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

凤羽珩睡得正香,突然就听到有拍门的声音传来,时刻都保持警惕的她立时转醒,就听到门外忘川急切地喊着:“小姐,小姐醒了吗?”

她眉心微皱,心底忽悠一下,便知定是有事发生,赶紧开口道:“醒了,进来。”

忘川匆忙而入,到了近前急声道:“小姐快去看看,睿少爷病了。”

“病了?”凤羽珩一愣,睡前还好好的,还跑到院子里缠着黄泉玩了好半天,怎么突然就病了?

来不及细穿衣,随手扯了件衫罩在外面,跟着忘川往子睿的房里跑。

她们到时,小家伙正惨白着一张脸趴在床榻上拼命呕吐。姚氏在旁边急得直掉眼泪,孙嬷嬷不停地帮着子睿顺背,却也没见好转。

见她过来,黄泉一手端着木盆一边对凤羽珩说:“睿少爷是睡下之后发的病,原本我和忘川在院子里,孙嬷嬷出来叫我们,说是睿少爷睡得很不踏实,待我们再进来,少爷就开始呕吐了。”

孙嬷嬷补充:“睡下之前就有些腹泄。”

凤羽珩点点头,坐到床边伸手搭腕,不一会儿便松了口气,“没事。”

姚氏见凤羽珩说没事,也稍微安了心,又急着问:“那到底是什么病?”

凤羽珩苦笑,“咱们在山里住了这么些年,从未沾过油腥,昨晚那些油腻的东西子睿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突然下了肚,引起肠胃反应,也是正常的。”

姚氏不解:“那为何我们没有反应?咱们在山里不也没沾过油腥吗?”

凤羽珩一边扶着子睿一边对姚氏说:“但咱们以前在凤府吃过啊!子睿离开京城时才三岁,哪里有我们的饮食正常。”

姚氏这才明白,“那要不要请大夫?”

凤羽珩摆手,“这大半夜的就不折腾了,我先帮子睿看看,如果明早不好再请也不迟。”

姚氏对凤羽珩很是相信和放心,她始终认为是凤羽珩小时候跟着她外祖听得多看得多,会诊病是正常的。

“孙嬷嬷服侍娘亲先去休息吧。”她得先把人支走,“黄泉继续在院子里守夜,忘川去烧点开水。”

姚氏虽说不想走,但看凤羽珩目光坚定,便点点头,带着孙嬷嬷离开了。她知道,女儿大了,有很多事情她想要自己做主,既然这样,她便成全女儿。

第47章 诊治子睿

见众人离开,凤羽珩这才趁子睿没注意时轻抚腕间,将意念探入药房。找了一圈,翻出一袋儿童用的肠胃抑菌冲剂。

将孩子在床榻安顿好,她起身走到桌前,将冲剂倒入茶碗内,再随手将袋子扔回药房。

不多会儿的工夫,忘川烧好了开水进来,她就着开水将药冲好,待水温后喂着子睿喝了。

忘川看着碗中的药汤子,吸吸鼻子,发现并没有太重的苦味,反而有一丝甘甜在里头。她很想问问这是什么药,二小姐什么时候拿来的药。但随即想到临出御王府时王爷的亲口嘱咐:“不要过于深究有关凤二小姐的事,她做什么你们只管看着就行,不许过问,更不许对旁人说起。”忘川便收起了好奇心,帮着凤羽珩一起守着子睿。

孩子喝了药,很快便止了吐,也不再嚷着去茅房,没多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忘川再一次暗暗感叹那药汤的神奇。

凤羽珩见她没问,便也没做解释。毕竟是以后要贴身侍候自己的人,如果好奇心太重凡事都要解释个清清楚楚,只怕她要崩溃的。

柳园这边折腾半宿,第二天一早,子睿生病的消息不出意外地传到了沈氏耳朵里。

凤羽珩看着满喜偷偷递来的眼色,便知这消息是孙嬷嬷早起传出去的。她并没追究,沈氏昨日受了气,这口气总是要出来的,只怕眼下就是个突破口。她到要看看,对方是要使什么样的手段出来。

客卿大夫进门时,沈氏带着安氏和韩氏都来了,就连老太太那边都派了赵嬷嬷过来。

沈氏一进柳园,眼睛就没从那些箱子上移开过,贪婪尽现,想掩都掩不住。

黄泉轻哼了一声,大声招呼她:“夫人请里面坐。”

沈氏厌烦地挥了挥帕子,扭动着肥圆的身体进了子睿的屋,却只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便嫌弃地不再上前。

韩氏向来巴结着沈氏,见她靠了后,便也跟着退到外间。

到是安氏跟着赵嬷嬷一直凑在前头,不时地跟大夫问上几句。

这大夫到是认真负责,仔细问了孙嬷嬷昨晚子睿发病的情况,又对着子睿又是掐脉又是翻眼皮的一番诊治。最后下了结论:“小少爷这是肠胃不适,在下开几副药,吃上几日就会好了。”

姚氏见这大夫说的跟凤羽珩一样,不由得对凤羽珩的医术又信任了几分。

忘川与凤羽珩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她记得昨日小姐给喂过药之后,少爷分明已经好了,就算还要养几日,怕也用不着再喝苦药汤子吧?明明小姐那里有更好的药。

但接过凤羽珩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忘川心下了然,没有多说什么。

听说是肠胃不适,等在外间的沈氏嗤笑了一声,“我还当是什么大病,原来是吃饱了撑的。”

韩氏原本掩口娇笑,但见凤羽珩信步而来,生生的把那笑从脸上卸了去。

“母亲说得是,子睿当然没有大病,凤府的少爷健康着呢。”

她提醒沈氏,子睿也是凤家的少爷,可别太过得意。

沈氏又哼了一声,站起身道:“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转身的时候又看到院子里那一堆箱子,火气就腾腾的往上冒:“得了东西也不说孝敬长辈,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规矩!”

凤羽珩对着她的背景轻笑说道:“多谢母亲提醒,待会儿阿珩就挑个好物件儿去孝敬祖母。”

沈氏一个跟头差点儿没跌倒,想回身说我也是长辈,却又坚信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换来一句悉落,干脆把火气发到李嬷嬷几人身上——“你们三个!送你们过来真是白费心思!居然把二少爷侍候成这样,还不给我滚回金玉院儿去!”

李嬷嬷三人太了解沈氏的脾气了,也不多话,低头跟着走了。

谁知沈氏走到月亮门处又起了妖蛾子,指挥着跟她一起来的金珍:“你去跟着大夫看看方子,记得要用好药,凤家的二少爷不能慢待了!”

金珍俯了俯身,留了下来。

凤羽珩瞅着那金珍,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觉着这经了人事的丫头不管是眉眼还是身体看起来都比她身边这几个成熟许多,心思也更沉稳。但金珍两手缩在长袖里的动作还是被她看到,依稀瞅见那腕间的几道掐痕,便知昨日之事定是引了沈氏的责打。

金珍见凤羽珩盯着她看,有些不自在,冲着她拜了拜,说了声:“奴婢去跟大夫问问方子。”匆匆的就往屋子里去了。

大夫开的药方没有问题,凤羽珩看了一遍就交给了金珍:“既然母亲让你过问方子的事,那便有劳金珍姑娘亲自去抓药吧。”

金珍后退了一步,没接,只道:“夫人说了,柳园这边由二小姐说了算,奴婢只是看一眼方子回去好让主子们安心,其它的还是二小姐自己作主吧。”

凤羽珩便也不再强求,又将方子扔给黄泉,“拿去抓药。”

黄泉领命离开,金珍向凤羽珩告了退,也离开了柳园。

大夫是最后出来的,跟凤羽珩抱了抱拳,说:“老夫姓许,是凤里的客卿大夫,二小姐让下人抓好药后送到客院就好,老夫亲自为二少爷煎熬。”

凤羽珩不着痕迹地嵌了嵌唇角,心道是在这里等着呢么?面上却并未有特殊的反应,只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大夫了。”

“二小姐客气了,老夫告退。”

大夫离开,忘川小声问凤羽珩:“大夫有问题?”

她摇头:“还不知道,且先等等,看他将药熬完再说。”

两个时辰后,有下人端了熬好的药来到柳园,见了凤羽珩主动道:“奴婢是在许大夫身边侍候的,这是许大夫亲自为二少爷煎好的药,命奴婢端来了。许大夫说了,从客院儿端到这边,温度就刚好不烫,请二少爷马上服用效果才为上佳。”

凤羽珩点点头,示意忘川将药接过来,再跟那小丫头说:“回去告诉你们许大夫,这药二少爷马上就喝。”

小丫头行了行礼,又匆匆离开了。

忘川端着那药站在院中没动,凤羽珩走到托盘前,伸手开了药罐的盖子,凑上前去闻了闻,眉心瞬间就拧了起来。

“小姐,有问题?”

她冷笑,“问题可大了。”

第48章 男人的药

凤羽珩想过沈氏会想方设法对付柳园这边的人,也想过对方有可能会借着子睿生病这一事做点手脚。但她万万没想到,那女人竟恶毒到如此地步。

想她前世小半生行医,中西医双料圣手,外加祖上遗传,这隔空闻味辨药的本事早在八岁那年就练出来了。一碗汤药在五步远的地方端过,她便能闻出药材几味、各叫何名,更何况这碗药她如此仔细闻辨过,更不会断错。

这是一碗补阳的药!

给六岁的孩子喝一碗成年男子喝的补阳的烈药!

沈氏啊沈氏!凤羽珩在心中哀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药别端进去。”她嘱咐忘川,再冲着在院儿里忙活的清灵招招手:“来。”

小丫头赶紧跑上前。

自打清灵入了柳园得赐名之后,便跟着黄泉一起照顾凤子睿了。眼下凤子睿生病,小丫头很是自责。

“你去拿个空碗,倒碗温水,再拿个勺子。”凤羽珩吩咐着,清灵一路小跑去办了。

再回来时,凤羽珩已经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纸包,将纸包里的药沫倒入盛水的碗中,用勺子搅了搅:“端去给少爷喝吧。”

昨夜子睿睡下后,凤羽珩就抽空进了药房,将子睿要吃的那种冲剂全部拆开包装,再用纸包好,分了三小包出来放在袖口里,随时拿出来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忘川能闻出这跟昨夜里那碗带着甘甜的药是一样的,不由得问了句:“既然小姐自己有药,为何还要让府里的大夫去另开方子?”再看了看手里端着的,“药里下了毒?”她问这话时目光中习惯性地闪过一丝凌厉。

凤羽珩冷笑,“下毒?下毒还可解呢,这可比毒药厉害多了。”

正说着话,只见院门口有个陌生的小丫头正战战兢兢地往柳园里面张望。忘川最先看到,低声跟凤羽珩说了句:“小姐,门口有人。”

她亦向那小丫头望去,只见其面上浮现焦急,带着些胆怯,却不似贼气。她往前走了几步,冲那小丫头招了招手:“过来。”

小丫头怯生生的上前,还小心翼翼地往后瞅瞅,生怕有人跟着一样。

凤羽珩见她手中端着一碗清汤面,上面搁了两片青菜叶子,香喷喷的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锅的。

“你是哪个院儿里的丫头?”她刻意放缓了语气,连原本因为那碗补阳药而现出的戾气也收敛了起来。

小丫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低着头回答:“奴婢是韩姨娘院子里的人,韩姨娘说二少爷病了,胃不舒服,应该吃些无油的面食,便叫小厨房煮了碗面,差奴婢给送来。”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将装着面的托盘往凤羽珩近前推,即便身边清玉已经过来侍候,她还是执意地要凤羽珩亲自将那托盘接过。

凤羽珩也不拒绝,伸手向前,故意擦着小丫头的手将托盘接过。果不其然,就在两人手指相碰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纸条被塞进她的手心。

“奴婢告退了。”任务完成,小丫头匆匆忙的就跑了。

清玉还纳闷:“这府里的丫头怎的这样不懂规矩,哪有让主子接东西的道理。”然后赶紧从凤羽珩手中将托盘接过,想了想,细心地问了句:“小姐,这碗面能吃吗?”

虽然昨日才刚刚进府,但想来孙嬷嬷以及忘川黄泉没少与这三个近侍丫头渗透凤府里的事,三位清字辈丫头已经很能分得出谁是自己人,谁是要对立的人。

凤羽珩早在那碗面端来的时候便闻出并没有问题,见清玉问了,她便点头:“能吃,面食好消化,给少爷多喂些。”

“奴婢这就去。”清玉俯身告退。

凤羽珩将手中纸条打开,只见上面潦草地写了两行字:“大夫是金珍的远房亲戚,药肯定有问题,别喝。”

凤羽珩眯了眯眼,金珍么?很好。

只是她不明白,缘何韩氏要给自己传这么一张字条,之前她与沈氏一起来柳园时,分明是站在一处的。

“孙嬷嬷。”她扬声叫了刚从子睿屋里出来的孙嬷嬷到身边,“你去趟金玉院儿找金珍,就说子睿的药已经送来,既然大夫人如此关心,总得让金珍姑娘看着喝比较好。”

孙嬷嬷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忘川端着的药碗,也没说什么,径直出了院子。

凤羽珩叫了忘川同她回屋,两人耳语了一番,就见凤羽珩往忘川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第49章 快把药给父亲送去

孙嬷嬷去请金珍到是很顺利,原本沈氏就有话金珍对柳园这边的用药多用心思的,眼下见孙嬷嬷来叫,只觉柳园的人还算是懂规矩,将大夫人的吩咐当了回事。

金珍仰着高傲的头跟着孙嬷嬷往金玉院儿门口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夫人关心二少爷,听说二少爷病了,早膳都没用就急着赶过去看望。如今你来叫我,待回去后我也好跟夫人回禀,省得夫人午膳也用不踏实。”

孙嬷嬷呵呵的陪笑,也不反驳,对于沈氏院子里的人,孙嬷嬷一向没有什么好感。

“药可是按大夫开好的方子煎的?”金珍边走边问,步子轻盈,腰身一扭一扭,凭心说,煞是好看。

孙嬷嬷陪笑点头,“何止是按方子,就连药都是那位许大夫亲自给煎的呢!客院儿的小丫头刚送过去,二小姐就派我来寻姑娘一并过去看看,也省得大夫人担心。”

“那是自然,咱们快些去吧,省得药凉。”金珍快走了几步,惹得孙嬷嬷直撇嘴。按柳园的路程,走过去也早凉了。

可两人才刚绕过回廊,还没等走出金玉院儿的范围,就见迎面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往这边跑,一见了金珍,长出一口气,直呼:“还好赶上了。”然后看了孙嬷嬷一眼,再将金珍往旁边拽了拽。

如果之前那碗汤药送到柳园时孙嬷嬷在场,此刻就能认得出,这正是那在客院伺候客卿大夫的那个丫头,也正是她将那碗烈性壮阳药亲手端到柳园的。

金珍对这丫头当然不陌生,眼下见她匆忙来寻,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

那丫头侧过身子,挡住孙嬷嬷的视线,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金珍:“刚才有人把这东西摆到许大夫门前,许大夫让我给姑娘送过来,请姑娘帮着分辨分辨,可别是有什么事。”

金珍接到手里,虽然东西还用白棉布包着,可她心里也不怎么的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道怕是要坏事。

赶紧将外头裹着的布打开,一眼看去,脑袋“嗡”地一声炸起——是她的鞋。

只有一只!

“什么人送来的?”她问这话时声音都打了颤,一张原本泛着红润光泽的脸刹时惨白,握着鞋的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关节都泛了白。

“不知道。”小丫头摇头,“就放在许先生门前,可是我们问遍了下人,谁都没有看到有生人进来。”

金珍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将那只鞋塞到袖子里,拍拍小丫头,“赶紧回去,跟许大夫说我知道了,让他别担心。”然后转过身来就主动拉着孙嬷嬷,话很急,但态度却和善了许多:“嬷嬷咱们快些走,别让二小姐等急了。”

孙嬷嬷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那来说话的小丫头一溜烟的跑了,而金珍这一路几乎就是小跑的往柳园在赶,几次她都想说慢一点,她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这么跑。但金珍就像火上房了似的,完全都不理会她。

总算到了柳园,孙嬷嬷扶在院门口呼呼就是喘啊!那金珍则提了裙摆直接往里面冲,一直到凤羽珩的房门口才停下来,急声喊了句:“二小姐!奴婢金珍求见二小姐!”

里面半天都没动静。

金珍又拍了两下门见依然没反应,赶紧又转身往另一间主屋跑。

那间正是凤子睿住的,金珍进去时,就见桌上摆了一只空碗,碗里还残留了一点药底子。

她一下就呆了,盯盯地看着那只碗,又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凤子睿,就觉着腿肚子都在转筋。

“哟!”侍候在子睿身边的黄泉回过头来,戏虐般地看着金珍,“这不是大夫人身边的金珍姑娘么,怎么站在那里?”

金珍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尖着声音问了句:“二小姐呢?”

“小姐照顾少爷累了,在自己房里休息呢。”

“我去找她。”金珍顾不上跟黄泉多话,返身又回到凤羽珩的门前,想了想,干脆跪了下来,一边拍着门一边急声道:“二小姐,求二小姐见见金珍。二少爷那碗药送错了,真的是送错了呀!”

门“吱呀”一声开了,忘川身后,凤羽珩巧步轻移,就在金珍面前站了下来,拧着眉心奇怪地问了句:“咦?药是许大夫亲自煎的,怎么会错?再说,要送错了也应该是那客院儿送药的丫头来请罪,金珍姑娘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地上多凉。”

她伸出手来虚扶了一把,金珍一下就傻了。

是啊!她太着急了,一见到那双鞋就想着一定是那晚的事情败露了,特别是鞋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在许大夫门前,那肯定就是败露在这位二小姐手里。

她自打那晚丢了鞋子,这颗心就一直没有放下过,总是在想那双鞋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在什么人的手里。眼下终于有了眉目,却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一种结果。更何况…人家只还了她一只鞋。

可是现在该怎么答呢?药不是她送的,罪却由她急着认了。金珍跪在凤羽珩面前,一时间傻了眼。

凤羽珩挑唇冷笑,这就叫遇事则乱,她诈的就是金珍的慌乱。

鞋送到许大夫那里,许大夫做贼心虚,定会联想到今日之事。就算韩姨娘纸条上不说,她也明白,定不可能是沈氏直接与这大夫说话,那么金珍就正好是个桥梁。许大夫的鞋必然会到金珍手里,金珍怕自己与李柱的事情被暴光出来,也必须得到她面前取回那碗做了手脚的药,以求宽恕。

“许大夫手下的丫头实在大意。”凤羽珩帮她把话圆了过来,“不过母亲既然嘱咐金珍姑娘盯着这边的药方,那自然就是要让姑娘对二少爷的病多上些心。药都能送错,金珍姑娘这可算是没当好差事啊。”

金珍低垂着头,颤着声认罪:“是奴婢的疏忽,没有去客院盯着。不知…那药二少爷服了没有?”

她抬起头,满带期望地看向凤羽珩,多希望隔壁屋里那只空碗不是喝光的药啊!

“没喝。”凤羽珩到是真给了她希望,眼见金珍长出了一口气,却又紧跟着来了一句:“药还留着,金珍姑娘快些给父亲送去吧。”

第50章 凤瑾元喝药

“啊?”金珍又懵了,“给,给谁送去?”

凤羽珩故作惊讶的样子,“当然是给我父亲啊!”而后俏脸一红,“我也是懂医的,这药定是母亲嘱咐许大夫熬给父亲喝的,姑娘快送去吧。”

“不不不,不是。”金珍连连摇头,“不是给老爷的。”

凤羽珩更诧异了:“怎么可能?你这丫头休得胡言,这种药不是给父亲的,那咱们府里还有谁能喝?”

金珍觉得自己跪在地上腿都哆嗦了,就觉得这话不管怎么回答都是个套。思量半晌,一咬牙:“定是那大夫自己熬来喝的。”

凤羽珩眉眼一挑,拉着忘川就往外走:“那我到是要问问许大夫,缘何在府里熬这种药喝,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不能问!二小姐留步!”金珍扭个身,跪爬两步,一把拽住凤羽珩的裙摆,“二小姐请留步!”不能让凤羽珩去问,一旦问了,许大夫必然要将她供出来。虽然事情是大夫人吩咐的,但往许大夫那里传话的事向来都是由她做。大夫人绝不可能出面认罪,即便认了,人家是主母,凤家又能把她如何?最后还不是得把气出在自己身上。金珍几番思量,眼珠转了几圈,终于又开口道:“奴婢送!这药的确是给老爷的,错送到二少爷这边,请二小姐宽恕。奴婢这就把药端给老爷喝。”

金珍说完就起身,想要接已经被忘川端在手里的药。

只要药到了她手里,半路打翻就是了。

可惜,忘川怎能如她的意。金珍都没看清楚对面的人是什么时候动的,忘川就已经到了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金珍姑娘,我陪你一起去吧!您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柳园路远,这种端盘子的活儿还是由我来做比较好。”

金珍慌了:“不用不用,我自己端就可以。”

“还是让忘川跟着一起去吧。”凤羽珩发了话,“父亲这味药极为珍贵,我也确是不放心的。”她说完,看也不看金珍一眼,手一甩衣摆,转身回房了。

金珍就听到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心都要蹦出来了。

“金珍姑娘,请吧。”忘川看了金珍一眼,抬腿就往前走。金珍无奈,只得乖乖跟着。

这一路,金珍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想将那碗药打翻的主意,可惜,那忘川的脚底就像抹了油一样,有多少次她觉得都已经摸到忘川衣角了,可再一恍神儿,人又在前方数步开外了。

凤瑾元这个时辰刚刚回府,人在松园。这是忘川一路上跟下人打听到的,同时也问清了松园的路线,成功地阻止了金珍想把她带到偏路的念头。

松园到时,金珍整个人几乎瘫倒,踌躇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就有小厮出来,看到忘川时觉着眼生,但一看到金珍马上就有了反应:“哟,这不是金珍姑娘吗?是不是夫人找老爷有事?”

忘川主动开口,替金珍回答:“大夫人炖了补品给老爷喝,我跟金珍姑娘给送来。”

小厮不觉其它,因为大夫人和姨娘们往松园送补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天不得来两趟。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二人让进松园,再引到凤瑾元所在的书房门前。

“姑娘稍等,我先进去跟老爷禀报一下。”

小厮进了书房,不多时就返身回来,再一个请的动作,将忘川和金珍给请了进去,自己则留在外头守门。

凤瑾元原本是听小厮说大夫人房里派人来送补品,看到金珍他自然不奇怪,可当他看到忘川时,眉毛就拧到一处了。

他记得十分清楚,这是昨日御王府送给凤羽珩的两个丫鬟其中之一,柳园的人为何跟金珍走在一起?

忘川出身御王府,规矩礼数自然是懂的。头一次见凤府的大老爷,她屈膝下跪,不管心里是如何腹诽,面上仍恭恭敬敬地道:“奴婢忘川,见过老爷。”

凤瑾元点点头,“你叫忘川?”好独特的名字。

“回老爷,正是。”

“恩。”凤瑾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忘川对话,光是一个凤羽珩都有些让他应接不暇,这又来个御王府的丫鬟,谁知道这丫头能被那任性妄为的九皇子给教成什么样。

见他没什么话说,忘川主动开口了:“老爷,这是大夫人给您炖的补药。”

凤瑾元觉得终于有话唠了:“大夫人炖的补药为何是你端来?”再瞅了眼金珍,“这是怎么回事?”

金珍觉得舌头都是硬的,根本都不敢抬头看凤瑾元。

忘川也不为难她,便替着回答了:“回老爷,事情是这样。昨夜二少爷突发疾症,今早大夫人派了府里的客卿大夫来看诊。客卿大夫开了药方后亲自抓药煎药,并让小丫头送到了柳园来。可是金珍姑娘又跑来说药送错了,这一碗是大夫人炖给老爷喝的补药。二小姐想着别耽误了老爷进补,就赶紧让奴婢跟金珍姑娘一起给送了过来。”

凤瑾元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随即斥责金珍:“怎么做事这样粗心大意,回去到夫人那领罚。”却对忘川所述凤子睿得了疾症一事就像没听见一样,问也不问,绝口不提。

忘川心中冷笑,只叹这凤府果然亲情淡薄,二少爷虽是庶子,但在凤府只有两个儿子的情况下也应该是受宠的。这身为父亲的凤瑾元竟也是如此态度,真是让人寒心。

“端上来吧。”凤瑾元一挥手,忘川起身上前,将那碗药放到了桌案上。

凤瑾元显然是习惯了喝各种大老婆小老婆送的补品,只当这也就跟平常的一样,看也没看,一仰脖就给喝了进去。

第51章 留下金珍

金珍下意识地就叫了一句:“老爷——”凤瑾元一愣,随即将碗重重地搁到桌上,斥了句:“越来越没规矩!”

忘川退后几步,冲着凤瑾元俯了俯身:“想来金珍姑娘定是有话要与老爷说,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凤瑾元闷哼,金珍有话那不就代表是沈氏有话,对这位当家主母,他真是没有一点爱意。之所以还保着她当家主母的位置,无外乎是凤家现如今还需要沈家的钱财来周转,再者,也为他的沉鱼留一个嫡女的身份。

凤瑾元冲着忘川挥了挥手,“下去吧!”

忘川躬身而退,低垂的目光中带着三分狡黠。一直到门外,还不忘将打开的房门再关起来。

守在外头的小厮见她一个人出来,往里瞅了瞅,问了句:“金珍姑娘还在里面么?”

忘川答:“想来金珍姑娘是有话要跟老爷说,应该是大夫人的嘱咐吧。”

小厮不觉有它,领着忘川离开了。

而就在这边送药的同时,凤羽珩带着清玉也往舒雅园走了去。

她临出门前挑了一枚和田羊脂玉扳指,外加从药房空间里带出来的专治腰间盘突出的膏药。

她心中有数,这枚玉扳指虽说珍贵,但也并非世间难见,老太太喜欢是一定的,却达不到最好的笼络效果。可这几贴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膏药,对于她的腰病来说,可真真是世间难寻之物。

只是凤羽珩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到舒雅园送礼,一个是早上在沈氏面前已经将话扔了出去,这东西必须得送。再一个,便是她此行的最终目地。

“可都打听好了?”她问身边清玉。

清玉点头,“小姐放心,大夫人眼下确是在舒雅园。而且不只大夫人,三姨娘四姨娘还有三位小姐也都在呢。”

“很好。”她冷笑,理了理并不褶皱的衣角,再一抬头,舒雅园已经到了。

此时的舒雅园内正一阵热闹,离着老远就听到沈氏朗声大笑,一边笑还一边说:“老太太要是喜欢,我就让我那三弟再想法子去寻一块儿羊脂玉来。据说那东西是年年往宫里进贡的,咱们要能弄到一块儿给老太太打枚扳指,那戴着才叫气派呢!”

老太太也笑着应和:“那你就多费心了。”

凤羽珩翻翻白眼,看来这老太太实在是没什么立场,说不好听的,有奶便是娘,谁给她好的,她便向着谁。

如此到也正好,她捏了捏手里装扳指的木盒,面上泛了笑。

“哟!这是谁呀?”沈氏这一嗓子简直是绕了七百八十多个弯,听着比韩氏的娇媚还让人骨酥。到底是做妾的,什么时候都放不下这身上不得台面儿的本事。可惜,这人只能听声儿,脸是万万看不得的。“这不是阿珩么,你说我是该跟你叫什么呢?御王妃?”

沈氏今日心情甚好,凤羽珩想着,八成是她认为那碗药已经顺利喝到凤子睿的肚子里,等着看好戏呢。

想想子睿那小小孩子喝下那么一碗药,不死也要褪成皮,更何况是那样羞人的药。子睿若是犯了病,身子大伤不说,只怕这一生都会抹不掉这次阴影。

凤羽珩理都没理沈氏,施施然上前,冲着老太太就拜了下去:“孙女给祖母请安。”

沈氏尖锐的声音又来了:“请什么安哪!这早都过了请安的时辰了。你要有那个心,怎么不早点来?”

凤羽珩故作惊讶:“母亲早上不是去过柳园吗?子睿病了,母亲还说要阿珩和姚姨娘好好照顾着,祖母这里您自会担待。”

沈氏哑了嗓,她去柳园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如果此刻否认了凤羽珩的话,那就是说她不关心庶出的孩子,明明知道一个病了,还不让凤羽珩和姚氏留下来照顾。

可她真的没有说过啊!

沈氏不甘心,张了嘴就要再说话,却被沉鱼把话接了过来:“母亲一直惦记着睿弟弟的病,又怕祖母听了着急上火,这才没敢说。还望二妹妹莫怪。”

一句话,又给凤羽珩按了个让老太太着急上火的帽子。

凤羽珩不为所动,只冲着老太太抱歉一笑,“是阿珩疏忽了。”

老太太哪里还能像昨日那般给凤羽珩脸色看,她现在巴不得能祖孙友爱,巴不得凤羽珩跟她多露露笑脸。

“没事没事,阿珩无需自责。”然后招招手,“快来,到祖母跟前坐。”

见老太太伸了手,凤羽珩便上前两步,将自己的小手搭在老太太手上,然后就着她脚边的软凳子坐了下来。再等了一会儿,却未见老太太问一句关于子睿的病情。

许是见凤羽珩面色不好,安氏心思剔透,怎么能不明白凤羽珩心寒,干脆开口主动提了一句:“二小姐,二少爷的病好些了没有?”

见安氏这一问,老太太也不好意思了,便跟着也问道:“子睿怎么样啦?要不要紧?可请了大夫?”

凤沉鱼也关心倍至地追问:“府里的客卿大夫医术都很高明,二妹妹可有去请过?”

凤羽珩要的就是她们这几句“大夫”,她微抬头,不着痕迹地撇了韩氏一眼,见她状似不在意地在摆弄自己的手指甲,实际上却带着几分紧张。而沈氏则翻着小白眼儿,唇角嵌着冷笑。

凤羽珩亦冷笑了下,然后开口:“回祖母,看过大夫了。”再瞅瞅沉鱼:“是今早母亲带到柳园去的许大夫呢。”

一听到许大夫,沉鱼的面色微沉了沉,别人看不出毛病,却逃不过凤羽珩的眼睛。

就连韩氏摆弄指甲的动作都顿了顿,沈氏也安静下来,就想听听那凤子睿到底把药喝了没。

似乎大家都在等着凤羽珩把话接着往下说,可她偏不随人愿,突然话锋一转,将手中握着的小木盒子递到老太太眼前:“说来真是巧呢,刚刚进院儿的时候就听到母亲说想法子寻一块儿羊脂白玉给祖母做扳指,想来祖母就该有这个戴羊脂白玉的命。您瞧——”

第52章 阿珩献宝

她将盒子打开,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就见那小木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晶莹洁白的玉扳指。那玉质细腻滋润无半点瑕疵,一眼看去温润无比,就好似刚刚割开的肥羊脂肪肉,光泽又正如凝炼的油脂。

老太太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哆嗦着将手伸向那盒中之物,却先一步被凤羽珩拿了起来。

老太太一怔,随即就见凤羽珩恭恭敬敬地把那玉扳指戴到了她的大拇指上。

“太好看了!”粉黛惊呼,“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完美的玉。”

想容也点了点头,小声道:“恐怕每年进献到宫里的羊脂玉都没有这件成色好吧?”

凤羽珩见达到了效果,便将手中木盒递给了赵嬷嬷,然后拉着老太太的手说:“祖母喜欢就好,也不枉费阿珩一大早就想着帮祖母挑礼物。”

老太太现在就觉着把这孙女从西北的大山里接回来,实在是太明智了。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凤羽珩的手,想尽办法让她念着自己的好:“当初把你们送走我本就是不乐意的,这些年也没少在你父亲面前念叨,总算你父亲是顾念我这个母亲年岁大了,这才接你们回来承欢膝下。”

凤羽珩差点儿没笑喷了,这老太太可真行啊!为了自己卖乖,把儿子都给扔出去了。这话不就是说“原本你父亲不想接你们回来,都是看在我的面子”。

她以手掩口挡住一阵笑,半晌才道:“是,阿珩一定会记着祖母大恩。”一边说一边又从袖口里将事先就准备好的膏药拿了出来,立时,堂内就漾起一阵膏药特有的药类清香。

沈氏掩住鼻子,很是厌烦地说了句:“什么东西?一股子怪味!快拿去扔掉!”

凤羽珩为难地看向沈氏:“可是…这是给祖母治腰痛的膏药啊!”

老太太眼一立,狠狠地瞪了沈氏一眼:“你是不想我治病了?还是指望我有一天腰疼得站起不来,这个府里就你一个人说得算了?”

见老太太怒了,凤沉鱼赶紧又把本职工作捡起来:“药类的东西还是谨慎些好,母亲是担心祖母呢。”她说着话又去问凤羽珩:“二妹妹这几贴膏药不知道是从哪得来的?可是出过府?”

凤羽珩摇头:“自从回来之后就没出过府,这些是我在西北大山里偶遇的一位波斯奇人给的,很是珍贵,治祖母的腰病是最好的良药。”

“既如此,祖母不妨试试看吧。”凤沉鱼好不容易把火力熄灭,赶紧转移话题让老太太先把病看了。

老太太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沈氏,到是看着凤羽珩手里的膏药来了兴趣。再吸吸鼻子,竟也觉着没有刚一拿出来时味道那般刺鼻,闻得久了反到觉得有一丝清凉。

“这是波斯奇人给的?”这个年代,波斯奇人还真是一个很神奇的物种,凤羽珩把这个由头扔出来,手里的不明物体立刻就变得高大上起来。“波斯奇人的东西就连宫里都是难寻的,阿珩真是好福气。”

“祖母才有好福气呢。”凤羽珩将膏药递给赵嬷嬷:“嬷嬷收好,晚上待祖母沐浴过后,将这膏药直接外敷在疼痛处就好了。次日同样的时间揭下来,再换一副。”

赵嬷嬷听得极认真,临了还不忘问一句:“一次只贴一张吗?”

凤羽珩同她讲解:“如果疼痛的范围过大,就多贴两贴。这些足够贴满七日了,七日之后如果不出所料,祖母的腰疼应该就会好转,至少今年之内不会再犯。”

她说着,又乖巧地仰脖转向老太太:“祖母放心,以后每年阿珩都会想办法为祖母治腰痛。”

老太太那个感动啊,直搂着凤羽珩说:“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她们这边说得热闹,另一头韩氏的好奇心控制不住了,巴巴地问了句:“二少爷看过大夫之后可吃了药?”

沈氏也很关心这个话题,立时看向凤羽珩。

凤羽珩的头还埋在老太太的怀里,嘴角扬起的笑没人看见。

她算着时间,只觉忘川那头也该差不多了,这才从老太太怀里挣脱出来,转头看向沈氏:“对了,这个药的事我还想跟母亲说来着。”

沈氏很不自然地晃了晃头,“你要跟我说什么?”

“就是那个药的事啊!今早许大夫开好方子之后,母亲还让金珍姑娘留下看看方子如何,说是要给子睿用珍贵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