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睡!”

三人开始新一轮的抢人争吵。

凤羽珩一脸苦涩地看向姚显,姚显却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不过这姚家人虽说是热情得过份,凤羽珩却一点都不嫌烦,相反地,心里面那种自从到了这大顺朝就从来没感受过的家族亲情一下子就涌了起来。与此同时,原主这身子因这份亲情而起的本能反应也随之而来,她脑子里瞬间就又涌入了儿时的一段记忆。全部是关于姚家,全部是姚家还没被贬出京城时,她在这里就是绝对的公主,所有人都对她爱得要命。对于原主来说,凤府不是家,姚府才是。

凤羽珩就这么被人一路拉着到了堂厅,待人们纷纷落座,她这才从三位舅母的手中挣脱出来,然后走到堂厅中间,对着主位姚显所在的方向款款下拜:“阿珩征战归来,给外公磕头、拜见三位舅舅、舅母,见过六位表哥!”

放下郡主高贵身份,一个头磕到了地上!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22章 状元落姚家

凤羽珩的这番举动让姚家人十分感动,毕竟她现在身份不同,是皇上钦封的济安郡主,而且这郡主之位还是实打实的用功迹换来的。可现在凤羽珩能放下身段跪地给她们请安,就说明这孩子并没有居高位而自傲,反到是尊敬长辈,为人和善,正是他们心目中想像的、最好的阿珩。

姚显跟凤羽珩之间自然不必来这一套,但那几个舅舅可就太激动了。之前大舅舅姚靖军摸过凤羽珩的头,这回,二舅舅姚靖霄跟三舅舅姚靖越就主动起了身,上前齐齐将凤羽珩给扶了起来。

凤羽珩就感觉胳膊被人使劲儿握了住,但却不是恶意的握,而是充满着都不知该如何表达的疼爱那种握,握得她满心感慨。

舅舅舅母们都稀罕过了,那六位表哥也是跃跃欲试,可惜姚显没给他们那个机会,一挥手道:“你们别缠着阿珩,让她也歇歇,不是准备了茶点吗?端上来端上来,一边吃一边说。”然后又对凤羽珩道:“你这个时辰了从宫里回来,肯定也用过了晚膳,我就没让他们准备,只备了茶点,咱们也好说说话。”

凤羽珩点点头,表示这个安排甚好。

很快地,茶点水果都摆了上来,一张桌上两份,凤羽珩这边还有特殊关照。大夫人许氏指着那些制作得十分精良的小点心对凤羽珩说:“你看这些东西多好看,瞅着就有食欲呢!唉,白瞎我这一手做点心的好手艺,家里也没个女儿能欣赏。”一边说一边还给凤羽珩挑了一块儿亲手塞到嘴里。

凤羽珩吃着的确是好吃,于是笑着道:“左右郡主府跟姚府也是紧临着,回头我叫人把那个小门儿再给打开,咱们走动起来也方便。舅母若不嫌烦,阿珩每天都过来用茶点。”

这话可把姚家人给乐坏了,她每天过来用茶点,那就意味着他们每天都能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这对于姚家人来说可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了!

一家子人围着凤羽珩唠了好一阵,期间,大夫人许氏成功地争取到了今天晚上跟凤羽珩的同睡权,乐得嘴都合不上。二夫人秦氏就笑她:“大侄子高中状元的时候,也没见大嫂这样高兴过,真是,在咱们这家,男孩儿就是没有女孩儿受宠。”

对于这话,人们都十分赞同,姚家典型的重女轻男,这是人们早就已经接受了的事实。只是那一句状元,却是让凤羽珩愣了一下。

“怎么,今年的状元是大哥?”她看了姚书一眼,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脸的正气,到是六个孩子中与姚显最像的一个。

姚显大笑,“没错,这孩子随便考考,就考了个状元出来。”然后再看看二孙子姚森和三孙子姚轩,再道:“他们两个分别是榜眼和探花,今年的科考,咱们姚家给承包了。”

大舅舅姚靖军也点了点头,接话道:“父亲说了,多年未回京,这京里头都快变了天,姚家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低调,累得你们母女三人被人欺负成那样。咱们既然回来了,就要占尽天机,这一次再也不可以被人欺负。”

凤羽珩想的到不是这个事,她问姚显:“我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起,新左相府的二小姐许给了今科状元,莫非就是大哥?”

一提这话,姚家人面上的喜色到是褪去了几分,虽说还不至于不高兴,却也没了太多喜悦。

姚显说:“这门亲是吕相自己跟皇上求的,皇上问过我的意见,我说回来问问孩子。结果你大哥说与那吕家二小姐有过几次相遇,到是个挺不错的姑娘,这才把亲事应了下来。”

凤羽珩看向姚书,见那一身正气的青年面上泛了些红,明显的是不好意思,她便知定是自家大表哥对人有意,就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笑着道:“那妹妹就要恭喜大哥了,咱们姚家娶媳妇儿,大哥是头一份儿,妹妹定会给大哥备份大礼。”

“唉。”大夫人许氏这时候长叹一声,看着凤羽珩道:“说起来,你父亲从前也是左相,你也是左相府的二小姐,如果这门亲事是…唉!”许氏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是我们没福份,不然亲上加亲该多好。”

三夫人苗氏赶紧道:“不晚不晚啊!这不是还有五个呢吗?阿珩啊,你看看,看哪个顺眼!”

凤羽珩抚额,这是菜市场挑菜么?还哪个顺眼。这是近亲近亲好吧,古代可有点儿常识吧,表哥表妹什么的,多省省才是。

姚显也是严肃地告诫众人:“我们姚家是医学世家,虽然在这件事情上你们从前并不是很懂,当然,你们一个个的也没怎么子承父业,所以我有必要再强调一下。像阿珩跟我们家的关系,这属于三代近亲,是直系血亲,医学上规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禁止通婚,否则,诞下的后代有极大的不健康机率,你们可都听懂了?”

他们不懂,在古人的观念里,堂兄妹是不能通婚,但表兄妹通婚可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不过姚显既然都这么说了,人们本着对姚显的相信和崇拜,也是很快地便接受了这个观念。许氏笑着道:“父亲放心,儿媳记下了。再说咱们家阿珩已经有了九殿下那门亲,是任何人都抢不去的。”

凤羽珩听着姚家人说话,虽说谁也没明了对那吕家表达什么看法,但她却能看出来,姚家人是不喜欢那个儿媳妇的,虽说也称不上讨厌,但也绝对不是他们中意的亲事。

姚显对姚书说:“再过十日就是婚期,咱们家从明儿起也该准备准备了,大聘已经下过,你自己还有什么要预备的也尽快安排。”

姚书点了点头,起身谢过姚显。再想想,又冲着凤羽珩浅施一礼道:“珩妹妹,之前吕瑶的丫鬟多有冒犯凤家三小姐,大哥在这里替她陪个不是。”

“恩?”没等凤羽珩表态,许氏先出声了,“怎么回事?”

其它人也跟着一并问了起来,这姚书才说:“我也是珩珩来之前才听说的这个事儿,说是吕瑶在凤家三小姐的铺子上做的嫁衣,结果被绣娘给绣坏了,她的丫鬟动了气,在铺子里闹了一阵。”

凤羽珩赶紧道:“不碍,三妹妹学艺不精,绣坏了吕家小姐的嫁衣,对方要求赔偿也是对的。我今日刚回京,还没来得及去凤家,待明日过去后定会让想容登门赔罪。”

她说话时,故意说出那嫁衣是想容动手绣的,姚家人个个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当下就有了反应:“是三小姐绣的?”

姚显也不解地问:“怎么是容丫头绣?铺子里不是有绣娘么?”

姚书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只听说是绣品铺绣坏了嫁衣,吕家的丫头去闹,这本也不是多大个事,却没想到里头还掺了这么一档子事。于是也赶紧问了去:“珩妹妹这话是怎么说?大哥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儿。”

凤羽珩眨眨眼,“大哥不知?”然后笑笑,将白天刚进京时在街上遇到的那一幕讲了一遍。

这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姚显就怒了,大喝一声:“胡闹!绣嫁衣有绣娘,凭什么要人家小姐亲自动手?还说出那样难听的话,这左相府的人到底都有没有教养?”

凤羽珩赶紧劝道:“外祖父可千万别动气,您说您跟个丫头发什么火啊!这事儿就掀过去吧,毕竟想容也的确是绣坏了人家的衣料,大哥若是能给从中调节一二,就免了想容陪料子的银子可好?”

她到是十分真诚地说这话的,毕竟这事儿若是放在别人家,她到还真得替想容讨个公道和脸面,可没想到对方要嫁进来的姚府,这可就没法再纠结了。不冲别的,就冲着这一家子亲戚,想容那边她也得说点好话把这事儿给压下去。

姚书特别内疚,毕竟吕瑶还没过门,两人也不过几面之缘,比起凤羽珩来,他还是更疼爱这个妹妹的。还有那个凤家的三小姐,小的时候也是见过,那可爱的小模样至今都还记着,却是没想到今日竟是吕瑶让人家受了委屈。

他感激地看向凤羽珩,又抱拳深深地行了个礼,“珩妹妹宽宏大量,这个情,大哥记下了。”

这话说得凤羽珩到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哪里是什么宽宏大量啊,她这人最记仇了,只不过是有些面子不得不给罢了。

姚显见凤羽珩也不愿追究,这事儿也就算掀过,不过那吕家二小姐的印象,却是在姚家人心中又低落了一大截儿。

这晚,凤羽珩如约跟大夫人许氏一起睡,结果被那许氏抱着胳膊唠了半宿,后半夜好不容易睡了,对方却依然保持着搂着她的姿势,那样子就像是抱着个洋娃娃。

凤羽珩苦笑,心说姚家是该添个女娃了,不然这些亲人们可就要想疯了。但愿大表哥跟那吕家小姐能好好日子,再生个好看的女孩儿,这一家子也算是圆满。

次日,在姚府用过早饭,三位表哥去上朝,凤羽珩则带着姚显回到自己的郡主府,才一进府门立即就道:“爷爷,有几件事,您得帮忙。”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23章 区区相府小姐,你是怎么想的

凤羽珩找姚显帮忙的事,首当其冲就是白芙蓉的毒。她与姚显二人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黄泉忘川暂不见客,然后就一头扎进药室。

药房空间内,姚显看到了已经陷入终日昏迷的白芙蓉,也是一脸惊讶:“衰老症?”

凤羽珩点头,“很意外是不是?我也万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有人能研究出这种能致人加速衰老的药来。爷爷,您看,这病有得治吗?”

姚显想了想,很是谨慎地说:“这种病症在后世都被列入医学难题,世界最顶尖的医学研究机构都对其束手无策。不过我曾经参加过一个医学讨论会,会上有一位来自苏兰的医学专家称提出‘注入生机’这个理念,将提取到的病菌进行反向试验,再用得到了反向结果研制出生机类药剂,重新注回到患者体内。当时他的提案还只是个雏形,并没有得到大会的认可,我也并没有接手过患衰老症的病人。不过今天看到她,到是想起这件事情来。”

凤羽珩亦沉思许久,姚显是细胞病菌类专家,与她不同,她主攻外科,这样的医学理念她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到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总之白芙蓉也再没别的办法治疗,不如就试试,总比看着人一天天老死去要好得多。

“那爷爷估且试试吧!”她对姚显说,“待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到是还有件事需要证实一下。”

姚显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凤羽珩却没再往下说,换了话题问他:“姚氏如何了?”经了那么多事,在自己爷爷面前,她再也无法称那个女人为母亲了,终于那不是她的母亲。

姚显也是感觉到凤羽珩的心理变化,暗叹了一声道:“在外头给她买了个小宅子,离姚府不远。隔三差五的你舅母们会过去看看,没什么事,好着呢,就是总念叨子睿。”

凤羽珩其实也很想问问姚氏有没有念叨过自己,可听姚显这语气,八成对方的思念是与自己无关的。于是苦笑了下告诉姚显:“子睿那孩子也是个看不住的,居然自己偷偷的跑到东界去找七殿下了。好在宫里的章公公发现,叫了暗卫一路跟着保护,直到看见子睿到了七哥那里才回来。”

姚显也是无奈,对于子睿,他的亲情总是来得不如凤羽珩那般贴心,毕竟面前这个是他上一世的亲孙女,那个只是原主的外孙。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凤羽珩将姚显留在空间里,自己出了药室的门。

黄泉忘川还等着外头,一见她出来了忘川马上就问:“小姐今日是不是要往凤家去?”

凤羽珩点头,“恩,怎么说也得去看看。你们备些银票,一会儿路上再买点东西带着,好歹像个拜访的样子。”

忘川答应着去了帐房,黄泉拉着凤羽珩到屋里换衣裳,同时告诉她:“那莲王盯上了傅雅,非说要研究研究她为什么跟小姐长得那么像。傅雅躲了他一路,回到府里可是躲不了了,两人聊半宿了。”

凤羽珩也是无奈,带回来这些人得尽快想办法分散出去,总住在郡主府可不行。她问黄泉:“梨笙呢?”

黄泉说:“那位可真是够尽王妃的本份,莲王跟傅雅聊天,她就在边上陪着,时不时给莲王掐掐肩什么的,很是贤惠。”

凤羽珩有点儿无法面对她带进府里来的这都是什么组合,烦躁地晃了晃头,带着黄泉赶紧就出了府。

忘川那边也很快就追了出去,带提了一篮子水果,告诉凤羽珩说:“都是今早新送来的,奴婢一样挑了几个装着,带到凤家去也好看。”

黄泉撇撇嘴,“可不,如今凤家想要吃口水果可是不容易呢。”

说着话,几人上了宫车往凤家去。路上买礼物耽搁了一会儿,待到凤府门口时,赶车的车夫就在外头念叨起来:“凤家今日怎的这样热闹,这该不会都是等着接小姐的吧?”他一边说一边把车速放慢,再回头掀了帘子,对车里的人道:“小姐,凤府门口围了好些人。”

凤羽珩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就看到那凤府门前的盛况,一群百姓围在那里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想了想,让车夫把车停下,然后带着忘川黄泉下了车步行过去,宫车找了个叉口停了起来。

还没等走到人群近处,外围百姓的议论声就已经入了耳来,一位大婶说:“没想到左相府的二小姐这样没有架子,居然亲自上门道歉,真是个好姑娘啊!”

边上一个年轻妇人道:“说起来,这个事儿本该是凤家三小姐去道歉才对,毕竟是她绣坏了人家的嫁衣,人家丫鬟骂几句出出气也没什么,反过来那么高贵的相府小姐亲自上门赔罪,这凤家三小姐的架子也是太大了点。”

到也有人替凤家说话:“这事儿原本就不该发生!好好的绣嫁衣,她找绣娘不就完了,非得难为人家凤三小姐,人家凭什么给她绣啊!”

紧接着就有人反驳:“不爱给绣完全可以推了这个活儿,她为啥还要同意啊?同意之后再给人家绣两只水鸭子,这不是明摆着羞辱人吗?”

“对!对!凤家三小姐太过份了!这事儿相府小姐要讨个公道!”一时间,围观的百姓激动起来,纷纷为那相府的小姐抱起不平。

这时,就听人群里头传来一个娇柔好听的女声——“不是这样的!大家快请不要再这样说!”那声音听着有些焦急,“我今日上门是为了昨日丫鬟去闹绣品铺子的事来找凤家三小姐道歉的,这事儿全是我们的错,不怪凤三小姐,求求大家,千万不要再这样说了,再说下去我就更加罪过了!”

凤羽珩往前挤了挤,终于能看清那吕瑶的面容。

“长得到是不错。”她轻声道:“手段也是不错。”

黄泉亦冷哼道:“怎么瞅着就这般矫情?道歉就道歉,敲门进去不就得了,招来这么多百姓堵在门口围观是什么意思?”

凤羽珩眯起眼,什么意思?这一套她见得可太多了,感谢老天在安排这场穿越同时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凤家,让她在凤家的鼎盛时期见识了无数招数手段和形形色色的人,以至于今后的人生里再遇到的人,是白莲还是绿茶,她这双眼睛算是一眼就能分个清清楚楚。

吕瑶,她看着前头那个一脸焦急地去制止百姓替她说话的女子,心中冷哼,这样的人想嫁进姚家去祸害她的表哥,当她姚家是什么地方?

这时,凤府大门从里而来,想容在丫鬟山茶的陪伴下走了出来,一脸疑惑,看着脸前的吕瑶直发呆。半晌才问了句:“这位小姐,您是找我?”

凤羽珩又笑,上门请罪都没自报家门,这吕瑶主意打得好啊!

正想着,就见吕瑶上前一步,带着她的丫鬟一起,突然冲着想容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半蹲下之后久久没有站起来,而是道:“小女子今日是特地上门来向凤三小姐请罪的,日前多有得罪,还望凤三小姐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恩?”想容不解,“你与我请罪?你哪里得罪过我呀?你快起来——”她伸手去扶那吕瑶,却被对方躲了开,依然蹲着不起。想容有些着急了,“你把事情说清楚呀,我不认识你,咱们之间何来的得罪一说?”

这时,人群里又有人扬声道:“人家堂堂左相府的二小姐都亲自上门跟你陪罪了,你就别装了,相府的小姐啊,给你行了大礼你还不领情,真是,凤家现在不过是个平民,还这么大的架子。”

想容这下想起来了,惊讶地看着吕瑶:“你是左相府的二小姐?”

吕瑶点头,一脸歉意地道:“昨儿个是丫鬟不懂事,到绣品铺子里去闹了一场,给三小姐添了不少麻烦,我听说之后一夜难安,今儿一早就赶着过来向三小姐陪罪的。下人不教是主子的错,请三小姐原谅吕瑶吧!”

她越是这样说话想容越是着急,跟山茶一边一个去搀扶吕瑶,总算是把人给搀了起来。想容无奈地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已经备好了赔偿那蜀锦的银子,就准今日上门去向吕小姐请罪呢,没想到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吕瑶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不要你的赔偿,你手里存些银子也不容易,说起来,之所以我让你来绣那蜀锦,也是想着借此机会能给你包个大红包,以解…以解…哎呀,我的意思是,凤家的情况我都了解,现在我父亲做了左相,我是有心从中帮助则个的。没想到触了凤三小姐的怒,这才在我的嫁衣上绣了水鸭子。这个事儿是我思虑不周,三小姐,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只要你能消气,不管让我做出什么样的道歉和赔偿,我都接受。”

百姓们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指则想容:“凤家丫头,别太不识好歹,人家可是相府的小姐,你们家道中落,现在可什么都不是,还不跪下来谢恩?”

想容眼泪都含在眼圈里,一股委屈袭上心来,她后退一步,就准备听那些人的话给吕瑶跪下谢恩,就盼着这个事儿快快的揭过去。

却在这时,就听人群里突然有个带着极度威压的女声扬了起来,是道——“区区相府小姐,竟敢让本郡主的妹妹给你绣嫁衣,你是怎么想的?”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24章 回京之后第一番震慑

吕瑶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知道凤羽珩回了京,也想到了凤羽珩有可能今日要到凤府来,可她做为姚家未过门的儿媳,自以为放低了姿态上门来“赔罪”,即便是遇到了那济安郡主,对方也不会给她个没脸。

可她万万没想到,凤羽珩才一出现,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眼瞅一个身穿水红色坠地长裙的女子从人群中快步走来,吕瑶嘴角就有些抽搐。凤羽珩走路生风,即便穿着坠地的长裙并不是能迈开很大的步子,但她那气势摆在那里,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一样,初秋的天气,竟像是覆了冰霜。

想容心里的委屈在见到凤羽珩的那一刻达到了极限,小跑了两步直接扑了过去,眼圈儿里含着泪叫了一声:“二姐姐。”

凤羽珩心下感叹,伸手轻拍了拍想容,“不怕,二姐姐回来了。”再将目光向那愣在原地的吕瑶投去,不解地问了句:“左相府的二小姐,见了本郡主,何以不拜?”

吕瑶一身冷汗渗了出来,赶紧就跪到地上颤着声道:“民女吕瑶,磕见济安郡主!”

周围百姓也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跪下,齐声高呼:“叩见济安郡主。”

凤羽珩看都没看那些个刁民,拉着想容走到吕瑶跟前,低着头问她:“刚刚本郡主的问话,你可听到?”

吕瑶一怔,这才想着凤羽珩刚出声时问的那句“你是怎么想的”,她在心底合计了一会儿,这才道:“民女是想着接…接济。”她有点说不下去了,之前还说为了给想容个大红包,看起来颇是有些施舍的意思在里面,可现在当着凤羽珩的面,她实在心虚。

凤羽珩不解地问想容:“二姐姐走的时候给你留的零花银子不够用?”

想容摇头,“足够用,到现在都还有一多半都没花完。”

“安姨娘的绣品铺子里可是缺绣娘?你从前可有帮忙绣过?”

“没。”想容再摇头,“铺子里的绣娘都是从江南那边请来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不说跟宫里的绣坊比,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我的手艺跟绣娘们没法比,家里又不让抛头露面的,所以从不曾动过铺子里的活计。这次是吕小姐说一定要让我绣的,不然就让我们那铺子在京城开不下去,我没办法,只好接了这差事。”

凤羽珩简直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本郡主的妹妹开了间铺子,能不能开得下去还得是你左相府的二小姐说了算,这是谁给你的权利?”

吕瑶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真的没有说过啊!”

想容却指着她身边的丫鬟道:“那日绣品铺的伙计带着你这个丫鬟到府上来,当着我的面亲口说的。”

吕瑶二话不说,回手就给了那丫鬟一个嘴巴:“你好大的胆子!是谁让你那样说话的?”

那丫头一脸委屈,再看看吕瑶,却也明白她家小姐这是要把她推出去了,一咬牙,干脆冲着想容磕起头来:“三小姐饶命,都是奴婢嘴巴乱讲,真的不关我家小姐的事啊!求三小姐饶命!”

她一边说一边去抓想容的裙角,想容皱着眉往后退了半步,有些生气地道:“谁说要你的命了,你这丫头怎的就会胡言?”

吕瑶狠瞪了那丫鬟一眼,再次厉声道:“凤三小姐宽宏大量,你还不谢恩!”

那丫头又再磕起头来。

凤羽珩看着这二人,就好像时光又回到了从前,凤家乌烟瘴气的日子。她是在那样的环境中一步一步斗过来的,是天天在阴谋阳谋中打滚滚出来的,那么多人丧命于那一场宅院争斗中,她深知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眼下看着这吕瑶,却是不敢想像这样的人嫁进姚家该会如何。那么美好的姚家,怎容得她去祸害?

眼瞅着凤羽珩目光逐渐冰冷,吕瑶心底惧意更甚起来,她父亲吕松好不容易坐上了左丞相的位置,吕家刚刚升起来的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优越感突然一下在凤羽珩这里就没了,她心有不甘,却也知面前这人得罪不起。不但她得罪不起,倾整个吕家之力怕是也不行。

她眼珠一转,最大的倚仗被搬了上来,她对凤羽珩说:“郡主,这件事情实在是个误会,我原本也是好心,真的,都是这丫头不会说话惹了三小姐生气,您就看在咱们很快就要成为亲戚的份上,原谅我吧!”

她不提亲戚还好,一提亲戚凤羽珩更来气了,一肚子火气憋着就要爆发时,却又想起昨晚姚书在提到吕瑶时面上带着的点点期盼。

她轻叹一声,暂且看在姚书的面子上,不过这门亲…“本郡主跟皇家也有亲,说起来,舞阳公主也得叫我一声嫂子,你怎么不干脆找她去给你绣嫁衣?只欺负我娘家妹妹性子弱么?吕瑶,莫要真觉得一朝左相就是多大个官儿,想想凤家,为人子女,说话做事还是不要拖父亲后腿才是。”

她说完,又转向那些还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吱声的百姓,怒哼一声道:“不过是一个敲门一个请人的工夫,你们就能迅速的围到这凤府门前来,大清早的,动作到是不慢啊!”

百姓中,有一多半的人哆嗦了一下。

凤羽珩面色更沉,再道:“在边上等半天了吧?一人一句台词说得头头是道,本郡主到是想问问你们,这凤家的左相是没了,可是难不成你们都忘记了,这是本郡主的娘家?本郡主还没出嫁呢,竟然有人聚众闹事,欺负到凤家头上来,你们自己说,该当何罪?”

这时,一直站在凤府门口的管家何忠没忍住,开口说了句:“当然是杀头的大罪!还得祸连九族。”

那些百姓们吓得直接就瘫了,一个个拼命的磕头求饶。凤羽珩却一直都没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们,在这种目光的威压下,终于有人挺不住了,大喊一声:“是那个丫头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到这边来替吕家二小姐说话的!”

这一嗓子喊出来,吕瑶吓得面色煞白,一下就坐到了地上,那丫头也是一样,缩成了一团,吓得直哭。

一个人说了实话,其它的人就再不隐瞒,一人一句纷纷指认那丫头就是拿银子给他们的原主。一时间,吕家二小姐吕瑶的阴谋全部暴露在人前,那些并非拿钱办法而是真正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加入了指责,大骂着那主仆二人。

凤羽珩一抬手,压下了这些百姓的声音,然后回身对何忠道:“叫上家里的家丁,把这丫头给我送到衙门去,罪名就是…陷害官亲。记得告诉京兆尹许大人,让他去跟左相府说一声儿,就说人是本郡主让送去的,如果吕家有任何异议,让他们来跟本郡主说。”

何忠听着这个解气啊,赶紧点头答应,然后吩咐下人立马去办。

那丫头被押送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喊着:“小姐救我!”可是她家小姐自身难保,哪里还救得了她。

那些百姓们还跪在地上等待发落,凤羽珩告诉他们:“做人也好做事也罢,凭的是一颗良心,金钱只能解决暂时,却永远动不了根本。今日之事本郡主可以不跟你们追究,但你们也得记着,我是个记仇的人,但凡有下次,京城衙门的死牢里,我不介意给你们留一块地方!都起来,走吧!”

百姓们吓得哆哆嗦嗦,赶紧爬起来就跑了开,有的人还冲着那吕瑶骂了几声,气得吕瑶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恶毒的目光终于悄悄扬了起来,时不时地往凤羽珩那里射了去。

凤羽珩却并不在意,只是问想容道:“你也是的,不绣就不绣吧,好好的蜀锦给人家绣成了水鸭子。罢了罢了——”她扭头对黄泉道:“回头从郡主府里挑几匹品质更高的蜀锦给吕家送去,就说是本郡主替妹妹给的赔偿。”

黄泉点头应下,想容却无奈地叹了一声,告诉凤羽珩:“那根本就不是我绣的,吕家小姐不讲理,威胁我为她当绣娘的事情被四殿下知道了,那两只水鸭子是四殿下绣的。”

“啊?”凤羽珩一听这话可乐了,“玄天奕?他真的学会绣花了?”

“恩。”想容点点头,“学了差不多一年,也算能绣得有模有样,就是没想到他给人家的嫁衣上绣了两只水鸭子。”她一想到这事儿就来气,不由得跺了跺脚道:“二姐姐放心,我已经骂过他了,他再不敢了。”

凤羽珩揉着想容的头笑了起来,“我们家想容也能管着个人了呢。”

这姐妹俩在边上说话,那瘫坐在地的吕瑶听得心里可是一抽一抽的。那水鸭子是四殿下绣的?听闻四殿下一直被拘禁在平王府里不得外出,虽说王位也没了,现在不过就是个普通庶民。可那到底是皇家的血脉啊!这凤想容居然连皇家血脉都敢骂?

吕瑶渐渐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包括吕家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对于凤家的定位,他们都错了。

倒下了一个凤瑾元,凤家只不过没了左相的功名利禄,可凤羽珩的郡主之位却是实打实的军功,还有那个九皇子,听说也已经回京了…

“吕瑶。”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间,凤羽珩一噪子又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但听对方道:“你起来吧,不是要讨那两只水鸭子的公道么?本郡主这就带你到平王府找四皇子算帐去。”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25章 父亲你招摇撞骗的本事哪去了?

吕瑶哪敢到平王府去,一个外姓加封的郡主她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她抬起头,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凤羽珩:“放过我好吗?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认,马上就要嫁进姚府了,我…不想给姚书丢脸。”

关键时刻她到是聪明,搬了一个有用的人出来。这事儿若换了凤家人,凤羽珩一点面子都不带给的,但放在姚家,她却不得不考虑姚书的颜面。

“罢了。”她摆摆手,“你回家去,类似事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想了想,又补充道:“回头本郡主会把赔偿给你的蜀锦送到吕府上,你既知道要嫁进姚府,就该想想如何做人,我是外姓人,无权去管姚家的人,却也绝对不会在有人成心祸害姚家的情况下坐视不理,你好自为之。”

她说完,再不看好吕瑶,拉着想容就进了凤府大门。

何忠跟在二人身边,满脸堆笑地跟凤羽珩说:“凤家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长脸过了,二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只有您在家,咱们府里的人说话才会有底气啊!”

凤羽珩失笑,“怎的,我不在,你们就活得那般憋屈?好歹这府上还有个未来的黎王妃,怎的就混得这么惨淡。”

“哎哟!”何忠赶紧道:“二小姐您有所不知,黎王殿下虽说也是位皇子,现在也的确对四小姐和咱们府上都不错,可她毕竟头前那些年太过荒唐,以至于人们多半还认为他跟四小姐也没多当真。”几人说着话就走进了正院儿,何忠的声音就放低下来,“不过四小姐在府里还是说一不二的。二小姐,到了,老爷一早就说今日二小姐一定会来,这会儿正在堂厅候着呢。”

“恩。”凤羽珩点点头,没再吱声,大步进了堂厅。

谁知这脚步刚踏进来,还不等她跟凤瑾元行礼问安呢,突然就听坐在一旁的粉黛“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凤想容,你还不快快跪下!”

两人吓了一跳,就连坐在另一侧的安氏都皱了眉头,想说点什么,可迫于粉黛如今的强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不过一个妾,这种时候出言顶撞家中小姐,会让她的女儿更难做的。好在二小姐回来了,想容也不至于太吃亏。

粉黛的这一嗓子把想容给吓得呆住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凤羽珩亦停下脚步来回头瞅了她一眼,不解地道:“三妹妹怎么不走了?”

想容怯生生地看了粉黛一眼,脚步是想抬又不敢抬,十分纠结。

凤羽珩干脆伸手去拉了她一把,同时道:“你是姐姐,还没听说哪个姐姐要被个妹妹喝着跪来跪去的,她没这个资格。”

想容被她拉着往前走了两步,粉黛已然气得面部扭曲,“砰”地一声猛拍桌子,直接拍翻了上头的一碗温茶。“凤羽珩你什么意思?凤想容给家里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把父亲气成这样,怎么,跪不得吗?”

凤羽珩二话不说,上前两步抬了手“啪啪”就给了粉黛两巴掌,“身为家中四女,谁教你的对姐姐直呼大名?父亲如今虽不做左相,但凤府的书香气依然还在,别把你那生母的脾气秉性发挥到这里来,省得让人说我凤家的孩子没有教养!”话毕,还不忘看向凤瑾元,问了句:“父亲,您说是不是?”

一句没教养,压得凤瑾元也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他原本是很生气的,朝廷有了新左相,这事儿本就给了他很大的精神打击,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却没想到自家三女儿又得罪了左相府的二小姐,今天早上人家找上门来,他听说之后这张脸简直就没有地方搁。

刚刚粉黛叫想容跪下,其实这正合他意,一股怒火原本是准备对着想容发的,却没想到中间杀出来凤羽珩来。

见凤瑾元僵在那里久不出声,还没离开的何忠壮着胆子插了句话:“老爷,这事儿怪不得三小姐,是左相家的那位小姐有意陷害,她来咱们府门前闹事,也被二小姐给赶回去了,就连那个找茬的丫头都押送到了衙门。”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凤瑾元的气总算是有了地方撒,举起桌上的茶碗猛地就朝着何忠砸了去!何忠没敢躲,额头上挨了一下。

“滚下去!”凤瑾元大怒,一张脸气得青白。

想容见凤瑾元如此动怒,就想着跪下来认个错把这事儿给揭过去,却被凤羽珩给拦了下来。她很是无奈地跟凤瑾元说:“原本我想着出去征战近一年,回来了好歹给凤家送些水果,再拿些银票,却没想到这近一年都过去了,父亲你还是没有一点长劲。”她亦气得有些喘,一把拉过想容到跟前,对凤瑾元道:“你看看,这是你的女儿,咱们凤府的三小姐,嫡庶不说,她总也是个大家闺秀。结果却被个破左相府的小姐当成绣娘使唤,还扬言说不给绣嫁衣就让安姨娘的绣品铺子开不下去。父亲,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女儿受这样的委屈和欺负?”

她这一爆发,凤瑾元也来劲儿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同样大吼道:“你以为现在的凤府是什么?那是左相府的二小姐,凤家有什么资格替女儿出头?人家跺一跺脚就能把咱们给压死!”说着,又瞪向想容:“不自量力!人家让你当绣娘那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还是相府的三小姐吗?”这一番话也是把他心头对于新左相的那股子怨气也给吼了出来。

凤羽珩到是也能理解他心里憋屈,但事情就是这样,自作孽不可活,你凤瑾元有今日后悔的一天,当初干什么来着?

不过一码归一码,对于想容挨欺负这个事,凤羽珩觉得,她这个爹还是太面了。她不解地问凤瑾元:“你说凤府现在什么也不是?区区左相府的小姐,剁个脚就能把凤府压死?父亲啊父亲,当年你借我之势出去招摇撞骗的本事都哪去了?我堂堂军功战功堆起来的济安郡主,堂堂御王府未来正妃,这种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拿出来用?就眼瞅着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你还好意思在里头端坐着?你自己没气势,别凭白的丢了本郡主的脸!你自己要是保护不好女儿你就吱声,我把人接走!一个破左相府,跑凤家门前来耀武扬威,你就应该一脚把人踹到街对面去,告诉所有来找茬的人,他们没这个资格!”

凤羽珩这番话出口,那是震得凤瑾元一声儿都没有了,愣愣地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似乎没回过神来,没想明白为何这个一向不愿跟凤家有所往来的二女儿,这次怎的这般主动要管起凤家的事来了。

他没回过神,粉黛那头到是有了话说,就听她冷哼一声道:“是啊,你心里就只有你那个三妹妹,对她向来都好,我呢?进门就甩给我两巴掌。凤羽珩,你别忘了,我也是黎王府未来的正妃,要论脸面我虽不如你,但也不比她左相府差到哪去。为什么我们不管?还不是因为要穿那嫁衣的人最终要嫁去的是姚府!要换了别家,姑奶奶早一个大耳刮子扇得她满地找牙了!”

她声音尖利,此时叫喊起来有一种变态般的扭曲。凤羽珩就不明白了,“不是还没嫁呢么?跟姚家攀什么亲?以前不敢是么?那我现在告诉你们,那左相府如果再找上门来,就给我打出去,谁的面子也不用给!我就不信了,本郡主离开京城不过区区数月,这京里头还能翻了天不成?”

凤羽珩也是来气了,吕瑶欺负想容让她生气,这样的女子居然要嫁进姚家,而且分明是还得了她大表哥的心,这才更让她生气。她也是有一股子火没处发,正好凤家摊上这么一档子事,便干脆告诉凤瑾元:“有些力,当不当借父亲得知道衡量。你也是做过朝廷丞相的人,我不相信你连这点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若是真保护不了家人,告诉我,我来。”

凤瑾元破天荒地没跟凤羽珩再吵,甚至在她这样的教训下还十分受用,点了点头坐回椅子里,长叹了一声说:“你肯为凤家出头就好,也不枉凤家养你一场。”

凤羽珩翻了个白眼,顶不爱听这话,“只养到九岁。不过这点养恩,杀也被你杀完了。”

两父女早就已经掰了脸,这样的话她如今也不介意敞开来说,到是说得凤瑾元满面通红。

她拉着想容坐下来,就坐在粉黛身边,粉黛瞅瞅她,很是不满地道:“你还知道回来?还当这是你的娘家?还以为你不知廉耻早就搬到御王府去跟九皇子同住了呢。”

凤瑾元脸色沉了沉,有些不满粉黛的话,不过却也没多说什么。如今凤家颇为仰仗五皇子,粉黛是凤家的保障啊!

凤羽珩到也不愿跟这丫头计较,只扭头对忘川说了句:“把这话记下来,一会儿你去趟御王府,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九殿下听。之后该如何定夺,就请殿下给拿个主意吧!”

粉黛的脸一下就白了,就连凤瑾元都着了急来,赶紧道:“阿珩,家里姐妹间的事,怎的好扯上九殿下?”

凤羽珩不解,“是四妹妹先提的,父亲问她。”

粉黛被堵在那里,肿着个脸,不知这话该如何回答…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26章 家从来都不像家

粉黛跟凤羽珩一个不让一个的性子,凤瑾元也是无奈得紧,他迅速在心里衡量了一番,虽说现在凤家靠着五殿下生活,但比起凤羽珩长久以来的威压,此时,他还是选择劝说粉黛退让一步。

他清了清嗓,对粉黛道:“你二姐姐刚回来,做妹妹的休得说些难听的话,你也不小了,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粉黛冷冷地看着凤瑾元,眼底仅是失望。她终于明白,原来这近一年来她在家里说一不二,就连这个父亲都对她礼上有加,都是因为凤羽珩不在家的缘固,一但这个二姐姐回来,风向马上就转。即便凤家还住着五殿下给的宅子,即便凤家还要拿着五殿下每月送来的零用银两,即便凤瑾元还想通过五殿下谋个差事,可是在凤羽珩面前,这个父亲那是丁点儿气势都没有,迅速的就可以把她给压下一头。

“哼。”她冷哼,“父亲说得真好,既然有姐姐在,那为什么要妹妹来养家?姐姐也有皇子的婚约在身,为何要妹妹的未婚夫出宅子来给家里住?父亲,你可不要让我觉得太不公平。”

凤瑾元最怕粉黛拿这个话来堵他,一时间也没了说法。

到是凤羽珩诧异地看了粉黛一眼,随即问向凤瑾元:“父亲,这宅子不是当初五殿下求娶四妹妹时下的聘礼么?地契是交到您手上的吧?”

凤瑾元没等吱声呢,粉黛忍不住地叫了句:“你什么意思?”

凤羽珩摊手,“字面上的意思。这座宅子是五皇子想要求娶你的条件,说白了,你可以当成是一笔交易,他用一座宅子在父亲手里买了你,所以这宅子是父亲赚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粉黛没想到凤羽珩能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她想反驳,可是“你”了半天却又觉得凤羽珩的话竟让她无言以对。不过是说得难听了点,可事实上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凤羽珩又提醒起了她:“你大可以让五殿下把这宅子收回去,但同时,父亲自然也要把你们的婚约收回。四妹妹,你是要房,还是要人?”

粉黛要人,她当然要人!可就这样被堵了回来,她心里实在不服气。“二姐姐也要想想,你一走近一年,家里可都是我在支撑着,是五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每个月都送银钱来,不然你以为凤家还能度日?”

这话说得凤瑾元十分寒碜,但却是事实,他也无可反驳。

凤羽珩则不然,她问粉黛:“你这意思是,我不该为国家效力,不该出去打了近一年的仗,应该留在家里照顾你们?另外,家里?你说谁家里?”

粉黛气得直跺脚:“当然是凤府,我们家!”

“你们家为什么要我来管?”凤羽珩不解地问:“我又不是慈善家,为什么要管别人家里的事?”

这下凤瑾元都听不进去了,“怎么能是别人家?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吗?刚刚还说凤府是你的娘家,这会儿就翻了脸?”

凤羽珩失笑,“刚刚说这里是娘家,是看不下去你们任人欺辱,可你们要说这里真是我的家,那敢问父亲,我的院子呢?屋子呢?子睿的院子呢?屋子呢?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家,我跟子睿可是你的嫡子嫡女,甚至子睿是家中唯一的男孩,结果家里却连我们的院子都没有,这叫哪门子家?”

凤瑾元一愣,下意识地就道:“你们不是住在郡主府吗?”

“所以说,这里不是我们的家,郡主府才是。”

粉黛冷笑,“你有自知之名就好。”

“恩。”凤羽珩点头,“很有自知之名呢,甚至这个嫡女的位份你若想要,你就拿去,当我稀罕?”她话锋一转,却是又笑着道:“不过,首先你得有个好娘。”

“你!”粉黛站起身,指着凤羽珩恨得牙根儿都发麻。她最恨有人提起韩氏,那是她这一生莫大的耻辱,那韩氏不但没给她的人生带来任何帮助,反而做出那等下贱之事成了她嫡女之路的绊脚石,她做梦都后悔怎么会是韩氏的女儿。眼下凤羽珩拿这个说事,简直气得她想要把眼前这个二姐姐活活掐死。不过心绪一转,却又有一丝邪笑泛上唇边,“二姐姐也别光说我,你那个娘又好到哪去?行凶杀人,害得父亲身残,落得所有人的笑柄,你有这样的一个娘,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这话一出,凤瑾元脸都青了,想要制止这交锋继续下去,凤羽珩却已经开了口:“他二人是有圣旨在和离了的,和离之后便再无瓜葛。至于你伤我我伤你的,那属于私人恩怨,跟本郡主无关。父亲受伤,那也是他自己疏于防范,应该自己好生检讨,日后府里的守卫还是得加强才是。”

粉黛觉得跟凤羽珩较劲儿,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都出不了这口气,怎么都过不了这个瘾。眼下凤瑾元不帮着她说话,安氏和想容就坐着不语,在这间屋子里她孤立无援,突然间就生出了那种自己一个人在战斗的悲哀,突然间就有些想念从前,虽说也有吵闹,但那时的凤府,多热闹啊!

凤羽珩没在凤家多留,就连原本带着想要给凤瑾元生活用的银票也没掏出来,就送了些水果茶点,客客气气,真就像个访客一样,坐一会儿就走了。

凤瑾元亲自送到门口,想跟这个女儿说以后你多来家里坐坐,可张了口,却又觉得这样的话一旦说了,那就意味着凤家真拿凤羽珩当成客了,还多来坐坐,那叫什么事儿?于是赶紧转了个转,变成了:“多回来住。”

凤羽珩没吱声,黄泉却“噗嗤”一声笑了,“凤老爷忘了?这府里可是没咱们小姐和少爷的住处呢。”

凤瑾元一脸尴尬,却又在凤羽珩上了宫车就要放下帘之时追着问了句:“那个,子睿还在宫里吗?”他只知道子睿被送回了宫里,可五皇子告诉他那孩子一直被云妃照顾着,别的也打听不出来。他对凤羽珩或许没什么指望,但就像凤羽珩之前说的那样,凤子睿现在是凤家唯一的男孩,他现在没有繁衍子嗣的能力了,那个孩子,就是凤家唯一的根,他很想见一见。

凤羽珩到也没瞒着,告诉他说:“子睿跟着七殿下去了东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去东界?”凤瑾元一愣,随即怒道:“你怎么可以让他上战场?哎…你别进去,你把话说清楚,子睿会不会有危险?”

话没说完,凤羽珩宫车的帘子就已经放了下来。忘川拦在外头跟凤瑾元说:“东界并没有战乱,何来战场一说?凤老爷,子睿少爷是跟着七殿下一起走的,有七殿下在,他怎么可能出危险。”说完,转身就进了车厢里头,那车夫理都没理他,扬起马鞭一甩,宫车已然前行。

忘川摆弄着袖袋里拿出来的银票,无奈地说:“回去还得还给帐上,取出来也是多余。”

黄泉一撇嘴:“可不,还以为快一年没见,凤家人能有些长进,结果还是那副德行。”说着,又对凤羽珩道:“奴婢刚才已经跟安姨娘说了,让她带着三小姐晚上到咱们那边去用膳。”

凤羽珩点点头,随即苦笑,“粉黛这个跋扈的样子,想来她们娘俩在府里的日子也是很不好过。”

“何止不好过。”忘川说,“奴婢瞅着安姨娘都瘦了一圈,指不定挨了多少气受。”

“要依我说,她也跟凤瑾元和离算了。”黄泉一向快言快语,“跟个太监过个屁啊!还是个妾,有什么可留恋的。”

凤羽珩失笑,“你也知道她是个妾,妾有什么资格和离啊!和离那是对正妻来说的。要有正规的三媒六聘,有正规的文书,婚姻关系成立,这才够达成和离的最基本条件,安氏什么都没有。”

一番话,道尽了身为人妾的悲哀。

宫车很快就回了郡主府,忘川将手里的银票交给黄泉,让她去归还帐房,自己则是去库房里清点了几匹蜀锦出来拿到凤羽珩面前问道:“小姐看看,这几匹行不行?行的话奴婢这就给吕家送去。”

凤羽珩看了看,点头道:“行,上等的蜀锦,给她送去吧。”

忘川立即命人将蜀锦包好,随口道:“殊不知,区区蜀锦,小姐都不喜用的东西,在那吕家居然当成好料子来给嫡长女裁制嫁衣。”

凤羽珩一愣,“嫡长女?他们家还有嫡次女?”

“有。”忘川说,“吕家的大夫人生了两女一男,吕瑶是嫡长女,还有一个嫡次女,奴婢也不知道叫什么,从来没见往外带过。”

凤羽珩没再多问什么,催着忘川早去早回。

而这时,左相吕府内,当朝左相吕松正在自个儿的书房里,指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吕瑶,气得手都哆嗦——“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那济安郡主,你是觉得你父亲我这个左相当得容易不成?你是觉得你摇身一变成为了左相府的嫡长女,就很风光不成?吕瑶啊吕瑶,为父费尽心思为你周全,为你安排了姚家的婚事,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能跟那济安郡主攀上个亲,将来若是九皇子继了皇位,姚家必然大富大贵么?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吕瑶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也说不出话来,身边夫人葛氏正想上前劝说两句,这时,门外一个家丁的声音扬了起来——“老爷,门外有人求见,说是郡主府的人来给大小姐送赔偿的布料。”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27章 传说中的八皇子,盛王

吕家人的脸在听到这一声通报之后立刻就垮了下来,就连那吕瑶也没想到凤羽珩居然真的派人来给她送赔偿,她气愤地对吕松道:“父亲,那济安郡主这分明就是在羞辱女儿!”

吕松恨不能一巴掌糊死这个女儿,他好不容易爬上左相之位,可怎么家里的嫡长女就是这么个没脑子的?“人家羞辱你那也是活该!”他指着吕瑶道:“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让那丫头到绣品铺子去闹事?你先羞辱人家妹妹在先,那可是个用军功战绩和一手高超医术自己拼挣出来的郡主啊,连皇上都要给三分颜面,这样的人物你去羞辱人家妹妹,她没当场打死你已经是你的造化了!自己偷着乐去吧!”

说完,大袖一甩,对夫人葛氏道:“你随本相出去见见郡主府的人吧。”

葛氏立即点头,临走还不忘狠瞪了吕瑶一眼,扔下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忘川已经被让进左相府的堂厅,正坐在客位上喝着清茶。身边几个郡主府的丫头端着布料站着,虽是平常丫头,但一个个也是气度不凡,面带淡笑,看起来就让人赏心悦目。

看到吕松与葛氏进来,忘川放下茶碗起了身,上前两步款款下拜:“奴婢忘川,见过左相大人,见过夫人。”

吕松对一个丫头自是不好说什么,只是道:“姑娘太客气了。”然后向自己的夫人示意。

葛氏很聪明,赶紧上前去把忘川给扶了起来,面上堆笑,看起来十分和善:“快快请起,你就是跟在郡主身边儿的忘川姑娘吧?长得可真是标志。”她看着忘川,一脸真诚,同时在袖子底下往忘川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这才将人放开,“姑娘快坐。”

忘川笑着,大大方方地把刚刚吕夫人给的东西托在手中,那是个金镯子,份量挺重。“相爷和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奴婢今日上门是替我们郡主的妹妹来向府上二小姐赔偿蜀锦的。”她一边说一边从跟过来的丫头手里接过一匹布料来,一边翻着一边给吕家夫妇介绍说:“之前绣坏的那件蜀锦嫁衣我们已经看过了,是下等锦,这是从郡主府里挑出来的蜀锦,都是从前宫里赏下来的,属上上品。郡主特地命奴婢挑了六匹给二小姐拿过来,除去做嫁衣,剩下的还能再做几套平常衣物,算是替凤家三小姐和四殿下二人赔个不是。”

她在说想容的同时特地还强调了四皇子玄天奕,果然,吕松夫妇一听到四殿下这三个字,一下就蒙了。葛氏赶紧就问:“四殿下?怎的还替四殿下赔不是?”

吕松握拳清咳了一声,纠正道:“就是凤家的三小姐,也是没错的,这事儿本就是吕瑶那丫头的错,郡主没治吕瑶的罪已经是大恩了。”

“对对对。”葛氏赶紧改了话口,“是我失言了,这事儿该是我们上门向郡主赔罪的。”说着,又着急地问了句:“可是四殿下…”

忘川笑笑,“二小姐回来的时候没有跟二位说么?那嫁衣上的水鸭子并不是凤家三小姐绣的,而是出自四殿下之手。”

“什么?”吕松大惊,“四殿下?绣花?”随即隐隐地想到一个事情,当初四皇子被贬为庶人,终身监禁,可皇上似乎并没有更绝情的处罚,只是说了句:让他跟着凤家三丫头学绣花吧。这么说来…

“四殿下奉皇命跟着凤家三小姐学绣花,说起来,他算是三小姐的徒弟。”忘川认真地给吕家人分析着这里头的辈分,“听说平日里四殿下见了三小姐,是要叫师父的。此番听闻自家师父被人当成绣娘使唤,很是恼火。”

她没再往下说,话点到这个份儿上,吕家也该明白,并不是坐到了丞相的位子上,就是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和使唤的。

吕松和葛氏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本来已经坐到主位上的吕松又站了起来,也不顾身份了,冲着忘川一抱拳,道:“多谢姑娘指点,此事本相自会给郡主一个交代,请郡主放心。”

忘川点点头,能在凤瑾元之后坐到左相位置上的人,定不会太笨,就看这其中厉害亲疏他怎么去选择了。她没再多留,只又说了句:“郡主说了,如果嫁衣来不及剪裁刺绣,她可以让宫里的绣坊出面帮忙。”话毕,躬身告退。

府上管家亲自将人送出府门,再来回禀吕松:“老爷,人已经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