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的武功极高,剑法出神入化,虽说她看清楚了自家小姐也不是善茬,可还是全力地护在她周围,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凤羽珩其实很想让黄泉先跑,只要黄泉不在,她随时随地都可以上演一把凭空消失,任凭再多的贼人也无法将她找出来。可是现在不行,她总不能太明目张胆,她还不想被人当成妖怪。

可惜这副小身板实在不争气,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腿肚子抽筋。凤羽珩觉得再打下去,就算不被这群人杀死,她也得自己把自己给累死。更何况她擅长的向来是近身格斗和枪法,在这种刀光剑影中,她几乎连敌人的身都近不了,还提什么格斗。

第64章 哪个殿下?

凤羽珩越打越吃力,眼前黑衣人却越打越多。黄泉看出不妙,拉着凤羽珩一边招架一边后退:“小姐,后面有条河,咱们往那边撤。”

“好。”她不敢多说话,不敢浪费一点力气,就任由黄泉拖着机械般地往那条河边跑去。

有刀砍过来,她就辨着风声偏一下头,有的时候偏得慢了,会被削掉一小摄头发。

依稀听到有流水声入耳,她心想离河也不远了,可是到了河边又能怎样呢?她还没有告诉黄泉自己根本不会游泳啊!

走神的工夫,一名黑衣人晃至身前,凤羽珩一阵恼火,也发了狠劲儿,甩开黄泉的手照着那黑衣人的颈动脉就霹了过去。

黑衣人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虽然看起来会几番招式,但弱小的身子怎么看都不像有杀伤力的样子。所以凤羽珩这一掌,对方根本没躲。

可人往往就是输在大意上,凤羽珩的确累得已经没什么力气,但那黑衣人没想到的是她的手里还夹着几枚银针。最关键的,那些根本就是她从空间里调取出来的麻醉针。

几针齐入颈动脉,那人突然间就像被时间定格了一般停下所有动作,连刀都从手里掉了出来,然后眼一闭,昏死过去。

黄泉吓了一跳,还以为凤羽珩出事了,转过头一看竟是凤羽珩解决了一个人,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小姐厉害!”

她苦笑,能近身的机会不多,不一定遇到的每一个对手她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更何况…真是累啊!肺都快累炸了。

两人一路后退到河边,那是一条很宽的大河,水流静缓,流得不急不徐。凤羽珩记得当初从西平村回京的时候也在这河边经过,没想到再来一次,却是被人追杀。

黄泉扯住她的手,又打退一个敌人后大声道:“小姐你跳河先逃!我来断后!”

凤羽珩很想开口说“我不会游泳”,可还没等她说呢,就见那群黑衣人突然改变了战术,纷纷后退,变刀为箭。那箭头上个个都染成了墨绿色,明显是淬了毒。

凤羽珩心道不好,当下再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拉着黄泉用力一跃,扑通一下就跳到河里。

黄泉拽着凤羽珩迅速下沉,以求避开那些破开水面射进来的毒箭。

凤羽珩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水面,有绿色的毒液逐渐蔓延,看了一会儿,没发现有红色血花,这才放下心来。

可惜,最后一口气也憋到了极限,咕噜咕噜两下之后,意识就开始阵阵模糊。

依稀看到黄泉紧张地抱住她拼命往前游,她想跟黄泉说别怕,可惜一张嘴,河水瞬间灌涌进来,凤羽珩无奈地闭上眼,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凤家二小姐到街面上查看铺子,直到傍晚仍然未回。

京城里谣言四起,也不知道从何时何处开始竟有人说凤二小姐被歹人劫了去,这眼瞅就要入夜了,再找不到只怕名节不保。

其实哪里用入夜,只要被成功劫走,一个姑娘家的名节就已经没了。

此刻的凤府,所有主子全部集中在牡丹院的正堂,一个个表情肃穆,就连喘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一会儿,有丫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将一只沾满了泥的鞋子捧在手上:“有人说这是在城外河边拾到的。”

凤粉黛最先凑过去瞧,一眼之下便认出:“是二姐姐的鞋子,我看她穿过,今天御王殿下来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双。”

想容皱了皱眉,“四妹妹可莫要乱说,二姐姐今早明明穿着一条坠地的长裙,何曾将脚面露出来给人瞧过?”

“怎么就没有。”凤粉黛坚持自己的眼力,“我就是看到了,就是这一双。”

“行了。”凤瑾元一摆手,“把鞋放在这,你下去吧。”

那丫头将鞋子放在屋子中间,匆匆离去。

凤瑾元看了看老太太,道:“母亲,这件事你看该怎么办?”

老太太就觉得最近真可谓是流年不利,沈氏被弄到宫里了,凤羽珩又跟着失踪了,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凤家?

“你可有一直派人去找?”老太太问凤瑾元,“这件事情可马虎不得,御王府那边可都在看着呢。”

凤瑾元点头,“自然是一直在找的,儿子派了好几拨人出去,可都没什么消息。至于御王府那边…只怕已经得了消息了。但也有可能殿下还在宫里,未曾听说。”

凤沉鱼抹了一把眼泪,凄凄哀哀地道:“二妹妹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这叫她以后可怎么办。”

凤粉黛附合道:“是啊,残花败柳了,人家御王爷肯定是要退婚的。”

凤子睿纵是再小,也听得懂粉黛这句话不像是说她姐姐好,立马不干了——“我姐姐才不是残花败柳!那个很厉害的殿下不会不要姐姐的!”

“切。”被人用软椅抬着才能坐到正堂的凤子皓不屑地白了子睿一眼,“娶一个被用过的女人,那对皇家来说可是奇耻大辱,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大少爷到是长大成年,可为何要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姚氏忽然抬起头,怒目瞪向凤子皓,“二小姐无论如何也是你的妹妹,不友爱也就罢了,怎的到这种时候还落井下石?更何况人只是失踪,老爷和老太太都没开口,大少爷为何就这样急着下定论?”

“哟!”凤子皓没想到在他眼里一向随意欺压的姚氏也有敢为女儿出头的一天,不由得

来了精神,“那姚姨娘你说说咱们这位二小姐是干什么去了?啊?啧啧,鞋都脱了,说她清白,谁信哪?”

姚氏不太会与人吵架,特别是跟这种混人,更是三句都说不到头。到是凤子睿小小年纪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说,竟张口又来了句:“大哥哥再这样说姐姐,那个很厉害的殿下还会用鞭子抽你的!”

一说到这个,凤子皓就感觉白天被玄天冥抽的那一鞭子又开始火辣辣地疼。他心里暗玄天冥恨得要死,可又拿那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人家是皇子,是龙生的儿子,他是什么?

不由得看了一眼凤瑾元,见凤瑾元也正将一双怒目直射向他,凤子皓当下吓得一缩脖,再也不敢多说话。

老太太的权杖重重地点了一下地,轻咳了两声道:“姚氏说得没错。眼下还不是下定论的时候,派出去的人不是还没回来么,且再等等。另外,”她看向凤瑾元:“瑾元,你得想想办法堵住京里人的口,照这么个传法,假的都被传成真的了。”

凤瑾元点头答道:“是。”

而后众人再度陷入沉默。

凤羽珩睁开眼时,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是在哪里。

眼前一片水晶珠帘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又穿越回了现代,可再看看屋内摆设,才放弃了那个大胆的想法。

檀木为梁,水晶作帘,榻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似明月一般散着柔和绵软的光。

她起身下地,却不知何时已换上全新的里衣,棉丝织得松软,穿上身上舒服至极。

再一低头,地面竟全部由羊脂白玉铺砌而成,内里嵌着琉璃宝珠,每隔一步便雕着一朵莲花,细腻万分,竟连花蕊都清晰可辨,让人一眼看去,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凤羽珩惊奇不已。

纵是她的同生轩,用了那么些玄天冥送来的好东西装饰,也没奢华成这个样子。

她光着脚下地,一踏上地面,只觉那白玉地面竟微微泛着暖意,触感绵软,直让人有一种想趴在上面的冲动。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她愣在当场,呆呆地看着进来的陌生丫头。

说是丫头又不像丫头,这衣裳穿的,料子看上去比凤府里的姨娘都要好,小模样也生得俏,还化着淡淡的妆容,看着十分舒心。

见凤羽珩醒来,小丫头将手中茶盘放在桌上,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姑娘醒啦!”

她心下升起疑惑。

叫她姑娘,而不是凤二小姐,就说明她现在这个所在不是凤家的势力范围,这小丫头行的礼仪也很到位,不是普通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丫头能比得起的。

见凤羽珩愣着,那丫头也不多问,只走上前搀扶着她到椅子旁边坐下,给她倒上了茶水,然后又去榻边取了鞋袜帮她穿好,这才又开口道:“姑娘先喝口茶,厨下已经有饭菜备下,就等着姑娘醒了说饿便可以端上来。”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冲着门外招了招手,立即又有与她穿着同样衣服的丫头上前,将手里捧着的衣物交递过来。等那丫头再回到她面前,凤羽珩这才发现,被捧在手里的那些衣物正是自己今日离开凤府时的穿着。

“姑娘先前落水,奴婢将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换过,原本这套也洗了干净并用香料薰好。另外鞋子缺了一只,殿下已经着人照着原样去做,虽说短时之内做不到一模一样,想来瞒过人们三眼五眼的打量还是可以的。”

“殿下?”凤羽珩皱皱眉,“哪个殿下?”

她只认识玄天冥这个九殿下,可玄天冥那人跟她之间向来没什么玄虚,为何不直接进来与她说话?

“这是哪里?”她又追问了句。

小丫头微笑着答:“这里是云妃娘娘的月寒宫。”

她微微松了口气,云妃娘娘是玄天冥的母亲,既然她人是在月寒宫,那救她的殿下肯定就是玄天冥了。

谁知小丫头紧跟着又加了句:“姑娘适才问的殿下,是七殿下。”

“七殿下?”

第65章 云妃娘娘三问三答

凤羽珩就觉一圈圈的头大。七殿下是什么鬼?

再看看面前这丫头,她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古代知识,既然是在宫里,这应该是宫女吧?怪不得规矩做起来比凤府中的下人上了不少档次。

小宫女像是明白凤羽珩心中所想一样,面上依然挂着那种淡淡的职业般的笑容,给她普及起皇家知识:“七殿下的生母是昭妃,可惜在诞下殿下时血崩,殁了。云妃娘娘便将七殿下抱到月寒宫里养着,一直到七殿下成年才独自立府。”

她点点头,明白了,如此说来,七殿下和玄天冥都相当于云妃的孩子,只是一个生恩,一个养恩。

“我是何时被送到宫里来的?”她起身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天都渐黑了。“就我一个人进宫了吗?”她惦记着黄泉,又惦记着自己到宫里来玄天冥知道不知道,便急着又问了句:“御王殿下呢?”

小宫女耐心地为她解答:“姑娘是晌午进的宫,七殿下一起带回来的还有黄泉姑娘和一个车夫。御王殿下也来看过姑娘,留下话来让奴婢等姑娘醒了就告诉您,外面的事他会处理好,请姑娘安心休息。”

凤羽珩放下心来,既然玄天冥说会处理,那就一定能够处理得当,她总不至于回到府里还要面对轮番审问。这古代人的观念真是太要命了,若放在二十一世纪,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也不算什么。

说话间,又有小宫女轻步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双鞋子,向她行了礼,放下鞋子之后道了句:“请姑娘换好鞋子移步观月台,云妃娘娘有请”,便退了下去。

“姑娘试试看合不合脚。”小宫女帮着凤羽珩将鞋子穿好,“左脚是新做的,七殿下吩咐下去的时候特地说不要用太新的面料,这样才不会显得太突兀。”

凤羽珩暗道那七殿下还真是细心,新做的鞋子穿起来刚刚合适,面上的花色装点若不是拿到眼前仔细去辨,还真是看不出真假来。仅仅一个下午就能下出这般工夫,实在是难得。

“刚好合脚。”她站起来主动拿起已经洗好并薰干的衣裳,“帮我备水梳洗一下,我换好之后咱们赶紧去见云妃娘娘。对了,把黄泉叫来。”

小宫女点头应是,施了礼后离开。

不多一会儿黄泉就跑了进来,见凤羽珩在穿衣裳赶紧过来帮忙。

“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黄泉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您不会水干嘛还往河里跳啊!”

凤羽珩翻翻白眼,“不跳河就等着被毒箭射死?”说到毒箭,目中又是精光一闪。

到底是谁要致她于死地呢?

“对了。”她小声问黄泉:“那个七殿下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救了我们?”

黄泉拍拍心口,“说来也巧了,七殿下数月前就去了外省,今日刚刚回京,走的正好是水路。我们逃到河边时根本没注意河上还有一艘船,也多亏遇到七殿下,不然今日…只怕在劫难逃。”黄泉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轻。

她是主子派来保护凤羽珩的,可是凤羽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逼得跳了河,这事如果主子追究起来,她难逃一个死罪。

凤羽珩知她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没事,不怪你,殿下那边我自会去同他说,你别往心里去。”

黄泉声音有些哽咽,小声道:“谢谢小姐。”

凤羽珩收拾完毕,便在小宫女的引领下,带着黄泉一起去观月台见云妃。

只是才一出寝殿的门,便听到一曲琴音宛如天籁优雅而来,悠扬清澈,清逸无拘。

凤羽珩对乐理虽不大懂,却也能辨得出是好是坏,这入耳来的琴音丝丝拨人心弦,只怕再用一分功力便可令听琴之人沉醉其中。

黄泉显然对这样的琴音并不陌生,幽幽开口道:“是七殿下。”

她微怔,顺着声音寻去,果然,院中老槐树下,盘膝而坐一抚琴男子,青衣黑发,不扎不束,却丝毫觉不出散慢之意,反到是出尘的清逸优雅。

似觉出有人注视而来,那男子渐收音势,从容地为这一曲清音做了收尾,然后将琴摆放一旁,起身,冲着凤羽珩淡淡而笑。

如画面容,就像寝宫地面上开出的那朵朵莲花,安人心神,静人心魄。

凤羽珩带着黄泉屈膝行礼:“见过七殿下,多谢殿下搭救之恩。”

七殿下玄天华,天武皇帝第七个儿子,同样由云妃抚养长大,却生成了与九殿下玄天冥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

玄天冥是任性妄为傲世孤立,这玄天华则是清宁儒雅为人和善。

两人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玄天华对玄天冥的宠爱与纵容完全不输给他们的父皇和母妃。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玄天华悠然开口,声音都似清风般和煦。“九弟难得动了娶妃的心思,我为你们高兴。”

这玄天华多年以前便被天武帝封为淳王,但他极少以王位自居,仍然习惯自称为“我”。

“走吧,母妃还在等着,我与你们同去。”他一句话,便转身行走在前,凤羽珩带着忘川跟在其后,只觉前面那清逸出尘的背影与这座皇宫实在是格格不入。

观月台是整座皇宫最高的一处所在,据说是当年为了迎接云妃入宫天武皇帝特地兴建的。就建在这月寒宫里,以供云妃赏月之用。

凤羽珩一行到时,云妃正倚坐在月台上吃水果,明明三十六七岁的女人了,却保养得连二十五六的女子见了都自亏不如。凤羽珩不得不感叹古代的养颜之道,看来并不是每一门手艺都是越来越进步的。

玄天华率先上前一步,单膝跪拜在云妃面前,恭敬却不疏离地道:“儿臣给母妃请安。”

凤羽珩赶紧带着黄泉一齐跪下,跟着说了句:“民女凤羽珩,拜见云妃娘娘,娘娘万安。”

她余光往边上一撇,见大殿的柱子旁沈氏正跪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身子却直打颤。

“起吧,地上凉,别一直跪着。”云妃的声音清脆利落,全然不似她此刻慵懒地倚在观月台上吃水果的模样。

玄天华先起了身,凤羽珩紧跟着也站了起来,黄泉亦起身,后退几步站到一旁。

云妃从高台上走下来,华美的宫装拖着长长的裙摆,铺上层层台阶,美得让人心醉。

凤羽珩想,皇帝应该是极宠这个妃子吧,纵是她见惯了有倾城之貌的凤沉鱼,也不得不惊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母妃到这边来坐。”玄天华自然而然地上前换下宫女,将云妃搀扶到一旁的软椅上坐着,再将宫女手中捧着的果盘放到她面前的琉璃桌上。

云妃伸手捏了一颗剥过皮的葡萄放入口中,这才又开了口,却是问玄天华:“让你教我这未来的儿媳弹琴,你教得怎么样啊?”

凤羽珩一听这话,心里便有了数,赶紧先一步行礼做答:“怪民女愚笨,从晌午学到现在也不曾学出七殿下半分模样。”云妃为她这一下午的失踪找好了理由,她怎能不知好歹。

玄天华依然是淡淡的笑,开口道:“哪里是弟妹愚笨,是我的琴律太随性,没个章法。”

凤羽珩各种无语。玄家祖传的规矩么?都这么认亲?那边一口一个王妃,到这里来又是未来儿媳又是弟妹,完全不拿她当外人啊!

云妃仔细打量着凤羽珩,面上也不见有什么表情,不冷也不热,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完全全是偏向着她这一边:“你也别一口一个民女的叫了,本宫既然认了你这个儿媳,你便跟着冥儿和天华叫我一声母妃便可。跟天华就叫七哥吧。”

凤羽珩赶紧跪到地上,“民女不敢。”这对古代人来说可是天大的恩典,她无功不受禄,人家凭什么对她这样好?

“有什么不敢的。”云妃声音依然清脆,还刻意扬起几分,令得这满殿人都听得到,包括沈氏。“接了冥儿的大聘之礼,本宫便认你这个儿媳。本宫可不管你是哪位罪臣家的外孙女,你祖上纵是犯上作乱的贼人,只要冥儿乐意,本宫也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凤羽珩心中漾起感激,她知道云妃这番表态是给沈氏听的。原来,站在她背后的不只是玄天冥的一座御王府,连他的母亲都能护他至此,有这样的亲人,此生无憾。

“儿媳磕谢母妃大恩。”一个头磕下去,前额着地,诚心诚意。

云妃满意地点头,玄天华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凤羽珩再道:“多谢七哥。”

玄天华但笑不语。

云妃直到这时才仔细打量起凤羽珩来,从头到脚,最后落在面上认真端详,半晌,再道:“恩,是姚家的孩子。”她指指身边另一张椅子,“坐吧。”

凤羽珩道谢,款款落坐,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云妃心下便又满意了几分。

“在家里生活得如何?”像唠家常一样,忽然的,云妃就来了这么一句。

她微笑作答:“殿下送给儿媳的宅子儿媳将它取名为同生轩,住着甚好。”

云妃目光中现了赞许,再问:“兄弟姐妹可还友睦?”

她再答:“胞弟子睿年已六岁,十分聪明贴心。”

云妃向前欠了欠身:“家中亲人可都还好?”

凤羽珩面上现了落寞:“远在荒州,已多年未见。”

云妃霍然起身,面上难掩笑意,看着凤羽珩不住点头,连道了三声:“好!好!好!”

第66章 捏碎你母仪天下的梦

云妃三问,凤羽珩三答,将凤家完全抛离在外,府门只认同生轩,兄弟只认凤子睿,亲人则直指荒州姚家。

这才是姚家的女儿!

玄天华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妹竟有如此心思,不过转而一想,能让小九那个冥顽不灵的人动了心的,又怎能是寻常女子。不由得多打量了凤羽珩几分。

云妃向殿中走了几步,凤羽珩赶紧跟上,就见云妃指着角落里跪着的沈氏道:“那人你可认得?”

凤羽珩往那处瞅了一眼,这才发现沈氏哪里只是跪着那样简单,在她的膝盖底下竟垫着一滩鹅卵石子,那石头子被敲碎成几块儿,每一块儿都带着尖利的棱角。沈氏肥胖的身躯跪在那里,地面已经湛出一汪血来,她却一动都不敢动。

“儿媳认得,那是凤家的当家主母,沈氏。”她收回目光,答了云妃的话。

云妃一听当家主母这话就是一声冷哼:“很好。”然后转过身,拖着长长的裙摆又往高台上走了几步,行至一半时停了下来,再回过头,面上便覆了一层凌厉之色——“这世上敢欺骗本宫的人还真没有,就算是皇上,他都不敢。沈氏,你好大的胆子!”

沈氏早就被皇宫里的气势给吓丢了魂,更何况这月寒宫是整座皇宫最辉煌的所在,也是平日里极少有人来过的地方。这云妃她以前也听说过,印象中就是个不得宠的妃子,可谁想到一见了面,这月寒宫中的一切,包括云妃的模样,怎么看都跟不得宠三个字不挨边儿啊!

沈氏哆哆嗦嗦地跪着,想要说话,可是牙齿都怕得上下打架,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知道,九皇子最多也就是甩他一鞭子,有凤瑾元在,怎么也不能当场就把她给打死。但这云妃,捏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蝼蚁一般,谁的颜面也无需看的。

“沈氏。”云妃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念你是当朝一品大员之妻,今日不与你过多计较,《青山图》限你三日内交到御王殿下手中,另外,听说你有个女儿生来一副倾城之貌?”

沈氏一激灵,心底绷得最紧的那根弦几乎都要断了。

“那本宫就送给凤家一道旨意,凤家嫡女凤沉鱼,五年之内,不得入宫!”

一句话,似乎封死了凤沉鱼母仪天下的美梦。

不过沈氏却松了口气,五年,还好。她的沉鱼只需要等凤瑾元的一个决定,待凤瑾元决定下来要诚心辅佐哪位皇子之后,沉鱼必定是那皇子的正妃。当今圣上身体康健,总不至于五年就归天。

云妃怎会不知沈氏心中所想,却不再与她计较,只挑了挑右边唇角,泛起一个冷笑,再开口跟身边的太监道:“替本宫拟旨,再去中宫请皇后娘娘的凤印,一并送到凤府去。”

太监领命而去。

再回来时,却是玄天冥跟着一起进了大殿。

身后的白泽帮他推着轮椅直到殿前,跪拜云妃后白泽闪身而退,玄天冥则冲着高台中段的云妃扬了扬手:“母妃不要总站得那样高。”

云妃一脸笑意地走了下来,眨眼间便与之前喝斥沈氏的凌厉模样判若两人,“冥儿外面的事可都处理好了?”

玄天冥点点头,然后冲着凤羽珩伸出手。

她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一下就被握住。

“真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不要命的人在京里散布谣言,本王的王妃不过进宫来玩了半天,外头竟有人说她被歹徒劫持了!”

云妃又冷下脸,“这样的人,全部该杀。”

“恩。”玄天冥认真地点了点头,“已经杀了五个。”

一旁的玄天华轻咳两声,“母妃,时辰不早了,还是让九弟送弟妹出宫吧。”

云妃点点头,“也好。”再一摆手,冲着一众宫女道:“去带上本宫送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跟着殿下一起出宫,让所有人都看看,凤家的二小姐是从哪里回家去的。”

凤羽珩感激地谢了恩,主动推了玄天冥的轮椅与众人一道退下,连带着沈氏也被两个大力太监架着扔到院子里。

玄天冥一脸嫌弃,吩咐下人:“随便找辆车套上她就好,我御王府的马车可容不下她坐。”

玄天冥这一次是摆了王驾从皇宫直奔凤府的,再加上那些云妃派出来送见面礼的宫女太监,一群人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京城宵禁较晚,此时的街中仍然能见到许多人,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御王爷和淳王爷一起,护送着凤家二小姐从皇宫里出来,再加上玄天冥故意让人散布在人群中的消息,说是凤二小姐晌午时便被云妃娘娘接到宫中了。

人们这才明白,哦,原本凤二小姐根本不是被人劫持,人家是进皇宫见未来婆婆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凤府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当管家何忠把这件事报告给正堂的诸位主子时,大部份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人觉得十分遗憾,比如凤沉鱼,比如凤粉黛,还有凤子皓。

看着车撵外的人群,凤羽珩不由得泛起冷笑,“想来我被劫持的消息,也是以这种口口相传的方式传出去的吧,传到后来,连根儿都找不着。”

玄天冥挑眉,“谁说找不着,我不是杀了五个么。”

“可幕后的真凶到底是谁,咱们谁都不知道,不是么?”

车撵内现了一阵沉默,到是玄天华先开了口,他说:“看路数应该是阎王殿的人。”

凤羽珩听不懂,坐等解释。

玄天华继续道:“阎王殿是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专接拿钱杀人的买卖。但开价极高,能出得起钱的,多半都是大富贵的人家。”

玄天冥把话接了过来:“应该不是你父亲,他还没蠢到事到如今依然想要杀你。至于那位主母,应该没这个脑子,阎王殿的人也不屑跟她那种人做生意。你的嫡兄嫡姐手里没这么多钱,所以如此一算,到是有一方面的人你要多加留意。”

凤羽珩想了想,道:“你是说沈家?”

玄天冥点头,“沈氏没脑子并不代表沈家人都没脑子,不然他们也不会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沈家想要保住自己的富贵,就必须得保住沈氏在凤家的地位,所以有些事无需沈氏自己动手,他们就会替她处理干净。”

凤羽珩拧紧眉心沉默不语,沈家,若他们插手,还真是防不胜防。

“班走!”突然,玄天冥对着空气喊了这么一声。

凤羽珩只觉眼前一暗,待她看清楚时,竟有个一身黑袍的年轻男子站到了她的面前。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王妃,她就是你的主子。”玄天冥沉声吩咐。

那被叫做班走的人毫不含糊,当即便跪在凤羽珩面前:“班走拜见主子。”

凤羽珩愣了一下,看向玄天冥。

他告诉她:“班走是最好的暗卫,你带在身边,我才放心。”

凤羽珩没有拒绝,只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眨眼间,班走闪身消失。

她不得不叹古武的出神入化,班走能将轻功练到如此境界,怪不得玄天冥都称他为最好的暗卫。

“你将身边的人都给了我,那你怎么办?”她还是有些担心。

玄天冥失笑,“御王府如铜墙铁壁,就是我自己,虽然残了腿,也并非一般人能近得了身的,你不要忧心这个。”

“那你别责备黄泉吧。”她与他讲道理,“忘川轻功好,如果当时她在,想必一定会带我成功逃脱。但是忘川被我配到外面去做事了,所以这事怪不得黄泉。”

玄天冥闷哼了声,没说什么。

御王的王驾很快便到了凤府,这一次不止御王来了,淳王也一起来了,凤瑾元带着家中老小早早的就跪在府门口迎接。

玄天华率先从车撵上走了下来,就听凤家人齐声道:“叩见淳王殿下!淳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紧接着,车撵里飞出一驾轮椅,上坐之人一身紫袍,怀里还抱着个姑娘。

凤家人自然知道定是玄天冥,赶紧又问了御王千岁安。

直到轮椅落地,众人才看清楚,玄天冥怀里抱着的,竟是凤家二小姐,凤羽珩。

玄天冥将人放开,凤羽珩主动自觉地承担了推轮椅的任务,推着玄天冥跟着玄天华,在凤瑾元的恭请下进了凤府。

后面一水儿的太监宫女也跟了进来,个个手里都捧着物件儿。

凤瑾元看着疑惑,便问道:“敢问殿下,这些是…”总不会是送给凤家的礼物吧?

“是母妃送给珩珩的见面礼。”玄天冥答得理所当然。

玄天华也开口道:“母妃知本王今日本京,便召了弟妹一道进宫来见一见,没有提前与凤大人打个招呼,是本王失礼。”

凤瑾元吓得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小女能进宫拜见云妃娘娘是她的福份。”

“你能这样想就好。”阴阳怪气的声音,出自玄天冥。

两位皇子同时出现在凤家,这一次别说是凤粉黛,就连想容和沉鱼都看傻了眼。

玄天冥的脾气她们都领教过,这位七皇子却是第一次见。以前只闻七皇子温文尔雅,如今才知什么叫做百闻不如一见。

凤沉鱼的眉目自然而然的又开始翩翩而舞,一道道炎烈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向玄天华射了去。

粉黛虽说也险些被玄天华迷了眼,但却依然更中意那坐在轮椅上戴着黄金面具的玄天冥。如今眼见凤羽珩好好地站在他身后,妒忌的火苗又开始腾腾上涌。

趁人不注意,粉黛跑回正堂,将那些搁在堂内的鞋子拿到手里。再回前院儿时,也不管是什么场合,直接就冲到玄天冥面前,将那只鞋往他眼前一递:“殿下,有人在城外河边捡到二姐姐的鞋子。”

第67章 灾星不除,凤府大难

玄天冥瞅都没瞅那鞋,到是盯着凤粉黛看了好半天。

粉黛本就芳心暗许,哪里禁得起被他这样直视,当下便红了脸,低下头,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起来。

玄天冥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问凤羽珩:“这人是谁?”

凤羽珩告诉他:“府上庶出的四小姐。”

“哦。”他拉长尾音,手里的鞭子动了动。

凤瑾元哪还能不了解玄天冥的脾气,吓得赶紧出言喝斥粉黛:“回来!殿下面前哪容你说话!”

粉黛不甘心,“可这明明就是二姐姐的鞋…”她一边说一边往凤羽珩脚上看去,却见那长长的裙摆下面隐约有鞋面闪动。

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她竟一把将凤羽珩的裙摆提了起来。只见一双鞋子完好无损地穿在凤羽珩脚上,与她手里拿着的那只一模一样。

粉黛难以置信,愣在当场,却突然觉得手腕一紧,就见玄天冥竟伸出手来将她左腕握住。

她心下激动,只觉一股暖流自腕间洋溢开来。

可惜,暖流转瞬就变成了惨痛,但听“咔嚓”一声,玄天冥竟突然发力,直接将凤粉黛的左腕骨掰折了!

凤粉黛连个呼声都没有,两眼向上一翻,昏死过去。

韩氏吓得魂都没了,扑上去就把粉黛抱住,失声痛哭。

凤瑾元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敢让韩氏再出动静,他真怕惹恼了玄天冥再将他的爱妾也一并打死。于是赶紧吩咐下来:“快送四小姐和四姨娘回房!”他都没敢说请大夫的话。

玄天冥半回了身帮着凤羽珩整理裙摆,“该看的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珩珩的鞋子好好的穿在脚上,再有人胆敢乱说,本王自会派人来取他的舌头。”

“臣,记下了。”凤瑾元将求助的目光投天玄天华,只期望这位一向和善待人的七殿下能帮他说两句话。

玄天华幽幽的看了一眼一直望向他的凤沉鱼,面上表情依然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在提醒凤瑾元:“即便是我与冥儿兄弟之间,也不会无礼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掀其衣袍。罢了,凤大人还是请个大夫给四小姐看看伤吧。”

总算是得了这一句,凤瑾元赶紧命人去请大夫。

这时,就见玄天冥一抬手,身后一位大太监立即上前,手中明黄卷轴一抖,高唱道:“懿旨到!凤沉鱼接旨!”

凤家众人全蒙了,谁也没想到突然来的一道懿旨居然是下给凤沉鱼的。

沉鱼怔怔地上前几步,跪下听旨,身后其它人也跟着跪到地上。就听那大太监道:“奉皇后娘娘、云妃娘娘懿旨,凤家嫡女凤沉鱼五年之内不得踏入皇宫半步,软此!谢恩!”

沉鱼就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炸了起来!

她可没有沈氏想得那么简单,五年,那是她所有的好年华!不得进宫,就意味着接触不到权贵的最中心,就意味着出席不得五年之内皇宫里举办的所有宴会,见不到那些她想见、凤家也想让她见的人。难不成坐在家里等着就能母仪天下吗?即便嫁给储位之人,可少了这五年的周旋,又让她失了多少将来的打算啊!

这道旨,简直是在断她的后路。

可是能不接吗?明显不行。

“民女,接旨,谢恩。”一个头磕下去,凤沉鱼心中升起滔天恨意。

“都起来吧。”玄天冥又阴阳怪气地开口,“把他们那当家主母也给带进来。”

立即有人把沈氏抬到院里来。对,是抬的,沈氏的腿已经完全走不了路。

凤沉鱼看着她这个母亲,看着她那流血的膝盖和脸上被玄天冥抽出来的伤痕,半丝同情之心都升不起来。她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是这个母亲造成的,都是因为母亲贪财,才惹怒了云妃,葬送了她的前程。

她恨沈氏。

“记得三日内将真正的《青山图》送到御王府,否则别怪本王无情。”玄天冥扔下最后一句话,拍拍凤羽珩的手背,终于摆驾离去。

凤家前院儿又堆满了送给凤羽珩的礼物,那像那日大聘一般,生生地提醒着所有人:她凤羽珩,任谁也轻视不得。

老太太疲惫地吩咐下人:“都送到同生轩去吧!”

凤羽珩走到凤瑾元面前,浅施一礼:“今日到街上看铺子,没想到竟被请到皇宫,没能提前和父亲说一声,父亲莫怪。”

凤瑾元知这也不是她的错,摇摇头没说什么,到是想起凤粉黛那被掰折了的手腕,不由得抱怨道:“御王殿下出手也太重了些。”

凤羽珩出言反问:“女儿也不明白四妹妹那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子就把女儿的裙摆掀起来,四妹妹为何要这样?”

“灾星!”冷不丁儿的,凤子皓在个角落里被下人扶着冒了这两个字出来,“就因为你,家里多少人被打?你就是个灾星!”

“子皓说得没错…”趴在地上的沈氏用两只手臂强撑着上半身,恶狠狠地看向凤羽珩:“你就是灾星!”

“是么?”凤羽珩冷目而视,“母亲还是好好想想那副真的《青山图》到底在哪里,若等到三日期限到时还拿不出来,只怕灾难来得会更猛烈。”

她绝不是危言耸听,凤家也知交不出《青山图》的下场,老太太首先表明态度:“瑾元,通知沈家,让他们把《青山图》给我交出来!”她心知肚明,沈氏敛财有一多半都是贴了娘家。特别是古玩字画这种东西,定是送给沈家做上下打点之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