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黑着脸的宰相才一进院儿就听到凤子皓的一声怒骂:“老子当初怎么没睡了你?”

“你是谁的老子?你要睡了谁?”凤瑾元就觉得自己真是作了孽才生出这么个玩意,当下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凤子皓面前,照着他的头砰砰就是两巴掌,直把个凤子皓打得是七荤八素。

凤子皓也没看清楚是谁打的,下意识地开口就骂:“哪个王八羔子敢打老子?”

再一看是他自己的老子,瞬间就蔫了。

沉鱼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抓着凤瑾元的衣袍哭诉:“父亲,沉鱼实在是太冤枉了,沉鱼真的没有做过诅咒哥哥的事啊!”

凤瑾元看了一眼沉鱼,又回头瞅了瞅那紫阳道长,皱着眉问道:“道长怎么来了?”

老太太拉了凤瑾元一把,将之前发生的事与他说了一遍,只见凤瑾元一跺脚——“糊涂!”

老太太不明白,“怎么就糊涂了?当年紫阳道长说的话你不也是深信不疑的?他说阿珩是灾星,说沉鱼是凤命,这些不也都…也都正在应验着。”

凤瑾元原本觉得紫阳这个时候来凤府实在是有些添乱,但一说到灾星,他也不得不想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情,好像自从凤羽珩回了府,凤家就没消停过。难不成这丫头真的与凤府相克?

他刚将疑惑的目光往凤羽珩身上投去,这时,原本在门口站着的管家何忠突然一路狂奔到他面前,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凤瑾元面色一凛,赶紧指着紫阳跟何忠道:“快!把他捆起来扔到后院儿柴房!快!”

何忠二话不说,一个手势招呼了一众小厮,三两下就将紫阳给捆了个结实。

众人谁也不明白怎么回事,紫阳嘴巴里被塞了棉布也是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凤瑾元跟本来不及解释,只是警告众人:“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再提!”

此时,就听大门口有个透着几分慵懒又带着些许玩意的声音说:“什么事情不许再提?”

紧接着,有个尖细别扭的声音高唱了一句:“御王殿下驾到!”

凤府众人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起来!

御王?驾到?

那尊斗战圣佛亲自来了?

凤瑾元腿肚子都直转筋,他做宰相这么些年,与皇子打交道也算是日常行为。可就偏偏这个九皇子,他是从头到尾都沾不上一点边儿,就连当初人家与凤羽珩订了亲,他也听别人说九皇子在外放出话来,订亲是给皇后一个面子,到时候娶不娶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所以这门亲事曾一度的被很多人遗忘,甚至皇上还将那异姓王的女儿又赐给九皇子一次。

之所以他当时兴起了想把沉鱼换过去的念头,无外乎就是想着九皇子大胜归来必定被立为太子。到时候他联手众臣向皇上施加压力,已经换过庚贴的亲事说不定就成了。就凭凤沉鱼的美貌,即便这九皇子当时不干,过不了多久也是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但是现在,凤瑾元却开始后悔跟这九皇子有沾染。除去他的一身伤疾外,这人越来越难琢磨的性子也让凤瑾元有些避而不及。

就像现在,那人突然来到凤府,他们凤家一点准备都没有。更要命的是,九皇子驾到怎么可能会有好事,只怕又是要掀起一场祸端啊。

一声御王驾到,紧接着,一顶玉制轿撵被四个脚夫抬了进来,在那轿撵之上,懒洋洋地坐着一个紫袍男人。他脸上戴着的黄金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不敢直视。

凤府众人全部跪地迎接,高呼:“御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羽珩微抬头瞪了玄天冥一眼,就见那人的目光刚好也向她投来,四目相对,竟是彼此都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玄天冥一点儿让轿夫放下玉撵的意思都没有,只慵懒地抬了一下手,就听身边的大太监道:“平身!”

凤家人这才站了起来。

凤瑾元主动上前一步,开了口道:“不知御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忘殿下恕罪。”

玄天冥瞅着凤瑾元,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只一下一下地摆弄着手里握着的鞭子。

凤瑾元知道,就是这条鞭子,要了皇宫大内几十御林军的性命。

“凤大人还没有回答本王的话。”玄天冥又开了口,明明他就说得慢悠悠的,人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可那话一出口,声音里却透着致命的清冷,还带着点点魅惑,就跟他眉心绽放的那朵紫莲一样,逼得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想去看他。

凤瑾元抹了把额头的汗,无奈地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恩?”玄天冥从玉撵的椅背上直起身子,往前探了去:“凤大人是在质疑本王的耳朵?”

“臣不敢。”凤瑾元心说我哪敢质疑你,“方才不过是家事,说了也怕叨捞殿下清静。”

“哦。”玄天冥点点头,到也不再追问,只是人就坐在玉撵上,也不说话,就那么靠着晒太阳,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凤瑾元实在无奈,壮着胆子又追问了句:“不知殿下今日到凤府是…”

“你不说本王还差点忘了。”玄天冥终于打开话题,“本王是来给未来的王妃送饭的。”

凤羽珩抚额,忽就想到那天在仙雅楼玄天冥说她瘦,还说凤家直到现在还敢不给她饭吃。她以为就是一说一过,没想到这人就惦记上了。

凤瑾元都没听明白,疑惑地问了句:“送饭?送什么饭?”

玄天冥指指凤羽珩:“我们家珩珩被你们扔到西北深山里喂狼三年,瘦得皮包骨头啊。本王原本想着回到京里,凤家总得好好补偿下吧?谁成想昨日见了她,发现还是这么瘦。既然你们凤府养不起女儿,那没关系,本王来养。左右都是要嫁到御王府的。”

他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在抽打凤家人的脸,可偏偏没有人胆敢反抗。凤瑾元不敢,老太太也不敢,其它人更是只有低头着的份儿。

可就有一个人犯混——“凤家怎么可能会养不起女儿!”

众回头,说话的人是凤子皓。

玄天冥当然不可能跟凤子皓直接对话,但又没准备不理他。所以,回答凤子皓的是他手中那节长鞭。

只听“啪”地一声,玄天冥一鞭子甩过去,生生抽在凤子皓的身上,抽得对方险些没背过气去。

“本王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

第61章 玄天冥,你有眼光

玄天冥这一鞭子抽进了凤家所有人的心里,眼瞅着凤子皓身上瞬间就现了一道血痕,却没有人敢对此多说一句。

凤瑾元明白,御王这尊神他惹不起,更讲不清楚道理。如果儿子吃了这一鞭子真能长点记性,也不算白抽。

凤子皓只是混帐,也不是太傻,玄天冥这一鞭子也把他给抽醒了。不由得暗骂自己白痴,多嘴插那一句话干什么?

于是赶紧跪趴在地上,口中呢喃着:“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玄天冥理都没他理,只挥了挥手,身边有个太监拎着食盒就往凤羽珩那边走去了。

到了近前,却发现凤羽珩跟凤沉鱼并排站着,这太监也不知道哪位是未来的王妃,不由得就愣在了当场。

玄天冥见他犹豫,面上现了不快。

“怎么,连哪个是未来的王妃都分不清楚?”说着便伸出手来,竟是一改之前慵懒却透着阴险的腔调,突然就换成宠溺至极的声音跟凤羽珩说:“珩珩,过来。”

凤羽珩微笑着朝他走去,就觉得这人戴着黄金面具,虽遮住了那张祸国殃民的俊脸,但在这样晴好的阳光下,面具上反射来的光依然照得人无法直视却又忍不住被吸引。

那太监愣了一下,赶忙跟了上去。

待凤羽珩走到他身边,玄天冥这才让人将轿撵放了下来,随后很自然地握住凤羽珩的手,冲着太监道:“记着点儿哪一个才是本王的王妃,至于边上那个…”他将目光投向凤沉鱼。

凤沉鱼有个毛病,她知道自己生得极美,几乎任何一个男人在她面前都没有抵抗力,否则凤子皓当初也不会干出那种事来。这就为她养成了一种变态的自信,不但自信,她还很乐意在男人的目光向她投来时,再用眼波和神情为自己多添几分娇柔。

所以,当玄天冥向她看过来时,她自然而然的就将那种姿态表露出来。

只是她忘了,看她的人,是玄天冥。

“也是凤家的女儿。”玄天冥犹自呢喃着,然后问凤瑾元:“看这岁数应该是你的长女吧?”瞅着就比他家珩珩老。

凤瑾元老老实实地答:“回殿下,正是微臣长女。”而后冲沉鱼道:“还不快给御王殿下行礼!”

沉鱼款款而拜,用尽千娇百媚地说了声:“民女沉鱼,见过御王殿下。”

玄天冥“恩?”了一声,补问了句:“你说你叫什么?”

沉鱼答:“民女凤沉鱼。”

“哦。”他点点头,恍然大悟,“这个名字起得还真是切合实际。”

凤沉鱼的自信心又膨胀开来。

虽说这九皇子如今重伤成这样,但他曾经的辉煌和皇上的宠爱却依然还在,就算不能结秦晋之好,多巴结一下也是不坏的。若这九皇子能为她倾心,日后她想收拾凤羽珩,还不是意如反掌的事。

想到这,沉鱼脸上的笑便又娇媚了几分,竟还大胆地抬起眼,与玄天冥对视起来。

可惜,她忘了,这是玄天冥,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的九皇子玄天冥。

沉鱼的美梦都还没有做完,就听到那人说:“长得这么难看,鱼都吓沉了。”

噗!

凤羽珩没忍住,直接笑喷了。赶紧背过身面向玄天冥,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玄天冥完全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有多好笑,凤羽珩一边咳他一边帮着顺背,还不停地说:“你小心点儿,喘个气都能把自己呛着,这么笨呢!”言语中哪里有半点责备,尽是娇宠。“女孩子还得是长成我们珩珩这样的才叫好看,你们说呢?”

一众随侍而来的下人齐声答:“殿下说得是。”

凤府人一阵错愕,凤羽珩悄悄冲着玄天冥竖起了大拇指:“有眼光。”

凤沉鱼气得双目含泪,两只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握成了拳。

奇耻大辱!这真是奇耻大辱!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说她难看,如果她这模样也能把鱼吓沉的话,干脆旁的女子都别活算了。

凤府其它人多半也跟沉鱼一个心思,不管沈氏如何,沉鱼最起码外在表现还是挺好的,对姨娘们也从来不会不礼貌,对庶妹也算是关心。更何况人家确实生得极美啊,这九皇子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凤想容却暗自点头,只道这位殿下跟二姐姐还真是般配,就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就各是一绝,气起人来更是天作之合啊!想容觉得自己必须得加油努力了,从小她就喜欢的二姐姐已经这么棒,自己可不以拖后腿。不然二姐姐跑得太远,她可就跟不上了。

而在她身边的粉黛却完全渲染在玄天冥的气场中无法自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那张戴着黄金面具的脸,明明知道下面的容貌是毁了的,可她就是觉得好看,戴着面具也好看。

特别是玄天冥拉着凤羽珩的手,拍着凤羽珩的背…如果那被呵护的人换成她凤粉黛该有多好。

正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幻想时,粉黛的手臂猛地被人拧了一下。

她一惊,扭头去看,才发现韩氏正狠狠地盯着她,目光中尽是警告的意味。

韩氏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只凭粉黛一个眼神她就能看出这丫头的心思。

可是什么事都可以惯着她,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那九皇子是谁都能招惹得起的吗?还是凤羽珩是粉黛能压得过的?

即便不再是嫡女,可人家还是御王妃,粉黛一个庶女将来是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一个王爷正妃的位置的。

更何况自从凤羽珩回来,这座凤府就没有一天是安静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出,凤羽珩摆明了就是要为当年的事给姚氏讨个公道,摆明了就是回来跟沈氏寻仇的。这淌浑水她可不希望粉黛被搅和进去,只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可惜,凤粉黛从来都不肯听韩氏的话。明明接收到警告的目光,却还是不想将自己的眼珠子从玄天冥身上移开。

韩氏心里凉了半截,粉黛是个心气儿极高的孩子,她从小就不满足于只做个凤府的庶女,但凡凤羽珩和凤沉鱼有的她都想要争来。就算争不来,至少也要吵上一架架解解气。

怕就怕她又动了要跟凤羽珩抢九皇子的心思,若真是这样,可就大事不妙了。

一时间,凤府众人被玄天冥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凤瑾元为了打开尴尬的局面,犹豫着开口道:“殿下还请屋里坐吧。”

玄天冥摇摇头,“外头凉快。”

凉快么?明明上头顶着毒辣的太大阳。

凤羽珩都抹了一把额前的汗,又瞪了玄天冥一眼。

却在这一眼中接收到了一个讯息,他似乎在同她说:别急,还有好戏看呢。

果然,就听玄天冥又道:“今日到府上来,主要有二件事。第一件也是最主要的一件,就是给我们家珩珩送吃的。这第二件呢,本王就是想问问,京城里那间叫做奇宝斋的古董铺子,可是凤家产业?”

听她提起这个,凤羽珩皱了皱眉,小声道:“你问这干啥?铺子是我的。”

他轻拍拍她的手,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凤瑾元向来记不清楚自己家有多少铺子,更不知道都叫什么名字,只好将头转向老太太。

老太太赶紧道:“回殿下,奇宝斋是府里姚姨娘名下的铺子,如今阿珩在管着。”

玄天冥点点头,“恩,如今。那过去呢?”他一边问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看得老太太心里一抽一抽的,生怕这尊神一个不痛快就一鞭子抽她身上。

“过去…”老太太不知道九皇子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按说奇宝斋跟他不挨着啊?左右寻思不明白,干脆实话实说:“在阿珩没回京之前,是由府中掌管中馈的主母帮着管的。”

凤羽珩琢磨了一会儿,补了句:“就是在雅仙楼遇到殿下的那天,铺子的地契刚刚由母亲交到阿珩手里。奇宝斋还没来得及去看呢。”

“那就对了。”玄天冥坐直了些,冲着凤瑾元道:“凤大人,本王班师回朝的那一天,曾命人到奇宝斋挑了个物件儿送到宫里讨母妃欢喜,谁知道竟买了个假货。”

凤瑾元一怔,赶紧追问:“殿下此话怎讲?”

“恩?本王表达得不够清楚么?”

凤瑾元冷汗都下来了。

“把人带上来。”玄天冥突然沉下声音,冰冷狠厉地喊了一句。

紧接着,就有两名侍卫从府外押过一个人来。

那人被押到玄天冥面前,扑通一下就给按跪到地上,就听那人高声喊道:“殿下饶命啊!我是受人指使的,是凤府的大夫人把店里的东西都换成了假货让我往外卖的呀!殿下饶命!饶命啊!”

凤羽珩挑挑眉,古董铺里的东西也被换了?那可比药材值钱多了。

“这是奇宝斋的掌柜,本王的那幅唐征香的《青山图》就是在他手里得来的。你们自己问问,他给本王的是个什么东西?”

说起这掌柜,老太太到是认得的。于是不等凤瑾元开口,便抢着问道:“说!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事到如今,那掌柜哪里还敢隐瞒,跪趴地在上抱着头一五一十全招了:“这些年大夫人陆陆续续将店里值钱的物件儿全都换走了,那幅《青山图》原本是前朝书画大家唐征香先生的传世之作,可是就大概半年前,大夫人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幅临摹得十分逼真的假《青山图》送了过来,真的那幅就被夫人取走了!小的是真不知道来买《青山图》的人是殿下派来的,不然打死小的也不敢卖呀!”

第62章 抽死你个不要脸的

凤羽珩一声冷哼送过去,开口厉声道:“你的意思是,其它人就由着你们坑蒙拐骗?”

那掌柜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凤瑾元算是明白了,总结到最后就一句话:他后院儿那只肥猪又给凤家添了麻烦。而且还是个大麻烦!

“恶妇!”老太太气得差点儿没吐血,一边不停地用权杖敲着地面一边吩咐下人:“去把那个恶妇给我带出来!带出来!”

凤瑾元没拦,这九皇子的架势明显是来算帐的,今日是凤府理亏,人家要怎样他都得忍着,更何况…

“殿下刚刚说,那《青山图》是要送给云妃娘娘的?”他心中大惊,只道如果真送进宫去了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此刻的凤瑾元多么希望看到九皇子能摇头说还没送进去,可有些事就是偏偏不能随他所愿,玄天冥不但没摇头,还十分肯定地告诉他:“当天就送进去了,是母妃发现《青山图》为赝品,还质问本王为何送幅赝品给她。凤大人,你说本王该怎么回母妃的话?”

凤瑾元还能说什么,云妃这么多年虽说一直深居简出,很多宫宴也不见她出席。但这并不代表皇上不在意她,并不代表她在宫中就没有地位。

凤瑾元一撩长袍跪到地上——“但凭御王殿下发落。”

其它众人也跟着一起全都跪了下来。

凤羽珩想了想,自己不能太特立独行,也跟着跪吧。

正要屈膝,手却被那人紧紧握住,“你不用跪。”

凤羽珩很满意玄天冥的态度,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

凤粉黛的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被九皇子握住的不是她的手?

很快地,沈氏被人请了出来。

一直被关禁闭在金玉院儿的沈氏今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就是因为有一堆人突然闯进来说是要搜查她和沉鱼的屋子,说是她们谋害大少爷。她打了两个丫头,却还是没能阻止下人在沉鱼的枕头底下翻出那个巫蛊娃娃来。

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想砸东西,又觉得砸坏了哪个都舍不得,正憋得难受呢,有人来请她去前院儿了。

沈氏觉得这下总算有出气筒了,凤家敢把她关起来,她非要把这个家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她到要看看,凤瑾元没了沈家的财力支撑,能蹦哒几天!

蓄足了气势准备发作的沈氏来到前院儿,就见地上跪了一片人,包括凤瑾元。

在众人面前,有一顶玉制的轿撵放就在院当中,那上面坐着一个她没见过却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九皇子。

沈氏有点儿站不稳了,扶了一把身边的丫头,目光一转,又惊见那奇宝斋的掌柜也趴在地上。

她意识到事情怕是要不好,但眼下这种局面她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只好也跟着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也不知道问个安,心里却不自觉地在盘算着那么一大张玉撵得要多少钱?

凤瑾元站起身走到沈氏面前,拽住她的衣领子,本想着一把将人提起来摔出去。可是沈氏太重了,他提了几下都没提动,只好改为拖拽。

沈氏哪禁得起这个,一边大声嚎叫,一边拼命地用手扯着自己的衣领以防被勒死。

终于,凤瑾元将沈氏拖到玄天冥面前,再往地上一跪,还是那一句话:“任凭殿下处置。”

“处置什么?”沈氏蒙了,“我吗?为什么要处置我?”

“闭嘴!”凤瑾元怒斥沈氏:“你调换了奇宝斋的东西,还当真品卖给他人,如今有一幅《青山图》被送到了宫里的云妃娘娘处,你说你该不该处置?”

“这…”沈氏傻眼了。奇宝斋的东西怎么会流到宫里?她本以为宫里的贵人都看不上外头市井小铺卖的东西的啊!

“来人啊!”玄天冥没心思跟这沈氏多废一句话,只冲下人示意道:“带走。随本王进宫。”

“殿下!”这一声殿下,凤瑾元和老太太齐声出口,就听老太太道:“请殿下开恩,饶她这一次,殿下的损失我凤家愿加倍赔偿。”

凤瑾元亦道:“这等恶妇怕是会污了云妃娘娘的眼,还望殿下能在宫外处置。”

不能让沈氏进宫,凤瑾元知道沈氏一旦进了宫,她这个当家主母就再也保不住了。她保不保得住不要紧,关键是沉鱼,没了嫡女的身份可要如何应了那一句“凤命”?所以,他宁愿玄天冥在宫外把沈氏杀了,也不想沈氏被带到宫里去,这样至少凤沉鱼在名义上还是个死了母亲的嫡女。

沈氏一听老太太说到赔,立马来了精神,赶紧道:“对对对!我们赔,我们全赔!殿下要多少银子就给多少银子,殿下你开个价吧!”

啪!

玄天冥没有一点预兆、毫不犹豫地一鞭子就往沈氏身上甩了过去。鞭子稍落在沈氏右边脸颊上,立时皮开肉绽溅出一脸的血花。

“啊!”沈氏捂着脸大叫!疼得满地打滚。

沉鱼冲上去将沈氏抱住,不甘心地扬起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苦苦哀求道:“求殿下宽恕我的母亲吧!”

玄天冥看都没看凤沉鱼一眼,只偏过头与凤羽珩说话:“你要好好吃饭,想吃什么就让丫鬟到王府里去拿,我让厨房里每日都给你备着好吃的。”

凤羽珩无奈:“我吃得挺好的。”

“太瘦了。”他吸吸鼻子,看了沈氏一眼,“不过也难怪,这明显的好吃的都让她给吃了么。”不等凤羽珩答话,他又问了句:“今天你还要出门吗?”

凤羽珩点头,“既然奇宝斋出了事,如今它回到我手里,我总得过去看看。”

“好。”玄天冥也不拦,“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赞道:“你这头发还真是顺,可得好生养着。”

这话说得凤瑾元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行了。”玄天冥终于示意下人将他的轿撵重新抬起,“把凤家的大夫人带上,去宫里。”见凤瑾元还要求情,他神色一凛,“凤大人,本王看起来像是很好说话的人?”

凤瑾元再不敢吱声。

“哦对了。”玄天冥又想起来个事,“昨儿在街上遇到珩珩,听说她在查几个铺面的帐册,本王不忍让未来的王妃太操劳,故而今日将府里的管家带了过来,让管家帮着珩珩一起查。”

凤瑾元无限崩溃中!

御王府的管家!谁不知道御王府里的管家实际上就是个大太监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太监啊!那是从小就侍候着当今圣上一起长大,直到九皇子单独立府才由皇上亲赐到府里侍候九皇子的人物啊!

他虽说是个宰相,可从前也看了好些年那个大太监的眼色,如今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可他又无法拒绝,因为人家说了,是派来帮未来的王妃做事的,他没有拒绝的立场。

玄天冥就这样,在凤府众人凌乱的目光中,带着已经被捆绑起来还堵上了嘴巴的沈氏起驾离去,临走时还瞅着凤沉鱼扔下一句:“真丑。”

凤府人更加凌乱了。

直到玄天冥都走了好半天,一群人也没有想到要站起来,依然跪在当场。

那位留下来的大太监早就将要给凤羽珩的食盒接过来拎在手中,此时瞅了瞅眼前跪着的这一片,面不改色气不喘、十分自然地来了一句:“都平身吧!”

太监特有的嗓音和腔调一拿出来,每一个人都自然而然地乖乖听话。

年纪最小的凤子睿悄悄地扯扯姚氏衣角,小声问道:“那位殿下是喜欢姐姐的对吧?他对姐姐跟别人不同呢。”

姚氏点点头,“对。”

子睿开心起来:“太好了,那位殿下那么厉害,以后就不会有人欺负姐姐了。”

姚氏感叹,怎么可能,只怕越是这样,就越有人将她的阿珩视为眼中盯肉中刺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亲眼看到那九皇子对阿珩的态度,她也算放了心,只盼着这位王爷能护得她的阿珩一世平安。

凤瑾元踱步到那大太监跟前,拱手道:“张公公,多年不见,身子可好?”

那大太监不卑不亢,对答从容:“劳凤大人挂心,咱家一切都好。”

“公公快里面请,初次到凤府,今晚本相设宴,为公公接风。”

“哎!”张公公一摆手,“这就不必了,咱家是奉王爷之命来帮着未来王妃查审帐册,还是到王妃那边去侍候吧。”

老太太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一口一个王妃,凤羽珩还没出嫁呢,为什么不叫二小姐?

可不乐意归不乐意,她也不敢在这太监跟前表前出什么。沈氏被带走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得好好想想,凤家接下来要走哪一步。

见张公公拒绝,凤瑾元也不再坚持,只告诫凤羽珩:“不要怠慢了张公公。”

凤羽珩点头:“父亲放心。”又冲着老太太道:“阿珩一会儿还要去奇宝斋看看,跟祖母告个假。”

老太太能不准么,不但得准,还得准得十分乐意。于是赶紧面上堆笑,和蔼地道:“去吧去吧,记得把里面的东西都清点好。”

“会的。”凤羽珩道:“被换过的东西阿珩都会清点出来,另外这些年都出手过哪些赝品也会尽量统计,到时候希望祖母能帮着阿珩跟母亲讨要个说法。”

老太太尴尬地点点头,“好。”

凤羽珩俯了俯身,叫上姚氏和子睿,再带着丫鬟和张公公一道回了同生轩。

凤瑾元看着那一行人渐渐走远,感慨万千。曾几何时,那些人才是他的正室夫人和嫡子嫡女啊!

老太太也长叹一声,无奈地道:“凤家这是要毁在沈氏手里啊!”

第63章 遇劫

凤瑾元也知道,沈氏一进了宫,无论如何凤家也要表个态了。

云妃看似圣恩不在,可若皇上心里没她,怎么可能对她生的儿子疼爱成这般。

“罢了!”他一挥手,像是要赶走缠绕在身边的无尽烦恼,“那恶妇若能活着出宫,就送到城外的明月庵吧。”

凤沉鱼绝望地闭上眼,有玉碎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凤家是要放弃她了么?

同生轩内,凤羽珩安排清玉跟着张公公一起审查帐目,并让他二人带着地契去一趟奇宝斋。现在那个掌柜肯定是不能用了,店里的东西也被沈氏换得没剩几样值钱的,她干脆就让奇宝斋跟百草堂一样先关门歇业,待她理完手头的事情再好好斟酌处理。

而她自己,则带着黄泉一起出了府,目的地是京郊的一个村落。

先前她答应那位买了假人参的老头儿会亲自出诊,说过的话总是该兑现的。

地址是由黄泉记下,她们到时,正赶上村子里一户人家嫁女儿。一头小毛驴上面驮着个盖着红盖头的姑娘,身边跟着个喜婆,新娘子自己背了个包袱在肩上,想来就是装了些随身的衣物。凄凄凉凉的,不见半点喜气。有几个送亲的村民一路跟着到了村口,却也是摇头感叹。

凤羽珩让马车靠边停了下来给那毛驴让路,围观村民的对话也飘进耳来:“好端端一个大姑娘去嫁一个傻子,真是可惜了。”

“老陈家这也是没办法,娇儿她娘病成那样,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她要不嫁那傻子哪来的钱给她娘看病。”

“不是说上次拿了人参续命么?怎么没见好转?”

“人参只是吊着一口气,方子里也不光是人参。抓不起旁的药,再没钱请大夫,我看那,那根老参用完了,娇她娘这口气也就该咽了。”

凤羽珩就琢磨着村民说的老陈家八成就是她要找的那户人家,赶紧让车夫继续前行。

马车驶进村子,七拐八拐的,总算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停了下来。

黄泉扶着凤羽珩下了车,就见这所谓的一户人家其实就是个茅草棚,四面都有很明显的露风的地方,门口挂着一个布帘子就算是门了。

这样的场景不由得让她想到了西平村里原主住了三年的地方,心下感叹不已。

黄泉率先将门帘子挑起,不大的空间里有一对老夫妻,一坐一卧,坐着的人正是那日在百草堂见到的老头儿。

老头儿见有人来,先是一愣,随即发现竟然是凤羽珩,一时间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

老太太病得不轻,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得来,但嘴里一直在不停地问:“是不是娇儿回来了?”

陈老头鼻子一酸,转过身去往脸上随意抹了一把,这才冲着凤羽珩道:“小姐,您怎么来了。”

“上次答应过要亲自为大娘看诊,我说话从不食言。”她淡笑着走到草榻边,挨着老太太坐了下来。“大娘伸手过来,让我瞧瞧。”

陈老头儿看着凤羽珩一身干净水灵的衣裙坐在自家脏兮兮的草榻上,又是尴尬又是感动。他从未对凤羽珩能亲自来抱什么希望,人家不收钱给了一颗人参已经是大恩,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到他们这种下等人住的地方来呢。

可凤羽珩真的就来了。

他赶紧跟自家老伴说:“这就是给了我们人参的那位大恩人!是京城里百草堂的东家!”

老太太一听连说要起身给恩人磕头,被凤羽珩给拦了下来,“大娘,看病要紧。”

她悉心掐脉,这老太太的病症果真与她料想的差不多。积劳成疾,再加上人上了年纪,老年病就都找上门来。对现代医学来说并不算太严重,但在这种谈不上任何医疗条件的古代来讲,就是致命的恶疾。

“大娘我问你,是不是经常会觉得心口绞痛,同时伴有憋闷,喘不过气来?”她放下老太太的腕,开始寻问病症。

老太太很惊讶如此小的一个姑娘居然会看病,而且还能把她的病症说得这般准确。不由得点了点头,“恩人说得全对。”

“恩。”凤羽珩再问:“这种绞痛是不是最开始只从心口开始,逐步蔓延到肩、手臂,甚至手指都会疼痛?而且这种疼痛一次比一次来得猛烈,持续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

“你怎么知道?”老太太彻底被凤羽珩征服了,“以前来看诊的那些老大夫都没有恩人说得这样准过。”

陈老头一听这话,赶紧道:“百草堂的东家,当然是最厉害的人!”

凤羽珩笑笑,也不解释。她心里有数这老太太就是冠心病,但在这种极度缺乏医疗设备的年代,光靠药物维持她也不保证能维持多久。更何况这陈家这般条件,哪里看上去也不像是一个能让病人安心养病的地方。

“马车里放了药箱,我亲自去取,陈伯先去舀碗清水来吧,大娘这边我的丫头会照顾着。”凤羽珩没让黄泉跟着,自己回到了马车。

一进马车立马放下帘子,一边打开里面放着的小药箱,一边用意念在药房空间里翻找了一气,总算是将几种治疗冠心病的药找了出来。再挑捡一番,统统拆了包装放到药箱里备好的空瓷瓶里。

再回到草房时,陈老头的清水也打来了。她喂了老太太吃药,再将那瓷瓶递给陈老头,嘱咐了对方吃药时间和注意事项,这才放心的起身告辞。

陈老头不知该怎么谢她好,直说想要磕头谢恩。

凤羽珩想了想,到是同他说:“你女儿若嫁得不好,现在去追还追得回来。”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不管怎么说,老伯与百草堂也算有缘,若没有老伯,只怕我还没有这么快就揪出里面的猫腻。这些算我给老伯的谢礼,去把娇儿接回来吧。如果她愿意,让她三日后到百草堂来见我。”

该做的做过,该说的也说完,凤羽珩再不多留,带着黄泉回到马车内。车夫一声吆喝,马车驶离村落。

黄泉似乎有些明白凤羽珩要让那陈家的女儿来百草堂的原因,不由得探问了句:“小姐是想多收些人?”

凤羽珩不瞒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这诺大京城于我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至极的地方。如果身边没有些自己信得着的人,什么时候被人卖掉都还不知道呢。”

黄泉很赞同她的话,“是啊,凤家把三个铺子都搞成那样,如果铺子里有咱们自己人,怎么可能让凤家这样欺负。”

凤羽珩没再言语,培养自己的势力是一方面,她还有一个关于百草堂的想法这些天一直都在脑中盘旋着。

前世职业使然,她看到病人总会有手痒的时候,如果百草堂能发展成一个类似于医院性质的存在,她再重点培养一些这方面的专业人才,那对于这个时代来讲,算不算也是一种造福?

凤羽珩一直耿耿于怀玄天冥的身上的伤,归根结底一句话:医疗条件不允许。她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应手的器械辅助。如果这大顺朝能够将医疗条件逐步完善,便不会有更多的人步此后尘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她知道,在一切都没能平稳之前,什么都是空想。

微闭双目,靠在车厢里养神,黄泉亦学着她的样子也靠在一边。

只是还没靠多一会儿,凤羽珩的耳朵敏感地颤动了一下。

她听到一种声音,好似有东西破空踏风呼啸而来,带着浓烈的杀意急速逼近。

她与黄泉同时睁眼,也同时做出反应——凤羽珩身体后仰,直奔窗口,黄泉则抽出腰间宝剑对着面前的车帘子横着就拦了过去,同时冲那车夫叫了声——“小心!”

就在凤羽珩窜出窗外的同时,黄泉的剑身被一支利箭击中,力道极大,震得她虎口都发麻。

不过好在是躲过这一劫,若不是发现得早,这支箭射向的位置刚刚好就是凤羽珩的心口。

黄泉倒吸一口冷气,二话不说,也顺着车窗扑了出去。

二人离得不远,落地之后马上会合,凤羽珩担忧地问黄泉:“你没事吧?”

黄泉心里一暖,赶紧道:“没事,小姐有没有受伤?”

“没有。”

简洁明了的得知对方情况,之后二人再不说话。警惕地背靠着背,一人执剑,一人则不知何时摸了几根银针夹在手指缝中。

很快地,无数名黑蒙面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将两名女子团团围住。

这些黑衣人也不废话,手提长刀上来就砍,砍得凤羽珩直皱眉——特么的这种情况的标准启动模式不是先来几句开场白的吗?她总得问问对方是谁,然后对方再说“跟一个死人没什么好交待的”,这样才对啊!

十二岁的女孩双手成掌,夹着细密的银针,一边郁闷自己古代生活的第一次遇劫居然不按套路走,一边也思考着到底能不能成功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