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在深山里初遇凤羽珩时,就发现这丫头跟他以往所接触过的女子不太一样,如今再次证实,凤羽珩跟别的女子——真的很不一样。

“快回去吧。”

凤羽珩听话地踱步到门口,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跟他说:“上回周夫人去凤府时说了你做过的那些事,我觉得咱俩挺合拍的。那什么…你下次再出去坑人的时候,记得带我一个。”

说完,转身就走了。

于是,纵是在外人看来最是任性妄为无法无天的九皇子,也有点跟不上凤羽珩的节奏了。

他真的是找了个好王妃啊!

凤羽珩也没心思再去看那古董店了,带着黄泉和清玉直接就回了凤府。

可惜,这座凤府就是同她五行不合,原本很好的心情在一只脚刚迈进府门时就被打散。

管家何忠一直就在门口等着凤羽珩回来,一见了她,赶紧上前来行礼,急声说了句:“二小姐快到府衙去看看吧!老爷和大夫人都被京兆尹大人给请到衙门去了!”

这才想起之前在百草堂的那档子事。

凤羽珩一拍脑门儿,“真是烦啊!”转身领着两个丫头上了何忠早就备好的马车,又匆匆往府衙赶去。

她到时,京兆尹李大人正在后堂对这起案件进行厅外调解。

可调解是调解,却没忘在凤瑾元到来之前,将那被押送回来的掌柜先给暴打一顿。

笑话,九皇子的随身侍从亲自来关照的,他要不打这掌柜,九皇子就得打他。

凤羽珩款步而入,一眼就瞧见正趴在地中间,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原百草堂掌柜。

而沈氏则站在旁边不停地抹眼泪。

她快走了两步,先冲着京兆尹行了个礼,像模像样地道:“民女凤羽珩,见过大人。”

那京兆尹此时就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凤羽珩一行礼,他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连说:“不敢不敢!”恭敬畏惧的程度比见着凤瑾元更甚。

还不等凤羽珩起身,沈氏疯子一样就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凤羽珩的头发拼了命地撕扯——“你这个恶女!我打死你!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这一下可把那京兆尹给吓坏了,如果未来的御王妃真在他的府衙里被凤家大夫人给揪掉了头发,那位六亲不认的九皇子还不得灭了他全家啊?

他反应也够快,随手就抄起桌前的砚台,对准沈氏的手腕就砸了过去!

京兆尹年轻时也是练过几天功夫的,再加上离得本就近,那砚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沈氏腕上。一汪墨汁溅出来,扬了她一脸。

沈氏吃痛松手,又抱着自己的手腕哇哇大叫。

何况凤羽珩也不傻,头发被扯了一下可不能当做没事一样。沈氏不是喊么,她也会——

“父亲!好疼!好疼啊!阿珩的头发是不是要掉了?是不是连头皮也扯下来了?呜,好疼,怎么办,刚才御王殿下还夸女儿这头发养得好,这下全毁了!”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

凤瑾元扭头就问清玉:“今日见到御王了?”

清玉点头:“奴婢们随二小姐去查看铺子,御王殿下派人请小姐到仙雅楼用膳。”

凤瑾元瞬间就紧张起来,赶紧去扶了凤羽珩到边上坐下,然后关切地问:“很疼吗?阿珩别急,父亲这就帮你叫大夫。”随即扭头冲那京兆尹道:“劳烦李大人帮忙请个大夫来吧。”

京兆尹连连应声,吩咐下人即刻去请大夫来。

凤羽珩戏做得十足,大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委屈地问着沈氏:“母亲为何要动手打阿珩?阿珩到底做错什么事了?”

凤瑾元对这沈氏真是深恶痛绝到了极点,也不等她说话,扬起手“啪”地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恶妇!”

要说最为难的就是京兆尹了,这屋子里的人,除了那个趴到地上的掌柜之外,他哪个也得罪不起呀。

无奈之下,只好冲着凤瑾元深施一礼:“请凤大人体谅下官,既然是家事,就请大人回到府中再行审问吧。”然后又跟凤羽珩道:“下官接到二小姐报官,立即开堂审理。已经证这人贩卖假药事情属实,但他也的确是凤家大夫人的表亲。所以冒认官亲一罪不算,只假药一案下官判他监禁三年,二小姐可还满意?”

沈氏一瞪眼:“你是京兆尹!你定的案还要问她满不满意?”

京兆尹理都没理沈氏,就一门心思等着凤羽珩的回答。

凤羽珩捂着头皮,眼中带着浓浓雾气,“大人断案公正,实乃青天啊!”

第76章 居然敢藏私房钱

凤羽珩一句“青天”,算是对京兆尹的处理给予了肯定。

京兆尹这才把心放下,随即吩咐手下人:“将案犯打入大牢!”

“我看谁敢!”沈氏嗷地一嗓子叫了起来,“你不过一个正三品的京兆尹,我是当朝左相家里的大夫人,你明知那是我的表兄还敢将他关押?李大人,你有几个脑袋?”

京兆尹也不乐意了,没想到堂堂左相凤大人家里的大夫人居然是这般模样?再联想到近日传来的有关这左相府嫡子的那档子事,便心生了几番感慨。

官做得大又有何用,嫡子不中用,夫人…又有点儿太中用了。

他一甩袖,返身回到桌案后面坐下,“凤夫人,这里是府衙,不是你的凤府后院儿!”他说话时带了脾气,拿出在大堂上那股子气势来,到真是把沈氏唬得一哆嗦。

“老爷。”沈氏抹着眼泪,转而向凤瑾元求助,“表兄这些年帮着家里掌管铺子也不容易,这种事情若细查了去,哪家铺子会没有?为何就要关他三年?”

凤瑾元哪里会对她有半分垂怜,沈氏的表兄他早就看着不顺眼,那种亲戚简直拉低凤府档次。

“李大人!”他冲着京兆一抱拳,“本相到是觉得三年实在是少了点。适才家里夫人也说了,这种事情怕是家家铺子都有,既然这样,那我左相府就更要做个表率,大义灭亲。就请李大人以十年为期进行关押,算是给其它人一个告诫。”

沈氏一下跌坐在地上,简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凤瑾元。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是嫁给了一匹狼,还是一匹喂不饱的狼。

她沈家为了凤家花费多少?当年凤瑾元进京赶考时,沈家也只是在那个村子里相对来说生活好一点。她因为喜欢凤瑾元,硬是逼着父亲倾尽家财供他科考。可待他高中榜首时,却娶了姚家的女儿姚千柔。

沈氏越想越恨,越想越觉替自己觉得委屈和不值。那个捂着头皮坐在一边的凤羽珩看在她眼里,就像是一根刺,她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根刺拔去!

“好!”突然京兆尹来了这么一嗓子,把堂内众人都吓了一跳。“凤相大义灭亲,真乃京城典范!那下官就判那罪犯十年监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得探视,不予减刑!”

沈氏紧闭了双目,已经无心再听如何审判。却没想到,原本坐着喊疼的凤羽珩忽然又开了口,幽幽地冒出来一句:“一个小小的掌柜就敢卖人参灵芝这样的假药材,真不知道是他的胆子太大,还是受人指使。”

“阿珩。”说话的人是凤瑾元,只见他皱着眉头,明显是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太深说,只好小声道:“家丑不可外扬,适可而止吧。”

她点点头,给了凤瑾元这个面子。

大夫很快请来,凤羽珩其实根本没伤到,沉氏揪她头发的时候她已经动手掐住了沈氏的腕脉,对方根本使不上力气。

但那大夫显然是个聪明的,来的路上又听小官差说了几句这里的事,当下便严肃地告诫凤羽珩:“小姐今后可万万要当心,再被人用这么大的力气撕扯头发,很容易造成小范围头发无法生长啊!”

凤瑾元的脸又黑了几分,瞪着沈氏的目光又凌厉了些。

三人离开府衙回到凤府时,已近酉时。

老太太带着三个孙女和三个小妾一直等在牡丹院儿的正堂,听说凤瑾元三人回来,赶紧请到了这边来。

沈氏憋了一肚子气,一见到凤沉鱼立马憋不住了,抱着女儿放声大哭——“沉鱼!你可得给母亲做主啊!你表舅舅被凤羽珩这个恶女给送到了大牢里,一关就是十年啊!”

沉鱼大惊。

衙门来人请凤瑾元和沈氏过堂时简单说明了来意,她便知是表舅舅那边出了问题。可想着不管怎么说这是家事,最多就是回到家里来责骂一顿,肯定不会闹得太难看。却没想到,竟判了十年。

老太太也愣了一下,却是问道:“百草堂那掌柜真是你的表亲?”

等了半天见沈氏就是一个劲儿地哭,也不回答,便改问沉鱼:“你说。”

沉鱼无奈,只得点了点头:“是表舅舅。”

“糊涂!”老太太用权杖去指沈氏:“这种亲戚还敢往家里的铺子上送?沈氏啊沈氏,你的娘家到底要占我们凤府便宜到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将嘴撇了起来。虽说沈氏平日里的所派人人不耻,可要说到占便宜,分明是凤家占了沈家好吧?凤府能在短短二十几年内成长到这般境界,与沈家的钱财是分不开的。

但这话是老太太说的,便也没人敢出言反驳,更何况她骂的是沈氏,即便是错,也没有人愿意站在沈氏这边为她说半句话。

沈氏也被老太太给气得快喘不过气了,紧抓着沉鱼的手不住地哆嗦。

“听到没有!”她没有与老太太直接计较,反到是对着沉鱼说:“女儿你记着,记着他们今天说的话!将来都给我一点一点讨回来!”

“母亲想讨什么呢?”凤羽珩一边问还不忘用手捂着头发。

老太太看出不对劲,关切地问:“阿珩是头疼吗?”

凤羽珩委屈地跟老太太说:“之前到府衙去,母亲一见到我就扑上来打骂,拼命地揪我的头发。京兆尹大人给请了大夫来,那大夫说若是再经这样的撕扯,只怕以后这一块儿要长不出头发来呢。”

老太太一听就来气了:“沈氏!你虽是主母,但也没有毒打庶女的权利!”

安氏在旁边关切地说了句:“这可怎么好,二小姐是未来的御王妃,这事儿万一让御王爷知道了…”

凤瑾元也想起了这档子事,赶紧问凤羽珩:“今日见到御王爷,他可有说些什么?”

凤羽珩心中冷笑,只道这个父亲从头到尾关心的都是玄天冥的态度会为他自己带来何等灾祸,对于她这个女儿,真是半点关心都没有呢。

“父亲放心,御王殿下只是问阿珩过得好不好,在府里有没有挨欺负,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众擦汗,这还叫没说什么?你凤羽珩可不就是在府里挨了欺负么。

凤瑾元也不好意思再问凤羽珩是怎么答的,心里的火气没处发,恰好沈氏又抽泣了一下,他回头一个嘴巴就扇了过去——“你这毒妇还好意思哭?”

沈氏被打得彻底没了脾气,只死死地抱着凤沉鱼,抱着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凤沉鱼却根本不敢与凤瑾元翻脸,她想要翻身,必须背靠这位做宰相的父亲,相对来说,母亲似乎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是对凤羽珩,她就没有那么在意,不由得扭过头,冲着凤羽珩苦涩地道:“二妹妹这是何苦呢?家合万事兴啊!那人到底是我们的表舅舅,就算他犯了错,也不该送到衙门里去,你这样做叫父亲在朝臣面前多么难堪。”

凤瑾元心下感动,还是沉鱼知道挂念他,今日他若不做出这番表态,只怕那京兆尹在臣工面前不知道要把他凤家编排成什么样。现在他至少能博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凤羽珩听着沉鱼满口为凤瑾元着想,自然不落其后,便也顺着话道:“我也是替父亲委屈,人人皆知父亲因为愧疚母亲对凤家的补贴,这才把当家主母的位置都给了母亲,可没想到母亲的钱财居然是这样来的。”她一边说一边将目光又投向老太太,“祖母,父亲真是太委屈了。”

一句话,把沈家钱财的来源直接折转了方向。

沈氏这下不干了,也顾不上嚎哭,扭头就骂凤羽珩:“贱人!就你们那几间破铺子,一年赚的钱撑死了也就五六万两。你看看你这府里吃的用的,再问问你父亲每年往宫里送的那些个好物件儿都值多少?我就是把你的铺子全贪了也喂不饱这个家!”

凤沉鱼无奈地皱了皱眉,有一个拖后腿的娘真是太要命了。

“母亲不是说我那三间铺子个个都是负资产么?”凤羽珩不解地问,“原来一年居然有五六万两这么多!而且这些钱居然还不是用到凤家身上,那到底是去哪了?”

凤瑾元也傻眼了,那几间铺子这么赚钱?五六万两白银,他一年的俸禄才一万,沈氏把持着那些铺子这么多年,就像凤羽珩问的,钱都到哪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质疑的目光投向沈氏。

沈氏也知自己是被凤羽珩套出了话来,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再想往回收也来不及了。

“自然是都填到了公中。”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都填到公中了。”

“哼!”老太太哪能被她糊弄,“你交上来的公中帐册里面可没写这一项。而且里面有许多开销还太模糊,我正琢磨着过几天身子好些了再重头对一遍呢!”

站在韩氏身边的凤粉黛向来是个憋不住话的人,此时一听沈氏捞了这么些银子,战斗的小宇宙又蠢蠢欲动了——“去年粉黛生日,原本祖母说了给我用蜀锦身好衣裳,可母亲送来的也就是一般的锦锻,还跟粉黛说公中紧张,让粉黛体谅。没想到母亲居然把银子都藏了起来。”

这凤粉黛头一回说到点子上,给沈氏直接扣了个藏私房钱的帽子。

凤瑾元指着沈氏的鼻子问她:“一年五六万,这么些年你把持着铺子,到底藏了多少钱?说!”

第77章 说来就来的背叛

沈氏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哆哆嗦嗦地说:“我哪有藏银子?这么大一座凤府,哪一处不需要开销,银子还不是都填到这府里了。再说…再说我说五六万也就是一个估计,随口那么一说的。对!”她有了主意,“我是被那贱丫头气的!气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老爷你也知道我这性子,一着急就什么话都往外说,实在是有口无心啊!”

凤瑾元一想也是,沈氏就是个没脑子的,被逼急了乱说话也是有的,不由得信了几分。

凤羽珩到也不急,只幽幽地说:“没关系,今日出府正好遇到御王殿下,殿下见我管铺子挺累的,就说明日会派个人来帮我查帐。待帐册都查完,自然就能还母亲清白了。”

“二妹妹!”凤沉鱼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她母亲的地位要保不住啊!沈氏一倒台,她还算什么嫡女?于是赶紧道:“不管是不是母亲的错,姐姐在这里都给你赔不是。至于那些银子…”她转头看向凤瑾元,“如果父亲体恤女儿,愿意在女儿出嫁时多给些嫁妆,那女儿能不能先支出这些嫁妆,用来补给二妹妹?”

凤瑾元好一阵感慨,他这个大女儿实在是太懂事了。

“沉鱼。”他轻拍沉鱼的肩,“为父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你,你的嫁妆将来会是凤家的脸面,谁也要不走。”说着话,看向了凤羽珩。

凤羽珩挑眉:“父亲看我做什么?阿珩可没说要大姐姐的嫁妆。总之明日御王府必会派人来帮着女儿查帐册,那女儿就先表个态,如果查出确实是赔了银子的,那家里补贴进去的那些女儿自会补上。如果查出来是有盈余的,那些银子女儿也一文不要,都算做这些年女儿没在父亲还有祖母跟前尽孝的补偿。”再看看想容和粉黛,又补了句:“恩,阿珩也希望能用那些钱多多少少给两位妹妹补些嫁妆。”

粉黛就爱听这样的话,当下就乐了,脆声声地回了句:“谢谢二姐姐!”

想容也起身施了礼,轻语道:“想容谢谢二姐姐。”

韩氏掩着嘴咯咯笑了一阵,扭头跟老太太说:“大夫人都说铺子一年能赚五六万,就算这话里有水份,想来也不至于是赔钱的。妾身真是要替四小姐谢谢二小姐,谢谢老太太关怀了。”

凤羽珩知道自己根本要不回来前些年的赢利,索性就将利益均摊。财聚人散,财散人聚,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这下不止想容和粉黛有,她也说了是孝敬给父亲和祖母的,凤瑾元或许拉不下那个脸面要钱,但老太太一定不能不占这个便宜。

果然——“那明日就请御王府的人好好查查,如果真有盈余,沈氏,界时我限你十日之期将所有银两一并补齐!”

老太太一句话,宣布了这起事件的最终解决办法。沈氏无力抗辨,凤沉鱼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何努力,这娘俩只觉得被凤羽珩折腾得精神上都疲惫了。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个讯息:除去凤羽珩。

当晚,灯色清淡,同生轩内,凤羽珩正将一份药水递给黄泉:“到金玉院儿给满喜送去,记着,要偷偷去,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黄泉立马领会精神:“那满喜是咱们的人?”

凤羽珩点点头:“对。以后这东西每隔五天要送一次,你记得提醒我些。”

黄泉应下:“奴婢记着了,这就去。”

黄泉匆匆离开,没走正门,也不知道从哪里七拐八拐地就绕得不见了影子。

再回来时,带回了满喜的消息:“小姐,满喜说沈氏已经暗中派人给娘家送了信,只是并不知晓信上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她说沈氏的娘家人如今就在京里,只怕最多一个时辰就能送到了。”

凤羽珩对满喜能传来这样的消息表示很满意。

黄泉又问了句:“要不要劫下来?”

她摇头,“不用,正好我也想会会沈家的人,看看那一家子皇商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好。”黄泉不再多说,侍候了凤羽珩洗漱之后就退了出去。

凤羽珩依然不习惯留丫头守夜,哪怕出了凤子皓的事后姚氏一再劝她,她还是觉得有个人坐在床边根本就睡不着。

更何况,如果真有人天天惦记着在夜里杀死她,大不了她晚上回药房的休息室里去睡就好了。

想到她的药房,很自然地就想到玄天冥的腿。

虽说比外界传的要好上许多,可是说实话,凤羽珩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在这种医疗设备稀缺的年代能治好双腿严重粉碎性骨折。

她抚上胎记,闪身进了空间,直奔二楼。

药房的二楼主营医疗辅助用品,有简单的医疗器械,最主要的,休息室里有一个她常备着的手术箱,里面不但手术刀具一应俱全,一些常用的手术用品也有。

凤羽珩在箱子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挑出几枚固定骨头用的钢钉,还有几枚肉钉,她又去外面一个私人柜台里找出腿部石膏。

虽然对于一场正规手术来说这些实在是太少了,但是没办法,在情况危急的时候,拼的就不是装备,而是技术。

她相信自己是技术型选手,想当年在中东的战场上为抢出来的兄弟做紧急处理时,条件可比现在艰苦多了,她还不是把那肠子都流了满地的兄弟的命给抢了回来。

凤羽珩在药房二层挑挑捡捡,足足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才算是把要为玄天冥接骨时能用到的东西都准备齐全,甚至包括生理盐水、注射用葡萄糖还有一套吊瓶和针头。

她真是庆幸自己那时候对这间药房有够上心,各种药品应有尽有;也真是庆幸自己有够贪财,会时不时将部队里的好东西折腾一些到这边售卖。记得穿越之前才刚刚带出一批还没来得及打上批号和名字的药品,没等卖呢,自己就跟着飞机一起duang的一声炸没了。

看着自己这间药房,凤羽珩觉得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不应该浪费,在这种没有中成药、全天下都在喝苦药汤子的年代,她若是将这些药慢慢放出去,那银子还不哗哗的往兜里装啊!

到时候不就可以变身白富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一瞬间,似乎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玄天冥又站了起来!恩,终于那人第一次在她凤羽珩面前站起来…只是还没等得意呢,就听到外界似乎有轻微的响动传来。

凤羽珩眉目一凛,跳脱出线的神经迅速回收,算计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下了半屋楼,再往左边移了两步,这才抚上胎记回到现实。

她出现时,正好挂在房间的屋梁上,就见门口有个身影正小心翼翼地穿过外厅往里间走去。

凤羽珩用两条腿勾住梁上木柱,整个人倒挂下去,像是看风景一样悠闲自在地看着那身影逼进自己的睡榻。

她将身子晃了几下,索性荡起秋千,刚好荡到一定高度时可以跃过榻前的屏风看到里面那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人走到榻边,弯下腰,随手往床底下扔了个东西。然后头也没回,急匆匆就返身回到门口,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条缝,挤了出去。

凤羽珩最后用力一荡,人猛地腾空跃起,还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平稳落地。

她活动活动筋骨,对这身体初次进行高难度动作试验表示还算满意。

只是刚才进来那个…

凤羽珩眉心紧拧,犹自思索了一会儿,便又将拧在眉心的结又散了开。

孙嬷嬷,在她意料之内。

她们三人被送到西北三年,凤府里那么多从前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唯独孙嬷嬷留了下来,而且现在还能回来继续服侍姚氏,这本身就说不通了。

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孙嬷嬷这颗棋对方都忍着没有动,凤羽珩左琢磨右琢磨,那背后的雇主都不像是沈氏。

说起来,她对孙嬷嬷的怀疑其实并不深,多半也只是猜测和推理。从她个人的感情上来讲,孙嬷嬷是否背叛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如果姚氏知道这事实,只怕会很伤心。

不过凤羽珩并不打算刻意隐瞒,这座凤府的无情她领教得越多就越是失望。早晚有一天等她做完所有的事,或是突然对所有事都不再感兴趣,她必然会离开。到那时,姚氏和子睿一定是要跟着她走的。

她总得一点点的将姚氏的失望感培养起来,才不至于到分离的时候割舍不开。

快走两步到了床榻边,凤羽珩蹲下身去,将半个身子都探到床榻下,总算是将那个东西给摸了出来。

人踱到窗边,借着窗外透过来的隐隐月亮去看,就见一个小小的布娃娃上插满了细密的缝衣针。再将那娃娃翻过来,便看到粘在上面的一张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凤子皓”三个大字,下面还配上了生辰。

凤羽珩失笑,老套的把戏。

却不曾想到,把戏虽老套,对方却为她准备了一个说服力很强的药引子…

次日往舒雅园去请晨安,因为姚氏和子睿也去,孙嬷嬷自然是要跟着侍候。

凤羽珩有留意她的言行,却见对方掩示得极其自然,若不是她昨夜亲眼所见,根本瞧不出任何问题来。

一行人走到舒雅园,刚绕过院儿里的小池墉,子睿就被后面急匆匆跑来的小丫头撞了一下。

孙嬷嬷最先开了口:“干什么毛毛燥燥的?”

那丫头一见是凤羽珩,立时就“呀”了一声,然后急着道:“这事儿还真跟二小姐有关,二小姐快跟我去见老太太!”

第78章 贫道掐指一算

凤羽珩稀里糊涂地就被小丫头拉进了屋,然后就听那丫鬟跟老太太及在座众人道:“紫阳道长来了。”

老太太一愣,众人也是一愣,凤羽珩把紫阳道长这四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依稀想起三年前姚家出事时,就有一位叫做紫阳的老道来到凤家,还指着她说是灾星。

怪不得这小丫头说事情与她有关,这种时候那老道又来,只怕不是好事。

“道长在哪?”老太太对这紫阳道长还是挺恭敬的。

小丫头答:“道长就等在前院儿。”

“怎么不请到牡丹院儿的正堂去坐?”凤沉鱼急忙吩咐那丫头:“紫阳道长是府上的贵客,怎么可以让贵客等在院子里呢。”

老太太也跟着点头,“是啊,凤家多年来多亏了道长庇佑,如今道士不请自来,只怕是…”说到这,老太太赶紧撑着赵嬷嬷起了身,“走走走,老身亲自去迎迎道长。”

一群人便起了身,浩浩荡荡地跟着老太太往前院儿走。

凤羽珩一边走一边想着老太太说的话,“这些年多亏那道长庇佑”,想必有很多主意都是那老道给出的,怕不只说她是灾星,一定还有其它的话出自那紫阳道长之口。

一行人终于来到正院儿,但见那院中间正站着一人,藏蓝色道袍加身,头发利落地挽起发髻,一手执浮尘,一手带着个罗盘正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老太太快走了两步,扬声道:“不知紫阳道长到府上,有失远迎,还望道长莫怪。”

那紫阳道长一见是老太太,手中浮尘一甩,拱手回道:“老太太客气了。贫道近日刚好游历到京城,隐见凤府似有些异动,便想着这些年与凤家也算有缘,这才匆匆赶来。”

“有异动?”老太太一听这话就害怕了,“道长所说的异动是指什么?可是对凤家不利?”

紫阳点点头,“贫道昨夜夜观星相,但见已经远离凤家多年的灾星竟已悄然回归,随着它的回归,凤家的星盘也生了几许波动,甚至有几颗星相已明显不稳。”

凤羽珩皱了皱眉,灾星,是说她么?

“祖母。”凤沉鱼悠然开了口:“先请道长到正堂去坐吧,有事咱们慢慢说。”

“慢着!”凤沉鱼的话突然被那紫阳打断,只见那老道盯盯地瞅着凤沉鱼,一边看一边琢磨,一边琢磨一边摇头。

沉鱼担忧地问:“道长?”

紫阳突然指着沉鱼道:“凤星渐暗,只怕大小姐的命数正在受灾星影响啊!”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沉鱼多年前也是被这道人指出命里带凤,母仪天下,再加上沉鱼又生成这般模样,凤府中人自然就坚定地认为她一定会有出息。

可现在,这道人又说凤星暗了,那就是说…

“你怎么在这?”紫阳又将目光投向凤羽珩,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怪不得凤家的星盘呈现这般模样,果然,灾星回归,四下皆暗哪!”

“妖言惑众!”黄泉冷声开口,“这是御王府未来的王妃,哪里是你口中的灾星?凤二小姐如今已与御王殿下订下亲事,庚贴都已换过,大聘已下,就算是灾星,如今也灾不到凤家。道长为何不到御王府去看看那里的星星暗没暗?”

黄泉一番警告,原本想要说点什么的老太太也没再吱声。凤羽珩是灾星一事她心里早就有准备,如今有御王府在上头顶着,凤家再想把凤羽珩往外赶是万万不行的。好在凤羽珩现在并不与凤家住在一起,虽说开了个小门,但毕竟也算两个府邸,地契都是分开的,应该没事。

“这丫头说得对。”老太太打起圆场,“御王爷已经跟我们家阿珩订好亲事,灾星不灾星的,道长就莫要再提了吧!至于沉鱼…”她看了沉鱼一眼,“回头还请道长为沉鱼起坛作法,保我孙女前途平安。”

紫阳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那御王殿下一定是凤家惹不起的人,便也不在这上面纠结,只是想了想,又道:“府中近日可有怪事发生?可有人行为诡异?”

众人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可诡异的。却见凤沉鱼拧紧眉毛,做出细细思索的模样。

半晌,忽然开口道:“大哥!大哥最近不太正常。”

老太太想起凤子皓那档子事,说心里话,凤子皓在外头养几个小妾这事儿她是信的,但半夜爬庶妹的床,这就应了紫阳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凤子皓行为诡异。

“对。”老太太点头,“子皓是有些不对劲。”

紫阳没再说什么,手托罗盘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再回到众人面前时,就听他犹自念叨着:“有一个方位存有与大少爷相冲之物,那地方说是凤府又不是凤府,说不是凤府,却又跟凤府一脉相连。只可惜,二十几载相邻不相认,只于近日才现通透之眼。”

他这一番话说得神神叨叨,但凤家人还是听懂了。

特别是最后紫阳伸手一指,直冲着凤羽珩的同生轩方向:“就是那里!”

老太太的脸瞬间就阴了下来。

事关凤家嫡子,她可一点都不能含糊,当下就斥问凤羽珩:“你那园子里到底放了什么?”

凤羽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我怎么知道?这位道长若是有心,哪怕我院子里有块石头,他都能给说成是脏物。”

凤沉鱼劝她:“二妹妹快不要这样说,紫阳道长是得道高人,是凤府的贵客。”

姚氏见老太太如此委屈凤羽珩,气不过地插了句嘴:“我们二小姐向来不会主动去招惹谁,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住着,怎么还有人无端生事?”

凤子睿也跟着说了句孩子气的话:“大哥哥那晚为什么来我们住的地方?他在玩躲猫猫吗?”

孙嬷嬷这时有了表现,却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跟姚氏和凤羽珩道:“姨娘,二小姐,既然人家不信,咱就让他们去搜吧!清者自清”

凤羽珩赞同孙嬷嬷的话:“那就搜吧,只是这位道长,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到时候真给我指着一块破石头说事儿,可别怪我翻脸。”

一时间,凤府出动了无数下人往同生轩那边跑去,一个个脚都拔的飞快,生怕落后一样。

安氏关切的往凤羽珩这边看过来,见凤羽珩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这才放下心,看来,二小姐心中有数。

同生轩离得远,一来一回的再加上搜找,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只是那帮下人再出来时却皆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找到。

孙嬷嬷有点慌了,不由得张口来了一句:“可都找仔细了?别落下某处,到时候又要去搜第二回。二小姐的园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带头的小厮冲着老太太行了个礼,说:“老太太,二小姐的同生轩真的没有什么特别之物啊!我们每一处院落房间都搜过了,什么也没找到。”

老太太点了点头,再跟紫阳道人说:“道长,是不是看错了方向?”

紫阳摇头,“贫道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敢让老太太称一声道长了。”

凤羽珩却轻步上前,看着那老道手中的罗盘,研究了一会儿,然后竟突然扭过头问了凤粉黛一句话——“哎?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人家随便指个方向就一定是我的园子啊?”

这话像唠家常一样扔出,凤粉黛完全没有准备,下意识地就道:“谁让你跟大哥哥有仇。”

凤羽珩点头,“哦,如果你们是认为我会报复那晚之事,那…”她忽然看向凤沉鱼,“大哥哥可不只进过我一个人的院子。”

她一句话提醒众人,要说凤子皓得罪过的,还真不只凤羽珩一个。

一直都不说话的金珍这时候补了一句:“大小姐那晚哭得有多伤心,妾身到现在都还记得。”

“闭嘴!”老太太喝斥金珍,再对凤羽珩道:“他们是同胞兄妹,一个娘亲肚子里钻出来的,与你自然不同。”

“哦?”凤羽珩挑眉,再去看那紫阳道人手中的罗盘。“你主子给了你多少钱?我付三倍。”这句话用极小的声音说出来,仅够那紫阳和她自己两人听到。

紫阳一愣,下意识就看了凤羽珩一眼。

就在这时,凤羽珩手腕一翻,一颗小吸铁石被她从空间调出放入掌心。再将那吸铁石在罗盘下面移了个方位,只见上头铁制的指针瞬间就偏移了本来的方向,直朝着另一处指了去。

“道长请看!”她惊呼,“你的罗盘又动了!”

一时间,凤府众人也围上来查看,就见那指针牢牢停在一个地方,指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呀!”金珍惊讶地道:“那个方向…是大小姐和夫人住的如意院儿!”

凤沉鱼怒了:“胡说!我和母亲怎么可能会害哥哥!”

“会不会害,一查便知。”凤羽珩冷下脸来,转身冲着那一众下人道:“到金玉院儿去继续搜!”

下人们没敢动。

“祖母。”她将目光投向老太太,“对人有偏有向很正常,但若做得太明显,那就不太好看了。”

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只得摆摆手:“去搜吧!”然后又跟身边的赵嬷嬷道:“你也跟去看看。”

沉鱼受了极大的委屈,躲到一旁偷偷的摸眼泪。

韩氏装模作样地劝了一阵子,沉鱼却越哭越凶。

偏偏这时候又有人加进来一起捣乱,就见回廊那边,凤子皓正被两个小厮搀扶着往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问:“我听说有人要害我!到底是谁?祖母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第79章 本王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

在凤子皓的哭闹中,到金玉院儿去搜查的人回来了。其中有两个小丫头脸上明显挂了彩,一边走还一边哭。

老太太不待见地问了句:“怎么回事?”

赵嬷嬷走到老太太身边,搀了她的胳膊答道:“是让大夫人给打的。见我们去搜院子,大夫人就闹了开,抓着两个丫头不停地打。”

老太太气得直哼哼:“这种恶妇怎么配做我凤府的主母!”

赵嬷嬷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前:“这是在大小姐的枕头底下发现的。”

这话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个皆抻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凤子皓更是一瘸一拐地凑上前。

老太太将那东西拿到手里时,双手都是颤抖的。人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一个行巫蛊之术用的娃娃居然在凤沉鱼的枕头底下给翻了出来。

她看向娃娃的背面,明晃晃的写着凤子皓三个字,还有他的生辰。老太太就觉心里一寒,为何这些孙男弟女的一个也不让她省心啊!

“凤沉鱼!”凤子皓一见这东西瞬间就翻脸了,“凤沉鱼!你个毒蝎心肠的女人!竟敢如此诅咒于我!”

凤沉鱼简直比窦娥还冤,她枕头底下什么时候有过那种东西?就算凤子皓不是个正经的,可到底是她亲哥哥,她怎么可能害他至此?

“祖母!”她两眼含泪,整个儿身子都瑟瑟地轻抖着,“沉鱼没有害哥哥,那小人不是沉鱼扎的!”

“那为何会在你的枕头底下搜出来?”凤子皓指着沉鱼骂道:“我不过在你枕头边儿趴过一次,你这女人竟然想把我诅咒死!”

“我没诅咒你!”

兄妹俩就当着众人的面吵了起来,凤羽珩将子睿拉到一边,两人坐在花坛上一边看风景一边唠嗑:“子睿以后可不能跟大哥哥学,听到没有?”

凤子睿用力地点头:“姐姐放心,子睿是好孩子,不做坏事。”

院子里一阵闹腾,老太太这阵子身子本就不好,天天不是被这个气就是被那个气,这都连着多少日子了,就没消停过。她就觉着这血脉啊呼呼的往上涌,那天在松园犯病时的那种感觉又找来了。

她吓得赶紧去摸袖袋里凤羽珩给的药,拔开瓶塞就往嘴里倒了一下,过了半晌,总算平稳下来。

不由得又想到凤羽珩的好,再一看,她那二孙女正抱着小孙子在花坛边说话,姐弟两个亲昵贴心,凤子睿虎头虎脑的样子是越看越好看。

再瞅瞅这边的兄妹二人,同样是一个娘生的,此刻却红眉毛绿眼睛地不停大吵。要不是一个身上有伤,一个还能记着要矜持,只怕这会儿都要扭打在一起了。

老太太不由得瞪了姚氏一眼,要不是姚家突生变故,现在凤府的日子该有多好!

院子里正闹着时,凤瑾元下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