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见松康走了,便在外头问了声:“小姐,奴婢能进去吗?”

她应了话:“进来吧!”待忘川进来,她便又道:“这场天灾过去之后,咱们得把萧州那边培养着的丫头调过来一些,想来她们学得也差不多了,调过来到百草堂帮忙,另外也抽出两个人到庄子上教教那些孤儿。”

她有些疲惫,将最基本的护理知识告诉给忘川,让她找人护理着,自己则一头扎回睡帐,像昨日玄天歌那般,倒床便睡。

这一觉睡得到十分踏实,依稀能觉出中途玄天冥又挤到了她身边将她轻轻环住,她心头一暖,直接就睡到了次日晌午。

醒来时睡帐里没有旁人,她将意识探入空间,看了下早就按着大顺时辰调好的挂钟,居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不由得暗自埋怨自己睡了这么久。

她本想起身洗漱,再一想,左右帐里没人,干脆钻进空间,冲到洗手间里好好洗了一番,又在空间里煮了碗挂面吃,总算精神头儿彻底恢复过来,这才带着饱满的热情从空间里又走了出来。

结果——

“你给我下去!”某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个巴掌拍到她头上,吓得凤羽珩一哆嗦。

赶紧回头,这才发现这帐里居然有人,而她出来的地方正好又是坐到床上,只不过…进来的某人也坐在床上,她一屁腿坐人身上了。

“嘿嘿。”她干笑两声,“内个…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玄天冥气得直翻白眼,“我早就进来了。媳妇儿,咱大白天的不带闹鬼的。”

她苦着脸,“没闹鬼,我…我就是跟你玩个捉迷藏。”

他咬牙,捉个屁的迷藏,眼瞅着空气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要不是他早知这丫头有个古怪的乾坤袖,早知道这丫头有这些神出鬼没的本事,早在虚天窟里就见识过,只怕刚刚人一出现时,他就一把将半人不鬼的东西给掐死了。

玄天冥捅捅她的腰,“你给我下去!”

凤羽珩动了两下,没听话。

玄天冥再捅:“下去听到没?”

凤羽珩又动了两下,这回觉得不对劲了,好像有某种物体正在底下悄然生长。她立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连滚带爬地就从人家腿上下去了。再回头去看玄天冥,那人的脸都涨红了。

“真是个不省心的。”玄天冥对于自家这个彪悍的媳妇儿实在没招儿,怎么老往他那个地方坐呢?都不是一回两回了,说也不是,打也不是,就算说了打了,下回她还犯,根本没记性。他只能用另外一招儿——“再往为夫那个地方坐,咱们就地圆房。”威胁!

凤羽珩眼一瞪:“你试试!我告你侵犯幼女!”

“我侵犯的就是你!”是可忍孰不可忍,某人猛地上前,一下就将眼前耀武扬威的死丫头给扑倒在行军床上,“媳妇儿,这可是你让我试的。”

凤羽珩傻眼了,两人身体紧挨着,这男人某处的东西又开始不老实,她就不明白了——“你说我没胸没肉没屁股的,你到底打哪儿来的反应?”

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让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跟扯家常似的,根本也不觉得不妥。可玄天冥受不了了,火一样的热情被这丫头几句话就给灭了去,他真怀疑常此以往,自己会不会出问题啊?

“起来。”他把人从床上拽起来,苦口婆心地劝:“首先,你是我未来的媳妇儿,咱俩之间的确是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其次,你还是我未来的媳妇儿,还是我自己个儿相中的,你就算是块门板子,我也一样喜欢你。第三,媳妇儿我求你,咱以后说话能文雅含蓄一点儿吗?”

她眨眨眼:“够呛。”

他再让一步:“稍微,稍微就好。”

她勉为其难:“试试吧!”

“成!”玄天冥起身,一把将这丫头也给拽了起来,“走,吃饭去!”

“你等会儿!”凤羽珩抚额,“没吃饭啊?”

玄天冥答得理所当然:“准备等你醒来一起吃的。”

她有点理亏了,“那你为啥不早点叫醒我?”

对于这个问题,玄天冥答得更是理所当然了:“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那个松康正坐在诊帐里替你看诊呢,我瞧着他也挺像那么回事。”一边说一边又拉她:“快起来,本王饿了。”

凤羽珩捂脸,从指头缝里看他,小心地说:“内个…我吃过了。”

“啥?”玄天冥蒙了,“啥时候吃的?外头的人说你从来没出去过,你…”他瞬间反应过来,“从袖子里掏出来吃的了?”

凤羽珩点点头,随即眼一亮,突然想到什么,于是把手放下来,神神叨叨地说:“玄天冥,我到乾坤里给你做点吃的吧,你等着我,等着啊!”话音刚落,人一下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玄天冥揉揉眼,虽然他媳妇儿不是第一次表演这种技能了,但还是觉得这种技能挺练胆儿的,特别是练他的胆儿。有的时候他真害怕这丫头进去之后就再也不会出来,外面天涯海角,她失踪了他都有信心把人找回来,可喏是失踪在乾坤中,他该上哪里去找呢?

玄天冥想,待那死丫头出来,他一定跟她说说,以后乾坤中还是少进,或者问问看能不能带着他一起进,这样就算是失踪,两个人只要是在一起,就啥都不怕。

正想着,忽然就闻到一阵香喷的气息。他吸吸鼻子,气息越来越浓。紧接着,身后有个声音传了来:“猜猜看,我给你做了什么?”

第445章 重要的决定

凤羽珩从空间弄出来的东西,玄天冥那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名字的,不过他凭着身后传来的热感到也能说个大概——“是面条吧?汤汤水水的。”

凤羽珩嘻嘻地笑着,绕到身前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猪肉大葱馅儿的馄饨和挂面一起煮的,喝起来到是暖和,你快吃吧。”她将勺子和筷子都递了过去,又道:“以后若是不跟着大家一块儿吃,你…就和我一起去乾坤里吃饭吧!”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人发出空间邀请,只因对方是她的良人。凤羽珩不知道这个决定做得是对是错,但她明白,玄天冥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她想让这个男人吃得好一些,睡得好一些,想让这个男人分享她最独特的秘密。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错了,那便是为了这份感情而必须承担的失误的,无怨无悔。

玄天冥觉得,老天爷真的是待他不薄,刚刚还在想要怎么向这丫头提起一起进乾坤中的事情,这丫头把她的袖中乾坤看得极重,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毛了她直接翻脸。却没想到,自己没说呢,她却主动提了出来,就像是个惊喜突然砸到他头上,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凤羽珩看着眼前愣住的人,不由失笑,“傻啦?快吃。”

玄天冥怔怔地问她:“真的带我进去?”

她笑着点头,“真的。”

“那从前为何不让进?”他问这丫头,“当初在虚天窟炼钢时,条件也很刻苦,你为何没想过带我一起进去?”

凤羽珩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那时候她不是没想过让玄天冥到空间里去睡觉休息,可心里总是有个小小的纠结。毕竟她不属于这个时代,那空间里的东西就更不属于这个时候,哪一样拿出来都足够震惊全天下。那样的地方最好永远都不要告诉另外的人,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知晓。

可人就是这样,有些秘密,越是明白它不能为人知,就越是希望有人能跟自己分享,这是人类普通的心理状态,凤羽珩也是人,也不能避俗。她将这番道理讲给玄天冥听,然后告诉他:“既然注定会有一个人与我分享那个地方,玄天冥,我希望是你,必须得是你!”

他笑了开,伸手去捏她的脸,原本养胖了些的脸颊这几日又瘦了下来,他有些心疼。“如果你的乾坤里有更好的地方休息,晚上就不要挤在这睡帐里了,我总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些。那时候你刚回京,我在城门口看到你,查过之后才知你就是那个自小跟我订了亲的凤家二丫头,珩珩,你不知道,那一刻我该有多庆幸。一来我不用再费周张去放火烧凤府,二来我不用费周张去寻找西北大山里为我治腿的那个女孩。我知凤家人都招人烦,你住在那边一定也不痛快,所以送了个府邸给你,你不知道,那处府邸可是全京城人都惦记着的好地方。眼下天灾,我们不得不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上生存着,我实在没办法能让你在这边过得更好,既然你有乾坤,就去吧,至少能睡个好觉。”

凤羽珩失笑,“你说得轻巧,大家都睡在一起,合衣而眠,我就天天晚上失踪,是那么回事么?我只是父皇后封的县主,人家天歌一个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都在这苦熬着,我怎么就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吃苦呢?玄天冥,别把我看得那么娇气。”

他亦轻笑起来,“你哪里娇气,我的珩珩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那以后最好的女子就偷偷的、趁没人的时候带你到一个空间乾坤中去偷吃好吃的吧!”她劝着他继续吃饭,然后自顾地动起手来从空间里往外掏糖块儿。

那些糖块儿是她放零食的抽屉里的,凤羽珩十分庆幸前世的自己是个馋嘴的丫头,储备了好多零食在房间,这才成全了她在古代的生活。

糖块儿比鸡蛋好掏,也好装运,玄天冥吃碗馄饨的工夫她就已经掏了一床的糖块儿出来。空间里有装药的纸箱子,她拿了几个出来,把糖块儿装到箱子里,再叫外头的将士进来搬,给难民一人发两块儿,小孩子多给些。

一个年纪轻的将士看着新鲜,她便剥开几个给将士们一人塞了一块儿。

有个将士说:“昨天分鸡蛋的时候就有难民说,现在在这边吃的饭,比他们没有遭灾的时候吃的饭还要好。以前在家里连白米都吃不上,现在不但能吃到白米,那粥里还加了那么些好的药材,还有鸡蛋吃,他们说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有人说,早知道这样,这雨应该早点下。”

玄天冥闷哼一声,说道:“人就是不知足,危难之时给他们好的,便想着这种好平常日里也应该享受。殊不知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养他们一辈子。”他摆摆手,“抬出去发吧,就说这是济安县主给的,他们若是念恩,便得念着济安县主的恩。”

将士们领了命将一箱箱的糖块儿抬了出去,凤羽珩轻劝着玄天冥:“之所以受难,有的人是因为平日里过得不好,没有更多的银子去修善房屋,还有的人是因为偏偏就住在了地势偏地的地方,有再好的房子都没用。你想想凤家老宅,凤瑾元从前是丞相,就算他没什么接济故里的良心,但至少借着他的名声,也足以让凤家在凤桐县过得有名有号。可他们最终还是受了灾,那么好的祖宅不也冲没了吗?这些难民眼下是帮他们躲雨,看病,提供食物,待雨停,还要想办法帮着他们再寻安身立命之所,同时,受灾严重的地域也得重新修缮,并想办法避过明年后年也有可能发生的洪灾。”

她不停地说着,说着,突然就把玄天冥给说笑了。他伸手去揉她的头,“傻丫头,这样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懂?絮絮叨叨,像个老婆子!”

她眼一厉,当场就翻脸了——“你说谁呢?我要是老婆子你就是老头子,咱俩就是老那也是你先老,差着将近十岁呢,你跟我这儿瞎占什么便宜。”

玄天冥看着她这像个小老虎似的模样,笑得更甚。

这时,黄泉又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人。就见她冲着凤羽珩挤挤眼,示意她往后看,凤羽珩顺目过去,这才发现身后穿着厚厚的蓑衣带着斗笠的人,竟是程君曼。

“你怎么来了?”私下里她还是没办法把一声母亲叫出口,两人也没差多少岁数,更何况这人用凤羽珩近三十岁的灵魂去看,还是自己的小妹妹。

程君曼将头上斗笠摘了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玄天冥也在,赶紧上前行礼,口中却道:“臣妇给九殿下请安。”

玄天冥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需多礼,然后拍拍凤羽珩的肩同她说:“你们说话,我去外头巡营。”

待他出了睡帐,程君曼这才上前了两步,面上现出无奈:“老太太非得让我走这一趟,又哭又闹的硬着逼着我进宫跟姑母求请了出城的腰牌。”

凤羽珩拉着她坐下,心中已然明白程君曼这一趟的来意:“可是为了凤瑾元?”

程君曼点头,“都被贬成五品了,还是这么让人不省心。你说他骗谁不好,偏偏他要拿张假地契去骗章远。我进宫时听姑母说起,那章远原本并不知道地契是假的,拿回宫去之后还献宝一样的给皇上看,结果被皇上发现了,气得差点儿没下令把凤瑾元给杀了。后来还是考虑到县主你,才估且饶他一命,只叫那许竟源把他给关押起来。”

凤羽珩其实很想说“不需要考虑到我”,但毕竟,在别人看来,凤瑾元是她的父亲,她做得太绝会于伦理不合。

“结果就只是关押,老太太就受不了了。”程君曼继续道:“下着这么大的雨,老太太硬是亲自出了府往衙门去,可惜,人家根本就不让见面。她实在没有办法,回来之后就跟我和君美两人又哭又闹,说什么都要让我出城来找你想办法。”

凤羽珩无奈地摇头,到是问了程君曼一句:“他到底是你们的夫君,你们难道不想救他?”

程君曼想都没想就告诉凤羽珩:“打从出宫那一日起,我们姐妹就知道,姑母之所以把我们送到凤府,图的不是凤瑾元这个丞相之位,反到是派我们来看着他的。姑母说,只要跟着县主你,我们姐妹日后才能平平安安地活着。”这话她张口就来,都不需要思考,紧跟凤羽珩的思想已经在她二人心中根深蒂固,绝不会变。

凤羽珩知道皇后的心思,一个能占着中宫之位这么多年的人,那便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要为自己的侄女找一个最好的靠山。

她没再多问,只是告诉程君曼:“你回去就跟老太太说,外头到处都是难民,连我这个县主和九殿下那个皇子都降尊出城,她如果觉得凤瑾元在牢里还不够舒服的话,我就派人把凤瑾元接出城来,让他帮着照顾难民。一个牢里,一个城外,让老太太自己选。”

程君曼掩口而笑,“老太太可舍不得她的宝贝儿子出城来受罪。行,我都知道了,回去就这样和她说。本来我也只是出来走个过场,三小姐筹备衣物我和君美给了好些银子,应该也够解解这边之急,我这就回去了。”

她起身告辞,斗笠又重新戴了起来,凤羽珩将人送出帐子,看着程君曼上了马车,顺着那马车远走的方向,就看到又有另一辆马车出了城门,正往这边急驰而来——

第446章 秋后算帐,不晚

驾车的人凤羽珩认得,是淳王府的人。

黄泉一见马车奔着这边来,赶紧就迎了上去,就见里头有个小丫鬟下了车来,然后一个一个地往车下搬着食盒,一边搬一边大声地跟黄泉道:“这些都是府里厨子做的,七殿下吩咐奴婢送出来给县主和九殿下吃。”

黄泉扭头看了凤羽珩一眼,见她转身回了睡帐,便叫了忘川一起把食盒都提到睡帐里去。

那丫头也跟了进来,冲着凤羽珩行了礼,道:“殿下说县主和九王爷在城外实在辛苦,既然不让他出来,那好歹就吃一口他送的饭菜,也能让他心安。”

凤羽珩无奈苦笑,“知道了,回去跟你们殿下说,就说…就说谢谢他。”

那丫头没再多说什么,俯了俯身,又匆匆地回城去了。

忘川问凤羽珩:“小姐吃饭了吗?”

凤羽珩点头道:“我跟殿下都吃过了。”再打开食盒看了看,里头居然还有一只大肘子,她失笑,“诊帐里有几个半大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头,你们把这肘子拿去分了给他们吃吧。”

黄泉说:“会不会太浪费了?这可是七殿下专门给小姐和殿下做的。”

她摇头,“不浪费,食物只有给最需要它的人吃下,就不算浪费。七哥送这些东西来,我跟九殿下一顿根本也吃不完,放久了又不新鲜,给那些孩子吃正好。”

黄泉没再说什么,端着那肘子出去了。再回来时满面带笑,大声地道:“小姐你是没看到,那几个小子一看到肘子,眼睛都放光了,还好肘子够大,几人分分,每人都能得不少的肉。郡主给他们每人又加了半碗稀粥,几人吃得可香呢。”

凤羽珩瞅着黄泉就笑,“还说人家小孩子两眼放光,我看你这双眼睛也冒光了。”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食盒里其它的菜,跟两个丫鬟道:“吃吧,我知道你们其实比我还辛苦,我都睡了你们还没睡,干得最多吃得最少,再这么下去,你们该说我是坏主子了。赶紧的,每人至少要吃一个狮子头。”

两人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忘川小声说了句:“小姐是天下最好的主子。”然后也不客气,拉着黄泉就去拿筷子,直奔那盘狮子头就夹了去。

黄泉动作快,一只狮子头已经被她用筷子插起来一小半,正要往嘴里送呢,突然就听到帐帘被人猛地一掀,有个声音喊了起来——“别吃!”

她吓得一哆嗦,差点儿就把筷子扔了,正在庆幸上面那块丸子肉没掉到地上,就见那冲进来的人几步上前,抬起手一把就将黄泉的筷子给打掉了。

黄泉急了,就要发火,一扭头,却见打了她手的人是舞阳郡主玄天歌。她那股腾升起来的火气瞬间就熄了下去。

“郡主,怎么了?”忘川看出玄天歌神色不对,紧着问了句:“为什么不能吃?”

凤羽珩已然将眉心皱了起来。

玄天歌指着那些食盒跟几人道:“菜里有毒!”再去抓凤羽珩:“你快到诊帐那边看看吧!那几个孩子才吃了几口肘子,居然就口吐白沫,脸色发青,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什么?”黄泉大惊,想再问几句,凤羽珩和玄天歌二人却已经跑去了诊帐。

忘川扯了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一起去看看。”

她们冲进诊帐时,就见那鬼医松康正蹲在地上,仰着头跟凤羽珩说:“是砒霜,大量的砒霜。”

玄天歌人几乎都在哆嗦,她完全无法相信,喃喃地问:“黄泉送过来时说是七哥给的,七哥给的东西里怎么可能会有毒?”

这也是凤羽珩想发出的疑问,不过,眼下她没有时间去想更多,总是要先救人再追责。她伸手入袖,在空间里翻出三片催吐药来递给松康:“催吐的药,喂下去,一人一片,抬到外头去让他们吐个够,然后再送回来。”她指着昨天做过手术的那个临时的地方道:“送到那里。”说着,人就已经抬步往那边走去。

忘川黄泉想要跟着,被她拦了住,只将帘子一拉,人瞬间就闪入空间内。

二巯基丙醇,肌肉注射类药物,她将针剂和药品从空间里拿了出来,不多时,松康也将三个病患送了回来。

三人经过催吐之后已经有些好转,人有了意识,只是神智还不是很清楚。

凤羽珩当着松康的面将药剂抽到针管里,并告诫松康:“看仔细了。”

松康立即明白这是凤羽珩在教他,赶紧认真看去。凤羽珩亲自给两个人做了肌肉注射,然后到第三个人时,将一支新的针管交给松康,“你来。”

松康小心又谨慎地把针管接到手里,学着凤羽珩的样子抽取药液,再给肌肉消毒,最后,果断地将针头插入肌下,药液缓缓地推了进去。

他手法到底不如凤羽珩娴熟,半昏迷的病人都疼得叫了起来。松康有些担忧,问向凤羽珩:“是不是扎错了?”

她摇头,“没有,熟练度的问题,多做几次就好了。”她将东西收好,又将一袋子新的针管也放到边上,再对松康说:“听着,就按照刚才的剂量,最初两日,每两个时辰给他们一人注射一次。第三日,每六个时辰注射一次。第四日起,每天只注射一次就好。这种针要连着注射七天,都交给你,药品不够再来找我要,有问题吗?”

松康摇头,“没问题。”再看看那个还在叫着疼的病人,尴尬地道:“我会尽量不让他再疼的。”

凤羽珩摆摆手,只道:“你留下来观察一阵子吧。”然后转身走了出来。

外头,玄天歌一直在等她,见她出来了,赶紧跑上前,拉着她的手急问道:“阿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七哥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毒?”

这个问题,凤羽珩在给中毒者打针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考虑的结果是,玄天华送来的东西的确不可能有毒,但那是从前,如今的淳王府里,还住着一个俞千音。

这话没等凤羽珩说,黄泉就主动把话接了过来:“郡主,这毒跟七殿下肯定没关系,怕是那个女人下的。”

“哪个女人?”玄天歌随口说了一句,可马上也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俞什么的?”

凤羽珩点点头,“俞千音。”

“他妈的姑奶奶砍了她!”玄天歌发起狠来那绝对跟她皇伯伯是一个德行的,一个没有皇帝样,一个没有郡主样,什么淑不淑女,用她的话来说那就都是狗屁,她玄天歌想砍谁,那个人绝对活不到第二天。

可那都是从前的话了,眼下她人在城外,还有这么多难民等着她救。她是郡主,是当朝唯一的一个郡主,她出面就跟玄天冥一样,是代表着皇家,这种时候必须以大局为重,所以那个俞千音…“要不我派暗卫去杀了她吧!阿珩,你别动手,这事儿不能脏了你的手。我不知道七哥对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按说不会有什么,但万一要是有,阿珩,不能让七哥恨你,所以这事儿我来做。我是他的妹妹,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玄天歌的话是很让人感动的,凤羽珩曾不只一次的庆幸自己结识了玄天歌这几个朋友,或许她们因为各自的原因并不常在一起,并不能像在二十一世纪那样随时随地都相约去逛街吃饭。但不管多久不见,都依然没有半点生疏,彼此可以为对方尽自己所能,扫平一切障碍。

她反将玄天歌握住,手下用了些力,口中却是道:“不必。那个俞千音,我来收拾,但不是现在。我们是大顺的子民,你更是皇家血脉,对于你我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帮助大顺渡过难关,比帮助这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百姓继续活下去更为重要。你放心,她一份肘子害下的三条性命,我都一笔一笔地给她记着呢,秋后算帐,不晚。”

玄天歌也知道,凤羽珩一向嫉恶如仇,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她说要算帐,就绝对不会手软。于是也不再多说,只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去厨帐了。”

凤羽珩却提醒了一句:“这个事儿先不要和七哥说。”

“我知道。”玄天歌摆了摆手,出了帐去。

她再提醒忘川和黄泉:“不要让七殿下知道,我们不在城里,老三和老四必然蠢蠢欲动,不可以让这件事情分了七哥的心。”

忘川点头,“小姐放心,咱们不会说的,只是如果城里再有东西送出来怎么办?”

凤羽珩笑笑,“收,照收不误。你们放心,她下过毒的所有东西,将来我都会一样一样地摆到她的面前,不吃都不行。”她说完,转身出帐,到了睡帐那边,袖子一拂,桌上的食盒便被收尽空间里。

玄天冥刚好进来,看到她这举动就一愣,随即问道:“听说七哥送来的东西有毒?”

她挑挑唇,“那俞千音越来越不老实了。”

“你收到乾坤里干啥?有毒还不扔了?”他不解,“可别吃错了。”

“放心。”她扯扯他的袖子,“乾坤空间里有自动保鲜的功能,外头放进去的东西,放的时候什么样,拿出来就还是什么样,连冷热都不会变。所有的菜我都给俞千音留着呢,好不容易做的,总得让她自己尝尝香不香。”

暴雨还在继续,离钦天监所测的雨停之日还有两天。

此时,皇宫大内,月寒宫的门口,有一身着龙袍的男子正无力地拍打着宫门,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可是说着说着,竟是猛地一口鲜血喷到了宫门之上…

第447章 凤星伴帝,是吉兆

天武帝这口血吐得那叫一个多,半片宫门差点儿都让他给染了。章远一见他吐血,扯了嗓子就大声地嚎了开——“皇上!皇上你不能死!你不可不能死啊!”一边嚎一边将作势瘫倒的人抱住,还用手去擦他嘴角的血。

谁知,才擦了两下,吐血的某人就悄悄地伸出手指拧了章远一把,从牙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来:“别擦,有血看着惨。”

章远立即反应过来,再不去擦血,只抱着天武继续开嚎:“皇上你怎么吐了那么多血啊!皇上啊!”一边嚎一边还去拍宫门,“里面有没有人?皇上吐血晕倒了!救命啊!”

天武又拧了拧他:“再大点儿声!”

章远的音量又提高了几倍——“云妃娘娘!皇上不行了,您快出来见他最后一面吧!呜——”他大哭,把头埋到天武身上,一边哭一边小声道:“非得这么喊吗?这嗑儿也太不吉利了!”

天武小声说:“回去给你涨月例银子。”

“啊——皇上啊!你可不能死啊!大顺的天下还要您来担着呢!云妃娘娘啊!皇上吐血了,血染月寒宫啊!您怎的心肠怎么就这么恨啊!”一听说涨月例银子,章远当即就拼了小命继续高喊。

这一主一仆就坐在地上的水坑里,虽然有宫人撑着大雨帐可还是能被狂风刮进来的雨丝淋到。

月寒宫的宫门被拍得砰砰响,守在里头的丫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个掌事宫女吩咐身边的人:“你们继续守着,千万不能开门,我去跟娘娘通传一声。”

她说完匆匆离去,直到都走进观月楼了,身后的拍门声似乎还能传进耳来。

云妃到也没什么事,下不下雨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左右就算大晴天她也不会出去,最多就是下雨的时候新鲜水果送不进来,她少吃了些。

此时,一名暗位半跪在她身边,正跟她讲着宫门口发生的事,那掌事宫女刚进来,就听到宫女来了句:“去查查是谁给老家伙预备的血袋子,查到之后直接砍了。”

掌事宫女一阵头大,赶紧小跑过来跟云妃商量:“好像是章公公,他们俩个一向同流…一向共进退。”

“你就直接说同流合污不就得了。”云妃翻了个白眼,“让他们折腾吧…咳咳!”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咳嗽,那暗卫赶紧递过水来给她喝,云妃却摆了摆手,“喝不下。”仔细听来,嗓子是有些哑的。

那掌事宫女轻叹了声,将一件披风给云妃披上,劝她:“要不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娘娘这风寒都几日了也不见好,奴婢这心总也不落地。”

“不用。”云妃毫不在意,什么风不风寒,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或许不只风寒,哪怕她就算快要死了,也是这副不在意的模样。

下人们拿她没办法,只能烧了碳,尽量的让这观月楼暖合起来。可惜,观月台下面的大殿太大了,不管怎么加碳都是冷嗖嗖的,劝了几次让云妃回卧寝她也不听。

掌事宫女见云妃实在是执拗,便也不再多劝,只是道:“皇上还在外头叫门呢,娘娘,您就是不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也得为名声着想不是。您想啊,皇上在外头挨浇,您在宫里挨冻,这话要是传出去,皇上会怎么想?上次传出去的皇上没穿外衣从月寒宫出来的事,您忘了吗?”

云妃一激灵,赶紧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走,回卧寝,本宫忽然困意来袭,想睡觉了。”

那暗卫冲着掌事女宫偷偷的点了点头,那女官赶紧扶着云妃往卧寝走了去。

月寒宫外,章远拍门也拍累了,嗓子也喊哑了,可里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他无奈地停下来,摇摇还倒在他怀里的天武帝:“皇上,起来吧,这戏看来是穿帮了。”

天武眼睛撬开一道缝问他:“这么半天,里头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章远摇头,“没有。”

天武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出神。就这么在地上又躺半柱香的工夫,终于叹了口气,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许是卧得久了,地上凉气重,他一起来就打了个喷嚏,吓得章远赶紧叫人给披了个斗篷。

“回吧。”天武摆摆手,“回昭合殿,朕困了。”说完,又往月寒宫的宫门上瞅了一眼,先前嘴里咬了血袋子,吐出来的血早就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他回过身,坐上御撵,再对章远说:“派人去传,让那钦天监的监正到昭合殿见朕。”

章远赶紧派人去传话,紧接着也松了一口气。天武帝往月寒宫拍门这种事,这么些年做过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章远的印象中,好像打从他进了宫跟了天武帝开始,这种戏码就会随时上演。最开始是天武帝自己演,再后来就要他参与配戏,一次次加码,这回终于用上了血袋这种道具。

可从前失败,天武帝是越挫越勇,这一回…他偷偷打量御撵上的人,就觉得这老皇帝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龙袍又瘦了些,脸上的褶子也又深了些。他吸吸鼻子心里不太好受。

回了昭合殿便张罗着给天武更衣,这边刚换好衣裳,那钦天监的监正也到了。天武帝问他:“近日可有观星?”

那监正一脸苦色:“皇上,天天下雨,根本看不见星星啊!”

天武帝抚额,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不过这面子总得过得去啊,于是又问了句:“你不是说那凤星突显得很分明?就算下雨,多少也能感觉到一些吧?”

那监正这回到是点了点头,“皇上说得没错,凤星时旺,愈发明亮,即便是在这样的暴雨密云中依然可露出光亮来。”

天武坐下来,微点了点头,又问了句:“冥儿呢?”

监正沉顿了一下,方才开口:“帝星亦生辉,凤星伴帝,是…吉兆。”他不敢往下说了,新帝凤双星相伴呈吉,那老帝星势必黯淡。天武近两年身子一直就不大好,这话怎么说都不是好听的。

果然,不等天武有反应,章远先不干了,狠狠地瞪了那监正一眼,然后赶紧跟天武道:“皇上别听他瞎说。”

“什么玩意儿就不听啊?朕给他叫来为的就是听这话,你一边儿去一边儿去!”天武赶着章远,但其实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新旧交替,生死轮回,纵然他是九五之尊,也逃不过这个法则。

他叹了口气,对那监正说:“他们兴旺就好,朕是天子,天子不能只顾自己,要顾这个国家,这个天下。冥儿选的那媳妇儿争气,朕很欢喜,有那个丫头帮着,大顺无忧。”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监正躬身而退,天武斜眼看看章远,又重叹了声:“朕是不是很老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脸上皱纹,“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能不能看到那丫头把钢器都打出来?能不能看到他们把千周也给打下来?”

章远气得直瞪眼,“好好儿的怎么非得往这上唠呢?前些日子不还张罗着以后要带着云妃娘娘和我一起私奔吗?”这太监气得不轻,说话也是没个轻重,连奴才都不自称了,就我啊我的——“你老了我可还年轻,没想死那么早呢!但你要是死了我也没别人可侍候,就九殿下跟他媳妇儿那个脾气,我可侍候不了,到时候也就剩下随你而去那条路了。皇上你要是疼奴才,就多活几年,奴才刚懂事就进宫,外头的世界都还没看过,亏大发了!进宫当太监,子嗣都不能有,将来身边也没个人给送终…想一想,怎么就这么心酸呢?”他说着说着,竟自顾地抹起眼泪来。

天武帝无语了,“不是应该你来安慰朕吗?怎么就说的你比朕还委屈?就算你当了太监,可是朕有亏待过你吗?你自己想想,朕什么时候罚过你?打过你?别以为朕不知道,那些个宫人背地里哪个没受点子罪?别说太监,宫女不也挨主子打吗?听说还有用针扎的…哎呀女人的事朕也懒得管,不过你就说说,朕对你好不好?你生病起不来榻,朕不也可着劲儿的给你放假吗?好东西少送了?”

章远也有气,大声道:“那你管一半儿就不管了吗?一天到晚就死啊死的,云妃娘娘一不理你你就说要死了要死了,你死了我要是被新皇上砍头可怎么整啊?多疼啊!要不我就给你去殉葬!”

“我说你这死太监还来劲儿了是不?”

“来劲儿怎么着!”

昭合殿内,一个皇帝一个太监的争吵声就这么扬了起来,此起彼伏的。不过,听到的下人到也没觉得有多意外,毕竟他俩打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头一次还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人来劝架,老太监还试图打章远。结果那时候天武帝怎么说来着?——“你打他一下试试?脑袋我给你拧下来。妈了个巴子的,好不容易有个敢跟朕顶嘴的,你要把他给吓着了,朕灭你个九族。”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管这一主一仆的事。

就像现在,两人吵着吵着还追打起来,就听着一会一句“我哪对你不好了?”一会儿又一句“你哪对我好了?”如此,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才消停下来。

与此同时,从西边往京城来的官道上,有一名灰衣老者正坐在蒙了厚重雨布的马车里,马车轮子卷着淤泥行得十分艰难…

第448章 你快看是谁来了

“按钦天监的说法,今日是暴雨的最后一天。”凤羽珩站在诊帐前,一脸忧色地往外看去。

玄天冥站在他身边,亦是面色郁沉。他们都还记得当初钦天监监正的话,暴雨过后就是烈晒,虽然已经焚烧了尸体,虽然已经在每个雨帐里都进行了彻底的消毒,虽然已经把受伤人的伤口全都处理好,可是,有些隐患已经埋下,谁也无法保证疫情会从何处蔓延开来。他们救的只是人,可是脚下的泥土、呼吸着的空气都无法完全排除危机,更何况还有每时每刻都在死去的动物。

两人的手紧握着,玄天冥能感受到她指尖冰凉,便将小手捂在自己掌心,不停的揉搓。

不远处,城门突然开启,人们听到声音扭头去看,就见自城里出来一纵马车队,每辆车都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车厢盖得严严实实,马拉起来略显沉重,明显是装了很多物资。

凤羽珩数着,马车一共四十辆,但却并不是一样的,有一半是黑马拉车,有一半是白马拉车。

有将士跑过来禀报:“将军,县主,是三殿下和四殿下从城里运了物资出来,有吃的,有穿的,说是禀明了皇上,出来送给城外难民。”

玄天冥轻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

那将士又问:“让他们发吗?”

玄天冥点头,“发,既然都送来了,当然得发,你们去协助一下。”

有城外驻军的协助,物资发放得很是顺利。三皇子和四皇子本人并未出城,只是都分别差人给玄天冥和凤羽珩二人送了吃穿用度来。

凤羽珩看着那两份东西,不由得摇了摇头,“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要做好事就得用心,不要光做表面工夫。这城外又不只是我和九殿下两人,他们的妹妹舞阳郡主也在,怎的都想不起来给自家妹妹也多备一份?”

一番话,把两边的奴才都说了个大红脸。他们明白,这两份送出来还真的就是做做样子,根本谁都没想起来舞阳郡主那一茬儿。

就在凤羽珩说话的工夫,玄天歌也走到了这边来,看着桌上东西冷哼一声,开口道:“看来我真是得抽空跟皇伯伯沟通沟通感情,他可是说过,我是老玄家这一辈唯一的一朵花,虽然是堂妹,但所有皇子都得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的对待。怎的这才几年,三哥和四哥就想造反不成?”

一句造反,把两家的奴才吓一哆嗦,赶紧了下来,开始找尽理由帮自家主子开脱。

玄天歌却只摆摆手,扔下一句:“不是亲的就是不行。”然后转身出了帐子。

玄天冥亦拉着他媳妇儿到诊帐那边去坐,直把两家的下人给晾在了这边。两人一合计,别跪着了,还是回去跟主子们禀报一下吧,于是又麻溜的带着空车队回了城去。

诊帐那边,凤羽珩问玄天冥:“这事儿你怎么看?”

玄天冥想了想,道:“老三和老四从来都不是安生的主,只是没想到那老三都伤成了那副德行,还如此觊觎皇位,想来,这事儿与北界端木家脱不了干系。”

凤羽珩亦点头道:“北界早晚与你我为敌,三皇子不成还有四皇子,甚至有可能与千周合谋。端木家驻守北地这么多年,野心绝不仅在于此。”

“算一算,班走他们也快回来了。”玄天冥说,“大雨之后就往千周发丧,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一日,往城外送东西来的人还不止两位皇子,想容几人也筹到了更多的衣物送出城来。这批衣服她没有马上分发,留着明日雨停再将湿气浓重的衣裳换去才好。

因着不用再发衣物,想容几人便有了些空闲于城外多留一会儿。任惜风和风天玉去看天歌,想容则拉着凤羽珩小声说话,她告诉凤羽珩:“步家的那位将军也不知为何,竟不同意我的退婚,退回去的庚贴又送了回来。安姨娘说,老太太大发雷霆但我最近在为城外的难民奔波,又有平南将军跟宫里打过招呼,她这才没有与我为难。却不知这场天灾过后,凤家又会起什么风波。”

她带来的这个消息到是让凤羽珩也有几分意外,按说这场婚约不过就是凤瑾元跟步家做的一笔交易,那时凤瑾元是丞相,他有交易的资本,可是现在他已经官降五品,这场婚事正常来讲,就算想容不退,步家也定是要主动去褪的,为何又有了这番波折?

想容见凤羽珩眉心紧锁,心里有些不忍:“二姐姐,你不用为我的事多操心,想容就是心里纳闷,来跟你说一说。眼下大顺有难,二姐姐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把心思放在我这点小事上。”

凤羽珩笑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天灾是大事,我妹妹的终身幸福也是大事,不过想容,你其实不需要为这事操心,更不需要急着要求退婚。你才十一岁,女子十五及笄,还有四年,那可着实是一段漫长岁月呢。”

想容点点头,“我明白,二姐姐放心,想容现在很坚强,什么都不怕。”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四周,这诊帐里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她以前也闻过,就跟同生轩的药室里是一样的,她知道,这是凤羽珩独有的一种药的味道。“二姐姐,今天送来的衣裳就是最后一批,回去之后我们就没什么事了。任姐姐跟风姐姐都说要留下来一起帮忙,你让我也留下来好不好?我会做饭,也可以帮着你料理病人,我只是…不想去。”

凤羽珩知她心思,虽然人住在同生轩,但毕竟跟凤府就只有一墙之隔,那边总会有消息传过来,这丫头也定是不爱听的。于是她点点头,“那就跟着我,学一学如果护理病患吧。”

暴雨停熄前的最后一晚,除去难民,所有人都没有入睡。凤羽珩将一批又一批的疫苗从药间里掏出来,又亲自指挥着将士们再进行一次彻底的消毒,同时还要将雨停之后的第一次消毒工作给部署下去。

这几天已经给一多半的人接踵了抗菌疫苗,也给分发了药品下去。可毕竟难民人数太多,光凭她跟临时学会接种疫苗的松康哪里顾得过来。凤羽珩也曾教过黄泉忘川几次如何打疫苗针,可惜,她们两人实在是没有松康的悟性,只得做罢。

最后一个晚上,她与松康二人再次投入到疫苗接种的工作中来,分秒必争。松康在过程中曾问过她“这种叫做疫苗的东西,打上之后就可以控制疫情吗?”

凤羽珩无奈地摇头,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这只是最基本的抗菌疫苗,只能说有胜于无,却无法保证接种过的人就完全不会被感染。疫情有太多太多种,谁也没办法预测这场大雨过后会生出什么样的疫菌来,当然,没有最好,如果有…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松康没有再问,又开始闷头给人们接种。

就这样,两人一直忙活到次日天亮才回到诊帐,随着一缕阳光破云而出,已经累得快要瘫倒凤羽珩猛地一下揪住了心。

松康亦呢喃出声:“太阳出来了。”

是啊,太阳出来了,雨,停了。

难民们完全不知所谓,只知一连下了半个多月的暴雨终于停了下来,人们瞬间就爆发出阵阵欢呼,一个个冲出雨帐,开心地沐浴着久违的阳光。

可惜,凤羽珩的心情却一点都轻松不了,包括松康,他本身就是医者,自然明白灾后生疫的机率有多高,不等凤羽珩说话,他便主动从地上又爬了起来,将事先准备出来的消毒液让将士们领了去洒到帐里,特别是最后两个没有来得及投种疫苗的帐子,一定要多洒。

将士们带着消毒液走了之后,松康又吩咐人把昨天送来的干净衣裳再分发下去让人们换上,然后再将以前的旧衣物回收,全部送到十里之外去烧掉。

凤羽珩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吩咐将士做事,到也跟着松了口气。好在还有这么个人能替她分担,不然这么多病患,她就是累死,也治不过来。不是没有想过再调些大夫出城,可她这一手医术和器械又岂是人人都能知晓的?就算调了人来,没有松康这种鬼才的领悟力,又岂是人人都能学会的。

她依旧坐在诊帐的地上,身下就铺了个雨衣,冰冰凉的,玄天冥刚一进帐,一看到她就皱起眉头来。他快步上前将人从地上给拽了起来,气恼又心疼。可还不等两人说上几句话,那原本在帐门口指挥着将士做事的松康突然就身形一晃,人没有任何征兆地砰地一声栽倒在地。

凤羽珩心里一惊,赶紧跑上前去查看,就见这松康脖子上起了一片片的小红疙瘩,再伸手去试体温,烫得吓人。

她心头一紧,带着几分恐惧地看着玄天冥。这神情让玄天冥一下就猜出了究竟,不由得失声道:“疫?”

她点头,随即伸手入袖,摸了一支针剂出来先给松康打了一针,再将一种白色药片塞到他嘴里,然后吩咐将士灌水。救治人时一气呵成,可玄天冥却看得出她双手微颤。

他将她的手腕握住,就想劝点什么,凤羽珩却先开了口来,她说:“你不知道,疫情一旦生出一例,后面的便会接踵而来,我一个人,力不从心。”

正说着话,没有回城的想容却从外头匆匆地跑了进来。她面带喜色,手里还拽着一个人的袖子,一边跑一边冲着凤羽珩喊道:“二姐姐,你快看是谁来啦!”

第449章 意外惊喜

六旬老者,灰衣沾泥,疲惫,却依然精神矍铄。

他于凤羽珩面前负手而立,对着玄天冥亦不卑不亢,面目慈祥,目光中却透出无尽智慧。

凤羽珩几乎在看到这人的第一瞬间就傻了眼,恍惚间,原主的记忆与她本身灵魂的记忆迅速重叠,两个身影不停地碰撞交替,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身量,一个着古式灰袍,一个穿中式长衫马褂,一个抱着儿时的原主穿梭于古医书中药材之间,一个抱着后世的她从六岁起就讲起中西医学。

原主的外公,姚显;她自己的爷爷,凤胤。

凤羽珩半跪在地上,有些发愣,一句“爷爷”堵到嗓子眼儿,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再想想,其实早在看到姚氏那张脸时,她就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的,可惜,姚氏是原主的娘,那么眼前这个,也是原主的外公吧。

面上现出阵阵失望,她将针剂握在手里,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人平静地叫了声:“外公。”

但目光中却也还是有欣喜的,因为原主的记忆中,关于这个外公姚显的那一部份实在太过强烈,似乎她的幼年最好的记忆都是跟姚显有关。而姚显这人顶着神医之号,即便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不只一次地听人提起过。只是原主的心里总有一个小疙瘩,那就是当年她们母女三人被流放到西北山村,姚家待她那样好,为何不去救她

?为何不把她也接走?哪怕一起到荒州生活,她也是乐意的。

对于这点,凤羽珩到是没什么埋怨,毕竟当初姚显是获罪被贬,自身难保之时,又有什么本事去找她们?即便是找到了,带走了,一家罪臣,万一出点事情,岂不是连累了那母女三人?虽说最终原主也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只是这笔帐,算不到姚显的头上。

玄天冥亦站起身来,就伴在凤羽珩的身边,他盯盯地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神医,只觉这人比当初离京时似又键朗了许多,几年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除去头发更白之外,姚显,还是当年的姚显,甚至意气风发更胜当初。

“九殿下。”姚显抱拳行礼,“好久不见。”

玄天冥点了点头,“先生来得正好,暴雨刚过,疫情已生,珩珩方才还在说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先生是神医,有你在,本王安心。”

姚显也不与他客气,只点了点头,又看了凤羽珩一眼,似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将目光投向躺在地上的松康。

“憎寒壮热,很快就会但热不寒,头痛身疼。”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身,手上垫了块帕子去捏把松康的嘴巴捏开,“苔白如积粉,舌质红绛。”再去掐脉,“脉数不均,过急,是疫菌初起之症。”他对凤羽珩道:“全帐清人,隔离。”

凤羽珩点头,推了想容一把:“快,帮我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再吩咐将士守着,任何人不得出入。”

想容也知事情紧急,赶紧去办。

凤羽珩又看了玄天冥一眼,还不等她开口,他便主动道:“我帮帮你。”

姚显却接了话道:“九殿下还是出去的好,一来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二来,外头指不定还有多少染了疫菌的人,殿下必须得安外。”

玄天冥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便也不再执拗,只是又亲手将那松康抬到了行军床上,然后对凤羽珩说:“你千成小心。”

凤羽珩想了想,伸手入袖,从空间里拿了几只口罩出来,“来不及准备太多,这个你自己留一个,再给身边人发一些。”一边说一边帮着玄天冥戴好,“就这么戴。”

玄天冥点点头,接了口罩走出诊帐。

凤羽珩再回过神时,就见那姚显正盯着她的手出神。她轻咳一声,又叫了句:“外公。”

姚显没说话,视线却移到她左手握着的针管上。看了一会儿,又偏头去瞅这帐子里先前被凤羽珩从空间里调出来的一些器具和药品,特别是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些西药盒子上时,精光顿时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