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睿脚步匆匆,奔的却是姚氏所在的那个房间。姚显之前说过,姚氏还没有从凤家搬出去,他到是把宅院买了,但那院子有些破旧,正在修缮。再加上还要买下人置办家什,姚氏伤又重,搬家的事就只能暂时往后延。程君曼派了自己身边的丫头到姚氏那边侍候,纵是凤瑾元痛狠姚氏几次三番想下杀手,但碍于在程氏姐妹护着,他也没敢。

姚氏早在凤瑾元离京时就已经清醒,只是精神不济,终日里除了吃饭喝水,就是躺在床榻上发呆。程氏姐妹每天都会过来一趟,说几句话,可姚氏爱搭不理的,慢慢的人家也不愿再来了。姚氏有时候会问问凤瑾元死了没,听丫鬟说还活着,就会激动地闹腾一阵,程君曼专门为她请来的大夫最主要的就是处理这些类似的突发情况。

凤子睿到时,才到门口,就听到一个丫鬟正怯生生地跟姚氏说:“听说老爷从昨儿晌午就能试着下地了。”

这一句话就像点了鞭炮似的,姚氏一下就炸了开,随着一声大喊——“什么?”然后直接从床榻上半坐而起,大叫道:“他居然可以下地了?不可能!我那一刀刺得很重,不是说他的命根子都断了么?怎么可能这样快就能下地了?”

那丫头都快哭了,一边扶着姚氏,尽可能的不让她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导致伤口迸裂,一边还得不停地劝着:“老爷那里肯定是有好药,夫人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凤子睿偏头小声问门口的下人:“凤瑾元能下地了?”

那是个以前就在凤府做事的大丫头,她很奇怪为什么小少爷居然也直呼起老爷的名讳了,从前她曾听二小姐这样子叫过,可二小姐跟老爷不和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如今,连小少爷也与老爷站到了对立面吗?这丫头隐隐觉得凤家这个地方真不能待了,家宅暗斗她不怕,可现在摆明了是明着斗的,这太吓人了。

想归想,听凤子睿问了话还是赶紧就答:“老爷不只能下地,听说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

“他怎么可能好得那么快?”这次就连凤子睿都疑惑了,“请了什么大夫来治的?太医?”

那丫头没等答得,忘川却把话接了过来,冷哼道:“他哪里请得起什么好大夫,太医就更是做梦了。少爷不知,凤瑾元身边新换了一批暗卫,据说…”忘川把声音再压低了些,弯了腰凑到子睿耳边,小声道:“据说是千周人。”

凤子睿的眉心几乎都能拧出水来,这孩子现在一听千周二字就有些控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正待发作,就听屋子里“咣铛”一声,他往里一看,竟是姚氏出手推倒了那个侍候着她的丫头。那丫头撞到桌子上,连带着撞翻了桌上的茶盏。

姚氏就像疯了一样,坐在床榻上大声地嘶吼:“你不是过来侍候我的吗?你不是我的下人吗?为何我的吩咐你不听?”

那丫头被撞得头发晕,可还是哭着回姚氏说:“夫人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可是要奴婢去杀老爷,奴婢是真的不敢啊!”

姚氏瞪着眼睛大骂道:“没用的东西!不敢杀人怎么能在凤家活下去?”

发泄似的大喊,却是道出了一个真理。一点都没错,不敢杀人,怎么能在凤家活下去呢?

凤子睿终是看不下去了,快跑了两步进了房间,赶紧把姚氏扶住。小孩子尽可能把声音放轻,用很是哄人的声音同姚氏说:“娘亲不要生气,身子是自己的,您气病了,或是把伤口撕裂了,心疼的是子睿呀!娘亲不是最疼子睿么?”

姚氏有些没回过神来,刚刚的暴怒让她一直喘着,有些上不来气。子睿的小手一下一下地在她背上顺着,姚氏就觉得抚在自己背上的手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她愣愣地看了子睿一会儿,再半回身把子睿的手拉过来,这才看到他手上缠着的纱布,和那断掉的一指。

姚氏几乎吓傻了,一下就把子睿的手给扔了开,像是拿到了很吓人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冷静下来,疯了一样地问:“你的小指呢?子睿,你的小指呢?”

到底是小孩子,纵是他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凤府,纵是他在人前那样冷脸冷眼,眼下面对娘亲,他也是脆弱的。子睿鼻子一酸,别过头去,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姚氏见他不说,赶紧就问忘川:“怎么回事?不是说子睿回萧州去上学了吗?他姐姐呢?”

忘川认真地给姚氏讲:“少爷本来是往萧州去上学的,小姐派了十名暗卫护送,可半路遇到了千周的杀人,不但劫持了少爷,还…断了少爷的小指。”

姚氏一听到“断小指”这话,神经一下就崩溃了,忘川的话还在继续说,她说:“那些千周人之所以知道少爷的行踪,是凤家老爷凤瑾元给报的信。”可这话姚氏根本就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子睿在上学的路上被人劫了”这个概念,然后随着她几乎是病态般的想像力,这概念直接就转化成了一句话——“阿珩为什么不保护他?”

忘川皱了皱眉,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可还是解释道:“保护了,小姐派了十名暗卫护送少爷前往萧州,可惜,对方来的人是千周神射。”

“我问她为什么不亲自送子睿去萧州?”姚氏再度吼了起来,什么千周神射,她根本就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她只知道她的儿子手指断了,造成这个伤害的最根本原因,是凤羽珩没有亲自去送。“我的儿子才这么小,他还不到十岁,他能跟谁有仇?为什么会被人劫?”她呢喃自语,旁若无人般,哪怕伤口处已经渗出血痕也浑然不觉。姚氏犹自地分析着,“子睿不过是个孩子,不可能有人会去劫他,他是跟他姐姐一起走的,所以,要劫的人应该是…”她眼一亮,“是他姐姐!”姚氏抬头看向忘川:“对方要杀的人应该是凤羽珩对不对?她没亲自去送子睿所以躲过一劫,人家便把这笔帐算到了子睿头上,对不对?”

忘川对姚氏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她没办法跟这女人对话了,干脆冷哼了一声,扭过头一言不发。

可姚氏见她不说话便又来了劲儿,从来慈爱的那个母亲完全不知道哪里去了,如今变得尖酸刻薄,竟与从前那沈氏没什么两样。她瞪着忘川道:“被我说中了,所以你就不说话了!那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我知道这不是她的亲弟弟,所以她不心疼,有危险自己躲了,却把子睿推了上去。她害死我的女儿,我没有找她算帐,她为什么还要害死我的儿子?我跟她到底有什么仇啊?”

姚氏放声大哭。

凤子睿几乎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站在床榻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母亲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还是当年那个带着她们在西北的山村相依为命的母亲吗?

他看着姚氏一句一句的质问忘川,刚刚还因为母亲的关怀而酸楚的鼻子瞬间就清明起来,心底那股滔天的恨意再度上扬起来。

他转身喝问凤家下人:“不是叫人去通知凤瑾元我回来了吗?去了没有?人呢?”

这边的下人哪里知道凤瑾元那头怎么回事了,但少爷问了却又不能不答,只好说再去看看。于是,两个小丫头一路小跑的离开了屋子,姚氏的哭声还在继续,哭得凤子睿心里火气越来越旺。

这孩子终于是忍不住了,火气无处发泄,四下瞅了一圈。刚刚那被摔倒的丫鬟摔到的桌子一下入眼。他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是快走了两步到那桌前,一把就将桌子给抓了起来,然后猛地往对面一甩。

“砰”地一声,那桌子撞到柜子上,摔歪了一条桌脚。

子睿这么一闹到是把姚氏的哭声给吓了回去,她怔怔地看过去,就见子睿扬起自己断指的手对她说:“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不管你认不认姐姐,我只告诉你,我这手指是千周人剁掉的,而那些千周人根本就不是想要杀掉姐姐,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我!而我的行踪,是凤瑾元那个王八蛋透露出去的!母亲你听到了没有?是我的父亲,是他告诉千周人来把我劫持走,是我的父亲,是他——想要我的命!”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34章 子睿的报复

子睿几乎是在咆哮,在他仅八年的生命里,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这般咆哮着说话。有那么一瞬间,他就觉得变的其实不是他的姐姐,而是这个母亲。

这念头一起,他的话就也问了出来:“你,到底是谁?”

姚氏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子睿指着她,目带凶光:“你到底是谁?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娘亲,我们的娘亲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对我和姐姐都是一样的关心爱护。在西北的时候,村长给了她碗面汤,她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却给我和姐姐一人平分了一半。那个才是我的母亲,而你,究竟是什么怪东西?”

姚氏被他吓得半天说不出话,在床榻上哆哆嗦嗦直发抖,可子睿却已然没了半点疼惜。

忘川上前把这孩子给揽住,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说:“不怕,不怕。”

子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目光依然坚毅,他冷冷地对姚氏道:“我不管你变成了什么,但你既然选择以我们母亲的身份存在着,那就尽好你的本份。你的孩子不只有我,还有我的姐姐。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姐姐,不管是行动还是言语,即便是你,也不行。有个事实我必须要告诉你,在我心中,姐姐——比你重。”

姚氏吓得面色苍白,她不解地问:“那个人,她到底给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对她这样子死心踏地?子睿,我是你的娘亲,可她,真的不是你姐姐啊!”

忘川死揽着几乎无法自控的子睿,大声喝着姚氏:“你还不明白吗?不管她是谁,是你的女儿也好,不是你的女儿也罢,我们都认她!而至于你,你爱认不认,不认更好!以后是死是活,小姐也不会再管你!”

屋里三人闹得气氛大僵,这时,外头何忠跑了进来,站到到凤子睿面前,恭敬地说:“少爷,老爷醒了。但他有伤在身,说了如果您要是想见他,就到他的房里去。”

凤子睿猛一甩头,恶狠狠的瞪向何忠,那样的气势直把个何忠给吓得倒退了两步。就听凤子睿道:“让他来这里见我!现在!立刻!马上!”

何忠十分为难,这小少爷性格大变,让他不敢反驳,可老爷那头,那一直都是不容他们这些下人质疑的啊!他踌躇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凤子睿却等不及,扬了头大叫一声:“暗卫!”

眨眼间,就在众人面前,有两个黑衣身影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那二人冲着凤子睿一拱手:“请少爷吩咐。”

凤子睿沉声道:“你二人随何管家往凤瑾元房里走一趟,就说本少爷在这里等他,让他过来。他若称病不来,那你们就把他给抬来。不是说凤瑾元身边有千周的暗卫么,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那就剁了他们的手指给我送来。”

两名暗卫立即点头,“属下领命。”而后其中一人冲着何忠说:“走吧!”

何忠头皮都麻了,可有这二人在身边,走不走就不是他说了算,他根本就是被这二人一路挟持往凤瑾元那里去的。

果然暗卫出手就有效率,这一次,凤子睿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地,他想见的人就被抬进了这个房间。

没错,是抬,而且还是直接用床单抬的。凤瑾元就被裹在那床单里头,十分窝囊地抬到了这边。

暗卫们手下没轻没重的,一到了屋里就把人往地上一扔,之后再也不管了。其中一人手中带血,走到子睿面前一摊手,五根手指正握在他的手里,他对子睿说:“只出现一人,剁下五根手指后被他跑了。”

子睿点点头,一把将那五根断指抓了起来往凤瑾元脸上扔了去。

血腥之气扑鼻子而来,凤瑾元到也没有多害怕,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子睿,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孩子突然就笑了,笑着问凤瑾元:“父亲是觉得我有点跟从前不一样了才难以接受,还是我回来了这个事实让你接受不了呢?你辛辛苦苦差人传信,辛辛苦苦谋划着让千周人把我抓起来,再以此威胁姐姐交出炼钢术。可惜,到最后都失败了,除了我的一根小手指,其它的,千周人什么都没得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步步逼近凤瑾元,“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那些千周人全部都死了,唯一的活口也被送到了京城衙门等待问斩。你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我再告诉你,有些是九殿下杀的,有些是我姐姐杀的,还有一些,是我杀的!对,我会杀人了,不但会杀人,我还把他们把有人的手指头都给剁了下来。你记着,今日千周人要了我一指,来日,所有千周贼子的手指头,我凤子睿一根不落地全都要给他收回来!”

森森寒意终于袭上凤瑾元的心头,而让他遍体生寒的,不是凤子睿最终躲过了千周人的追杀,而是这个孩子,终于在他的推动之下,变成了与他的姐姐一模一样的性格。他在想,如果有一天凤子睿长大,长成一个可以与他的姐姐北肩战斗的男子,到那时,他是否还能斗得过那姐弟二人?

许是他的心里情绪在面上表现得太过明显,忘川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阴嗖嗖的,然后开口问他:“凤瑾元,你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你觉得一直以来,在你跟二小姐之间的战斗中,你是占上风的?”这话里充满了讽刺。

凤瑾元一下就被她给说醒了,是啊,现在凤子睿还没有长大,他就已经斗不过凤羽珩了。堂堂一品大员啊,一年多点的时间,竟生生被斗成了一个喂马的,真是天大的讽刺。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后手!

凤瑾元眼中的神采又再度飞扬起来,没有了凤沉鱼,他还有个凤粉黛,凭五皇子对粉黛的喜爱,粉黛这个黎王正妃坐得定安稳无忧。他已经极力游说千周在暗中对五皇子展开帮助,只要有朝一日五皇子登上皇位,那左相之位就还是他的。而且不只左相,他的身份还将多上一条:皇亲。

凤瑾元越想越高兴,那希望升腾到脸上,看得凤子睿就觉得他是个傻子。

姚氏这时也看出个七七八八了,虽然凤瑾元也没说什么话,可他面上那飞扬变幻的神采却已然说明了一切。不过,姚氏的脑子却总是和正常人想得不一样,事到如今,她虽说也恨不得凤瑾元立刻死去,但子睿断指一事,她却依然没有完全归罪于凤瑾元,而是——“原来是她的炼钢术!还是她!你们看,说来说去,要是没有她,子睿怎么可能会有此劫难?”

凤子睿如今特别不爱吃姚氏说话,如果不是念在她是自己的母亲,他一定会找一块破布把那女人的嘴巴给堵起来。

可姚氏到底是他生母,他纵是心头有恨,也做不出那等大逆之事。可这股恨意总是得发泄出去,这时,忘川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把匕首出来,递到子睿面前,再往凤瑾元那处一指,道:“少爷要报断指之仇,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可以放过?”

子睿眼一亮,再看向凤瑾元的眼神竟然就放了光。那光别人不觉如何,却是把个凤瑾元给看得毛骨悚然,他强撑着身体的疼痛往后退了退,终于开口道:“你要干什么?我是你爹!”

“我呸!”子睿用力啐了他一口,怒声道:“你也配!”然后大步上前,于凤瑾元面前蹲了下来。

那两名暗卫怕凤瑾元伤害子睿同,立即上前将人从后面押制住。

子睿却摆了摆手,道:“把他的胳膊拿上前来,恩,左边。”手里的匕首又往前探了去,“我不杀你,但绝对不是念在你是我父亲。咱们俩个之间,只有仇,没有亲,更谈不上情份。我在船上就发过誓,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我自己,为我的姐姐,为凤家所有因你而死的人,报了这个血海深仇。今日,我只要你一指。”他一边说一边抬起自己的左手,“就像我现在一样,这样才像是父子俩,你说,对吗?”

“不,你不能。”凤瑾元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下意识地就想喊暗卫,可又马上想到子睿跟千周人的深仇大恨,张开的嘴巴就又闭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觉左臂猛地一阵巨痛,低头一看,竟是那暗卫把他的胳膊生生地给掰了过来。凤瑾元几度怀疑手骨都被对方给掰断了,可那处疼痛却立即又被另一处疼痛给替代,随即,一股血流从他左手小指间冒了出来。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小手指在凤子睿挥手之下齐根而断,然后被那孩子狠狠地踩到脚底。

这残忍又血腥的一幕被刚刚走到门口的凤粉黛给看了个正着,她见了鬼一样失声惊叫,随即吓晕了过去。

彼时,月寒宫内,玄天冥、凤羽珩,还有玄天华,三人正陪着云妃听八卦。那说八卦之人不是别个,正是那钦天监的监正。只见他左手执观星图,右手托阴阳卦,说的不是星象所示,而是这皇宫里哪一个院儿的娘娘又耐不住寂寞,与侍卫私奔了。

凤羽珩一边笑着一边小声跟身边的一个宫女说:“你去找一趟章远,就跟他说,本郡主向他借一位公公,请那公公往凤家走一趟,教教凤瑾元今后在缺了块肉的情况下,该如何自理。”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35章 华儿跟珩珩才是良配

凤羽珩跟小宫女叨咕了一阵,待那宫女轻步走出观月台所在的大殿。

云妃往她那边看了一眼,一抬手,打断了那监正的话,然后颇有些不满地道:“听故事最忌讳的就是走神,阿珩,你说说刚刚那故事讲的是什么?”

凤羽珩赶紧坐直了些,认真地道:“儿媳都认真听着呢,刚刚监正大人讲的是蓝嫔娘娘与宫院里的侍卫私通,两人手牵着手准备逃出宫去。跑到北边儿的小狗洞口时,那侍卫率先钻出,然后从外头把蓝嫔娘娘往外拽。谁知,蓝嫔娘娘这些年在宫里养尊处优吃得太胖,钻到一半儿时生生地卡住了,这才被随后赶来的御林军抓住。”

云妃点点头,“恩,还真是听明白了。”

在玄天冥与玄天华二人的窃笑中,凤羽珩为了表示自己对这故事的热衷,很是配合地用极其八卦的语气问了那监正一句:“那后来呢?”

监正说:“仗毙。”

凤羽珩点头,“毙得好!”然后开始谈感想:“所以我就说,男人就不应该有太多女人,既忙活不过来,又管不住,到最后闹笑话的还是自己。”

云妃对此十分赞同,玄天冥与玄天华二人亦深以为然,几人在此观点上,思想达到了高度统一。

凤羽珩瞄了云妃一眼,见其眼中对八卦故事火一样的热情依然未褪,不由得心中哀叹,面上却还保持着同样的热度,然后她再主动开口,跟那监正道:“蓝嫔娘娘的故事说完了,你再换个别的讲讲!”

那监正瞅了凤羽珩一眼,心里又是忽忽悠一下打了个颤。打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这种感觉,直到今日,虽说看得多了也见怪不怪,但心里那种颤动却从未减轻过。

这监正自幼习得占星术,经他所占之事从未跑过偏路,他当日一眼就看出凤羽珩主执星宫,却也是在后来才知她竟然就是当朝九皇子未来的媳妇,那个人人称颂的济安县主。

他心中有数,这女孩撑住了五百年不见的凤星再次临世,却是好生奇怪,这样的异象一般都是在女子出生之时天象便有所示,何以此凤星却是在一年多以前才能观望得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让他更不解的是…凤星!那可是凤星啊!师父曾说过,主执凤星女子,命格奇特,无尽尊容,必是雍容大气,有容人之度。可这位…怎的就这么八卦?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他堂堂钦天监监正,连皇上都得给他三分颜面,却总是会没有一点防备地就沦为云妃娘娘的八卦段子手,这可真是…奇耻大辱!偏生这一家子都爱八卦,不但当娘的喜欢,就连人人都叫九阎王的九皇子也爱听,人人都称七神仙的七皇子也爱听!他真是x了狗了。

犹自腹诽了一阵,再开口,却依然是把故事给说得有声有色:“刚才讲了个蓝嫔娘娘的八卦,那么接下来,下官再给各位讲一个有关皇子的八卦吧!”

凤羽珩抹了把额上根本也没有的冷汗,心说这监正也是人才啊!扒娘娘不说,现在又来扒皇子,再给他说一会儿,是不是连天武都要开扒了?

可云妃却觉得甚对味口,赶紧点头道:“好好,就说皇子,这个本宫爱听。”

监正欠了欠身,继续道:“咱们大顺一共有九位皇子,别的咱不提,今儿就单说那位被关了禁闭的四皇子。”

凤羽珩眼一亮,老四?

故事正式开始:“话说这四皇子,因与三皇子一并谋权篡位,被判终身囚禁。不过在这重判之余,还有一项趣判,诸位,可记得是什么?”

云妃知道玄天奕被关了起来,但却不知道还有其它的什么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玄天冥哪有那个心去记这事儿,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凤羽珩虽说想到了一点,却不知是不是监正要讲的那个。

到是玄天冥悠悠然地开了口,说了句:“还判他给凤家的三小姐凤想容绣花。”

“七殿下说得没错!”那监正点了点头,“正是这个趣判,就判出了咱们今日的故事。据说那四皇子被罚给凤三小姐绣花,最初可是十分不乐意的。哦当然,直到现在他也一直在不乐意着,只是已然没了什么反抗能力。听说凤三小姐让他绣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鸳鸯。四皇子纵是再不乐意,无奈有圣旨在,只能拿起针线随便挑了几针做个样子,轮廓都没勾出来呢就扔给下人给凤三小姐送了去。”

云妃听到这儿,似乎有了那么点儿印象,便插话道:“听说凤家那个三丫头性子柔弱,被凤瑾元欺负得不行?”

玄天华点了点头,“母妃说得没错。”

“唉!”云妃有些可惜,“那老四糊弄她也就能糊弄个准儿了,多半也就是随便绣一个拉倒,这故事没趣。”

凤羽珩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也不见得。儿媳这个三妹妹性子是弱了点,胆子还特别小,但她有股子犟劲儿,特别认死理儿,特别钻牛角尖儿。”

这话得到了那监正的认同:“还是王妃了解自己家妹妹啊!”然后又继续讲道:“四皇子的破鸳鸯图送到凤家之后,三小姐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又给扔了回来,只说了一句——不好,拿回去让他重绣。”

玄天冥一愣,随口说了句:“你家那个三丫头还有这胆子?”

凤羽珩耸肩:“还记得老三和老四闹宫变那天?想容可不就是逼着老四绣了一宿的花,人都给绑到椅子上了。”

玄天冥点了点头,心道,女人的潜力果真是无穷无尽啊!

玄天华面上也浮了一层淡淡的笑,催着那监正:“你继续。”

监正便又道:“据传,凤三小姐说了,绣花这事儿是皇上给定的,如果四皇子拿出来的就是这种水平的玩意,以后传出去人家会说她这个师父没有把他给教好。四皇子听了这话当场就吐了小半口血,然后带着内伤拿起针线又绣了起来。如此前前后后的折腾,绣图废了七十多副,四皇子总算是勉强能绣出半只鸳鸯了。可凤三小姐却说鸳鸯从来都没有半只一说,要绣就要成双,还要配上红花绿柳衬着景。这还不够,她还叫人带话,让四皇子尽快的把鸳鸯给学会了,她已经给他选好了接下来要绣的图样。这话传到四皇子那边,四皇子听了之后就疯了,现在终日在被困居所内咆哮,指着凤家的方向变着法儿的骂凤三小姐。三小姐听说之后就叫人手抄了一本道德经给三皇子送去,让他照着绣经书,四皇子气得把那经书撕了个稀碎,叫嚣着让凤三小姐等着,总有一天他要收拾她!”

云妃直了直身子,干脆从下人手里把人家正一粒一粒给她剥着的葡萄全都抢了过来,然后盘膝抱在身前,一边吃一边道:“你这个故事说得甚得人心,要不怎么说男人就不能有太多女人呢,这女人一多孩子就多,不但女人和女人相互之间要斗得个你死我活,那些个孩子见了面也一个个都跟仇人似的,哪里还谈得上血脉亲情,斗死一个少一个罢了。”

这话说得玄天冥与玄天华二人都是一脸无奈,玄天冥先开口道:“我跟七哥这不是好好的么?”

玄天华也说:“母妃说的事情也不全是绝对。”

云妃却摆摆手,很是不屑地道:“那是你们两个一个是本宫生的一个是本宫养的,跟亲兄弟没两样。”她指向玄天华,“你换个本宫看着不顺眼的养母把你养大试试!”转而再指玄天冥,“本宫保证让这小子早十几年前就把你给掐死。”

凤羽珩这个无语啊,心说这么多皇子都生下来了,哪个也没见你们给掐死啊?

云妃像是明白她的心思,便又解释道:“那是因为冥儿最小,他出生的时候那些个招人烦的都挺大了。”

她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便也不再追问。

玄天华却是一脸感激地道:“儿臣多谢母妃收留,多谢九弟饶命不死。”

云妃“咯咯”地笑了开,一脸欣慰地看向玄天华,“真是不枉本宫养你一场,你看这长得多好,啧啧,跟个神仙似的。”

玄天华苦笑,“母妃。”

“憋说话。”

眼瞅着云妃盯着玄天华开始犯花痴,玄天冥就有些崩溃,冷着脸喊了她两声——“哎!哎!”

没反应。

“哎!”

还是没反应。

他怒了,“云翩翩!”还有没有点儿当母妃的自知之明了?

云妃被他这么一吼,总算回过神来,不由得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一脸怒气地念叨了句:“看一会儿能怎么着?真是白给你养这么大了。”念叨完觉得不过瘾,又觉得刚才她儿子挺不给她面子的,于是,这女人的报复心理就上扬起来,犹自合计了半天,暗搓搓地整出来一句:“总觉着阿珩这么好的姑娘跟了你都白瞎了,依本宫看,她跟华儿站在一块儿,那才叫良配呢!”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36章 云妃娘娘要发大招

玄天冥内心几乎在咆哮,这还是亲娘吗?有这样的亲娘吗?

他的愤怒没有丝毫掩饰地表现出来,同时还像是宣示主权一般,一把就将凤羽珩给揽到了身边。

只是他越是愤怒,在云妃看来就越是有成就感,要知道,她这个儿子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定,能气着他一次也是不容易,不容易啊!

眼见云妃得意的样子,玄天华也是沐然一笑,如春风一般,紧接着便跟着补了句:“母妃说得极是。”

“极是什么?”玄天冥急了,直指向玄天华:“以后不许你跟珩珩单独相处。”

云妃“咯咯”的笑声又再度传来,其间还夹杂着玄天华温和的笑,那母子二人笑得一个比一个开心,就像玄天冥吃瘪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一般。渐渐地,凤羽珩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这一笑,玄天冥也无奈地跟着笑了。

一时间,这观月台下的大殿上,一片笑声洋溢开来,就像是点燃了空气中所有喜悦的精灵,从这大殿之上一直传遍了整个月寒宫,连一众下人们也都禁不住地上扬了唇角,都跟着笑了起来。

玄天冥一边笑一边揽着珩珩,朗声道:“不管配不配,本王就是要定了这个丫头。左右睡都睡过了,退不了货的。”

一句话说得凤羽珩脸通红,快速地瞄了云妃和玄天华一眼,然后伸出小手毫不客气地在玄天冥的腰上拧了一把,随着玄天冥“嗷”地一声大叫,就听凤羽珩瞪着眼睛对他说:“我告诉你玄天冥,本姑娘脑子里可没那些个三从四德的怪想法,你休想拿那些女经女德的东西来禁锢我。还有,咱们不是要去北界么?正好,七哥也要往东边儿去,你要是欺负我,我分分钟就扔下你投奔七哥!”说完还看向玄天华,问了句:“七哥,你收不收我?”

玄天华点头,“当然。”

小丫头这才回过头来继续挑衅地看着玄天冥,那俏皮的小模样真是惹得人恼她也不是,不恼她也不是。

众人笑了一会儿,云妃便摆摆手对那监正说:“行了,今儿你讲的几个故事都算有趣,就先回吧!待本宫又闷了的时候,你再过来。”

那监正可算是得了赦令,赶紧起身行礼,逃命似的出了月寒宫。

玄天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云妃:“人家留在宫里为了占星,怎么到你这儿就给当说书的用了?”

云妃一脸不以为然地道:“什么占星不占星的,一年到头有几次异象能给他占?闲着的时候还不是没事情做净听些宫女太监嚼舌根子,不然你以为他那些个故事哪来的?”

玄天冥气道:“那你怎么不直接找宫女太监给你讲啊?听第一手的不是更好吗?”

“那怎么能一样!”云妃笑嘻嘻地又吃了个葡萄,“宫女太监那都是下人,没念过书,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让他们讲能讲出什么好故事来。说故事这个事儿可是门手艺活,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那你听着就是不一样。再说,钦天监终日占星,占完了不也是上老头子那里去念叨那些玄乎乎的事么,想来他们编巴润色这种事儿已经驾轻就熟了,本宫怎么好再烦劳他人。”

玄天冥无语了,这说得还挺有理。

云妃想了想,又补了句:“还有啊,宫女太监说故事,肯定是跪着说,拘束着呢。而那监正叱,你看啊——”她说着,把葡萄盘子放到了一边,端正盘坐,两只手还摆起了架式,颇与那监正有几分相像的感觉。“你看,一手拿着个册子,一手拿着卜卦,这个感觉就比下人们强太多了。”

凤羽珩都听乐了,她终于明白缘何当年天武帝跟这云妃之间就擦出了火花,这两人才真是良配啊!

众人又笑作一团,这时,玄天华突然说了句:“我听说你那个弟弟也要随你们往北边去?”

凤羽珩点点头,“七哥是听父皇说的吧?”

“恩。”玄天华道:“之前去跟父皇辞行,听他说起过。也听说那孩子受了些苦,还想着若是出发之前还得空闲,就去看看他。”

凤羽珩正准备替子睿谢上一番,要知道,子睿对这个神仙一样的七哥哥可是喜欢得紧。可她这声谢还没等出口呢,就听云妃突然提高了嗓门儿问了句:“什么?你要带弟弟上战场?”

凤羽珩一愣,没明白云妃这一问的用意何在,不由得脑子里打了迷糊,随即反问了句:“是不是不合规矩?”

玄天冥失笑,“你跟母妃讲规矩?你得先问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叫规矩。”

云妃也紧着摆手,“不是说规矩的事儿,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要带弟弟上战场?”

凤羽珩点头,“禁不住他央求,只好答应了把他带上。”

“啧啧!”云妃扎扎嘴,伸出手往玄天冥那方向点了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瞅瞅你,你媳妇儿上战场都知道带着弟弟,你怎么就不能想着点儿?”

玄天冥一愣,随即反问:“怎么着?要不你也给我生个弟弟让我带着?”

云妃往前挪了挪身子,柔声叫了句:“乖冥儿。”

玄天冥一哆嗦,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

云妃的声音更轻柔了,“这就是好好说话。”再往前挪挪,“娘亲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玄天冥瞬间心里瞬间就升腾起一种“不好”的感觉,既不自称本宫,也不对他说母妃,这娘亲都整出来了,能有什么好事儿。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行。”

云妃眼一立,“什么叫不行?我话都还没说呢你就不行,你跟谁不行呢?没大没小。”

玄天华赶紧走过来,在云妃身边坐下,“母妃有话慢慢说。”

云妃缓了两口气,抓着玄天华递过来的手,总算是借了点儿力量,这才稳住情绪,终于把自己的目的给道了出来:“阿珩上战场都能带弟弟,那你能不能带娘?”

这话一出,别说是玄天冥了,就连玄天华都下了一跳,两人齐声道,“不能!”

而后玄天冥气恼道:“长能耐了是不是?你还想逃宫了?刚才那说书的说什么来着?那个蓝嫔,是不是就因为逃宫被抓住之后给仗毙了?”

“哎呀!”云妃无奈地道:“我就说你们听故事得好好听,不能溜神,听头不听尾的。那蓝嫔是要跟侍卫私奔才被仗毙的,再说,想要仗毙她,不还得有个先决条件,得先把人抓着吗?一,我是你娘,这不算私奔。二,有你出手没人能抓得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什么就这么定了?不行!”玄天冥态度十分坚决,“你别打这个主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宫里头待着,老头子你见不见无所谓,但若想出宫,没门儿!”

他把话封了死口,不容做一丁点改变。

云妃是他生母,自然知道自个儿子这个脾气,虽说气恼,却也是无可奈何。这孩子取了她与玄战二人性格中最锋利之处,简直是集二人叛逆、不羁、任性、妄为之大成,云妃有时就想,能活到今天也不容易啊!没让他那些个心怀鬼胎的哥哥给弄死,真心的不容易啊!

她幽幽地叹了一声,把目光投向凤羽珩。

凤羽珩知她是什么意思,想着这是要打感情牌了,赶紧把头低了下来,身子又往玄天冥怀里钻了钻,干脆当没看见。

云妃到也不气馁,这俩人不成,这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呢么?

于是她又将头转向玄天华,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就望了过去。

这云妃也不知是如何保养的,三十六岁的人了,却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脸上一道皱纹都没有,神态也是千娇百媚,双瞳剪水,任谁看了都免不了怜惜几分。

可惜啊,面前这俩虽然是货真价实的男子,但却是她的儿子,她这一招儿对天武甚是有用,对玄天冥玄天华那就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甚至玄天华一见云妃这小眼神往自己这儿瞅了来,当时就乐了,无奈地道:“母妃。”

云妃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哀求道:“冥儿不带我去北边,一定是觉得北边冷,怕我受不了。华儿乖,娘亲知道你最好了,从小到大就你最懂事,你带娘亲出去好不好?你不是往东界走吗?那边气候好,四季分明,听说太阳都要比京城的明媚得多,你带娘亲去见识见识吧!”

要说玄天华这辈子最拿之没有办法的女人,一个是凤羽珩,一个就是这云翩翩。对于这个养母,他向来都是有求必应,别管云妃提多过份的要求,他都一定会想办法做到。就像两年前有一次天武见天儿的站在月寒宫外头闹腾,把云妃给惹毛了,非得说让他悄悄的把自己带出宫,上淳王府住一阵子去。那时候玄天冥还在西北打仗,他真是冒着被天武打死的危险把云妃给偷运了出去。这女人在淳王府嚣张了一个多月才肯回宫,他又不敢说是云妃出宫了,弄得淳王府上上下下都以为若仙一般的七皇子终于肯近女色,还直接养到府里来了。

这兄弟一个刚,一个柔,就这么一起惯着这个母妃,直把个云妃给惯上了天,现在连战场都想去了。

玄天华想都没想就摇了头,认真地说:“不行!这一次,真的不行。”

云妃咬牙,“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想让我看到东界明媚的阳光?”

玄天华唇角直抽,他突然觉得,他娘亲这种生物,就应该让凤羽珩那样的高手来对付,只有这两人的嘴皮子才是一个级别上的,而他跟玄天冥,根本就是没得配啊!

他还是摇头,“京城的阳光也不错,母妃就凑合看吧!”

“真不行?”

“不行。”

“那…”云妃冷哼一声,“那算了。”手一挥,转身就又坐回远处。

这事儿就算这么过了,却不知,此时此刻,云妃娘娘已然开始蓄力,为自己即将要展下的秘密行动谋划起来…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37章 祸不单行

对于这座皇宫,凤羽珩其实很是有几分喜欢。天武也好,云妃也好,每次见了都能填得她满心欢喜。这皇宫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以这种方式经营着自己的生活,到也算是自得其乐。

从月寒宫出来时,天色渐晚,凤羽珩提议走走,三人于是弃了宫车,步行月下。

有好一阵子,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凤羽珩的郡主府都已经近在眼前了,她才憋出来一句:“七哥不适合打仗。”

这话不是第一次说,身边二人就只剩苦笑。待行至府门口,站住脚时,玄天冥这才道:“七哥,东界一行万万何重,你知道,若是你出事,我跟珩珩就算放下北边不管,也得赶去救你。”

玄天华面上暖意更浓,却依然轻轻地道:“没事。”再看看凤羽珩,顿了顿,到底还是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发,说了句:“你们好好的。”然后转身,踱步而去。

凤羽珩鼻子有些发酸,特别是看着玄天华那萧瑟又孤独的背影,一股难耐的凄凉之感就袭上心来。

忽地,眼前一黑,一只手掌轻轻地扣在她的眼前,将视线完全遮住。玄天冥的声音在她后响起,沉沉的,压着浓重的哀伤:“这就是皇族人的命运,谁都逃脱不了。”

她将眼前的大手抓住,却没动,只是紧紧地握了一下,然后收了收心绪,转过身淡笑道:“咱们进去吧。”

经了这一趟出行,二人都意识到“出门要多带东西”的重要性,凤羽珩决定让厨子加夜班,多做些吃的给她放在空间里备着,碗筷什么的也尽量多放一些。还有点心水果,也是能放就放。

她用意念探入空间,姚显已然找到班走所中病毒的治疗方案,正在配制疫苗。她看了一圈,决定把二楼休息室边上一处柜台收拾出来,东西都与另一个柜台合并,空出来的地方专门放那些后送进去的东西。

厨房这边吩咐完,二人匆匆回了凤羽珩的院子,然后直接进了药室。一入药室,凤羽珩拉着玄天冥就往空间里钻。此时,姚显已经然疫苗给班走注射下去,班走虽还没醒,看起来脸色却也好了许多。

姚显告诉她:“可以挪出去了,他随时有可能醒。”

凤羽珩点点头,拉着几人一齐出了空间。班走就安置在药室里,由姚显照顾着,凤羽珩告诉姚显:“我们准备明日一早就去大营了,子睿跟我们一起走,子…对了,子睿呢?回来没有?”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玄天冥脸上明显的写着几个大字:你问谁呢?

凤羽珩抚额,子睿去凤府的事儿,她给忘了。开门问院子里的下人:“小少爷回来没有?”问完了还在想,那孩子该不会是回御王府了吧?

结果丫鬟却告诉她:“少爷早就回来了,在自己院子里歇着呢。”

她这才松了口气,留了姚显在这边看着班走,自己则跟玄天冥一起往子睿那头走。

她心里不踏实,她告诉玄天冥:“我总觉着子睿去凤府这一趟并不会愉快,恩…我所说的愉快不是说凤瑾元,而是…”

“我明白。”玄天冥主动把话接了过来,然后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人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是需要双方面一起努力去维系的,包括亲情。血脉又如何?我那些哥哥还不是心里想着逼死父皇他们好上位,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母女能做便做,不能做,也就罢了。”

凤羽珩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可有些事就是这样,置身事外,谁都可以气和心平,身处其中,谁还可以从容淡定?

她看到子睿时,那孩子正坐在床榻里,两腿蜷缩着,双臂抱膝,身子还在发抖。凤羽珩吓坏了,赶紧跑上前去,那孩子似乎惊了一下,随即看到是他姐姐,浓浓的委屈就泛了上来,小嘴巴一瘪,眼泪巴嗒巴嗒地就掉了下来。

玄天冥靠在一旁的桌边看着这姐弟二人,心里也是无奈,摊上这么个娘真是够了。

子睿委委屈屈地把在凤家发生的事给他姐姐讲了一遍,讲完之后还担心地说:“姐,母亲一个人不认你还不可怕,我是怕将来舅舅们要是回来了,他们若是也不认你该怎么办?”

这话凤羽珩还没等答呢,就听房门“咣啷”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回头一看,姚显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就摞了话——“不认?不认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经了这以一搅和,子睿委屈的小情绪也削减了不少,几人都刻意不再去提姚氏,左右有姚显在京,再怎样也不可能让姚氏出危险,或是做出太出格的事来。凤羽珩只是悄悄地对姚显说:“无论如何,我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次日,凤羽珩玄天冥以及凤子睿三人坐上宫车,出发往京郊大营去。黄泉在昨天夜里回来,跟着忘川一并陪在凤羽珩的身边。

宫车未行出京城时,刚好与玄天华相遇。玄天华是直接往东界去,未乘宫车,只坐了辆素净的马车。忘川将车帘挑开,凤羽珩刚好看到玄天华直视过来的目光,四目相撞,对方眼里传来的讯息简单明了:珍重。

她点了点头,眼看着两辆车交错而过,耳边,玄天冥轻轻地说了句:“东界,不乱则已,一旦乱起来,岂是区区一个千周可比得的。”

宫车离京,飞驰在官道上,因玄天华的事弄得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也不怎么想说话。黄泉实在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主动开了口道:“咱们在船上不是买了个小丫头么?奴婢昨儿半夜回来就已经吩咐下去,今日就送到京郊的庄子里去,让她跟着天冬她们一起学着认药材。”

凤羽珩点点头,对黄泉这番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到是子睿问了声:“什么船上买的丫头?”

黄泉笑嘻嘻地跟他唠嗑:“少爷机智,您不是在码头边上扔了根红绳给一个小女孩么?”

子睿眼睛一亮,瞬间想起来了,赶紧就道:“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唉,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个情况可是十分紧急,还好我急中生智,瞅着那丫头像是挺机灵的,就把那根手绳扔了出去。”

凤羽珩一看这架势是要开吹,赶紧就抓了把瓜子准备听书。

谁知道就在这时,她一把瓜子才刚到手里,没等磕呢,突然就觉得屁股底下的木板子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大声地喊了起来:“小哥哥!你果然没有忘了我!”

她吓的一把瓜子就扔出去了,怔怔地问玄天冥:“什么东西?”

玄天冥表示不知,黄泉却白了脸,不确定地说了句:“怎么听着像是那个丫头的动静?”

这时,动静又再度传来:“小哥哥!快点,快点把我拉出来。哎呀这里!你低头!”

所有人都低了头,只见一截白皙的手臂正从座位下面缓缓伸出,五指张开,一抓一抓的伸向凤子睿。

凤子睿嘴角直抽抽,往后退了退,颤着声问:“你…何方妖孽?”

凤羽珩点头,“对,这是个什么玩意?”

下头叫声又起:“小哥哥!小哥哥!”

凤羽珩抹了把汗,这怎么跟叫魂似的?却也听出来的确是那个被她买下的丫头,只是她就不明白了:“黄泉你不是说把她交给下人,要送到京郊的庄子吗?”

黄泉弯了腰去座位底下拽人,一边拽一边回话说:“小姐你相信奴婢,真的是这么安排的。”说话间,人被拽了出来,那丫头一露头,二话不说,奔着凤子睿就扑了过去。

凤羽珩一哆嗦,子睿立马就被扑倒了。

“小哥哥你没事吧?我好想你哦!”船上买的小女奴,突然出现在玄天冥的宫车里,还以绝对的压倒性的胜利把子睿给拿下了…

凤羽珩抚额,“咱家车里都能藏人了么?玄天冥你要不要问问今早是谁负责检查宫车的?是不是白泽那货?”

外头赶车的某人耳朵可尖着,立即就嚷了起来:“王妃,这事儿可赖不着属下,那丫头说是跟着黄泉的,要一起去大营。”

黄泉也急了,“她说什么你都信啊?”

外头的人到是挺无所谓的,“不就是个丫头么,多带一个人就当给睿少爷解闷呗。”

那丫头一听这话立即点头,“对对对,我可以给小哥哥作伴,小哥哥,你说对吧!”

子睿能说什么?这丫头眼下还压在他身上的,瞅着瘦了巴叽的样子,咋就这么沉?

“那个…你起来说话。”子睿无奈地开了口,见那丫头终于下了去,这才赶紧坐直了身子,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当时你的确是救了我,帮了我的大忙,这个恩你要怎么报都行。可是我们此行是去军营,那里可不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你听说,一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

那丫头不明白:“你不也是小孩子么?”

“我…我跟你怎么一样?我是男的!”

“那她们不都是女的么?”小丫头伸手往凤羽珩那处一指,“小姐也是女的,黄泉姐姐和忘川姐姐都是女的,我到底差啥呀?”

这一句把人们都给问住了,是啊,人家到底差啥啊?

玄天冥到是看得乐,大手一挥,“罢了,一个丫头而已,就让她做子睿的近侍,子睿也好有个伴。”

小丫头一听这话可乐啊,大叫一声,作势又往子睿身上扑了去。

凤羽珩无语,怎么当初就没瞧出来这孩子是这么个性子呢?她斜眼看黄泉,黄泉苦着脸告诉她:“后来熟了之后就这样了。”

正所谓,祸不单行,乱子当然也不能单出。这边往大营去的宫车里,座位底下钻了个人出来,而另一头,玄天华往东界去的大马车里,座位底下也出了异动。

他本坐得好好的,突然就觉得身下似有什么东西在一拱一拱的,随即,就听到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传了来——“憋死本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