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8章 夫君,我的嫁妆

人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你没做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不敢做的,或不能做的。可当你真正做了,那马上就会变成:这也没什么!

子睿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举起刀去切别人的手指头,可世事总是难料,就像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手指头也会被人切掉一样。凤羽珩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子里回想着——“人不狠,站不稳!人不狠,站不稳!”

姐姐说得对!想要强大,必须得狠!

子睿一咬牙,手中军刀挥动,五个还活着的千周人只眨眼之间便被这孩子收去了所有手指。

那些人到也是钢强,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声都没吭。可死亡来临了就是来临了,子睿此刻的疯狂纵时凤羽珩都无法拦住,五个人,转眼成尸。

他心里的恨其实并不只是在这些千周人身上,他最恨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知道,今日这些刀砍下去,就是在练习,早晚有一天,他的刀会架到凤瑾元的脖子上,管什么天打雷劈,管什么谴不谴,那样的父亲,他死也不想再要!

凤羽珩上前几步把那孩子从后面揽在怀里,她能感受到这孩子全身都在颤抖着,那颤抖中有恨意,也有恐惧,第一次杀人的恐惧或许会在他心中留存很多年,甚至一辈子,但同样的,有了这样的恨和恐惧,他就不会像姚氏那样讲什么大义,他今后的路,就不会走得那样憋屈。

玄天冥命人处理尸体,再一扭头,准确地盯上了那个一直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前的船老板。他冲地人招手:“你过来。”

那船老板一直在那处躲着,早把两边人对峙时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知眼前这伙人的身份,此时一听玄天冥叫他,立即连滚带爬地上了前,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大声地道:“小民叩见九殿下!殿下饶命啊!”

玄天冥冷笑,“你何罪之有?为何求本王饶命?”

那人再度叩头:“小民实在不知那些是千周人,错放了他们上船来,这就是罪,小民认罪,但求九殿下饶恕一命。”行船多年,他很聪明,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也能看出来跟什么样的人连道理都不能讲。玄天冥就是这种!好好认罪,没准儿还能有一命在,但若死咬着不认,对方一巴掌就能把他给拍死。

玄天冥看了他一会儿,到也没多说什么,行船无外乎收钱载客,大顺国土混进了千周人,是他玄家的错,并不是百姓的错,说起来,是他让自己的子民受到惊吓了。

他心底轻叹一声,话音也缓合过来,“起来吧,此事与你们无关。”随即又问:“你的船为何又返了回来?”

那船老板暗松了口气,然后答道:“行程中遇到了风浪,实在没办法走,这才不得不调头。不瞒殿下,这样的调头在蓬江上每月都得有上数起。特别是深秋季节,江风太大,不调头就容易翻船。”

玄天冥点了点头,以往他往这边走时也听过说这种情况,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道:“你去吧,好好开船,把这一船的船客平安送回起点。”一边说一边又往江里看了看,活着的人已经全部上岸,死去的人已然沉入江中,他心中又是一阵刺痛。“阿珩。”他半低了头轻语,“拿些银两给船客们吧。”

凤羽珩点头,往玄天冥身边靠近了些,从袖子里掏了一只小包袱出来。包袱里头尽是些银元宝,五两一只,一共有一千两。

玄天冥把银子递给白泽,吩咐道:“分给船客,一人一个,就当给他们压惊。”白泽点点头,带着忘川快步而去。玄天冥又问那船老板:“现在是要继续返般航吗?”

船老板点头,“回殿下,是。”

“恩。”他摆摆手,“去吧!”

船老板赶紧恭身告退,不多时,大船又继续航行开来。有三名暗卫在玄天冥的示意下,带了凤羽珩给的银子,跳到江里往岸边游去,毕竟那里还有才上岸难民,用这船载着肯定是不行,人太多,都上来的话船的载重就会出现问题。不过好在可以先在岸上找个附近的村落住下,有黄泉和暗卫在,又有银子,暂时的安抚还是可以做到。

有船工给他们腾了几个雅厢出来,众人分散开住了进去,凤羽珩和玄天冥带着子睿同住一间。子睿还是有些吓着了,再加上之前几日颠簸,进了雅厢之后倒到床榻上就开始睡觉。凤羽珩心疼地抚着那孩子的头,无奈地把那一身全湿的衣裳都给脱了下来,再想想,干脆三人一起进了空间。

玄天冥带着沉睡子睿先洗了澡,然后换做凤羽珩。这空间里凤羽珩一早就备过三人的衣物,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全都换洗完,三人这才又出来,安顿好子睿之后,玄天冥说:“上岸之后要速去萧州,通知衙门往这边救人。”

凤羽珩一边把在空间里做好的面条往外端,一边答话道:“江里的人怕是捞不上来了,这件事情我有责任,我…应该回京向父皇请罪的。”

玄天冥无奈地摇头:“归根结底是为了炼钢术,珩珩,你要知道,如今的大顺就同从前的宗隋一样,铁精烫手,炼钢术更加烫手。这是大顺必须要承受的代价,说起来,到是大顺对不起你,和这孩子。”

她亦苦笑,“很多事情就是赶得巧了,事情都撞到一起,到最后,也说不清是谁对不起谁。”

还是像在上一条船上一样,凤羽珩在空间里端了好多面条出来,叫了人来分别往其它的雅间送。她又想了想,便从空间里又拿出许多糖块来,亲自走到船舱,分发给那些被之前的情况惊吓到的小孩子们。

暴雨在这日晌午停下,很快便现了大太阳,人们也都跟着松了口气。船老板几次过来问玄天冥这边想吃点什么,船上有几条江鱼,可以炖了吃。玄天冥想了想,便吩咐他将鱼炖了汤,但不是给他喝,是分给船上所有船客。那船老板二话不说点头照做,到也是利落。

折腾了一番,众人皆是疲惫,凤羽珩亦倒在床榻里边紧挨着子睿睡下,最边上睡着玄天冥,双手紧揽着她,生怕这死丫头睡不踏实再一脚把他给踹到地上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午夜,凤羽珩是被热醒的,梦里就觉得好像是有只火炉贴在身边,这念头刚起,她心中猛然一动,双眼立即张了开来。

几乎就在她睁眼的同一时间,玄天冥也把眼睁了开,随即小声问她:“怎么了?”

凤羽珩赶紧往子睿身上扶了一把,果然极烫。

“子睿发烧了。”她坐起身来,把子睿放平,伸手入袖掏了只体温计出来。

玄天冥也坐了起来去探他的头,然后又抓起断了指的左手,看了一会儿皱着眉道:“淋雨到是小事,主要是伤口发炎。”

凤羽珩目中愧色又起,他赶紧同她说:“这件事情你不必太过自责,子睿是凤家的孩子,他的出身注定了这一生就要历经磨难,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她也知道不全是她的错,可若是能再小心一点,若是早一点把追踪箭法的破解之法告诉暗卫们,子睿肯定就不会被劫走,那十名兄弟也不会惨死。到底还是她的疏忽,这个责任想推脱都推不掉。

凤羽珩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人各有命,我到是想看看,那凤瑾元的命,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

玄天冥冷哼,“那人现在还不能杀,千周另三分之一地图的事总是要弄个清楚,不过你们要报仇还是可以的。”

凤羽珩明白他的话,终于笑了起来,“是啊,死太便宜他了,当个活太监,然后,本郡主还有一百种方法上他生不如死。”

体温计显示子睿高烧三十九度,凤羽珩把他抱到空间里,打了退烧针,又用冰袋敷了额头,直到体温降下来之后才又抱出空间。

玄天冥不得不感叹:“你那一方乾坤可真是好,这种情况若换了旁人,急都要急死了。”再想想,又问她:“你打中千周神射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他一直对这件事情怀有极大的好奇心,对于玄天冥来说,那种东西简直跟凤羽珩的乾坤空间一样,是超过他眼界之外的东西。凤羽珩用那种东西杀人的过程他记得清清楚楚,甚至看清楚了是凤羽珩勾动了一个地方,然后便从那个圆口子里射出了一种东西。跟弓箭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比弓箭小太多,也快太多,他不明白。

凤羽珩知道玄天冥早晚会问到这个问题,枪支一但拿了出来,就再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这事即便玄天冥不问,她也会主动说出来,只不过有些观念上的东西她自己都还在纠结,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如果不好说,那就不要说。”玄天冥见她眉心紧拧着,心中十分不忍,伸手去抚她那眉心,同时也把自己的问话收回。“你就当我没问好了,我早说过,有一些不好解释的事情,即便我问了,你也可以选择不说。珩珩,我不会怪你。”

她失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伸手入袖,不一会儿,两柄左轮手枪就拿了出来。她将其中一柄递到玄天冥手里,郑重地道:“夫君,给你,我的嫁妆。”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29章 姐夫给你做主

凤羽珩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要对着一个古人讲解枪械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子弹,枪该怎么使用。好在玄天冥的理解能力很强,还没有不要命地要在这船上试枪,更没有追着问她为什么用有这样的东西。

总之,当凤羽珩把该教的都教会之后,见对方并没有进一步发问,总算是松了口气。

东西既然拿出来了,就该有它拿出来的道理,她早就想过要给自己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可钱财珠宝,皇家多的是,纵是再准备,也备不出比玄天冥给她的东西还要好的。刚刚提到这枪,她到也是一时起意,若是用这东西做为嫁妆到也是不错,玄天冥纵是武功再高,战场上总是有伤有亡,多一把枪保命,总好过任何一种冷兵器。

“你带着吧。”她告诉玄天冥:“子弹都在空间里,回去之后我多给你一些。”想了想,又道:“其实我并不想让这种东西出现在大顺,如此逆天之物过早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冥冥之中总是会推动历史进程悄然改变。玄天冥,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谁也无法预料,或许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是好的,但是以后…”

玄天冥知她所讲之意,她空间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逆天之物,那样的东西如果都出现在大顺朝,只怕天下大乱。他想了想,还是把那把枪放回凤羽珩的手里,然后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开口道:“你先收着,等我们领军往北时我再带着。放到乾坤里,再也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凤羽珩也没娇情,点点头就把两只枪都收了起来,“就先放在我这。”

“恩。”他再道:“也不必过多去想什么东西应该出现,什么东西不应该出现。在我看来,那乾坤空间既然让你得到,那就说明这种东西注定了就要以你为介现于天下,或早,或晚,全看机缘。所以珩珩,你不要有太多负担,顺其自然便好。”

关于这个问题,凤羽珩也曾经想过。既然老天安排她来到这个世界,又带着药房以及药房里的那么多后世之物,还有那神奇的复制能力,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即便不是她,也会有另外一个人以另外一种形式把这些东西带过来。

大顺不属于她所熟知的历史,所以,她所改变的,也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历史。

凤羽珩想开了些,心里就不再有那么多纠结,她将意识又往空间里探了去,之前进去洗澡时,把班走已经抬到了手术室躺着,空间的保鲜功能让他的伤势还维持在刚刚昏迷时的状态,可那已经发黑的伤口却还是看得她阵阵心痛。

“班走伤到是小事,可伤口上有毒。”她拧着眉心道:“外科手术我可以,但这解毒,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千周要解药。可这也不太现实,就只能等回了京城,让外公来看看。”姚显是细菌方面的专家,当初时疫的疫苗就是姚显研制出来的,凤羽珩相信班走的毒姚显也同样能解,不过就是需要时间而已,到是不用太过担心。反而是那个还扔在地上的重伤千周人,她问玄天冥:“那个人该如何处理?”

玄天冥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不由冷哼了声,道:“带回京城,毁坏船只,害死大顺百姓,仇恨总是要说给天下人听的,大顺与千周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必再对百姓维持表面的平和了。”

“也好。”她说,“千周人的手指我可都留着,算上这个人,回头都装到盒子里,着人往北边送,想办法送还给千周吧。”

玄天冥点头,“这个我来。”

返航的船行得缓慢,直到次日傍晚才回到之前登船的那个码头。

退烧之后的子睿一直被白泽抱着,虽然抗议了很多次说他自己可以走,但白泽很执着,那孩子挣不过,只好很没面子地被他一路抱在怀里。

他小指断处的伤口已经被凤羽珩处理过,包着白纱布,暗卫们习惯性地把他二人以及玄天冥和凤羽珩都给围到中间。众人快步往马场走,子睿晃着受伤的小手趴在白泽肩头跟凤羽珩说:“姐姐,不用给我接这个断指了,我想就让它这么断着。”

凤羽珩神经一颤,这个事情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结,每当看到子睿那左手只剩下四指时,她的心都控制不了地开始泛疼。

玄天冥知她心思,伸手去把她握住,不等凤羽珩开口,他便回了子睿说:“好,不接就不接,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不算什么。”

“恩。”子睿点点头,伸手往玄天冥那边够了够,玄天冥便快走两步到他身边,就听这孩子又道:“姐夫,跟你商量个事儿。”

凤羽珩挑眉:“有什么事不是应该跟我商量么?”

子睿捂脸:“姐姐不一定会答应。”

她没理子睿,到是瞪了一眼玄天冥,那意思传达得很明确:我都不一定会答应的事,你答应个试试?

一连数天紧绷着的神经在凤羽珩这带着挑衅的一瞪中,终于是稍微缓合下来,于是,玄天冥决定挑战一下他媳妇儿的权威——“说吧!有什么事儿姐夫给你做主!”

子睿瞄了凤羽珩一眼,哦老天,姐姐的眼神好可怕。不过…姐夫应该更厉害吧?他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姐夫,我不想回书院去了。”

“行!”

“不行!”

凤羽珩跟玄天冥二人同时开口,果然,对于子睿要说的这个事儿,他姐姐选择站在反方。

子睿捂住脸,好了,他该表达的也表达了,接下来就是这两口子的事了。小孩子从手指缝里看出去,就见凤羽珩正瞪着大眼睛质问玄天冥:“没有你这么惯着孩子的,他干什么都行,但是怎么可以不上学?”

他同她解释:“子睿也不小了,再说,要根据他自己的意愿和专长去选择发展方向啊!”

“他才多大!他能有什么正经的意愿?”凤羽珩感觉此时此刻她就像是一个为了孩子操碎了心的家长,凤子睿对她来说就是个小学生,一个小学生就说自己不想上学了,这能行吗?“反正我不同意!他这个年纪就应该去上学,别的什么也别想干!”

玄天冥苦笑,“媳妇儿,别这么武断。”

“这不是武断!”她想了想,又道:“这是专权!”

好吧,还不如武断呢。玄天冥把子睿的小手从脸上拉下来,认真地问他:“你来说说,你为什么不想上学了?”

子睿看了看她姐姐生气的样子,多少有些后悔,可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他还难受,纠结了一阵,还是决定说出来——“姐。”他伸手去抓凤羽珩,小手在凤羽珩的脸颊划过,划得凤羽珩又是一阵心酸。子睿说:“姐,我不是不喜欢学习,我只是对先生教的那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其实在书院时,除去习字,多半时间都是师父亲自教我,教的是…”他又看了凤羽珩一眼,有些心虚地说:“是兵书。”

“啊?”凤羽珩大吃一惊,“你说叶山长教你兵书?”

“恩。”凤子睿点头,“师父说了,不是每个人来云麓书院都是为了求取功名,也不是每个人这一生都要从科考走起。师父说我没有走仕途的命格,到是在兵法上极有天份,所以他宁愿终日教我读兵书,也不愿看到我在…在课堂上睡觉。”

“你还在课堂上睡觉?”凤羽珩瞬间化身家长,“凤子睿,我送你上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有出息,不是让你去睡觉的!”她真想揍人啊!

玄天冥好不容易把她给拉住,白泽则是干脆地抱着子睿往前跑了几步,直到离开凤羽珩攻击范围才停下来,还不忘转头冲她做个鬼脸。

凤羽珩气得指着白泽说:“去年在山里我就瞅你不顺眼,早晚我让玄天冥把你给换了!”

身边暗卫十分想笑,却又不得不憋着,差点儿没憋出内伤来。

忘川拉着凤羽珩的胳膊劝她道:“小姐您别激动,千万别把身子气坏了。”

玄天冥也劝她:“那叶荣是帝师,他连个皇帝都教得出来,怎么可能把子睿给教坏了!”

凤羽珩气得咬牙切齿地回他:“谁当皇帝跟他怎么教有关系吗?那是你爷爷说了算。”还有句话她就没敢说,瞅瞅天武那暴脾气,一看就是小时候不好好读书。

玄天冥都无奈了,凤羽珩的话是没说但意思可都写在脸上呢,对于子睿上学这个事,玄天冥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跟她辩论一番——“北界投敌,大顺与千周之战一触即发,千周人想要炼钢术,就算得不到炼钢术,也得把会炼钢之人给毁了。他们已经选择对你的亲人下手,云麓书院那头也不是没出过事,如今这种局势下,你怎么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萧州?”

不得不说,玄天冥很会挑关健点来捅人心窝子,这一番话总算是说进了凤羽珩的心里,她的情绪也随之沉了下来。

其实凤羽珩不是不明白学有专长术有专攻这个道理,她就是被家族这样子培养起来的,她认字就是从药材名认起,正经的义务教育也是接连跳级,没踏踏实实上过几年。可她总会自然而然的把子睿跟二十一世纪的孩子去比,还不到十岁的小学生,这个年纪产生的想法,真的成熟么?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30章 一个酒的距离

从码头下来,玄天冥一行人选了十几匹快马,又买下了一辆马车,一路朝着京城飞奔而去。

子睿救回来,千周神射与精卫也悉数扫尽,但谁都无法保证在其它的地方有没有敌人时刻隐藏着。北界投敌,就相当于在大顺北部打开了一个缺口,敌人蜂拥而入,堵都堵不过来。

这一路,玄天冥与凤子睿二人联起手来对凤羽珩进行“思想教育”,归根结底,子睿那孩子他就是想投笔从戎,他想跟着凤羽珩上战场,还给自己这种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姐姐你不是得保护我吗?不带在身边怎么保护!”一边说一边还把自己的小手在她眼前晃了一圈儿:“不在你身边,你把我保护得手指都少了一根,这万一再少几根,姐,我筷子都拿不得了。”

凤羽珩最怕这个,立时眼圈儿一红,别说投笔从戎了,就是这孩子说他就想躺在家里数钱玩儿,她都得干。

于是,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是凤羽珩选择妥协,但却跟凤子睿约定:“回京之后事情都办完,就跟我到大营里去,跟将士们习武,跟天机组一起研习兵书,一刻不许偷懒。”

凤子睿点点头,“姐姐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说话间,神采飞扬,哪里像是八岁的孩子。只是这种早熟却让凤羽珩有些心酸,如果可以,其实她宁愿弟弟单纯一点,她会展尽自己羽翼去保护他,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

马车行在陆地上,凤羽珩的神经总算是稍微放松下来,靠在玄天冥身上没多一会儿就沉沉入睡。玄天冥把这丫头紧揽在怀里,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因为空间里的班走急需姚显救治,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怎么也得进宫跟天武帝打个招呼,玄天冥与凤羽珩二人这才没有直接回大营,而是一路快马,直奔京城。

终于进了京城大门时,凤羽珩紧捂心口,就觉得心脏忽悠一下子从一个很悬的位置落了下来,总算回归了原位。

她苦笑,“以前没觉得京城有多安心过,到底是没经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归属感没那么容易就来的。”

暗卫们进了京城便一路散开回了御王府,白泽赶着车带着几人先往姚府去,结果却扑了空。姚府的下人说:“老爷进宫了,被皇上叫去喝酒了。”那话说得很是平常,显然这种事情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凤羽珩极度无语,往宫里去的路上就跟玄天冥说:“能不能让你爹别总缠着我爷爷?那么大岁数了酒就不能少喝点儿。”

玄天冥摊手,“我要是在京城还能管,但一离开京城,他就是老大。”

凤子睿纳闷地问:“皇上本来不就是老大么?”

凤羽珩告诉他:“一物降一物,有你姐夫在,他这个老大还真就挺憋屈。”

玄天冥又补了一句:“其实就算我不在,宫里的老大也从来都不是他,还有母妃跟那儿盯着呢。”

这话在众人到了乾坤殿门前时得了验证,就见一个月寒宫的小丫头正在跟章远说:“我家娘娘说了,隔着这么老远在月寒宫她就闻着酒味儿了,十分难闻,恶心得她都睡不着觉。特派奴婢过来瞧瞧,是不是乾坤殿的酒坛子翻了?”

章远一脸陪笑:“是翻了俩酒坛子,娘娘真厉害,奴才这就命人赶紧给收拾了喽,千万不能扰了娘娘好眠。”

“恩。”那宫女点点头,“那就有劳远公公了。对了,听说姚太医进宫了?”

章远不敢隐瞒,赶紧道:“正是,这会儿正陪着皇上喝…正陪着皇上研究新药方呢。”

“哦。”那宫女又点点头,“那就好好研究吧,最好也能研究个管用的解酒的方子。”说完,转身就走了。

玄天冥沉着脸,带着媳妇儿和小舅子走上前,章远正准备回殿里去,一下就看到往这边走来的几人,赶紧就迎了上来——“哟!殿下,郡主,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去大营了?”

玄天冥一摆手,闷哼一声瞪那章远:“不是让你看着老爷子不让他喝酒的吗?”

章远差点儿没哭了,“殿下,看不住啊!晌午那会儿,皇上打发奴才往月寒宫去送剥好的松籽儿,奴才这前脚刚走,他就偷偷的打发了人去请姚大人来。唉,也不瞒殿下,这人奴才是真看不住了,他见天儿的找各种理由把姚大人往宫里请,就算姚大人在百草堂都能让他给叫来,装病都装三回了。”

凤羽珩抚额,真是,比谈恋爱还来劲儿呢。

正说着,就听里头有天武的声音传了来:“小远子!再去给朕搬一坛子酒!”

紧接着是姚显的声音:“两坛!”

凤羽珩往玄天冥后头躲了躲,“我管不了了,你管吧。”

玄天冥也气得不行,抬步就往里走。

章远也小跑着追了进去,一边跑一边紧着说:“祖宗唉,您可别喊了!我告诉你啊,月寒宫那头儿可派人递话儿了,你要是再继续喝下去,云妃娘娘就头疼,就睡不着觉。你自己看着办!”

一提云妃,天武就跟被点了定穴似的,身子一怔,傻乎乎地愣了好几息的工夫。

姚显也明显喝多了,一只手还抓着酒碗呢都不忘笑话天武:“一个当老大的,你居然怕媳妇儿!”

凤羽珩吓得赶紧上前把姚显的嘴巴给捂了起来,小声在他耳边说:“爷爷,您不要命啦?快快别说了。”

天武看到凤羽珩突然出现,先是眨了眨眼,而后又扭头去看了眼玄天冥和凤子睿,想说点儿什么,可最终还是选择了问章远:“你的意思是,翩翩那头儿有动静了?”

章远说:“云妃娘娘说了,隔着这么老远都闻着酒味儿了,真恶心,让她睡不着觉,所以…”

“不喝了!都收了收了!”天武立即做出决定,告诉姚显:“以后在宫里不喝酒了,老子媳妇儿不爱闻酒味儿。”

章远总算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全松完呢,就听天武又来了句:“下回朕偷偷溜出去,咱们在你姚府上喝。”

这一句话差点儿没把章远给气吐血了,这太监憋了老半天,实在没憋住,来了句:“就冲你这个喝法,云妃娘娘也不能乐意见你。”

天武立马就蔫儿了。

凤羽珩赶紧扯姚显:“爷爷,快别喝了,我找你有急事。”一边说一边怕姚显还精神不起来,赶紧就把子睿给扯了过来,直接抓了他的左手给姚显看,“千周人干的,左手小指,没了。”

“什么?”姚显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带翻了一坛子好酒。这下子酒味儿可就真大了,可此时章远也好天武也好,都顾不得酒味儿不酒味儿的了,子睿那枚断指让他们齐齐傻了眼,姚显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气的,满面通红,使劲儿拍着桌子喊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是不是凤瑾元?妈的,老子剁了他!”

说着就要往外冲,玄天冥赶紧拦着,凤羽珩也紧着劝:“您别激动,就是要剁也得酒醒了再剁呀!要不怎么说喝酒误事,你看,剁人都不痛快吧!”

姚显这回算是吃了醉酒的亏,才站起来没多一会儿就开始摇晃,晃了两下又坐回去。

凤羽珩无奈地叹气,可天武那边也在那吹胡子瞪眼睛地喊着什么要给子睿报仇,两人就在对着眼扯着嗓子喊啊!跟比赛似的——

天武说:“老子抄了他满门!”

姚显说:“老子要灭了他全族!”

天武又说:“老子把他家祖坟都挖出来给鞭尸!”

姚显又说:“老子一机关枪把他整个国家都给突突了!”

天武一口口水没咽好,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噎死——“什么叫机关枪?机关枪啥玩意?”

结果这问题没等到答案,就见姚显头一歪,扑通一下倒桌子上睡着了。

天武也没好哪去,酒劲儿紧跟着发作,身子一载歪,也跟着睡了。

玄天冥心里一股火没地方发,气得直握拳。章远一看他这样就害怕了,赶紧上来拦:“殿下,不管怎么说,他是您父亲,您可不能打他啊!您要实在太生气,要不你看看京里头谁不顺眼,去放把火吧!对,放把火,多解恨啊!”

这话说的凤子睿都听不下去了,他总算明白为啥皇上偶尔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你说身边有这么个太监,他能靠得了谱吗?

凤羽珩无奈地揽着子睿,再瞅瞅已经沉睡的姚显,无语的那都是不要不要的。还指望他治病救人,他可好,伙同皇帝两人一起喝成了这样。她指着这两人给子睿讲:“看见没,男人绝对不能沾酒,不管老的小的,也别管他是什么地位,只要一喝多了,那就形象全无,丢人!”

子睿狠狠地点头,“是太丢人了。”

“对。”凤羽珩又道:“不只丢人,连媳妇儿都不带见。云妃娘娘就因为皇上好喝酒,已经好多好多年都不肯见他了。”

章远听着心里都发寒,这济安县主是跟酒有多大的仇啊?为了不让他弟弟喝酒,连这故事都编得出来,云妃娘娘跟皇帝之间要是只差一个酒,那早就不是事儿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跟二人商量:“殿下,郡主,你们看这情况…”

玄天冥冷哼一声,“叫人把他俩都抬到内殿去,再把东西两侧都收拾一下,本王跟郡主也在这儿凑合一宿吧。”

章远连连点头,赶紧就去吩咐下人,临走时看了凤羽珩一眼,问了一个让她很是无语的问题:“到底什么是机关枪啊?”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31章 皇上朋友

机关枪到底是什么,凤羽珩给章远的解释是:“一种长枪,枪上藏有机关。”

章远觉得甚是靠谱。

乾坤殿的内殿凤羽珩不是第一次睡,好在今天睡的是西侧殿,不是东边儿天武帝专用的那个。子睿表示不愿意当电灯泡,主动跑到东边儿去跟姚显挤了。玄天冥凤羽珩二人到也不再担心,踏踏实实地睡了一晚。

东侧殿那边,章远搬了把椅子坐着床榻边,瞪着一双死鱼眼瞅着床榻上躺得极没形象的三个人,两个老的一个小的,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场面实在太魔性。

这是龙床啊!龙榻龙床啊!以前九殿下跟济安郡主睡也就睡了,今儿这是怎么个情况?太医都睡上来了,这大顺的天威还能不能有点儿原则底线了?这画面要是传到外头去,指不定得传得多难听呢!

守夜漫漫无心睡眠,章远抱着个垫子歪靠在床榻边的雕花木厢上,尽情地脑补着“民间传说,天武帝与太医姚显同床而眠”的故事…

皇帝宿醉,次日早朝取消。这对于大顺的官员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只要九皇子不在京中,天武帝十天有八天得出状况,各种不上朝的招数层出不穷。但他有一个最要命的本事,就是不管怎么作,大顺都不会死。不上朝吧,可是朝中大事他全知晓;不理政吧,可是天下政务哪一样也没落下;看似不着调吧,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会令朝臣们心惊肉跳。

章远往前殿去跟众大臣传了散朝的话,再回来时,就见天武帝已经醒了过来,正伸手跃过姚显,把躺在另一侧的子睿给抱到自己身边。他赶紧过去搭了把手,天武瞅着已经睁开眼神态却依然朦胧着的子睿,嘟囔了一句:“还挺沉。”再捏了他的小脸一把,又道:“怎的吃这么胖?云麓书院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

子睿嘟着嘴巴迷迷糊糊地说:“我这阵子被人劫了,都瘦了好多。”

天武不再说话,把这孩子往身前一搂,伸手就把那只受伤的小手给抓了起来,不停摩挲着,心里挺不是滋味。

子睿就觉着皇帝摩挲着自己手时的样子跟他姐姐可像呢,叹气的动静都一样一样的,他不由得仰起小脸儿,跟天武说:“都不疼了。”

天武点头:“朕知道。”可手还是在不停地摩挲着,子睿便也只能任由他去。不过天武到是不再闷着,主动跟他唠起嗑来:“这手得养一阵子呢,就先别回萧州了,你姐姐过阵子也要往大营去,没工夫照看你。不如就留在宫里吧,宫里安全,又有好吃的,保管把你喂得胖胖的。”

子睿没搭留不留在宫里这个茬,但说到书院他到是来了精神,想跟天武唠唠,但又觉得对方到底是皇上,这么唠也不知合适不合适。这孩子眼珠转了转,试探地问了天武一句:“皇上,你说,咱们既然已经在同一张床榻上睡过一睡,是不是多多少少也能算是…朋友了?”

天武一愣,随即道:“你个小不点儿才多大个人,跟朕讲朋友?”

子睿低下头,“要不是朋友,这嗑可就没法唠了。”

天武一听这话,赶紧就改了口:“行,朋友就朋友,你说吧,什么事儿啊?”

子睿笑了起来,再度仰头道:“皇上朋友,我以后不上学了。”说完,见天武脸色似乎不大好,眼睛都瞪圆了,立即又补了句:“我姐姐和姐夫已经同意了!”

谁知天武并没有像凤羽珩一样一听说他不上学了就翻脸,他圆瞪的眼睛里多半是吃惊,然后是好奇:“不上学了你要干什么?”

子睿说:“上战场啊!我要学习兵法,将来还要带兵打仗。”他一边说一边扬扬自己的手,“不就是断了一根指头么,姐姐说了,等咱们打进了千周,我就去把老封家所有人的手指头都给收割了来。”

“哎呀!”天武一拍大腿,冲着章远连连感叹:“看到没?这才叫姐俩。”说着还安慰子睿:“这孩子,让你受苦了。”

章远补了一刀:“别光用嘴说,整点儿实惠的。”

对这话,天武到还真是挺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可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颇有些苦涩。“也不知道能补偿你些什么,这些年下来,赏赐这个,赏赐那个,无外乎金银,无外乎权势。可朕也没觉得那些得了钱财之人活得有多好,而得到权势的,反到颇有一些借势为恶,到是催得命短了些。”他拍拍子睿的头,叹道:“朕老了,最想给你的,其实就是带着你在这偌大皇宫里面疯玩疯跑,带你看看朕几十年前偷偷埋在地底下的酒,给你最好的吃的,至于其它的…天下早晚是你们年轻人的,跟着你姐姐姐夫,总不会吃亏。”

他这话说得颇为伤感,章远听着怎么总有点遗嘱的感觉呢?他拧着眉劝道:“说点高兴的不行吗?什么老不老的,你看看姚太医,岁数可比你大多了,人家都没说老,你一天天总老个什么劲儿啊?”

天武白了他一眼,再告诉子睿:“将来以后你要是当了大将军,可得好好管管手底下的人,不能让他们蹬着鼻子上脸啊!”

章远气得直翻白眼,子睿也对这二人相处方式颇为惊奇,不由得问道:“那皇上朋友为何要这样的下人陪在身边?”

天武闷哼一声,“我吃饱了撑的。”又别拧了一会儿,再开口道:“其实是闷的。”

却不知,这一番话刚好落进已经早到东殿门口的凤羽珩和玄天冥耳朵里,玄天冥沉了脸,拉着他媳妇儿快走了两步进了屋来,开口道:“也不说教孩子点儿好的。”

凤羽珩却扯了他一把,主动上前轻声说:“父皇不老,您还没把母妃给追回来呢,怎么能老了?”

一提起云妃,天武又来了精神,依稀记得昨儿好像章远说起过云妃,赶紧问道:“昨晚上怎么回事来着?”

章远把那宫女来此之事又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依奴才分析,云妃娘娘心里还是有您的,贫酒伤身,人家知道为你的身子着想,就你自己不当回事。”

玄天冥瞪了章远一眼,心说这哪是安慰,这不就是给他爹支招儿呢么!

果然,章远话音一落,天武立马就道:“朕明白了,这么的,你把地窖里那几坛子酒都启开,朕今儿跟老姚还得继续再喝!没准儿能把翩翩给喝到这边儿来。”一边说一边还踹了姚显几脚,“醒醒醒醒,别睡了。”

姚显到底年岁高了些,不如天武酒量好,再加上两人总凑一块儿喝,纵然姚显已经不是几年之前的灵魂,这阵子也跟天武喝出了一点儿阶级感情。所谓好哥们儿在一块儿喝酒,那就不能掖着藏着,不能耍滑,所以姚显干脆提前连解酒的药也没吃,就一心一意跟着天武一起喝酒,这才导致醉得比天武还深。

凤羽珩实在无耐,只得苦求道:“父皇就饶了外公吧,再说,儿媳这次回来还有事要外公帮忙。儿媳的贴身暗卫受了重伤,还中了毒,等着外公给解毒呢。”

天武好生失望,眼瞅着姚显都醒了,却不得不点了头,放他回去。可随即又把目光投在了凤子睿身上,子睿吓得一哆嗦,赶紧往凤羽珩怀里钻,小嘴不停地道:“你别看我,我还小,我还只是个孩子。”说完,觉得没有震慑力,干脆补了句:“我也还有正事要办呢,我那个爹给千周人报信要我姐弟二人性命,如今虽说危机已除,但子睿这断指之仇,却还是要跟他清算一番的。”

小孩子说话脆声脆气的,但态度却十分坚定,那股子对凤瑾元无尽的仇恨之气又再度迸发出来,连天武都感觉得到。

天武一听说凤瑾元干的这个事,虽说依他对凤瑾元的了解也并不觉得意外,可还是心里厌烦得紧,于是摆摆手道:“去吧,只要不把他弄死了,随你们报仇。”

子睿一愣,他不知千周龙脉地图一事,所以在听说天武执意要留凤瑾元一命时稍有诧异,不过也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从龙榻上爬了下来,站到凤羽珩身边。

姚显也对自己莫名奇姚就在龙床上睡了一宿表示有些接受无力,悻悻地爬下来,脸色有点儿尴尬。不过天武可没有这个觉悟,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姚显和凤子睿在龙榻上睡一宿有什么不对的,还热情地招呼着姚显下次再来。

玄天冥受不了他爹这个没心没肺的劲儿,赶紧用一个正经问题把气氛又给拉了回来:“活捉了一名千周精卫回来,扔到御王府了,你看这人怎么处置?”

天武问他:“你们有用吗?”

玄天冥摇头,“没啥用。”

“那就斩了吧!”天武说得十分轻松,但他越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说明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越是认真,“交给京兆尹,扔到午门去斩首。告诉天下人,这就是大顺的态度,”

玄天冥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千周与大顺开战,北界叛变,这些事情不只是朝廷中的事,天下百姓也有权知道,并加以防范。这次正好,借由此斩,借由这些千周人在大顺船支上动了手脚,害死无数大顺百姓一事激起全国怒气。千周,于他心里已然是囊中之物。

玄天冥唇角轻挑,邪笑了一下,带着他媳妇儿和子睿转身就走了。

凤羽珩歉意地回头跟天武摇了摇手说再见,再冲着姚显使了眼色,姚显赶紧也跟了上。天武怔了许久,直到那几人都走没影儿了,他这才一拍额头:“完了,老七那事儿忘了跟他们说了。”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32章 东大门

玄天冥带着凤羽珩等人匆匆往宫外走,原本计划一进京就开始实施的一连串行动被天武和姚显这一场醉酒给生生耽误了一宿,凤羽珩例用行走的工夫把所遇之事给姚显讲了一遍。姚显是越听越惭愧,连道是自己糊涂,以后再也不能跟着天武一起喝酒了。

玄天冥苦笑:“外公还真别打这个包票,依本王对父皇的了解,他只要想找你喝酒,会变换不同的花样,保管哪一次你都逃不掉。”

对此,姚显深以为然。

几人匆匆而行,很快便走到了距离宫门口已经不远的下马道处,这下马道的另一头就直通着宫门,长长的一条路,因今日没有早朝而显得有几分寂静。

可是很快地,就在宫门那头,迎面走来个人。一身玄色长袍,气宇若仙,走得明明很快,却一点都让人觉不出急赶之意。

凤羽珩轻:“咦”了声,诧异地道:“那是七哥?”玄天华一向偏爱淡色衣袍,怎的今日穿了玄色?

玄天冥显然也有些疑惑,拉着也快走了几步迎上去,果然,迎面而来的人正是七皇子玄天华。

凤子睿最先有了反应,他很喜欢这个像神仙一样的七殿下,立即争脱凤羽珩的手往前跑了两步,很是恭敬地行礼道:“子睿给七殿下请安。”

玄天华一眼就看到子睿手上缠着的纱布,到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赶紧把这孩子给搀了起来,然后抬头跟玄天冥和凤羽珩说:“昨晚我往冥儿府上去了一趟,没见到你们,府上暗卫说了子睿的事。现在怎么样?手指能接吗?”

玄天冥摇了摇头,没接这个话,却是反问道:“七哥这是要出远天华衣着玄色,这分明不是平日里的常服,若非心境有大变故,就是要出远门,很远的门。

玄天华到也不瞒,点头就道:“如今北界已乱,东界那边我若不去,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步聪的逆叛让大顺的东界也是岌岌可危,那化名俞千音的宗隋公主李月还关在大顺的石牢里,天武与凤羽珩二人合谋狮子大开口,诈了宗隋那么多钱,这事儿目前还没回信儿,宗隋是顺是逆都有可能,大顺不能不做准备。

“可也没必要七哥亲自去吧?”这话是凤羽珩说的,声音有点儿小,带着担忧,却又显得那么无力。玄天华看似一身若仙,但实际上,这人一身功夫不在玄天冥之下,战略智谋也不在玄天冥之下,他同样心怀天下,只是这些做为皇子、甚至一代君王所必备的条件他虽然都有,却从不屑热衷于此。凤羽珩从来都知道玄天华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真的要为家国天下远走边疆。怎么一想到玄天华要去东界,心里就那么难受呢?

玄天华看了她一眼,很想说点什么,甚至话都到了嘴边,却生生地止了住。转而看向玄天冥,面上仍是一派淡然道:“大顺自建都以来,一向都是由皇室之人掌握兵权,直到咱们皇祖父称帝时,这一平衡才被打破,开始有外姓将军任职。皇祖父认为,有外姓人参与在内,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皇子之间嫡储之争,不至于争个皇位就大动干戈。可皇祖父也别人是开放其中一界兵权,咱们的父皇却一下子放出三界。”

玄天冥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大顺的兵马,除去西界,以及西北部的统帅之权在他手里之外,其余东界给了步聪,南界亦有平南将军做主,北界更是划给了端木家,如此一来,玄家对这座江山的掌控其实很是尴尬,虽说他手里握有虎符可以调令天下兵马,可谁又能保证长期以来被外人掌控之兵能听他的话?

玄天华说得很直接,“如今北界投敌,步聪失踪,宗隋不知是敌是友,我若不去,东边怕是压制不住。”他轻叹一声,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凤羽珩,眼中隐隐含着一丝不舍。但他这一生,最擅长的就是凡事不为所动,哪怕这种“不动”已在遇到凤羽珩之后被几番破解,却依然保留着最原始的那一份执拗。“你们一路往北,要小心。”他淡淡地看着凤羽珩,眼中不带一丝神采。

可她却还是从玄天华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接近于离散的情绪,惹得她莫名烦乱。“七哥不适合到军营去。”她固执地说着自己的观点,可又觉得自己的劝解没有任何力量,玄天冥以前就说过,皇室之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便也无法选择自己这一生应该怎么去过。哪怕玄天华再想摒弃尘嚣,可到头来,牵绊住他的,依然只有体内流动的玄家血统。

凤羽珩低下头,不再劝了,扯扯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来,“七哥当我的话没说过吧。”再扬起头,眼中已经没了之前烦躁之绪,到是扬起个笑脸来又问他:“七哥准备哪天出发?”

玄天华微怔了下,道:“与父皇母妃辞行后…立即。”

“这么快。”凤羽珩一愣,有些懊恼地说:“我跟玄天冥很快就要回大营去,新钢器已经出炉许多,想给你拿上一些…”她停住口,回大营去拿已然是来不急了,干脆伸手入袖,意念在空间里翻找了一番,最后找出一把匕首出来。“本哥带长兵器还是不合适,这把匕首也是钢制的,胜在小巧,随身带着方便。我用过几次,七哥别嫌弃。”一把军用匕首,她之前在大营炼钢时,拿它切过烤肉。

玄天华失笑,伸手就接了过来,“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你…你们一番心意,七哥自然收着。”他将匕首收入袖中,再也不看凤羽珩,转向玄天冥道:“冥儿,你走之前也去看看母妃吧,咱们俩个都走了,这宫里,就只剩下她一人。”

玄天冥也是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有个千周活口我要亲自送到府衙,七哥先去看父皇吧,然后在月寒宫等等我们。”

一众人终于出了皇宫,因着玄天华要往东界去接下步聪的兵马,凤羽珩的心情便有些沉重。她无法想像玄天华那样的若仙之人混在军营里的样子,脑子里就铮铮地映着几个大字:暴殄天物!

一路无话,终于回了御王府,凤羽珩将姚显送入空间,再把那个千周人从里面拖了出来。那人始终保持着昏迷的状态,玄天冥亲自将人送到府衙,并将天武帝的口谕带给那许竟源,许竟源立即定下三日后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因与玄天华有约,待玄天冥回来之后二人就立即准备要再次进宫。凤子睿却提出自己的想法:“姐姐给我找辆马车,先把我送回凤家去吧!”

凤羽珩眉心微皱,同子睿商量:“等姐姐从宫里看过云妃娘娘回来,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子睿笑着摇摇头,小大人的样子又摆回了脸上:“凤家不是京城之外,没有危险的,姐姐不必担心。子睿不能凡事都要姐姐陪着,更何况咱们也姓凤,如果连自己家都不敢回,何谈将来还要上战场?”

凤羽珩很想说你上什么战场啊!最多让你在大营里,想上战场门都没有。不过子睿说得也对,他们也姓凤,自己家当然回得,说起来,凤瑾元的那小破府,还应该有她姐弟二人的院子呢。嫡子和嫡女的院子,应该是除老爷夫人以外,最好的。她心中打定主意,目中冷光迸现,随即点了点头,“行,带上两名暗卫,去吧!”

子睿很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玄天冥说:“姐夫,我可以借用一下御王府的暗卫哥哥吗?”

玄天冥对这孩子最初确是爱屋及乌,不过后来接触多了,到也甚是喜欢,于是拍拍他的头说:“去吧,准了你。”

子睿神采一现,立即转身往外跑了去,凤羽珩不放心,吩咐忘川:“你跟回去吧!”

忘川点点头,快步跟了出去。

一辆马车一辆宫车同时从御王府出发,分作两路,一个往新凤府去,一个往宫里去。

凤羽珩惦记着不知道凤瑾元的伤恢复到什么程度,子睿回去会不会挨欺负,玄天冥瞅着自家媳妇儿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闷闷地问了句:“还惦记着七哥呢?”

她到是一下就来了精神,贼兮兮地回了句:“你在吃醋?”

玄天冥“切”了一声,懒得理她。

凤羽珩觉得甚是无聊,伸手去点他眉间的紫莲:“不是吃醋是什么?”

玄天冥把她的手给扯了下来握在手心里,无奈地道:“在这世上,谁要是跟七哥去吃醋,那他就是傻子。”

“恩?”她不解,“为什么?”

他揉揉她的发,“因为全天下的女子几乎无一人能对七哥不动心思,纵是没有情爱,也必会有一丝凡人见到神仙一般的拘谨。恩,还是女凡人见到男神仙。”

她点点头,“懂了。不过你适才说的不对,我那会儿想的还真不是七哥,我只是在想子睿回到凤家会不会挨欺负。对你们来说,八岁已然是半个小大人,可对于我来说,他的童年才刚刚开始没有多久。”

宫车里的人几番担心,而那个在凤羽珩口中童年才刚刚开始的孩子所坐的马车,已然停到了凤家的大门口。他很是有模有样地从车上下来,带着一个丫鬟两名暗卫大步进门,然后冲着一路小跑迎上来的管家何忠说:“去通知凤瑾元,我回来了。”

何忠一惊,只觉得这少爷眼中这一刻散发出来的凛冽之色,竟是与二小姐一模一样…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33章 无情姚氏

凤子睿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何忠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可很快他的视线就挪到了那只缠着纱布的小手上。何忠依稀觉得小少爷的性情定与这次受伤有绝对的牵连,也意识到,这伤多半也是拜老爷所赐。

他半生都服务于凤家,眼睁睁地看着凤瑾元一步一步从新科状元爬到当朝左丞,又从正一品大员一路下跌,如此只得在马场喂马。可何忠心里明白,这些都是活该,大户人家的亲情淡漠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