈婠入了她的眼后,其他小姑娘家她也看不上眼了,总觉得看来看去还是沈家的大姑娘好。

那对小梨涡让她戳了还想再戳,手指头碰上去后她整个人都要飘飘然了。

李氏悄声地吩咐自家儿子,“子骞,若是见着了沈府里的大姑娘,让阿尔过来告诉娘一声。”

沈妙早就让雨澜去请了沈婠过来,还特地把沈菱也叫上了。而沈莲向来都是和沈妙一个步伐的,她不用叫,沈莲也自然会跟着来。

沈妙带着夏远华和魏子骞到了水榭上时,沈婠早已是到了。

她一抬头刚好就迎上了魏子骞望过来的目光。

魏子骞上回离开沈府后,就晓得了沈婠的名字。不过回去几日后忙着课业,也将沈婠的模样忘得七七八八了。可今日一见,那一日沈婠冷静沉着的模样又再次跃入魏子骞的脑海里。

将近一年未见,魏子骞只觉沈婠长得比去年更好看了,像是一朵正待开放的玉兰,沈家其余的姑娘压根儿就不能与她相比。

沈婠弯唇一笑,“二公子好。”

魏子骞的耳朵倏然烧了起来。

32晋江独发

水榭上,沈府四个姑娘并排而坐,魏子骞和夏远华坐在了她们的对面。魏子骞的位置刚好是正对着沈婠的,他一坐下来后,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是热辣辣的。

沈菱扑哧地笑了声。声音不大,只有她身边的沈婠才能听到。沈婠几乎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位四妹妹的笑容,她心里不禁有些好奇,悄声问道:“四妹妹在笑什么?”

沈菱迅速瞥了眼魏子骞,又凑到沈婠的耳边,说道:“二公子的耳根子红通通的。”

沈菱这么一说,沈婠也注意到了,她不由多看了几眼,未料那魏子骞的耳根子是愈发红了,薄薄的皮似是充了血一样,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滴出来血来。

沈婠莞尔一笑。

魏子骞赶紧扭过了头,与夏远华说道:“听闻你兄长受了伤,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眼角的余光见沈婠没有望过来,而是继续与沈菱咬着耳根子,魏子骞方才蹦得厉害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可平静之余却有那么几分失落。

“恢复得挺好的,现在…”

魏子骞心不在焉地听着夏远华说话,目光忍不住看向了沈婠那边。

沈菱说:“姐姐,二公子又看过来了。”

沈婠抬眼望去,魏子骞像是做贼心虚那般迅速收回目光,挺着胸膛,坐得无比端正,露出一个微笑,说道:“改日我过去夏府探望远帆。”

沈妙对魏子骞始终是心有余悸,她至今仍是难以忘记当初那条小青蛇盘在她头上的感觉。沈妙的背脊汗毛竖起,她赶紧喝了口温茶。

她轻咳了一声,“三表哥,你很久没有过来和我一起玩了。”

沈妙的目光深意几许。

夏远华马上了然。

虽说他今日过来沈府是想来看表妹的,但因上回兰华寺一事,他对沈婠还是耿耿于怀。如今表妹对自己示意了,夏远华微微沉吟,旋即又对沈妙点了点头。

夏远华说道:“干坐着也无聊,不如我们找点乐子来玩玩?表妹想玩什么?”

沈妙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我们来放纸鸢,好么?前阵子雨澜扎了好多漂亮的纸鸢,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夏远华附和道:“表妹这主意很好。”

魏子骞眉头微蹙,心想都多少岁了还玩纸鸢,他八岁的时候就不玩了。他刚想委婉地拒绝时,沈妙看向沈婠,问道:“姐姐觉得如何?”

沈妙始终年纪太小,每次她一有什么坏主意时,脸上的表情都会格外喜悦,沈婠看在眼底,也笑眯眯地道:“好呀。”

沈婠含笑望向魏子骞,“二公子也来吗?”

“…好。”

魏子骞很想揉脸,他这是怎么了!

丫环把纸鸢拿了过来,沈婠随意挑了一个。夏远华说道:“单单放纸鸢也有些无趣,不如我们比赛吧,谁放得最高就算是赢。赢了的人…”夏远华扫了所有人一眼,“可以拿在场所有人身上的一件东西。”

沈婠一听,立马晓得夏远华和沈妙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输了也无妨。况且也不一定会是她输。

沈婠没有异议。

在场放纸鸢的只有五人,沈菱年纪尚小,又不愿在日头下晒着,便坐在水榭上观看。沈莲本是也不愿去的,但是见到沈妙都去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跟着过去。

一行五人,手里各执了纸鸢。

沈婠很少放纸鸢,起初放的时候有些不熟手,但捣腾了一会,也渐渐上手了。

纸鸢飞得越来越高,蝴蝶在苍穹之下展翅飞翔。

忽然,一只凶猛的大雕袭来,沈婠的纸鸢瞬间落了下来,沈婠扭头一看,夏远华得意洋洋地飘来一个眼神,沈妙也甚是得瑟,口里夸着:“三表哥你真厉害。”

夏远华可会放纸鸢了,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沈妙也是知道的,所以才特地提议来玩纸鸢。她就是想看着沈婠出糗,她刚刚见到了沈婠手腕上有一只镯子。沈妙记得的,是那贱人唐氏留给沈婠的。

要是三表哥赢了过来,沈婠铁定得伤心上好几日。

沈婠连忙跑动起来,拽紧了线绳,蝴蝶又稳住了身形,斑斓的色彩又再次漂浮在碧蓝的天空之下。不过仍然是不够夏远华的大雕飞得高。

这边沈婠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让纸鸢飞得高一些,另一边的魏子骞也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让自己的纸鸢飞起来。

他太久不曾碰过纸鸢,小时候玩纸鸢时总是放不起来的那一个,久而久之,魏子骞也干脆不玩了,美名其曰男子汉大丈夫才不玩纸鸢。

现在看到其他人的纸鸢都飞起来了,魏子骞顿时有些着急。

他偷偷地看了眼沈婠,发现沈婠在专心致志地放着自己的纸鸢时,心里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沈莲的纸鸢放得也不差,和沈妙的纸鸢在空中不上不下地飞着。

四只色彩不一的纸鸢在空中飞翔着,远远望去倒是不失为一副好景色。沈婠此时注意到了魏子骞的纸鸢还没有放起来,她说道:“二公子,你试试这样,先抛起来,再慢跑一会,力度不用太重…”

魏子骞的脸又烧起来了,他心里极是窘迫。

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沈婠的鬓发都被吹乱了。

她松开一只手去理鬓发。

就在此时,沈婠的纸鸢断了线,摇摇坠坠地掉落下来。沈妙一脸幸灾乐祸,但还故意装出可惜的语气来,“啊,姐姐,你的纸鸢断了。”

夏远华说道:“看来这一回是我赢了吧。”

沈妙和沈莲放得不相上下,而魏子骞又根本放不起来,试问这里还有谁能赢得了他?

沈婠输得落落大方的,“嗯,是三表哥赢了。三表哥想要什么?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入得了三表哥眼的东西。”

夏远华看了眼沈妙,沈妙握了握手腕。

夏远华笑道:“谁说的。我看你手上的镯子就很是不错,我府里的三妹妹就一直吵着让我送她一个镯子呢。”

沈婠有些讶异。

她手上的镯子根本不值几个银钱,竟然被沈妙看上了?

见沈妙目光诡异,沈婠顿时恍然大悟。上一世的时候沈妙也是想要抢她腕上的镯子,不过那时她也是傻,母亲留给自己的镯子竟然天天戴在腕上,宝贝得不行,也难怪沈妙会来抢。而这一世,她将母亲留给她的镯子藏好了,也很少戴出来,改带了这个样式差不多的镯子。

她估摸着沈妙是误会了。

不过误会了也好。沈婠装作一脸痛心的模样摘下了镯子,然后一脸恋恋不舍地说道:“三表哥,能换另外一个么?这镯子对我意义重大…”

夏远华一脸为难。

沈妙帮腔道:“姐姐,要愿赌服输。不然传出去了会说我们沈府欺负客人呢。”

沈婠只好说道:“好吧。”

她把镯子给了夏远华,夏远华拿到手时,和沈妙对视了一眼。

魏子骞蹙了下眉头。

这时沈婠说道:“三表哥,二公子,你们先玩着。我去把掉了的纸鸢捡回来。”说罢,沈婠便带着霜雪离开水榭这边。

霜雪嘀咕了一声,“二姑娘一看就是冲着大姑娘你来的。”

沈婠笑道:“无妨,横竖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方才纸鸢是掉在这边了吧?”

霜雪说道:“奴婢瞧着像是掉在茹苑附近了。”

“那我们过去捡回来。”

果不其然,纸鸢掉在茹苑里头了。茹苑里的奴仆都在正厅里招呼着程氏和李氏,一时间外边也没有人在,沈婠见四周无人便悄悄地进了去。

霜雪小声地道:“大姑娘,纸鸢在那里。”

沈婠走了过去,弯身捡起时却是闻到了一股药味。上一世安胎药喝多了,沈婠也记住了那个味儿。只是现在的这个味道并不像是安胎药。

沈婠留了个心眼。

她左瞧瞧右瞧瞧,吩咐道:“霜雪姐姐,你这几日留意着茹苑,若是看到红胭出来倒药渣时,你便悄悄捡回来。”

沈婠捡了纸鸢后就离开了茹苑。

刚走没多久,却有人唤住了她。她扭头一看,是之前见过的李氏。

李氏等了许久方是等到了阿尔过来,之后就连忙赶了出来。没想到刚好就碰见了沈婠,李氏心中一喜,马上就唤住了沈婠。

许久未见,李氏只觉沈婠长得愈发可人了,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玉兰一样,脸上的那两个小梨涡和她记忆中一样地诱人。

李氏慢慢地接近沈婠。

沈婠总觉得眼前的李氏有些古怪,她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灼热。

沈婠抿唇一笑,“李夫人好。”

啊,对!就是这样的声音。

李氏的一颗心软得像是云朵一样。她压抑住自己想要捏上去的冲动,矜持地说道:“你们是在玩纸鸢?”

沈婠说道:“嗯呀,不过方才我的线断了,纸鸢掉到这儿来了。”

李氏接了句,“我那孩子是个不会纸鸢的,从小就是这样。”李氏的眼睛转溜着,趁沈婠不注意,一把捏了上去,“哎,大姑娘长得愈发标致了。”

这手感真是好。

要是子兴是个女娃的话那就好了。

33晋江独发

暮色四合,沈府里的各个院落逐渐点上了灯,丫环仆役们也在忙着晚饭事宜,谁也没有注意到有道人影悄悄地沈府的角门里窜了进来。

只见那道人影轻车熟路,不一会便摸进了沈婠的院子。

沈婠搬了张竹藤椅在树下坐着,正仰头看着暮色的天空。忽听一道轻微的开门声响,霜雪步伐匆匆地走了过来。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沈婠笑道:“霜雪姐姐你怎么跟去做贼似的?”

霜雪“哎呀”了一声,“这不是大姑娘您吩咐了,要小心翼翼千万千万莫要让人发现。奴婢这一路来,可是心惊胆战的。现下总算安全回来了。”

霜雪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沈婠问:“宁大夫如何说?”

霜雪说道:“宁大夫说那些药渣是催孕所用的,颇为见效,只是对身子却会略有损伤。一般而言,若非情况特殊,大夫是绝对不会开这种药的,还有…”

霜雪迟疑了下。

沈婠说道:“还有什么?”

霜雪颇是窘迫地道:“奴婢出去时没有带银子,宁大夫说问一次一吊钱。”

沈婠拍了下脑袋,笑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下回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钱给宁大夫。先生的确是说过宁大夫有这个规矩,这几天折腾得都忘了这回事。”

霜雪嘀咕了一声。

沈婠说道:“宁大夫是个不错的人,起码不会暗地里来害人。给了钱,人情也两清了。他若是不收我的钱,我才担心呢。”

霜雪附和道:“大姑娘说的也是。”

茹苑里,夏氏和沈妙一块用了晚饭。晚饭毕,夏氏半躺在美人榻上,神情恹恹地把玩着一柄如意。脂红的菱花纹锦毡上堆了不少木偶,坤哥儿正玩得不亦乐乎的。

沈妙陪着弟弟玩了一会后,走到夏氏身旁。

她伸手摸了摸夏氏的肚子,眼里充满了期待。

“母亲会给妙儿生个弟弟么?”

夏氏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她道:“一定会的,你父亲连名字都想好了。若真是个男娃,便唤作沈乾,与你弟弟刚好相称。”

沈妙看得出来自己的母亲并没有那么高兴。她想了想,软软地说道:“母亲,你瞧,乾坤二字是父亲对两位弟弟最好的期待呢,哪像兰香苑那边的,父亲起名时是一点心思都没有花。”

女儿的软声软语让夏氏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她拍了拍沈妙的手。

“妙儿真是娘的解语花。”

夏氏又道:“坤儿想不想父亲呀?”

坤哥儿抬起头来,“想。”

夏氏笑道:“妙儿,你带着坤儿去找你父亲吧。你父亲现在应该是在兰香苑里。”

沈妙拉上坤哥儿的小手,两个人离开后,夏氏面上的笑容冷凝了下来,她吩咐红胭,“药煎好了没有?”

红胭端上一碗黑不溜秋的苦药。

夏氏面不改色地一喝而尽。

红胭不由有些心疼,她道:“夫人,都是那个大夫不好,医术不精还出来开医堂。”明明只是胀气,却是说夫人怀孕两月,让夫人一场欢喜一场空。

现在可好了,数月后都不知要怎么生个婴孩出来。

夏氏说道:“是我太过心切了。”

红胭叹道:“那现在要如何跟老爷交待?若是老爷一怒之下…”

夏氏说:“暂且先试多几回。若是仍然怀不上,我也有应对之法。”上一次是她自己太过期待,久久不来月事便以为自己怀了孩子,殊不知却是那催孕的药扰了自己的月事。

有丫环前来禀报,“夫人,老爷过来了。”

夏氏理了理鬓发,执起口脂在唇上轻轻一抿,揽镜自照了一会,方是起身笑意吟吟地迎了前去,她挽住了沈州的手臂,“老爷怎么过来了?”

沈州说道:“坤儿想睡了,我抱他回来,顺带来瞧瞧你。”沈州的目光移向夏氏的肚子,说道:“都快三个月了。”

夏氏低首一笑,带着沈州的手摸向自己的肚皮。

“老爷,我们的乾儿在里面睡着呢。”

沈州的手不经意碰到夏氏胸前的浑圆,他的眸色微深。

与青兰相比,夏氏虽是已然不年轻,但某些时候沈州还是会被她的丰韵所吸引,好比现在这对青兰无法比及的浑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