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番外——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一)

算起来,白朗从京城回来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因着白家在西域十六国都有商号、店铺、还有药行,所以每年春天开始,白朗就得走访各国巡查商铺,这是他多年的习惯,这会儿成了白家家主,仍旧还是改不掉,交给别人去做他也不放心,其实这习惯也挺好的,各处走走看看,他也觉得挺充实的。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家的时候,韩青裳总是说要他娶媳妇儿的话,要他去相亲,见各家的小姐,那大宛的世家小姐见了不少了,而且就连大宛皇族的公主都见过,他一个也没感觉,因此就借着巡查店铺躲了出来。

不过在知道大玄皇帝给他介绍了北地瑞将军家的小姐之后,韩青裳也不再弄什么相亲了,说是要静观其变,等着瑞小姐进门就好。

说起来这个瑞小姐确实是不错的,家世也好,上次在京城里两个人一块儿逛枫山也聊了许多,他记得——

“主子,时辰不早了,这会儿太阳都出来了,外头热得很,主子还要出去巡查药行么?”

冰儿推门进来,打断了白朗的思绪。

这会儿正值炎炎夏日,白朗从大宛出来了也有好几个月了,从大宛一路过来,正好夏天的时候就走到了玉泉,玉泉就是从前的邬善,西域尽归大玄之后,白朗也在这里开了几间药行和店铺,这会儿正巧巡到这里来了。

邬善是他的旧土,他又是最后一任邬善国王的遗腹子,也算是从前皇室的人了,虽然这里早已是物是人非,邬善也早已经成为过去,但是他还是觉得,这里莫名的亲切。

邬善改名为玉泉还有一个原因,西域多旱,夏天里更是热的要命,太阳烘烤之下,那戈壁滩上的温度几乎都能把鸡蛋给烤熟了,但是玉泉却要凉爽的多,因为在这里有几处泉水蜿蜒而过,都是雨季的时候留下的水,夏日每每暴雨之后,那低洼处就能形成清冽的泉水,使得这里的气温都要比别处低上一些。

因此邬善灭了,这里就改名称为玉泉。

“去呀,干嘛不去?外头再热,能有咱们大宛热么?我已经收拾好了,这就出门。”

白朗一大清早便起来了,住的是白家在这里开的客栈,掌柜的见家主来了,就把临街二层给了白朗住,一大清早起来,外头还不怎么热闹,街上也没什么人,白朗就搬了个躺椅在阳台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现在太阳升起好高了,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开了门,人也多了起来,再加上临近夏集,东南西北的人都赶着来玉泉买东西,虽还没到正日子,但是东西还是又多又热闹。

“主子,今儿是去北街的那家药行,那儿是今年春天新开的,主子还一次都没去过呢!不过说是生意好的不得了,北街的药铺本就少得很,咱们去了,东西也不是很贵,那些药铺争不过咱们,且他们的东西也没有咱们家的好,所以还是咱们白家的最好!”

冰儿一行说,一行跟着白朗下楼。

白朗听了这话,脚步一顿,转身望着冰儿,皱眉道:“我同你说过的,不要去压别家的价格,咱们不缺那点钱,行医济世,这是药行的准则,要赚钱有咱们的商铺就足够了,你怎么能让人家药铺做不成生意呢?”

冰儿一愣,白朗甚少这样说话的,她当下便站在那里,垂眸解释道:“主子是知道的,咱们药行的价格都是一定的,属下怎么敢随意篡改呢?咱们在玉泉好几家药行,都是一样的价格,也并不敢去压别家的价格,只是咱们的便宜,而别人家的贵,所以百姓们自动都到咱们家来买了,再有就是,北街那头都是不太富裕的人,是玉泉的旧城区,都是经过从前的战乱的,因此那头都是穷人,所以药铺少得很,现在咱们一去,就更少了,只是相比起来,咱们的价格还是稍稍贵了一些,还是有买不起的人,那药行的掌柜的与属下私底下说了好多次了,想要把价格调低一点,属下说这不合规矩,一直都没敢跟主子说的,眼下主子要去,正好亲眼看看呢!”

白朗听了这话,心里头低低一叹,抬步就出了客栈,然后拨开冰儿打过来的油纸伞,在阳光底下淡声道:“冰儿,这是我错怪你了,你别放在心上,这边情况特殊我也有所耳闻,所以这段日子一直在玉泉盘桓,今儿就去北街药行瞧瞧吧!调低价格的事儿等去了再说,毕竟一开始定下的规矩不能改,若是开了例,还是不大好。”

冰儿见他还是不肯打伞,只得作罢,她自己也不敢再打着,当下收了纸伞拿在手里,跟着白朗身后走:“是,一切还是等主子瞧了再定夺。”

白朗住的是南街,南街这边是新开发的城区,规划的很好,路也平整很多,都是河那边的有钱人搬过来住的,然后钱多修的好,因此街上很热闹,商人开店铺的不少,北街过来做小本生意支摊儿的也不少,白朗慢慢儿的走着,额头上很快就热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白朗掏出帕子来擦擦汗,好容易过了护城河的河道,冰儿领着他拐了几条街,才到了那挂着白家药行的店铺之中。

他自个儿一路走过来,也确实发现北街不如南街热闹,而且来往的人群穿着打扮也确实朴素一些,且北街不如南街热闹,一路过来也瞧见几家药铺,灰头土脸的招牌,真不如他的白家药行光鲜。

“主子,王掌柜的来了。”

白朗在后堂坐定,北街药行的掌柜的忙过来请安。

“给主子请安。”

这掌柜的胖胖的,一脸敦厚模样,笑起来就跟个弥勒佛似的,只不过嘴角一颗黑痣破坏了美感,瞧着更是憨憨的。

白朗微微一笑:“你起来吧,不必行这么大的礼,你也是白家的老人儿,我曾在年节会上头见过你的,没想到你倒是在这儿做掌柜的来了,怎么,大宛不好么?”

那王掌柜一笑:“主子,大宛怎会不好呢?只是我自个儿难忘故土,听闻主子要在玉泉这儿开药行,我自个儿请缨来的,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忘不了呢,总想着要回来,这会儿年纪大了,能有机会回来正好呢!”

“原来你是玉泉人啊,”白朗一叹,继而笑道,“我瞧着咱们药行的生意还行,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还有几个人在买,可冰儿说,你提过要降低价格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儿呀?我这会儿来了,你且说说吧!”uucb。

那王掌柜便道:“主子既然问了,那我就说说,这事儿搁在我心里头许久了,是这样的——”

“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娘病了,大夫说了,她需要喝人参汤的!呜呜呜,我求求你们!”

王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前头厅里忽而传来一阵哭喊声打断了他的话,白朗微微皱眉,那哭喊实在有些凄惨,他站起来拔脚就往前头厅里去了。

刚一转出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孩子站在药柜前头抹眼泪儿,柜台上放着几两碎银子,王掌柜请来的两个伙计都尴尬的望着那女孩子,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冰儿,你去问问。”

冰儿去了会儿,过来垂手站在白朗身边道:“主子,那小姑娘就住在前头巷子里,她娘病了,她只有几两碎银子,还是东拼西凑得来的,大夫说得喝人参汤才行,可她那点钱压根儿不够,伙计看她可怜,给了些党参的碎沫子,可还是不够,这小姑娘便急哭了。”

白朗抿唇,瞧着那小姑娘衣角绣着一丛素净的竹子,眸底染上三分叹息,沉眉站了一会儿,这才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干净帕子,走到那小姑娘身边,递给她,慢慢儿说道:“先擦擦吧,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白朗,她从冰儿来问话的时候就没哭了,这会儿见一个眉目俊逸的公子过来问话,就连药铺掌柜的都对这公子毕恭毕敬的,心中起疑,咬唇半晌,接过白朗递过来的手帕,擦擦眼角的眼泪,才慢慢的道:“回白公子的话,我,我叫苏容。”

白朗一愣:“你认得我?”

苏容定定的瞧着他,吸吸鼻子,才道:“我不认得,只是见药行掌柜的对公子毕恭毕敬的,而且公子器宇不凡,又对这药铺这般熟稔,因此才斗胆猜了公子的身份,没想到真的猜对了。”

白朗一笑,这是个聪明的姑娘,他转眸看着王掌柜道:“她娘病了,你给她弄些人参,她要多少都行,回头的帐你记在冰儿那里,既是我也不能破例,回头银子照样得补上,就当我送给这位苏姑娘的吧!哦,对了,还有,你回头把所有药材的价格都重新定一份给我瞧瞧,若是好就这么办了,咱们白家药行只此一例,别的地方是再不能破例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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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番外——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二)

王掌柜听见白朗这样说,当下便是大喜,忙吩咐伙计照着白朗所说的办了,然后他才望着白朗道:“主子当真是菩萨心肠啊!这样一来,北街的好多人家都能买得起药材了!”

白朗淡淡一笑:“你且看着办吧!菩萨称不上,以后也再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不过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掌柜的也别太抬举我了!若我真是菩萨心肠,我就去开慈济堂了,何苦开药行呢!”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是我失言了!”白朗是白家家主,王掌柜自知方才的话都是不该说的,那些话在心里头转转也就是了,实在不该拿出来说,这会儿便只得一个劲的附和。

见冰儿挥挥手,王掌柜忙自个儿去了,冰儿转眸瞧着白朗,抿唇道:“主子,再过一会儿就要正午了,只怕日头更毒,不如先回客栈去么?”

白朗瞧着那药行的伙计给苏容包了一纸袋的人参,冰儿跟他说话时他才回过神来:“这么早就回客栈去?我不想回去,昨儿晚上吃的那个酸**很好吃,冰儿,咱们中午不回客栈去了,就去吃那个酸**好了!”

他兴之所至,看着苏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她那白皙的肤色,忽而就想起昨儿吃的白白的酸**来了,便望着冰儿笑说道。

冰儿一愣,大中午的就吃酸**,不吃饭了?可是这话她不敢说,即便说了也没用,何况昨夜吃过那酸**加冰之后她也是念念不忘,难怪人家都说玉泉的东西好吃,昨儿就尝了许多都是不错的。

她想到这里抬头一看,见白朗已经出了门,也忙紧走几步追了出去。

苏容抱着给她娘抓的药一转身,身后却没人了,她忙抱着药材跑了出去,见那一袭白衣混入人群之中一闪就看不见了,她才停下脚步,站在不平整的石板路上,望着那人的背影轻轻一叹,哎,她还没跟他说一声谢谢呢。

站了半晌,转身悻悻的往回走,走过了白家药行,又往前走了几步,苏容脚步一顿,却又折回来进去了,抿唇道:“掌柜的,白公子他要在玉泉待多久呀?我,我还没谢谢他呢!”

王掌柜抬眸看了苏容一眼,然后一边记账一边笑道:“苏姑娘,我们家公子只是来玉泉巡视店铺的,待不了几天就要走的!再说了,公子每天要去那么多地方,要遇见那么多的人,这几年也帮助了不少的人,要是人人都上赶着去说谢谢,只怕公子都听烦了呢,我们家公子在西域十六国也是算得上的人物,帮了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也不必太过介怀的!——姑娘快回去煎药吧,你娘可不还病着呢么!”

“哦,这样啊。”苏容答应一声,眸中难掩失望,只得抱着药材出了药行。

苏容抱着药材慢慢儿的走,一路路过的房子越来越破,她却还在想着那位帮了她的白公子,那个白公子长得真好看,比她从前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笑过,可是他眼里头的暖意她还是看得到的,啊,他给她的擦眼泪的帕子还没还回去呢,苏容想起来,忙拿出来看,那帕子上她的泪渍早就干了,而且那帕子洁白干净的很,是上好的绢布做的,在西域很少见,她抿唇瞧着那一角绣着的一丛竹子,又忙瞧了瞧自个儿衣角绣着的竹子,嘴角慢慢勾起笑来,真希望还能遇见这位好心肠的白公子,她得把帕子洗干净了还给他。

“容儿!容儿——”有一村妇赶了过来,扯着她走,“你还走这么慢啊!快点快点!你爹又在打你娘了!你快回去看看!顺道再把药给你娘煎着喝了!”

“啊,李婶儿,谢谢你啊!我这就回去!”苏容赶忙把手帕收起来,忙着飞奔回家去了。uv0t。

那李婶儿跟在后头一叹:“唉,真不知道这家是造了什么孽,这样好的姑娘家命不好,却摊上了这样的爹!”

前几日才下过暴雨的,可等那湿气一过,就又热了起来。

白朗出去了两日就被热到了,就再也懒怠出门,然后怀念起他在大宛的那只有竹子的庭院来。而头的手。

难得一见的勤快人懒起来就是真的懒到不行了,太阳没出来时就窝在阳台上的躺椅里,太阳一出来就躲进房里,拿着蒲扇摇啊摇的,就连一日三餐都要冰儿弄了送进来,冰儿都是做惯了的,倒也没有怨言。

三四天之后的黄昏,就在白朗觉得都快闷热的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忽而外头有几声闷雷,紧接着天就阴沉了下来,白朗忙跑到阳台边上去看,一阵阵带着湿意的风吹了起来,这天气一看就知道,一个时辰之内,风雨必至。

这闷了好几天了,总算是要下雨了。

那些支摊儿的人忙着收摊子回家,店铺里的掌柜们也忙着收拾店铺关门回家,反正夏日暴雨也没生意可做,不如回家乘凉去。

可这场风雨是白朗盼了多时的,他忙找出随身带过来的一套蓑衣,然后拿了一把定制的大的竹青色的油纸伞就出了门,冰儿出去买吃的去了,不过一会儿要下雨她自个儿会回来的,白朗也不必担心她,便自个儿出了门。

外面果然凉快的很,且空气之中还带着很清新的味道,白朗慢慢的走在路上,瞧着旁边忙乱的人群,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就往城北而去。

玉泉的城是依附河道而行的,可如今河道都成了小溪了,可这一场雨之后,河道就又会涨起来,而城北是河道起源,在上游瞧着河道慢慢儿的在雨水之中涨起来一定是很奇妙的感觉,白朗的打算就是在上游坐着看看河道涨起来,顺道再乘凉。

一路走过去,那边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了,而且房子也少,再过去几百米就都是戈壁滩了,白朗一路过来还有些喘,便把手里的蓑衣还有油纸伞都放在一个土墩上,见那河道里的水清澈无比,便过去蹲下来洗手,刚把手伸进去,才发现这水被太阳晒着都是温热的,不过还是很舒服。

正在这时却闻到一阵皂荚香气,是很清香的味道,应该是家里自制的皂荚,早年间他记得他娘洗头发的时候用过,后来就没用了。

他站起来,寻香找了过去,才发现不远处有个女孩子披散着头发,正在河道里洗头发,四周都是她那头发的清香气息,那女孩子穿着很简单的粗布衣裳,可一举手一投足都特别好看,细细的腰肢,玲珑的曲线,是少女特有的青春靓丽,尽管穿着的是粗布衣裳,却压根盖不住这女孩子美好曼妙的背影。

而且,这女孩子的头发也是极好的,乌黑发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白朗一时惊艳住,看的痴了。

女孩子的头发到了腰际,擦了好一会儿才擦干,她就那样松散着披在背后,然后将梳子在水里洗干净,又把东西都收拾好放在小篓子里,端起来刚准备回家,一回身却愣住了,半晌惊喜一笑:“白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呀?”

原来这洗头发的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药行见过的苏容,白朗也是一愣,继而淡淡一笑,难怪他觉得看着背影眼熟,此时又见苏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对着他灿烂的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似的,好看的紧。

“白公子,这都要下雨了,你怎么还出来呀?”苏容没想到洗个头发居然能碰到她心心念念的人来,虽说不是很正常的方式遇到,但是总归还是遇到了,只是她披着头发不像样,脸有些羞红,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白公子,上次的事儿谢谢你啊,我娘的病好了呢!”

“是么?病好了就行,”白朗见她笑的好看,多看了两眼,一声炸雷,他又移开了视线,“这快要下雨了,你快回家吧,我带了伞,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苏容抿唇,她知道白朗帮她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就是很重要的帮忙了,她不是乞丐,不愿意被当成是施舍,站了一会儿,然后从小篓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递给白朗,抿唇道:“白公子,我娘说了,我不能白白接受你的恩惠,我总要报答你的,我们家穷,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我做了好几天的,送给你呀!”

白朗看了她一眼,瞬间猜出这姑娘的心思,低眸笑了一笑,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拿在手上细细的看。

那是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儿,刻的很用心,而且刻的是他的样子,他自个儿看了,都觉得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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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番外——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三)

苏容见他细看,又拿出上次的帕子来递给他:“白公子,这是你的,我已经洗干净了,现在还给你。风云小说网”

白朗转眸瞧了一眼,当下微微一笑道:“苏姑娘,这个你留着吧,我也用不着了,对了,你的这个东西刻的真好,我收下了。”

苏容本来听见他的前一句话,眸光瞬间黯淡,讪讪的把帕子重新放在贴身的口袋的,可是听见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亮,当下又是灿然一笑:“真的么?刻的好便好,我还怕刻的不像白公子你不要呢!”

白朗抬眸看了她一眼,一笑,刚要说话,眸光不经意的掠过她的手,微微皱眉,苏容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看自己的手,脸色一变,忙把手藏起来,可白朗已经看见了,当下抓过她的手扯过来细看,一看之下,她的手指头上满是伤口,也不知为何心口便有些堵得慌:“苏姑娘,这些伤口是怎么回事?”

那伤口不是一起的,有新的刚结疤的,有的是旧的只留下一个印记,伤口都很细小,难怪远远的看不出来。

苏容脸一红,忙把手抽回来,抿唇低眸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的是做菜的时候不小心割的,那菜刀很锋利呢,我娘病着,我爹......总是不回来,所以我就学着做菜了,还有的是给白公子刻这个小人儿的时候小刀子割的,这伤口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过几天就好了,不过公子说像就是好呢,也不枉我跑很远去买那个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了!”

白公子眸光闪动,望着她道:“你方才说,你去买了什么?”

“就是这个呀,这个到处都有卖的,很多人买着当成护身符呢,说是因为白公子是咱们西域最大药行的公子,是个善心的好人,说是买了这个比菩萨还灵验,只可惜我上次去的时候都卖光了,跑了很远才买到,然后我就照着刻了一个,把我亲手做的送给白公子呀!”

苏容从小篓子里那个小纸包出来,一层层的打开,看得出她很宝贝这个东西,献宝似的把拿出来的东西递给白朗,那也是个小人儿,跟她给白朗的是一样的,只不过人家卖的到底比她刻的要光滑流畅许多,而且还打磨过的,在白日里看着,有一层哑光附着在上头。

白朗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抿唇一笑,那小人儿不过一掌来长,却着实像他,连他平日爱穿的衣裳花纹都刻的很精细,是用了不少心思的,在手里晃晃,他才笑道:“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东西卖,这玩意儿倒是做的精巧,还有人指着我的名头赚钱呢!”

白朗忍不住笑,他是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如今瞧见了也只觉得新鲜有趣。

苏容抿着嘴唇一笑:“我本来也不知道,是后来李婶儿跟我说的,说公子你是个大善人,是西域第一好人,好多人都感念你呢,还有小人儿卖,戴在身上竟比护身符还管用,所以我就寻思着做一个,也算是谢谢公子了!”

白朗一笑:“一般我是不收人家礼物的,可是这个你做的新巧有趣,却之不恭,我收下就是了——”

轰隆——白朗的话被一声炸雷打断,他看看阴沉沉的天,对着苏容急声道:“要下大暴雨了,你快回去,这夏日的雨虽然不冷,可侵入身体里究竟对女孩子不好,你才洗了头发,得擦的干干的才行啊!”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头上胳膊上一阵凉意,接着就啪嗒啪嗒的下起雨来,暴雨的雨点子都大得很,苏容被这突然下起来的雨吓了一大跳,她抿唇瞧了白朗一眼,见白朗连声催促她快走,终是咬唇问道:“白公子,你要离开玉泉了么?”

白朗一愣,也未曾多想,只是答道:“这暴雨一下,玉泉必定还会凉快几日,在下暂时还不会走的。”

“是么?那很好啊——哎呀,雨大了,白公子,我回家了啊!”苏容本想多呆一刻,多与他说说话的,可奈何雨下大了,她也没有可以挡雨的伞,见白朗为了她好,连声催促她快些回家避雨,到底还是拿起小篓子快步跑回家去了。

“苏姑娘,你——”白朗正转身穿那蓑衣,穿好之后一回身,发现那苏容已经看不见踪影了,他余光一扫,却瞧见地上好似落了东西,走过去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用她的手帕子抱着的一块小巧皂荚,那皂荚清香扑鼻,味道很是好闻,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这个冒失的丫头竟忘了这个。

白朗拿出自个儿的香囊出来,将这块皂荚上头的水迹擦干净然后放了进去,他不爱香,香囊里装着的不过是几块竹片,放了这皂荚进去,混着竹香,倒成了一股清雅的淡香,放在鼻端轻轻一嗅,也挺好闻的。

雨下的越发大了,他把香囊重新系在腰间,打着伞穿着蓑衣瞧着远方,黑云压城,暴雨如注,若是换了别人不被吓死也觉得这景象怪渗人的,只怕都往屋里躲不及,也唯有他,爱看这暴雨倾城的天气,**于河边,天地之大,也只有他一人在此,心里头禁不住旷达惆然一叹,若是从前必然想起无数旧事,也只有这样的暴雨天气,他独自一个人待着,才会想起来从前旧事,脑子里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好多都记得清楚,好多又刻意忘记。

可劲儿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苏容那黑白分明含着笑意的大眼睛,还有她洗头发时候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女子洗头发的时候都好看,还是单单苏容洗头发时好看。

拿着她做的小人儿在手里摩挲,嘴角忍不住牵起一丝笑意,尽管他总是不愿意承认,但是在心里头,还是挺乐意听人家说他是个好人,是个大善人,原来带着他这模样儿的小人儿,竟比护身符还管用,那丫头说的时候他心里美滋滋的,谁不爱听好听的话?他也不例外啊,而且那丫头一眼的崇拜,倒是叫他受用的很,明明是个要做好人的商人,还非要把自己弄得波澜不惊走冷酷无情的路线,都是自个儿拧着自个儿的,怪不得娘有时候会骂他矫情,这会儿想起来,只觉得好笑,心里头还莫名的温暖,握着木刻小人儿的手也无意识的紧了紧。

白家,总算是让他彻底给翻了个篇儿,这样真好。

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一个人在这里看雨,看的也是悠闲自在,雨停了,太阳又慢慢的露了头,天边还有一道彩虹,戈壁滩上的景色也美得很,他瞧了一会儿,然后便穿着蓑衣回了客栈,一进去,冰儿便迎了上来,一面替他脱衣,一面笑道:“主子又出去看雨乘凉去了么?难怪属下回来找不到人,主子这都形成习惯了,一到下雨的天气必定出去瞧雨,冬天说是难得要出去瞧瞧,夏天说是乘凉也要出去瞧瞧,哪有人像主子这样这么喜欢看雨的,也幸而这定制的蓑衣不会把衣服都弄的湿透了,否则主子生病,夫人又得骂属下了!——咦,主子身上这个小人儿哪来的?瞧着眼熟啊。”

冰儿将那带水的蓑衣挂在一边去沥干,回来给白朗擦水渍的时候发现了白朗腰封之上系着的苏容送的那个小人儿,当下皱眉想了一会儿,才笑道:“主子,你难不成还把自个儿挂在身上啊?”

只头的容。白朗眨眼,他瞧见桌案上放着糕点,他出去一趟回来也饿了,便拿了一块往嘴里放,听见冰儿说看着眼熟,当下便挑眉道:“你会不知道这事儿?别打量着能瞒我多久,我都知道了,还不快说么!”

冰儿一笑:“这东西外头多得是,都是些手艺人做的,咱们都知道,见没什么很大的危害,就没去管,且说的都是好话,对主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就由着它去了,就没人来告诉主子呢!——只是主子怎么自己去买了呢?”

“谁买了?这是上次那个小姑娘送给我的,说是她娘的病好了,她就做了这个来答谢我。”白朗便把今日的事儿简短说了一遍。

冰儿听了,神色没有很大的波澜,只是哦了一声,又见白朗不时的拿糕点吃,当下便道:“主子饿了么?这会儿也快吃晚饭的,我去叫掌柜的送饭上来,”冰儿往门口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望着白朗抿唇道,“主子,北地那边来了消息,说是瑞小姐不日就要来这里玩几天,夫人也知道了,就说让瑞小姐直接到玉泉来,让主子好生接待,不能慢待了人家。”uz0k。

白朗正在把玩手里的木刻小人儿,听了这话手一顿,抬眸道:“你说谁?”

“瑞小姐啊,就是北地瑞将军的女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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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番外——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四)

白朗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摆弄那个木刻小人儿,过了一会儿,他才抬眸道:“你说瑞兰要来玉泉?”

冰儿正准备出门去跟掌柜的说摆饭的,听见白朗开口,手下一顿,回眸莫名其妙:“是啊,我都说了这么半天了,主子才听到么?就是瑞将军家的独女瑞兰小姐呀,这消息是直接从夫人那儿来了,绝对错不了——主子,你不是连瑞小姐都想不起来了吧?冬天的时候,主子还去了一趟北地呢,难不成这么快就把瑞小姐忘了?主子回来还说跟瑞小姐一块儿赏雪来着。”

白朗听冰儿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话,当下站起身来,将那木刻小人儿放在桌案上,勾唇道:“我没忘了瑞小姐,只是没想到她会来,那年下雪倒是陪着她去逛了逛,只是本来也是去北地送药草,也不是专程去看她的。”

冰儿听了这话抿唇一笑:“主子还记得瑞兰姑娘就好,夫人说了,主子跟瑞小姐的事儿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夫人还想着明年能抱上孙子呢,夫人还说,主子若是不喜欢瑞小姐,也可以找自个儿喜欢的,虽是皇上介绍的,但是也没下圣旨,让主子不必顾忌皇上,只是要顾念夫人的心意就好。”

“你这丫头真是——”白朗刚要数落冰儿几句,便见冰儿吐吐舌头,说一声去找掌柜的摆饭便走了,白朗要说的话也只得咽了回去。

他本以为离开了大宛,韩青裳就不能在耳边念叨了,没想到冰儿最近热爱上了秉承夫人的嘱托,几乎成了韩青裳的代言人了。

不过瑞兰要来,他觉得也没什么,到时候招待一下就是了,至于韩青裳所说的喜欢不喜欢的话,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现在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心止如水,要他跟瑞兰过日子也行,可是他总觉得缺少一点儿应有的激情,就像画儿表妹跟大玄皇帝那样,不论是谁,只怕都是羡慕的吧。

“冰儿,瑞小姐不过来住几天罢了,哪需要买那么多东西啊?你买就买吧,怎么一应之物都要我过目呢?我又不是女子,怎么会知道瑞小姐喜欢什么颜色呢?”

白朗很是无语的跟在冰儿后头,看着冰儿往各个店铺里钻,去买些女儿家喜欢的玩意儿,这些店铺他都是很少来的,几乎没有来过,这会儿冰儿却说瑞兰要来,且要在玉泉住几日,一应需要的东西都该买齐了才好,又说她自个儿不能做主,又把他拉了出来,可是他哪里知道瑞兰是喜欢鎏金的簪子还是喜欢白玉的簪子啊。

“主子也真是粗心,跟瑞小姐接触了好几次了,还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却成天把个小姑娘送的木刻小人儿带在身上,难不成主子不喜欢瑞小姐,喜欢那个苏姑娘么?”

冰儿正在瞧胭脂,她做这些事儿也不是她自己兴之所至,而是韩青裳在信中吩咐她的,要她好好的跟着白朗一块儿费些心思,要在玉泉一举拿下瑞兰,若是不成那是不行的,反正韩青裳今年年底是必要见到媳妇的,所以要不是韩青裳这话,冰儿怎么敢拉着白朗出来逛这些女子喜欢的店铺呢?

冰儿这无心一句话,却让白朗心口一跳,他的手摸向腰间系着的那木刻小人儿,脑海中想起那日在河边,苏容对着他的灿烂一笑,他唇角便牵起弧度,指着冰儿放在手边的那一盒青瓷盖子的胭脂笑道:“就买这个吧,这个好看。”

冰儿一愣,忙笑道:“好好,就买这个。”

白朗肯做主,她也不用伤脑筋了。

就在买了一应东西的第三天,瑞兰就来了,带着她的贴身丫鬟姝凉来了玉泉,且就住在白朗的客栈里。

冰儿把奉命买的东西都堆在瑞兰面前,然后笑道:“这些都是主子亲自去给瑞小姐买的,也不知道瑞小姐喜不喜欢,但是都是主子亲自挑的。”

瑞兰听了一笑,回眸望着站在一边的白朗,轻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朗哥哥怎么还送这些东西呢?这些东西我多得很,只是平日里懒怠画红妆罢了,不过既然是朗哥哥送的,却之不恭,我就让姝凉收下便是了!对了,我这次来,是要跟朗哥哥说一声,你说的那种灵芝我发现北地的悬崖之声就有,只是我摘不到,就来向你讨个法子问你怎么才能拿到,又怕信上说不清楚,所以就亲自来找你了。”

瑞兰是将门之后,也不大爱这些胭脂水粉,只是看着喜欢,脂粉香甜,她倒是很喜欢那些味道,因此就命她的丫鬟收起来。

她与白朗见了几次面,觉得跟他很谈得来,白朗又比她大了一两岁,她不似别家女子那般骄矜,是个爽利性子,因此这一腔的女儿心事就全在那声朗哥哥上头了,只是她唤来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娇羞神态。

白朗在一旁浅淡一笑:“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是我要送的,只是我娘听说你要来,不知你喜欢什么,我就每样买一些送给你,也算是替我娘尽尽心。——至于你所说的灵芝,莫不是那北地雪山之上才有的灵芝么?那也好采的很,等春天雪化了,那灵芝的根茎受不住化雪之冷,自个儿就会断裂,到时候到崖下去捡就是了,只要你胆子大,还有什么拿不到的,这灵芝泡茶喝很好的,你既然瞧见,那是你有缘。”

冰儿在一旁瞧着两个人说话,瑞兰是听的眸光生辉,津津有味,而自家主子只有在说起药草的时候,眼睛才会放光,冰儿一叹,此番事成只怕得费一番功夫了。

“主子,时辰不早了,戏园子里头只怕都要开唱了呢,瑞小姐远道而来,主子不是说要陪瑞小姐去听戏逛街的么?”起下小到。

这会儿正值夏日,往常消暑也不过是躲在家里不出门,可自从西域划归北地之后,这儿的戏园子就多了起来,每个小城里都有戏班子唱戏,也有游走的,戏园子里凉快,也热闹,众人也都愿意去,喝一碗酸**再摇着蒲扇听戏,可比在家里舒服多了。unc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