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变贵人,也算新人嘛,见个面,看看。”玄天冥耸耸肩冷声说着,“听说我离京这段日子她们没少给珩珩使绊子。”

天武就乐了,“放心吧,你媳妇儿挨不着欺负,朕给她撑着腰呢。”说完,还瞅了凤羽珩一眼,“是不是?”

凤羽珩点头,“是,父皇很为儿媳作主。”

天武一高兴,又喝了两盅。不多时,元贵人到了,来时有点慌张,一见了天武赶紧就跪了下来,激动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唤得及,臣妾也没来得及梳妆,还请皇上莫怪。”

天武瞅都没瞅她,很是认识地在挑着炒青菜里面配着的肉,只说了句:“你爱穿什么穿什么,朕没心思看。今儿叫你来的人也不是朕,是老八有东西托老九带回来给你,你与他说就行。”

元贵人一脸尴尬,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起了身,又看着玄天冥说了句客气话:“冥儿此行可还顺利?”

玄天冥哪有心思跟她寒暄,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不解地问道:“贵人跟本王叫什么?冥儿?”随后不解地问章远:“咱们大顺何时改了规矩?宫中贵人都可直呼皇子名讳了?”

大顺有规,皇子见宫中妃嫔应称母妃,但这仅限于妃位嫔位,可是不包括贵人小主这一类人群。反过来,贵人小主们见了皇子,还是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殿下”。元贵人今日站在这里公然跟玄天冥叫起“冥儿”,谁都知道是她二十多年做淑妃做惯了,还没改过来口,可犯了祖制就是犯了祖制,谁也不会考虑她是为什么而犯。眼下玄天冥追问起,元贵人站在原地一下就蒙了,双腿一抖,立即又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失言。”

天武帝还是不准备吱声,闷头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盅酒。元贵人见这条路行不通,赶紧就对着玄天冥道:“请九殿下恕罪。”

玄天冥点了点头,只道:“知道错就好。”却也不叫她起身,继续又说了开:“本王此次往南去,到是见了八哥几回,八哥对于元贵人为他安排的亲事很是满意,还托本王给贵人带个话,说他将来一定会善待吕家小姐,也会带着媳妇儿一并孝顺贵人。另外,八哥从南边儿淘弄了不少稀罕物件儿,托本王提前带了回来,一部份是给贵人的,还有一些是给吕家小姐的。东西已经着下人放在了殿外,一会儿贵人回去时自会有下人跟着您一齐送回宫去。好了,本王心意替八哥带到,贵人也不便于此多留,这就回去吧。”

利利索索地把话说完,心窝子也捅了,堵也添了,说完之后立马就赶人,元贵人就觉得心里头有一口老血差点儿就要吐出来,被她拼命的压了住。同时,不停地在心里想着凤瑾元那“一家三口”到了南界之后定会有所表现,这才能把堵住的心稍微的给通了通。不过再怎么通也还是堵得慌,再看看玄天冥那样儿,再看看凤羽珩那样儿,还有天武帝那只知道吃菜喝酒的样儿,元贵人突然就觉得自己跪在这里真是多余啊!人家那一家三口多和谐,她跪在这里怎么就跟老爷子养的狐狸精似的?

这边儿刚有觉悟意识到自己是狐狸精,另一头,天武就开了口跟玄天冥说:“这个菜不错,一会儿让御膳房再做一道,你们过去的时候给你母妃端着,她肯定爱吃。朕记得以前大山里会有那种山野菜,你母妃很是喜欢,待来年开了春你们要是有空,就到山里去转转,给她采一些回来,解解念想。”

玄天冥点了头,没说什么,到是凤羽珩接了话:“父皇放心,咱们这头开了春进了四月山野菜就能出了,到时就算殿下没工夫,阿珩也会带人去采的,然后也会告诉母妃,这是父皇示下的,母妃听了一定高兴。”

天武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夸赞凤羽珩懂事,招人喜欢。三口人围桌而坐,其乐融融,章远看了元贵人一眼,凑到近前问她:“贵人,您还不走,在这儿跪着等什么呢?”

元贵人一下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章远一眼,然后冲着天武磕了个头,也没说话,起身匆匆出了殿去。

乾坤殿外,玄天冥带进宫来的下人捧着一堆礼物候在那里,一见元贵人出来了,赶紧上前行礼,然后跟在其后面默默地往宫院走。元贵人其实很想把这些东西都给扔了,但又一想,好歹也是自己儿子给置办的,扔了也舍不得,只能忍气吞声地收了下来。可待她回了自己宫院之后,坐在那里怎么想着心里都不是滋味,看着那些南边儿带回来的东西,扔也不能扔,搁着还碍眼,纵是有傅雅她们赶到南界去的事儿在心里头抗着,这口气依然还是难以咽下。

月秀劝她:“主子,忍一时风平浪静,左右也不过十几日就到大年了,八殿下也在回京的路上,待殿下回来,就一切都好了。”

“哼。”元贵人冷哼一声,“现在到底是什么光景?连封信都不敢送出去,就怕半路再出什么差子。到了大年,皇上就要给墨儿和吕家那丫头赐婚了,到时候圣口一开,又该如何扭转?”

“主子。”月秀上前一步,小声道:“说到底,这赐婚还是得两个人都在场,皇上才好赐,总不好殿下这边您出个面,吕家那头吕相出个面就能定下这事儿的。不然的话,当日在猎场,这事儿就已经拍了板儿了。所以啊,若是想把这门亲事搅合了,又或者是拖一拖,这事儿还得从这上面下手。”

“怎么下手?”元贵人皱眉道:“墨儿这时都已经在路上了,难不成还能叫他原路再回去?更何况咱们送信出去也不稳妥,上次那信被换了内容,如今也指不定有多少人在半路上等着劫呢。”

“主子。”月秀轻扯了她一下,“咱们也不一定非得打八殿下那边的主意啊!不是还有吕家小姐么,咱们莫不如…”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768章 来自元贵人的威胁

月秀给元贵人出了主意,莫不如想办法让那吕家小姐大年期间不进宫,又或者干脆连家门都出不了,皇上见不着面,这婚自然也就不方便赐,左右能拖一日是一日。

元贵人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她想了想,在此基础上又有了进一步的主意:“最好是那吕家小姐一病不起,重病缠榻治也治不好,这样的一个病秧子自然也就配不得皇子。左右过完年墨儿最多月余也就回南界去了,赐婚一事便也就此作罢。”她说着,唇角一挑,总算是露了笑来。这笑阴嗖嗖的,连带着眼角都跟着翘了起来。“走!”元贵人重新站起身,“咱们去看看皇后娘娘,趁着天色还不晚,去跟皇后娘娘说会儿话。”

元贵人带着宫女月秀一路往景慈宫走,月秀边走边是感叹,“所幸皇上只是降了主子的位份,而没有像丽贵人那样禁了足,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然,咱们连行动都受了限制,日子岂不是过得更憋屈。”

别的她提起丽贵人,元贵人不由冷哼了声,“谁能像她那么傻,几十年不害一回人,害一次就被逮个正着儿,逮也就逮了,还不会为自己开脱,那么老些罪名扣上去,降位禁足还真是轻的。”

“听说是济安郡主求的情。”

“那就更危险了。”凤羽珩的身影又在元贵人眼前浮现出来,恨得她牙痒痒。“那济安郡主从未安过好心,替她求一次情,往后指不定又从什么地方找补回来,别以为那丫头的人情是那样好欠的。”

两人一路走至景慈宫,人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泛了夜了。芳仪正在寝殿门口接过小宫女端过来的燕窝,一抬头就看到元贵人往这边走了来,当下便心生不耐。可到底她是下人对方是主子,这礼数还是得周全着,于是冲着元贵人行了礼,道:“贵人这个时候到景慈宫来可是有事?皇后娘娘身子不太好,已经要歇下了,吩咐了奴婢说不见客,贵人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请明日再来请安吧。”

月秀看了元贵人一眼,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知今日这皇后是一定要见着的,于是赶紧接了话说:“劳烦芳仪姑姑给通传一声吧,我们家主子是真的有事想要求见皇后娘娘,等到明日怕是来不及呀!”

芳仪不解,“何事这样着急?”

月秀不说,却只是道:“劳烦姑姑就给通传一声吧,至于见不见,相信皇后娘娘自有决断的。”这话的意思就是,见或不见都是皇后说了算,你芳仪只管通报就成,可若连通报都做不到,那可就是失了本职。

芳仪哪能听不出来她这话的意思,当下也不说什么,别人是微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寝殿去。宫里妃嫔众多,因着这些年皇上不入后宫,这些妃嫔们一个个难免心中委屈,甚至有些人用委屈已经形容不了了,应该说是扭曲。这主子一扭曲,连带着身边的丫鬟就也跟着不正常,一个小小贵人身边的侍女,就敢跟她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如此说话,还真是缺教训。

芳仪憋着气,却还是到皇后面前回了话,皇后到是先没理元贵人的事,而是问了芳仪:“是何人给了你气受?”

芳仪将月秀的话重复了一遍,但见皇后沉下脸来怒喝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这后宫再不整治,那些个人还都要上天了呢!”说罢,一摆手,“叫那元贵人进来,本宫到是想要听听她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非要这时候来,若是并她所说得那般急,此事本宫定要与之好好计较一番。”

有了皇后的话,芳仪只得请了那二人进到寝殿来。元贵人带着月秀跪地行礼,却迟迟没听到皇后叫起的声音。二人跪得脚都麻了,终于月秀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但见皇后正靠在坑榻上,眯着眼,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不由得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可也就是这一声咳,差点要了她半条命去!

皇后在这一声轻咳下睁开眼来,眉心紧皱,一脸的怒意。芳仪喝斥那月秀:“混账东西,皇后娘娘浅眠,连皇上都说过娘娘身子不好休息的时候任何人不许打扰,你一个区区贵人身边的使唤宫女,居然胆敢故意叫醒皇后?”

月秀一哆嗦,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确是逾越了,于是赶紧磕头求饶。谁知,向来宽厚待人的皇后并不想饶她,直接就吩咐道:“拖下去,重责十杖。”

十杖,听起来并不多,但实际打到身上那可也是要皮开肉绽的。元贵人听了话大惊,就想要开口求情,却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大力太监已经拖着月秀出了寝殿,任凭月秀如何哭喊,殿门一关,里头的正主娘娘也是无动于衷的。

很快地,“砰砰”的杖刑声传来,打得元贵人这心里是一揪一揪,再看向皇后的目光中不由得就掺杂了几许怨恨。

皇后总算是直起了身来,问她道:“你来见本宫,所为何事?据说是要紧的事今日非说不可,那本宫到是要听听如何要急法,你要是不说出个究竟来,本宫可是不会轻饶。”

元贵人狠得牙痒痒,却偏偏人家是皇后,她如今不过小小贵人,身份差距拉得太大,已经让她产生了一种无力之感。总算是将情绪平复下来,外头月秀的杖刑也结束,有宫人进来禀报说已经晕了过去,但气息还足着,皇后着人抬了回去,元贵人这才松了口气。

待宫人悉数退下,她便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是实在没了办法,才厚着脸皮来求娘娘的。”

‘哦?”皇后不解,“求本宫?那你且说说是何事?”

元贵人看了芳仪一眼,见对方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也不强求,只道:“马上就要大年了,皇上有话要在大年时给八殿下和吕家小姐赐婚。臣妾斗胆来求娘娘,能不能想办法将这门婚事消了去?”

“什么?”皇后不解,“皇上圣口金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下的婚约,怎么可能消了去?元贵人,本宫看你是糊涂吧?”

元贵人看着她,却摇了摇头,“不,臣妾没有糊涂,臣妾就是希望这门亲事能够消掉,而且臣妾也知道只要娘娘肯帮忙,这事儿就一定能成。”

“本宫凭什么帮你?”皇后大怒,“元贵人,各人都有各人的命,你们都生了皇子,本宫膝下空空,那皇位你们谁爱争谁就争去,本宫管不着,也不想管。”

“娘娘虽然膝下无子,但您贵为中宫,大顺所有的皇子都得尊您为嫡。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继了位,您都是没有争议的皇太后,可是您却说这一切与您无关?”元贵人紧盯着皇后,一点儿都不松口,“您明知道八殿下与吕家的亲事是被人暗中做了手脚,臣妾求到您面前,您就真的不打算管一管?”

皇后再怒:“什么叫本宫明知道?本宫知道什么?本宫只知道皇上应了这门亲事,只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可更改。元贵人,本宫今日也无意再追究你的叨扰,你且回去吧。”

“臣妾不能走。”元贵人态度很坚决,“臣妾今日来,就报着一定要达成心愿的目的,贴身的侍女都送给景慈宫说打就打了,娘娘怎的如此轻易的就把臣妾再给打发回去?”她一边说一边摇头,“不行,臣妾不能就这么走了,走了就白来了,而娘娘日后也定会后悔。”

“什么?”皇后不解,几乎以为这元贵人疯了,“本宫后悔?本宫有什么可后悔的?”

“娘娘!”元贵人突然提高了声音,连身子也向前探来,“娘娘可不要把话说得太绝,更不要拒绝臣妾拒绝得太干脆,您可得好好想想,仔细的想,把那些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再想一遍。想完了,您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帮臣妾这一把,又或者,干脆把臣妾杀了灭口?”

“你…”突然的,皇后被元贵人这一番话给堵了住,她紧盯着元贵人,一双眼微眯着,好似要从元贵人的眼中看出某些讯息来。可惜,元贵人亦狡猾地与之对望,谁也不甘下风,皇后到底还是没能达成所愿,她只好主动说了句:“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娘娘真不明白吗?”元贵人突然就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再次提醒皇后:“娘娘都说了,您膝下无子,可臣妾的儿子却是驻守边关的大将。您说,是臣妾的消息灵通,还是娘娘的消息灵通?娘娘,有些事您放在心里那么多年,从来不肯拿出来示人,臣妾就不信您憋着不难受。当然,这种事也是没法说,只要您还想在这个位置上安稳地坐着,那事就必须得成为永远的秘密。可您能守得住,别人守得住吗?就比如说臣妾,八殿下这门亲事堵在臣妾的心口上,已经作成了病。您要是再不肯拖以援手,就难保臣妾在皇上赐婚时经受不住一不小心就给说了出来。娘娘您说,那事儿如果被众人知晓,后果…”

“够了!”皇后猛地一挥臂,软榻边小桌上放着的那碗血燕“啪”地一下就被拂到了地上,碗摔了个稀碎,那上好的补品就洒在冰冷的地面,让人看着心颤。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元贵人寻思着这皇后该不是要拼得个鱼死网破吧?这时,却听皇后道:“你且回去吧,这件事情,容本宫想个好点的法子。”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769章 把命还给"他"

元贵人走了,带着一脸笑容,自从她被贬为贵人之后,这还是她头一次笑得这么得意。

月秀跟在元贵人身边,小声问了句:“主子,皇后娘娘真会帮咱们吗?”她有些担忧,刚刚皇后娘娘很是气愤的样子,主子不知道用什么事激怒了皇后,虽说最后皇后是答应了,但毕竟心不甘情不愿,怎么也让人的心不落地。

元贵人听了她的问话冷哼一声,很是胸有成竹地道:“帮,她怎么可能不帮,只要那把柄还在我手里,她纵是再怒,也得帮。”

月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把柄,但又不敢问,因为元贵人但凡想跟她说的事情都会主动说,这种没有告诉她的事那就说明元贵人不想说。事关皇后,月秀想,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但终究是有些担心,“皇后会不会…”

“杀人灭口?”元贵人咯咯地笑,“她不敢,因为她不知道我都告诉了多少人,却又很清楚地知道一定是墨儿告诉了本宫。她杀我容易,但势必会遭到墨儿的残酷报复与打击,她可没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元贵人这边得意离开,景慈宫里,皇后的盛怒余火却还没消,一双手都在抖着。芳仪着人把碎了一地的瓷片和燕窝都清理出去,然后关上殿门,回过身来小声问皇后:“她说得真的会是那件事?”

皇后一双拳握得死死,说话都变了声音,“除了那件事,还会有什么能让她如此有恃无恐地跑过来威胁本宫?”

“可元贵人是怎么知道的?”芳仪万分不解,“那件事怎么可能传到她那里去?在这宫里,除了娘娘和奴婢,就连程家小姐也是不知道的呀?”她刚说到这,突然顿了住,然后“扑通”一下跪在皇后面前——“娘娘,不是奴婢传出去的,奴婢用性命发誓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娘娘可一定要相信奴婢呀!”

皇后看着芳仪,也愣了下,然后赶紧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本宫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到你的头上!起来吧!”她轻抬了抬手,虚扶了芳仪一把,待芳仪站起身来便又道:“这事儿说是辛秘,可是这世上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本宫的母族也并非严丝合缝,只要有心之人想要为之,就没有打听不出来的事情。”

芳仪亦冷静下来,细想了想,却还是紧皱了眉:“如果真是那边走露了风声,这件事可就不好办了。只是一个元贵人还好,若是再传到其它人耳朵里,怕是这宫中要不安静啊!”

“哼!”皇后冷哼,“这宫中何曾安宁过。那元贵人知晓,必是从八皇子那里得来的消息,如今对方有这把柄在手,今日第一次上门来威胁,却也是给本宫提了个醒。她们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却不知,今后又会来求什么事情。”

“那娘娘干脆这次也不要帮就好了,一个元贵人,咱们还不放在眼里。”芳仪面露狠厉,显然已经有了绝断的心思。

皇后却摇了头,“罢了,不过一场婚约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要想帮她这个忙到也不费多少力气。至于今后…总不可能一再牵就容忍,她想以此来要挟本宫也是要挟不住的。大不了鱼死网破,本宫在这条船上坐得也是够久了,前半辈子那头没什么动静,咱们也算安生,可如今,怕是元贵人不拿此来说事,他也要寻到宫里来了。本宫不愿做他的棋子,从前不愿,再在更不愿。可是没办法,这是本宫的命,从生下来那天起就已经注定,逃不开,躲不掉,除非把这条命不要了,还给他。芳仪,你说如果有一天咱们撑不住了,就把命还给他,好不好?”

皇后的话让芳仪也生出几番感慨来,一刹间,这掌事宫女就像是老了几十岁般,一下子就没了力气。她甚至瘫坐在皇后的软榻边,苦笑叹气,过了好半晌方才道:“好,等到有一天咱们都撑不住了,那就把命还给他。”

凤羽珩玄天冥二人在宫中逗留到宫门快要落钥才从月寒宫出来。玄天冥几月未回,自然不可能再把凤羽珩放回郡主府去,于是,小丫头被他顺利拐回御王府,才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来自周夫人的热烈欢迎。

玄天冥回府,御王府上上下下简直比过年还要开心,周夫人一边把人往里院儿领,一边对他们说:“还担心着殿下年前回不来,老身就想,如果殿下真的耽搁在半路了,那老身就带着厨子侍卫往南边儿去迎,迎到哪儿算哪儿,迎到哪儿咱们就在哪儿过年。”

玄天冥无奈地道:“哪有那样夸张,本王说了年前回来那就一定是年前回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凤羽珩却对周夫人的话很是赞同,她告诉玄天冥:“其实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你要是年前不回来,我也不在京城待了,就跟着周夫人一起往南边儿去找你。”

白泽跟在后头,说了句:“这叫什么?千里寻夫?”

凤羽珩白了他一眼,没吱声,却也算是默认,惹得玄天冥也抿着嘴笑,只觉这丫头越来越有意思,他越来越喜欢逗弄她。可惜两人相处的日子总是短,赶上天武这个年岁,赶上大顺这个局面,他纵是想要停下脚步好好陪陪她,肩上的担子却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两人在宫中用过饭,回到府里下人就只准备了沐浴洗漱,便纷纷退了下。玄天冥瞅着屋里一大扇屏风隔开的两只沐浴大桶,无奈地对凤羽珩说:“去那乾坤中洗吧,本王这几月实在是想那里想得紧。”

凤羽珩笑笑,心说这就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习惯了二十一世纪的淋浴设备,再让玄天冥用这种不方便换水不方便冲洗的木桶,他自然会觉得不好。于是拉了他的手,右手抚上右腕凤凰胎记,身形一隐,瞬间进了药房空间。

在空间里洗漱沐浴,还在空间里找了些零食吃,玄天冥是觉得凤羽珩这里的东西哪样都好吃,凤羽珩却早就吃腻。两出来时,夜幕渐深,两人窝在床榻上,到是一时也睡不着。玄天冥跟凤羽珩说:“年后还是要往南界去,这次去送那古蜀公主,古蜀国的态度很是有趣。他们不认大顺朝廷,却是很认老八建起来的那个小朝廷,甚至觉得老八在那边施行的新政十分有利于沙漠国家发展,想要拥护老八登上大顺皇位的心思,已经收敛不住了。”

凤羽珩不解地问他:“八皇子的新政是不是真的好?”

玄天冥耸肩而笑,“那是专门为古蜀而设的新政,给了古蜀无数方便,自然他们说好。可于大顺来说,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我知道老八的心思,拉拢古蜀君心民心,让他们拥护他登上大顺皇位,而一旦老八继了位,那新政必将首先废除,古蜀再讨不到半点好处。说到底,他就是利用古蜀以及其它大漠小国来争这皇位,却偏偏装得像模像样,让人十分信服。”

“据我所知,沙漠小国众多,难不成所有小国都拥护那八皇子?古蜀国上下也看法一致?”

玄天冥点头,“这就是那种小国与我们这边不一样的地方,那边君主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君主一句话,下方绝不可能出现任何反对意见。不像大顺,至少还有朝廷,至少还有左右两边不同的声音,至于还要上奏,至少还要开朝探讨。这次我到南界去,明显感觉到那边的蠢蠢欲动,有探子密报称,包括古蜀在内的,至少十个小国已经联手,在老八的撺掇下将在年后对大顺进行一轮试探性进攻。而老八也有承诺,只要他能顺利继位,兰州、蜀天府,都将划归古蜀,做为回报。”

凤羽珩听得直皱眉,这不就是卖国求荣么?靠出让大顺土地而登上皇位,八皇子都不怕这样的帝位他坐不踏实?“试探性进攻,试什么?”她问玄天冥,“试大顺的打击力度?以此来决定在支持八皇子这件事情上,各方得失?”

“没错。”玄天冥冷哼,“为了能让对方进攻顺利,老八势必会在其中暗施援手,让对方进攻更顺利,让我方围剿更艰难。”

“而一旦大顺围剿失利,八皇子就会在这个时候出面,以他之势对大漠十国进行打击,把这功劳抢过去。”凤羽珩淡淡地陈述着,同时也对这种行为万分不解,“是不是他们都以为只要坐上了皇位,这辈子就算登峰造极了?然后也不用治理,也不用每日批奏折,更不用早起上早朝?当皇帝就吃喝完乐拉倒?为什么人人都愿做皇帝?在我看来,这世上最辛苦的职业就是皇帝,不但肩负天下,还要被这江山困住半生。不但自己被困住,将来还有他的孩子也要被困住,然后等他到了暮年,儿子们继续争位撕杀,眼看着那么多亲生的孩子拼个你死我活,皇位上的人不伤心吗?”凤羽珩抓着玄天冥的小臂,认真地道:“我不想被这江山困住,玄天冥,如果你的兄弟们都再争气一些,这个国家交到他们手里不至于乱了套,我真想劝你放弃这一切。可惜不行,他们来担这个天下,别说是你,我都不放心…”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770章 爱江山更爱自由

小丫头窝在玄天冥的手臂里睡着了,醒着的人却被她的话赶走了睡意,揽着怀里的小人儿,一遍一遍地琢磨着她说的话,最后却是一个苦涩的笑泛了起来。

这江山好吗?皇位好吗?他想要吗?——他从来都不想!他玄天冥从小就不想当什么皇帝,自他懂事起,自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是皇子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不想将来有一天要从父皇的手中接过这个重任。他志在天下,却不是坐在九五之位上俯瞰天下治理天下,而是带着这丫头走遍天下,给她全部的自由。

他到底是云妃的孩子,骨子里也有着那种同云妃一样不管多少年都剔之不去自由情怀。可他同样也是天武帝的孩子,骨子里也有着同天武帝那般与生俱来的帝王情怀。这么多年他将向往自由的心压抑着,尽最大能力去帮着天武守住这个江山,爱着全天下的黎民百姓,所有人都知道天武帝这些儿子中,他最中意的就是九皇子,将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也是九皇子。可却并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并非他九皇子真心所愿…

次日清早,玄天冥早起上朝。大顺朝廷腊月二十三之后开始封印,年前的一切事务都要在这几日内处理完毕,纵是刚刚回京的玄天冥也一天休息不得。

凤羽珩到是没什么事,玄天冥走后她又窝着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周夫人告诉她玄天冥留了话,叫她在府里等等,待散了朝之后两人要一块儿到吕府去,把八皇子拖他提前带回来的一些礼物送给吕燕。

凤羽珩只觉有趣,八皇子还当真是听元贵人的话,说让他娶吕燕他就真当回事,还置办起了年礼来。这样一个听妈话的孩子,却还有着夺帝位的野心,也不知道这幼稚与成熟之间的分界线到底是在哪里。又或许在八皇子的心里,元贵人对于朝政时局看得都很透彻,以至于做出让他迎娶吕家小姐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毕竟,吕松还是左相,他八皇子在边南一带有名有号,在朝中,特别是在文官这边的势力却是一个很大的欠缺。

她安心地在府里坐了一上午,直到晌午头儿上玄天冥才从朝中回来,两人用了午膳后便带着八皇子备下的年礼往吕家去。那些年礼看着不多,玄天冥说装在一口箱子里这样好拿,省得带太多下人呼呼拉拉的,结果这一装也整整装满了两箱子,让凤羽珩不得不感叹八皇子的诚意。

玄天冥却笑着告诉她:“本王也从南界买了不少好东西给你,回头都给你抬到郡主府去。”

两人一路说笑着到了吕家,吕松也才从朝中回来不久,一见玄天冥和凤羽珩亲自登门,到是吓得不轻,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一家子人惊恐地跪地行礼,吕松实在没忍住,主动问了句:“殿下与郡主突然造访,可是有事?”

玄天冥点了点头,一挥手,下人抬了两口大箱子进来,他这才对吕松道:“这次从南界回来,本王是先行的,较早回京,八殿下便托本王先带了些东西回来送给吕小姐。”说完,一指那两口箱子,再道:“多半是些首饰,还有衣料,在南界都算是好东西,吕相让家里小姐收下吧!”

吕松一愣,他是万没想到玄天冥是来帮八皇子送礼的,更是没想到八皇子真的就在南界给吕燕置办了礼物带回京城。原本还以为玄天冥和凤羽珩是来找茬儿的,这突然之间坏事变了好事,他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到是身边夫人葛氏拉了他一把,然后开了口,笑盈盈地道:“多谢九殿下和郡主特地跑这一趟。”然后回过身去把吕燕往前一拉,再道:“这便是由皇上和贵人小主做了主,许给八殿下的小女,名叫吕燕。燕儿,还不见过九殿下和郡主!”

吕燕赶紧就俯了身,礼数十分周全地向玄天冥和凤羽珩见了礼。行礼间,目光不自觉地就飘到那两口大箱子处,箱子还没打开,但她刚刚有看到抬着进来的几个下人可是用了力气的,想来箱中之物肯定不少,不由得一丝笑意泛上唇角,心情更好了些——“燕儿谢谢九殿下远道将那些东西带回来,此恩燕儿定记在心上。”

玄天冥摆了摆手:“顺路而已,谈不上恩不恩的,吕小姐千万莫说这样的话,还是去看看那些礼物吧。”他说完,拉着凤羽珩往边上退了半步,又对吕松说:“东西本王已经送到,不再多留,吕相今日在朝中对于南边儿形势的分析很是有独到的见解,本王改日还要向吕相讨教一番。”

他这话一出,吕松又是一激灵。今日在朝上,他所说的关于南界之事那可都是向着八皇子说的话呀,眼下九皇子突然来了这么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抬手抹了一把汗,连声道:“不敢,不敢,微臣谬论。”

却听凤羽珩在边上咯咯地笑了开,“谬论?左相大人还真是会开玩笑,您知道谬论是什么意思吗?谬论,是指荒唐、错误的言论。可是在朝堂之上,如此庄严之地,臣子所言的每字每句都是要着眼于整个大顺江山所做出的独到分析,要对皇上负责,要对家国天下负责,不说做到句句正确到无懈可击,可也必须得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方可对君言。而左相大人却说自己在朝堂之上说的都是谬论,那您这行为是…欺君?”

吕松一哆嗦,腿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他这一跪,连带着吕府上下一干人等也得跟着跪。就听吕松道:“郡主明鉴,臣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然后又看向玄天冥,道:“微臣只是对九殿下说要与臣讨教一事心生惶恐,这才…词不达意,还词殿下郡主明鉴。”

玄天冥冷眼看他,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虚扶了一把道:“吕相不必多礼,郡主她不过与您说句玩笑话罢了。”

吕松心里一阵一阵地抽抽,玩笑话?说他欺君啊!这种玩笑开得吗?可他又不敢跟凤羽珩辩驳,一来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说不过人家,二来,自己的确用词不当,怎么把谬论都给扯出来了。怪不得朝中有那么多人说这九皇子会在不经意间就给人一种威压感,往往几句话的工夫就会让人乱了方寸,今日就敲了他一句“谬论”出口,看来人们所言果然不假啊!

吕松尴尬又紧张地站在原地,到是夫人葛氏最先回过神来,说了句:“殿下与郡主快请屋里坐吧,喝盏热茶。”

她这一开口,吕松也赶紧跟着把人往屋里让,却见玄天冥摇了摇头,“本王与郡主还另有事,就不多叨扰了,就此告辞。”

说实在话,玄天冥说就此告辞,吕家上上下下那皆是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直到把那二人送出府门,眼见着他们上了宫车走远,吕松这才又抹了一把大冬天渗出来的汗,拉着夫人和女儿赶紧回府,回身就命人赶快把府门关起,这才安了心。

葛氏叹了气,一边帮着吕松擦汗一边道:“真是难为老爷了。”

吕松摆摆手,无奈地道:“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在朝为官,哪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的。”

葛氏又道:“依我看,那九殿下到还算是客气的,刁钻的是那济安郡主,她只要一开口,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老爷方才那句谬论无外乎就是句客气话,可在她听来却听出那么多门道,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可真是比伴着一只老虎还要可怕啊!”她说着说着,却也纳闷起来,“要说那济安郡主的性子还真是叫人摸不清楚,冬围的时候她看起来是帮着咱们吕家的,可今日为何又…”

吕松叹道:“那个丫头的心思怎么能是咱们能猜得出来的,依我看,当初冬围时她也并非真的是为了帮着咱们。燕儿跟八殿下这门亲事本就蹊跷,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

吕燕听着父母的话,却很是有些不已为然:“管她是怎么想的,管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女儿与八殿下的亲事是皇上亲口应承了的,金口中玉言这还能有假?这原本不就是父亲想要的结果吗?”

葛氏也道:“燕儿说得对,把她许配给八殿下,这原本就是咱们打算好的。这桩亲事是皇上亲自赐婚,咱们又是相府,燕儿还是嫡女,一个正妃之位是跑不了的。如今不管怎样,咱们的目的算是达成了,接下来就得看那八殿下争不争气,老爷在朝中也要尽最大的能力去帮衬着,只有八殿下将来能登上皇位,咱们吕家才能算真正的扬眉吐气。”

吕松点点头,“夫人说得对,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只能硬着头皮一直走下去。是非成败也就这几年的光景,哪怕八殿下势头不如那九殿下,咱们也要想办法帮着他逆转了去。”

听到吕松如此说,吕燕那是打心里高兴着,乐呵呵的去看那两箱子礼物。吕松却瞧着女儿那高兴的模样隐隐的觉出几分不安来,这事情是不是太顺利了些?顺利得他总觉得不真实啊!

正想着,这时,就听府门外头一阵扣门声响了起来。府上管家过去开门,与来人交谈几句很快变现了惊讶,然后匆匆跑至他跟前,急声道:“老爷,皇后娘娘差人给三小姐送东西来了…”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771章 皇后的礼物

吕家刚收了八皇子托玄天冥带回来的年礼,突然又听说皇后娘娘赏了东西下来,一时间都有点发懵。三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是葛氏最先问了句:“皇后娘娘对咱们吕家似乎从来也没有什么恩惠啊?怎的突然就送了东西来?”

吕松皱着眉不说话,吕燕却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皇后是后宫的主子,父亲是前朝的丞相,咱们家又没有什么人在宫里,从前自然跟皇后搭不上关系,她也总不好上赶着来巴结丞相。可现在不同了,女儿与八皇子也算是订了亲,这眼瞅着到了大年皇上就要亲自赐婚了,皇后做为中宫之主,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吕燕的分析也算是有道理,葛氏听了是极为赞同,连连点头,吕松也没什么话说,再加上管家在边上催促着外头的人还在等着,便赶紧张罗着将人迎进来。

府门一开,外头呼呼啦啦地进来一堆宫女太监,个个手里都捧着东西,有绸缎布匹,还有首饰匣子,看得吕燕和葛氏那是两眼发直,这种感觉对于在姚家的打压下已经失了所有生意没有一点外界经济来源的吕家说,突然就又有了一种一步登天的感觉。

要说这些好东西带来的冲击还影响不了吕松,可带着人来的掌事宫女可是让吕松有些受宠若惊了,一看到来人,纵是他贵为丞相,也赶紧往前迎了几步,主动打了招呼道:“不想竟是芳仪姑姑亲自前来,老臣有失远迎,还望姑姑莫怪啊!”所谓姑姑,不过是个敬称,并不是按着年龄来排序的。吕松的年纪肯定是比芳仪大上许多,但宫里人人都跟芳仪叫姑姑,他便也跟着这样叫起。

带队来送礼的人正是芳仪,见了吕松到也热络,一边笑着说吕大人太客气了,一边将手里亲自端着的一个盒子递了过去——“皇后娘娘嘱咐奴婢一定要亲手交给吕相大人,这东西是头些日子皇上赏下来的,外头进贡来的极品,宫里一共才得了这两盒,皇上赏了云妃娘娘一盒,皇后娘娘一盒。”

吕松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整盒的血燕,足有十二份。这些血燕个头适中,颜色鲜红,确是难得的极品。再听芳仪说宫里一共就得了两盒,皇后贵为中宫肯定是要给一份,而另一份给了云妃娘娘,这云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那是无人不知的,可见这东西的珍稀程度,简直是无法想像,更无法用金银来估量的。

“皇后娘娘说了,她上了年纪,这好东西用了也是白费,到不如送到吕府上来,给未来的八皇子妃。”芳仪笑着说:“相爷快些收着,记得每日都让厨下给小姐炖上一碗,这东西不能久放,可得紧着吃完才好。”她一边说一边又咯咯地笑起来,再看看吕燕,提醒一句:“小姐怕是还没有与八殿下正经的打过照面吧?初一宫宴,八殿下可就要回来了,在这之前,小姐可得养好精神,漂漂亮亮的去见八殿下才好。”

吕燕听了这话,可是羞得满面通红,可她也激动着,一想到再过些日子就能见到八皇子,她那颗心就止不住地扑通扑通跳得加快。吕松也是连连道谢,又紧着请芳仪到堂厅里坐坐喝盏茶。可芳仪却摆手拒绝:“不了,奴婢还要回去跟娘娘复命呢,大人还是紧着小姐来,把血燕炖了吃才是正经事。”说完,又对吕燕道:“奴婢就提前恭喜小姐了。”

吕燕赶紧回礼,小脸蛋红扑扑,到也是好看。

葛氏那头已经张罗起下人将宫女太监手里捧着的东西都接过来,然后又接过自家丫鬟递过来的一只布包,说什么也要塞到芳仪手里。芳仪便也接了,只是捏捏那布包,心中失笑,这吕家自从被姚家断了财路,府上日子可是过得堪忧,这一带银子怕是吕松刚发了没多久的俸禄吧?

她猜得没错,那一包银子的确是吕松这一个月的俸禄,昨日才刚发下来的,吕家才留了十两自用,其它的还未来得及分配,今日就塞进了芳仪的手中。芳仪走后,葛氏很是有些心疼,却也是咬着牙说:“就算咱们自己府上过苦日子,今日这颜面也是不能丢的。”

吕松也点点头,赞同地道:“没错,那芳仪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又送来了这么些东西,那么一点银子按说都是拿不出手的,无奈咱们府上现在也就只能拿出这么多,待将来有一日翻了身,可得记着皇后娘娘的美意,宫里紧着些打点,为燕儿把该铺的路都铺好了。”

葛氏亦附和道:“没错,那八殿下的生母已经降为贵人,依着她那个性子,指不定还要闯下什么祸事,搞不好等到八殿下出息了,她还在不在都两说。但中宫皇后却不同,有威严,实大体,又膝下无子,将来不管是哪个皇子继位,她都是皇太后,这样的人可是得好好巴结着。”说着,又拉起吕燕的手,道:“等大年宫宴时皇上赐了婚,今后你就多往宫里走动走动。皇后那里要常去请安侍候,当然,元贵人那边也不能冷落。你别听爹娘如何说,可毕竟八殿下对那个生母很是看重,就是冲着八殿下咱们也绝不能跟元贵人生份,知道吗?”

吕燕点点头,“父亲母亲放心,女儿记下了,无论如何,元贵人那里是不会冷落下的,哪怕她位份一降再降,她到底是八殿下的生母,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吕松夫妇二人听着自家女儿懂事的话,也放下心来。吕松将那血燕交给葛氏,葛氏说这就着人炖一碗给吕燕喝,母女二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后院儿,剩下吕松还站在院子里,却是渐渐地皱起眉来。

也说不好是什么缘由,他就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生,这一切就好像是假象一般,让他有些抓不到根脉,生怕哪一个环节出现一丁点失误,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离大年越来越近了,除夕前三日,许氏偷偷地往郡主府来了一趟,送了些东西给凤羽珩。都是些小物件,珠宝首饰之类的,还有她亲手做的点心。她告诉凤羽珩:“本来是想给你做几件新衣裳,可做衣裳有些太惹眼了,毕竟咱们姚府上也没有跟你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我着人做衣裳,怕是一眼就要被看穿。”她一边说一边别过头去擦了把眼泪,再回过头来继续说:“这些首饰都是我偷着置办的,小点心也都是我在自己个儿院儿里的小厨房做的,你放心,没有人知道。”

许氏一边说话一边叹气,凤羽珩看着心里也是怪难受的,可眼下局势却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告诉许氏:“再忍忍,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许氏却不报太大希望,她甚至担忧地说:“会好起来么?我前些日子听你外祖父说芊柔怕是去了南边儿,阿珩,我说句话你莫怪,芊柔啊,我过去还可怜她,可是现在却是心里有了记恨的。我就想不明白,一个当娘亲的人,心怎么会这么狠?她就算与你有隔阂,可不是还有子睿吗?她认了那个叫傅雅的丫头,已经是让京城人笑掉了大牙,她不管不顾地跟别人叫着女儿,任你在背后被戳脊梁骨,子睿心里又哪能好受去?”

说到子睿,凤羽珩也是无奈了,眼瞅着就要过年,她已经派了人往萧州去接。这次玄天冥那头出动了不少人,她便没把身边人派出去,算算日子,这一两日也该进京了。可是如今京中这个局面,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去和那孩子说,那孩子毕竟年纪小,毕竟是姚氏的亲生骨肉,对于血脉亲情来得比她要重得多,这样的局面,子睿能接受吗?

许氏也看出她的无奈,只能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左右都成了这个样子,子睿是个懂事的小孩,舅母觉得这事儿他也并不是很难接受,毕竟从前芊柔的所为他也是知晓的。舅母只是担心你,四月间你就要及笄了,你跟九殿下的婚事也马上就要操办起来。可如今你这无亲无靠的,该怎么操办婚事啊?舅母想过了,咱们这戏演到年后就拉倒,阿珩,你也别费心思替旁人操心,你外祖父和你三个舅舅也都发了话,咱们姚家不怕被牵连,咱不能再扔你一个人孤苦着。就过完年,出了正月就找个由头两家合好如初,家里好替你操办婚事。”

听许氏提起这个,凤羽珩到是也觉得时间是有些紧张了。以前总觉得离及笄还早,可现在已经是正月,到了农历四月间,可不就是她的生日到了么。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她欠了考虑,操办婚事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她也不想把这个大婚随随便便就糊弄了去,这样一想,到还真是需要姚家帮着操持。

可是…“舅母,容我再想想吧!”始终还是放心不下会给姚家酿出灾祸,特别是大年时那八皇子就要回京,还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自从那年姚氏被灌了药,她就对沾亲带故的人特别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再有人因她而被害。眼下,要不要与姚家再来一出合好的戏,这件事情她真的要再仔细考虑考虑。

她将许氏悄悄送回,答应对方正月十五之前一定会给姚家个答复,许氏这才肯走。

凤羽珩的心里也是乱的,干脆去了药室,不让外人打扰,然后一头钻进空间,还想着冲个热水澡解解乏,却在进来的一瞬间突然愣了住。

她的空间…怎么变成了这样?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772章 婚事提上日程

凤羽珩的空间有了变化,这是继上次出现了地下军火储藏阁之后的第二次变化!

要说起来,这变化到也是跟那地下的储藏阁有关,那是凤羽珩在前世时挖出来的暗阁,里头放着她国外入手的枪支弹药等物。大陆地区对于这方面管制很严,纵是她本人能从部队里带枪出来,也仅限于她自己的配枪。当然,她也没有那么规矩,总会有办法弄到一些特殊枪支带走,却也不多,不可能跟从国外渠道收购来的量相比。

之前她刚刚穿越到大顺,药房空间也曾仔细研究过,发现这地下暗阁根本打不开,也就是说,整个药房空间内,是一点热兵器都没有的。可是后来她到了北界时,突然就发现地下暗阁能够打开了,兵器也能够拿出来。可也仅限于打开一块暗阁,拿出枪支来。但实际上,她的暗阁当初一共挖了两块,每块大概两平方米的样子。

今日她再走进空间,突然就发现第二块地下暗阁也自己开启了,就那么明晃晃地敞开着,与第一块相连,枪支更多、种类更丰富,弹药也尽展开来,里头甚至还有几颗手雷。

凤羽珩有些发懵,走到暗阁边上直接坐到了地上,盯着里头的东西犹自乍舌。老天,她上辈子怎么淘弄了这么多这些玩意藏着?

这个话题对于凤羽珩来说几乎都快成为一个千古之谜,她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上辈子对热兵器的热爱究竟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仔细想想,到是想起了二十二岁那年,为了一款新式的手雷独自一人飞到m国去跟黑道人做交易事。不由得苦笑起来,只叹到底是年轻有活力,现在这身体虽说还不到十五岁,可加上前世的岁数,却是奔着三十去了,哪里还能剩下多少激情啊!

她苦叹,再检查了下暗阁里的东西,跟前世没什么两样,便也没再多理,将暗阁的盖子扣上,地砖恢复原位,一切看起来这才跟最初没什么变化,可是凤羽珩心里却不太踏实。空间出现了军火暗阁,从现在起,这空间就跟前世一般无二了,再没有出奇的暗室,所有一切都出现在了这个时代,可是这一切究竟是好是坏呢?

天武暮年,大顺皇子蠢蠢欲动,时代变迁到这种时候势必要兴起战事。她空间里出现这些东西,究竟是凑了巧,还是有特殊的寓意?她的本意只想着借这药房空间行医济世,从不想将后世热兵器过多的应用于古代战场。这接二连三出现的后世之间,究竟会将这个时代变成什么模样?

凤羽珩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虽说总有阵阵不安,却也不是眼下就能想通解释之事。她强迫自己定下神来,也不急着去洗澡,干脆在空间里翻起药来。

百草堂那边安排的人要在年后送进宫去,她得事先找些备用药给那孙齐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其实,玄天冥在宫中是安插了许多人手的,包括云妃,虽然人在月寒宫不出来,但她的眼线也不少分布,至少在乾坤殿和昭和宫是肯定有的。但她还是想要亲自送人进去,特别是能够正大光明行走于宫中的太医,有暗有明,这样才是完美的潜伏配备。

大量的药品被她从空间里移到药室中,拆封、装瓶、重新写药名药效保持日期,这一切做起来都那么的得心应手。凤羽珩总会在不经意间产生恍惚,她来这大顺不过两年半多,怎么就感觉像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似的?竟觉得前世的那一切才是一场梦。

农历四月,阳历五月二十号就是她十五生日了,大顺女子十五岁及笄,她与玄天冥也早有约定及笄之日就是出嫁之时。原本对一切都那样笃定,可现在却有了几分担忧。如今马上就要进入正月,距离她及笄日越来越近,可玄天冥年后还要往南界去,来得及赶回来筹备大婚吗?那日到御王府去,也没发现府里有筹备大婚的气氛,就连周夫人也没提及此事。人家府上没提,她也不方便问,这事儿就这么搁着,却让人心里极不踏实。

她从药室出来时已是傍晚,厨下备了晚膳却已没心思吃,随便捡了两口青菜了事,弄得黄泉忘川以为她病了,紧着围着问了好半天。直到凤羽珩说自己没什么事,只是在整理药材时累着了,有点闲,这才被两个丫头放过,却又催着她到里屋去躺一会儿。

凤羽珩到是真想躺躺,谁知才躺下,外头就有下人来报说御王府来了人,说是给小姐送衣裳的。她只好匆匆起身,再把衣裳穿好,带着两个丫头往前院儿去迎。

来的人是周夫人,还带着几个下人,凤羽珩将人让进堂厅,周夫人便赶紧让下人把几身衣裳往她面前递,同时道:“快过年了,大年初一还要进宫去参加宫宴,王爷一早就吩咐下来这些东西要给王妃都备下,老奴一早就着人去做,今日终于做过,拿过来给王妃试试看合不合身,王妃也瞧瞧满不满意。”

周夫人为人和善,说话时笑眯眯的,让人看了心里很是暖。凤羽珩瞅着那些下人们捧在手里的衣物也是几番感慨,不由得道:“自从回了京,每到年节,周夫人从来都没忘了我这头,总是把该备下的都备得齐齐整整,阿珩十分感激。”

周夫人赶紧道:“王妃这说得是哪里话,再过几月您可就要嫁进御王府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总这么客气可不成。”她说着话,赶紧又问凤羽珩道:“不知王妃对大婚之事有没有什么特殊需要交待的?老奴一并问了,待过了正月十五,这事儿也就得着手筹备了。”这是周夫人第一次如此正面地提及凤羽珩与玄天冥的大婚,听得凤羽珩一愣一愣的。不过周夫人却并不觉得突兀,一脸喜笑地同她说:“王妃这头也没什么亲人,老奴想着,要不嫁衣嫁妆什么的,老奴这边也一并置办了吧!”

凤羽珩大囧,连连摇手:“不行不行,哪里有让婆家准备嫁衣和嫁妆的道理,这个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周夫人笑着说:“王妃不必见外,殿下是皇子,您的公婆都在宫里呢,管不着外头王府里的事。所以在这方面啊,只要咱们两边都认可,就没人敢说个不字。更何况,老奴办事王妃还不放心么?保准儿不让外人知道。”

凤羽珩还是不应:“不用不用,周夫人好意阿珩心领了,但这个事儿是真的不用。那个…其实我跟姚家并不是真的一拍两散,我只是不想他们受我的牵连,但前些日子姚家也来人与我商量过了,两家不应该一直这样下去,待出了正月就找个由头和好如初。所以我的嫁妆方面姚家自会操办,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凤羽珩没办法,只好把姚家搬了出来,而她也迫不得已不得不放弃以之前那种断绝往来的方式来保护姚家。只道人算不如天算,在这世上,人总归不能孤孤单单地活着,哪怕她再强势,也总有需要亲人们出面的时候,比如说,出嫁。

听凤羽珩说起要与姚家合好,周夫人这也才放下心来。她是长期跟着玄天冥身边的人,对玄天冥和凤羽珩的事不说了如指掌,在一些大事上玄天冥到也不刻意地瞒着她。她也知凤羽珩之前走那一步,不过是为了对亲人的保护,可这眼瞅着就要张罗二人的婚事,周夫人也觉得如果由姚家来操办,一切才更说得过去,这场婚事也能办得更加圆满。

她连连点头,同时也劝慰凤羽珩说:“王妃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姚家已回到京城,且还有人入朝为官,是是非非不是想要摆脱就能摆脱得掉的。要老奴来说,不如一切都顺其自然,要发生的祸事是怎么也躲不过的,同时,本该有的福报也必然存在着。就像您与姚家的关系,这也是一种福报,亲情血脉,能不斩断还是不斩断的好。当然,到底该如何做,还是该由王妃做主,老奴不过多嘴一句,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凤羽珩摇头,感叹道:“周夫人不必如此拘礼,您对于阿珩来说也是长辈亲人,能跟阿珩说这些话,于阿珩来讲,是福气。”

周夫人听得心里那个舒坦,她本就十分中意这个王妃,这两年多相处下来,更是越来越满意。于是又就大婚一事叮嘱了一番,这才起身要告辞。

凤羽珩的一颗小心脏揪揪着,眼见周夫人要走,这才把一句一直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那个…周夫人,原本定下的婚期是我及笄那日,可依着眼下这个局势,怕是九殿下年后就还要往南界去,您看这日子要不要再往后挪挪?”

听她说起这个,周夫人到是也考虑了一会儿,这才又道:“殿下是没说过要往后挪,但若真的往南边儿去,只怕这日子还真得再挪腾。王妃莫担忧,咱们就先按着原本的日子准备着,一切等年后殿下那边定下行程再说,您看可好。”

凤羽珩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毕竟国事为重,咱们又谁都跑不了,大婚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并不是那么重要。”

“重要重要!”周夫人赶紧道:“大婚可是重要着呢,王妃千万可得往心里去。老奴还等着迎王妃入府,将府中大权全权移交,这个岁数了,王妃可得让老奴多享几年清福。”

亲事终于说了开,也提上了日程,凤羽珩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管能不能赶得上及笄日大婚,至少她知道了御王府里是把这件事情当正事儿在办着的,心里便舒坦了许多。

亲自将周夫人送到门口,目送御王府的马车离去,正准备转身回府,这时,就听身后另有车驾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清脆的童音——“姐姐!我回来啦!”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773章 长大了的子睿

除夕前三日的晚上,子睿从萧州回了京城。数月不见的小孩又长高了几分,引得凤羽珩连连感叹:“再这么长下去,你就要比姐姐都高了。”

凤子睿闻听此言,到是把高尖又提了提,大声地道:“我是男孩子,先生说我很快就会长过姐姐的个头,待到那时,子睿就要肩负起保护姐姐的重任,再也不会让姐姐受人欺负。”

凤羽珩笑着揽住他:“姐姐哪里有受人欺负,子睿瞎担心。”

“怎么没有!”这孩子一听这话就火了,当即就推开凤羽珩,双臂环在身前,揪着小眉心大声对她说:“凤羽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虽然人在萧州,但是对于京城这边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二的。你受没受委屈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你就说说,如今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比咱们俩更亲吗?”他大声喊出这句话,说完,却又觉得有瑕疵,于是连忙改了口:“我是说血亲,有血脉的那种亲,姐夫不算。”

一句话,把个忘川黄泉都给逗笑了,凤羽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听那孩子说:“严肃一点,我在问正经事。”

于是凤羽珩不得不正经地回答他:“没有了!全天下,就只有我们子睿与我最亲,所有人都算上,你最亲。”

子睿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就是!我是你亲弟弟,我们最亲,所以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受了委屈就说出来,心里不痛快也说出来,姐姐送子睿去上学,难道只是想让子睿去学习读书写字吗?那在京城里随便找个先生也能教了!之所以子睿拜师在萧州云麓书院,就是想要在读书写字之余学会更多的道理。姐姐,子睿虽然远在萧州,可京城里的事情还是能有所耳闻,子睿知道她跑了,跟着凤瑾元一并跑的,还有那个傅雅。人家凑齐了一家三口,却唯独把姐姐扔在京城,子睿还没有休沐时就惦记着姐姐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心里很是放心不下,就盼着早日回京守在你的身边。可是你还跟我装!还跟我嬉皮笑脸!还跟我说你没有人能欺负得到!姐姐,你到底把不把我当成弟弟?”

一番话,直把个凤羽珩给说得愣在了当场。小孩子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她脑子里回响着,一句一句的入了她的心,包括那张比她还要委屈的小脸儿,和咬着牙忍住了才没掉下来的眼泪。

她突然就鼻子发酸,然后猛地一把将面前这孩子给搂在怀里,也不管是不是在临着街的府门口,呜呜地就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子睿也跟着哭,连带着忘川黄泉开始抹起眼泪,看得守门的御林军将士都红了眼圈儿。

子睿一边哭一边道:“你还敢说自己没人敢欺负,都哭成了这样,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姐姐,子睿已经长大了,可以为你分担了,哪怕我还不能把你完全的保护起来,但至少你遇了难心的事可以跟我说说,不要再一门心思的只为我好,什么也不让我知道,一有什么事发生就把我送回萧州。萧州不是你说的那个世外桃源,我不要逃在那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我想要知道姐姐每天过得好不好,知道这京城里面又出了什么大事小情,姐姐有没有被牵连。姐姐,求求你不要再把我推开,好吗?”

小孩子一边哭一边说,两只小胳膊把凤羽珩给环得紧紧的。他现在长高了,两条胳膊环起来,也能绕着凤羽珩腰间一周,凤羽珩想着,再过两年,这孩子一定会长过她,可以轻松地把她给抱起,真像一个小大人一般可以把她护在身后。然后再过几年,子睿再大些,就是个大小伙子,她遇了麻烦,他就往身前一站,说一句:我看谁敢欺负我姐姐!那一定特别威风。

她想着想着,“噗嗤”一下就笑了开,眼泪还挂在脸上,人却是真的笑了。

子睿被她笑得莫名奇妙,不解地问:“又哭又笑的,你该不是傻了吧?”

凤羽珩没答话,拉起他的手大步就往府里走,直到走回子睿的院子,进了正屋,等下人给子睿递上暖茶,眼瞅着子睿喝干了一碗,她这才又道:“傻小子,姐姐本也不是因为自个儿受了委屈才哭的,姐姐哭是因为姐姐高兴,因为我的子睿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能跟在姐姐身后的小孩子,我的子睿也可以像个大人一般为我遮风挡雨,所以姐姐高兴。”

子睿皱眉:“你就为这个哭?这有什么好哭的,我早就长大了,是你一直觉得我是小孩子。你也不想想,我都能从京城走到东界,哪个小孩子能有我这般本事?”

凤羽珩点点头,“黑历史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有宫里的暗卫在后头保护着,你以为你真能平安到得了东界啊?”她摆摆手,“罢了罢了,咱们不说这个,我且问你,姚…她的事,你是如何听说的?”她本想说姚氏,可再想想,那人于子睿来说到底是亲娘,说得太生份也不好。

可是很显然,凤羽珩想多了,因为子睿一开口,就把那个称呼直接给叫了出来——“姚氏的事吗?当然是先生告诉我的,先生不但告诉我姚氏离开了京城,还告诉我凤瑾元也一并走了,包括那个跟姐姐长得很像的傅雅,他们虽然不是一起走的,但却也是脚前脚后。”

“先生?”凤羽珩一愣,“先生还给你讲这些?”

“当然!”子睿直了直身子,很是认真地道:“先生不但说了这些,他还与我就此事做了分析。那三人离京肯定是往南去了,让那傅雅顶着一张与你一模一样的脸去襄助八皇子,在南界造成一种济安郡主来了、济安郡主跟了八皇子的假象。以此来为八皇子造成更有优势的声势,得到民心,得到更多外界资源的帮助。姐姐,是这样吗?”

凤羽珩这回是彻底服了,萧州的先生连这种事都跟小孩子讲?但她也只是一阵错愕,很快便明白过来。是了,古代的孩子都早熟,女孩十五岁就可以出嫁,男孩也是同样。他们所有的事情都较之后世有所提前,人心的成熟度自然也就要提前。在她看来子睿还是个小孩子,但实际上在官宦之家,这个年纪已经当个小大人儿一样的用了,甚至有很多父亲已经开始在孩子面前说些朝堂上的事,已经开始跟孩子就一些国事家事展开探讨。

很快地,子睿也给了她交待,他说:“先生说了,云麓书院不能只教给我们读书写字,我们在书院里学到更多的应该是做人的道理,还有为人处事之道。而且能进到云麓书院的后生,在民间也好在官宦之家也罢,都是极其出类拔萃,他们将来或是到战场上去建功立业,或是到科举中去求取功名,所以对于京城之事、对于朝政之事,书院的先生们不但不会刻意的去避开,还要给我们仔细去讲解。上次有说到外省有个官员被降了官,那官员家的儿子就在学堂之上,先生也是当着他的面讲了出来,还请他做以分析。姐姐,我们学的和你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凤羽珩惊讶之余也不由得感叹起云麓书院的教学方式,这分明已经向着后世教育模式开始发展了,怪不得人人都说云麓书院天下第一,今日闻言,果真不假。

她冲着子睿点点头,由衷地道:“你们先生做得对,孩子就应该这样教,这才能教得出真正的国家栋梁。”她亦正了正身,又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那姐姐也不再瞒你,关于姚氏…”

凤羽珩第一次把子睿当成一个大人,仔仔细细地把姚氏还有凤瑾元的事,以及这几个月来京城、郡主府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讲给了子睿听。孩子听得很是认真,同时也对这些事情做了自己的评价。不得不说,评论客观,精准,纵是凤羽珩也不得不佩服。

直到最后,凤子睿对她说:“人与人之间皆要靠缘份支撑,我们有缘成为姐弟,也与姚氏有缘成为母女母子。可我们的缘份更长久一些,与姚氏之间却十分浅薄。姐姐不必太往心里去,缘尽于此,没有什么可惜的,只要你我问心无愧,就算将来有一天到了阎王殿里,面对判官之时,也没有一丝一毫对她的亏欠。”他一边说一边离了座位,走到凤羽珩跟前,拉了她的手道:“不知姐姐还记不记得,咱们当初刚被送到西北的山村里时,她不会洗衣不会烧火不会煮饭,亦没有半点能力去做事换钱。是姐姐带着我每天进山里采蘑菇和野菜,咱们才能勉强活下来。有的时候采的少,姐姐就谎称自己在山里吃过了,省下来的都给她和子睿吃。而她,不会烧火煮菜,一把火烧了那间唯一遮点雨的草房子。咱们就在没有房子的土地上睡了三夜,还是姐姐进山去采蘑菇给村里人吃,这才换来好心人帮我们又修了间小屋。可是那一次,姐姐给他们采蘑菇就采了整整三个月。姐姐,子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本该是娘亲照顾孩子的,可在我们家却反过来,是小小的孩子在照顾娘亲,你也好,我也好,于她已是仁至义尽,如今她有了更好的选择,子睿祝福她能自此过得更好。可若有一天她再回来,子睿是不会再认那个娘亲了…”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774章 发誓要把姚家连根拔起

关于姚氏,凤羽珩与凤子睿姐弟二人从前并非没有聊过,甚至凤子睿以前就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但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干脆直接,如此明明白白地把对那个母亲的不满给表达出来,甚至连当年在西北山村的旧帐都翻出来了。

其实对于当年的事,凤羽珩虽说并没有真正的参与其中,但原主的记忆她却全部继承了过来,而且那三年间的记忆是如此深刻,每一个细节都在脑子里,根本不可能漏掉。子睿说的那些事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也还记得原主在那三年间都不只一次地对姚氏那个母亲产生埋怨。

子睿的话她无可反驳,姚氏与这个儿子闹到如今这种地步也是自找,她纵是有心劝合,也没有立场。更何况,当母亲的抛弃子女远走他乡,为什么还要原谅?她凤羽珩前世今生从来都不是圣母,让她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她可做不到圣母们“他人虐我千万遍,我待他人如初恋”的意境。于她来说,亲就是亲,仇就是仇,你愿意跟我从亲变成仇,我试图拦过,可是拦不住,那便罢了。要不是姚氏顶着那样一张与她前世早逝的母亲一模一样的脸,怕是她连拦都不会拦,心都不会伤,早在对方最初就有这种表现的时候就敬而远之,哪里会一直周旋到如今。

她看着子睿,突然就笑了起来,轻声说:“我的子睿,真的长大了。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只剩下你我姐弟二人,放心,姐姐拼尽一切都会护你平安,好好看护你长大,给你最好的。”

子睿亦对他说:“不要姐姐给,子睿自己去挣,子睿要再长大些,要保护姐姐,让姐姐一世安宁。”

晚上,凤羽珩照例陪着这孩子直到他睡着。凤子睿以前很缠人,要么缠着姚氏,要么缠着她,两个人都缠不到,忘川黄泉也能缠上一缠。总之,睡觉总要有人陪,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他在床榻上睡,边上的人可以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一本书。

可现在的凤子睿却睡得很香,也很规矩,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卷被子,腿脚也不老实地乱踢。现在这孩子的睡姿就像个有军规的将士般,平平整整,呼吸均匀,直到入梦,也没有乱动一下。

凤羽珩眼看着弟弟的变化,不由得心中感叹。到底人都是要长大的,懂了更多的事情,有了对事情的独立分析能力,就连睡觉也对自身有所约束,再不似从前那般随意随性。可约束有了,天真却没了,小小年纪终于也要像这个年代的其它孩子一样走向成熟,直到有一天分门立府娶妻生子,再不需要她这个做姐姐的护在羽翼之一。

她笑着从子睿的房间悄悄离开,忘川黄泉在外头候着,三人一并回了她的院子。黄泉打水去给她准备洗漱,忘川一边帮她更衣一边听她道:“一会儿着人往御王府去一趟,不用惊动九殿下,跟门房的打声招呼便可。就说明日殿下散朝时,让他在宫门口停一下,接了子睿进宫去给皇上请安。”忘川点头,放好她的外袍就说亲自去办。黄泉刚好这时进来,凤羽珩再道:“明儿头午黄泉送一趟子睿,回了京怎么也得先见见皇上,上次皇上还提起说念着他来着。”

黄泉赶紧应下,随即又问了句:“那小姐不一并进宫去吗?”

她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在宫门口把子睿交给九殿下就行,我带着忘川和班走往城外庄子里去一趟,眼瞅就大年了,总得亲自往孤儿院那边去看看。”

黄泉点了点头,再想想,又道:“小姐先别睡下,先把今儿周夫人送来的衣裳试试吧,也挑一件宫宴时穿。”

凤羽珩没有反对,把周夫人送来的衣裳挨个试了一遍,最后穿着一件牡丹色的华服对着镜子一个劲儿地发呆。

不只她发呆,黄泉也跟着发了呆,半晌,连声叹道:“真好看啊!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姐穿这样颜色的衣裳,没想到这么好看。”再想想,又仔细瞅瞅凤羽珩的身段,终于明白过来——“奴婢知道了,小姐您比头两年长高了,身上也有肉了,这该出挑的地方也出挑起来,自然比从前能撑起衣裳。恩,脸色也好看了,再加上这颜色衬人,实在是好看。”

凤羽珩笑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你是说这里长了?”她一边说一边笑,“马上就十五岁了,是该发育起来,不然总是干干瘪瘪的,可是难看。”

黄泉听了乍舌,这话也就她家小姐能说得出来吧,别人家的小姐但凡胸口长鼓一点,都要紧着用布去勒,恨不能把长出来的肉都给扔出去才好,可却不知,真的是有点肉才好看呀!

黄泉笑嘻嘻地跟凤羽珩建议:“以后小姐多穿这种颜色的衣裳,好看,别总是把自己打扮得那么素气。”

凤羽珩亦笑着说:“我从来在穿戴上都没什么讲究,衣裳只要穿得舒服就好,看得顺眼就行。唯有牡丹真国色,这样的颜色我从前进宫都不肯穿,就是怕又惹出事非来。”说罢,又颇有些无奈地道:“纵是这么避,也没把事非给避开,哪一次不是绕着我来。”

“就是。”黄泉亦附和着道:“所以咱们这次就不用去想那些个忌讳,更何况这衣裳还是周夫人给您送来的,周夫人最是周全的人,她都敢做这颜色的衣裳,就说明咱们穿着也定是无妨的。”

凤羽珩点头,“那就是它吧。”一边说一边脱了下来递给黄泉:“挂起来,不要叠着放,易出褶皱。”她早就拿了衣裳挂子在自己的卧寝里,两个丫头也早就用得娴熟,日子过得很是古今结合。

郡主府这边入夜早睡,吕府那边,吕燕却因为一碗燕窝正气得发疯。葛氏在边上紧着劝:“这东西就是这个味儿,吃它是为了给你养着身子养着这张脸,又不是为了好吃,它再怎么说也不是甜水。”

吕燕却不信那个邪——“不可能!我以前也听人说过,血燕炖好了很好吃的,要不然宫里那些娘娘们怎么吃得进去?您想啊,女儿不过官员之女,都觉得难以下咽,宫里娘娘们多娇贵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葛氏无奈,只得说了实话:“也不怪你吃不下,宫里头用的是什么样的厨子啊!人家料放得也足,自然炖出来的就好吃。咱们府上如今这般光景,以前用的厨子都走光了,剩下的不过是从前打下手切菜的。”

吕燕微有些吃惊,却也很快就明白过来。如今的吕家虽说还是左相府,虽说就算没有外头的那些生意,也不至于过得像如今这般惨淡。可坏就坏在姚家在生意上对吕家的打压十分之猛烈,不但折损了全部的生意命脉,更是让吕家负债累累。光是赔出去的银子都够好几个左相一生的俸禄了,哪里还能不寒酸。

她心里对姚家的恨顿时又腾腾升起,那碗喝了两口就再难以咽下的极品血燕被她狠狠地摔到地上,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姚家,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家破人亡!总有一天,我要把姚家连根都拨起来,九族!所有与姚家沾亲之人,全部杀光!”

面对吕燕的歇斯底里,葛氏也没有拦着,只是淡然地吩咐下人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去。至于浪费掉的血燕,如果下人不嫌弃就捡去吃了,然后再想想,毅然地道:“女儿,你放心,为娘明日就去请专做燕窝的厨子入府,就算倾尽整个儿吕府,也要把那些血燕给你做好了!咱们再苦,也不能苦了你。”

吕燕也不知听没听进葛氏的话,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下人们把摔了的血燕小心翼翼地捞起来,又放到另一只碗里,就准备拿走,她突然大声道:“不许扔,也不许你们吃,去洗一洗再拿回来,不管多难吃我都把它吃掉。不为别的,就为了日后吕府能够翻身,我也要把这些血燕全都吃了。”

次日上午,黄泉送子睿往宫门口去等玄天冥,她将那些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药品让清玉送到百草堂去,自己则带着忘川坐了宫车出门,在京城里置办了不少年货,然后一路往城外的庄子上去。

说起庄子上住着的孤儿,除去一些年纪偏小的,其它大一些的孩子在经过药理培训之后已经陆续的送往京城及外省的百草堂去,如今庄子上来了许多新人,也都是周边镇上的孤儿。天冬和扶桑二人之前也去过外省,不过还是被召了回来,毕竟这庄子上离不开她二人,而她二人对于这边的情况也更了解更适应一些。

从京城往庄子上去,不到一个时辰的车程。当凤羽珩的宫车离在庄子外时,里头很多人都看到了,有新来的孩子还很稀奇,甚至怕生地跑回屋子里去,但认得这宫车的孩子却欢呼着往外面跑,连带着扶桑和天冬也跟了出来,直到凤羽珩掀帘下了车,扶桑赶紧就上前道:“正好郡主来了,眼下正有个事儿,奴婢和天冬二人都犯了愁,做不了主呢!”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775章 意外来客

凤羽珩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进了院子,忘川带着人把车上东西都搬了出来,带了孩子们到院子里去分,这时,扶桑指着院中间站着的一群人,特别是两个跪在地上的孩子道:“郡主您看,这是两个落水被救的孩子,一定要求着庄子收下他们。”

凤羽珩问扶桑,“可是孤儿?”

扶桑摇头道:“就因为不是孤儿,所以才犯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