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最快、最雄健的苍鹰,从大顺京城飞到古蜀皇宫,也要飞上整整十八天。

而在这十八天里,京城的局势到是一度稳定了下来。再因着过年,天武帝封了印没有上朝,更是把这假期一拖再拖地直接拖到正月十六。于是这段日子,人们都比较清闲,也没人进宫去,宫里的热闹便也沉寂下来。

元贵妃与天武帝到是恩爱,整日里都伴在一起,时不时地在宫中走走,到是没出什么幺蛾子。而八皇子玄天墨,则是以养身体为由,终日待在盛王府,并对外称自己吃东西过了敏,短日内不能见客。

对于八皇子的病情,人们到是有些许的疑惑,人们可都记得大年初一的宫宴上,八皇子突然发病的样子,甚至更有人记得他当时两条腿夹得紧紧的,像是在不停地扭动,那样子痛苦极了。可是谁也不知道过敏是个什么症状,到是有人悄悄着人问了大夫,大夫也说过敏之症可以体现在任何地方,不过只要不再接触过敏之物,养上一段时日也就好了。八皇子党的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凤羽珩没再进宫去给元贵妃调理身子,元贵妃自己到是看遍了太医院的太医,每个人都针对她“求子之心”给她开了不少方子,她整日喝着苦汤药,也是喝得闹心。

天武帝劝她:“还是让老九媳妇儿进宫来帮你调吧?她的医术还是好的,太医院的那些个老家伙不如她。你看你天天喝的这些个东西,朕看着都苦,听说过老九媳妇儿手里有那种成片儿的药,不苦,吃着不遭罪。”

可元贵妃哪里还敢让凤羽珩进宫来,自从上次凤羽珩走了之后,她就一直心慌慌的,再加上八皇子这个病,她这颗提起来的心就一直也没放下过。眼下天武帝又提起这一茬儿,她干脆说出自己的想法:“皇上,那御王妃毕竟是九殿下身边的人,您也知道,九殿下一直也有觊觎皇位之心,让她进宫来为臣妾调理身子,总是说不过去的。”

“老九觊觎皇位?”天武帝皱着眉,冷哼一声,“谁觊觎也没有用,朕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皇位传给墨儿,容不得他惦记。”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墨儿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进宫来了,也不知道他那个敏症好些了没有。”

元贵妃也跟着叹气,直道:“臣妾也是整日都担心着,夜里也睡不好觉。”

“朕看出来了。”他用大手抚了元贵妃一把,“看你日渐憔悴,朕也是心疼,这样吧!朕准你出宫,你亲自到盛王府去看看墨儿,也省得一直记挂着。朕也想知道墨儿的情况,你看过之后回来好与朕说说。”

“皇上准臣妾出宫去看皇儿?”元贵妃十分高兴。宫中妃嫔是不能出宫的,除非有皇上特许,但一般来说,这种特许太少见了。元贵妃也想见见玄天墨,问问他那病情到底如何了,可是她出不去,玄天墨又一直不进来,这几日实在是把她急得够呛。今日天武帝居然开了这个恩,她乐得赶紧跪下来给天武帝磕了三个头。

天武帝将人扶起来,还把自己的披风亲自给她披上,又让贴身大太监吴英陪着一起去。然后目送着元贵妃离开昭合殿,突然就说了声:“小远子,陪朕走走。”

说完,等了片刻,却没有人回答。他愣了愣,有些疑惑自己为何会叫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小远子又是谁?一时间,脑子又有些混乱。

有在殿内侍候的小太监上得前来,到了天武帝身边儿垂手而立,静静地等着吩咐。半晌,天武帝总算是发了话道:“陪朕到外头走走,这殿内的炭火燃得旺了,烧得朕头疼。”

皇帝说要到外头走走,身边跟着的人可就不能少了。一时间,昭合殿这头侍候着的宫人都跟了去,有近有远,声势浩大。

天武帝到也没拦,只是一个人背着手走在前头,大步迈着,谁也不理。

他逛得漫无目的,但无外乎也就是在宫中走来走去。从昭合殿走到后宫,再从后宫进了园子,然后从园子里绕出来,围着冰湖又走。这一走就走了近一个时辰,跟着的宫人不由得提醒道:“皇上,外头天凉,咱们还是回吧!”

天武帝不吱声,就只低着头在小路上不停地走动。可事实上他却是在思考,思考自己近段时日偶尔就会出现的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元贵妃不在他身边,他就发现一个事,但凡元贵妃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就特别容易胡思乱想,想宫中锁事,想他以前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就觉得忘了很多事呢?也想刚刚元贵妃说的,九皇子也有意皇位这话。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在元贵妃离开之后他才会兴起,而只要元贵妃一回到他身边,那种满满的幸福感就会随之而来,让他觉得元贵妃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八皇子就是他真心实意想要传位之人。

天武帝觉得自己病了,得的是一种离不开元贵妃的病,他真的好庆幸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妃子啊!要不然可就无人能治他这病症,他就要终日都像现在这般,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心里总觉得一点底都没有。说些娇情的话,他就像是一棵浮萍,没有根,也不知道该靠向何处。

再次绕到一个小园子前,天武帝停了下来,看着园子里厚厚的雪,突然就呢喃了一句:“朕是不是真的老到不行了?这应该就是什么老年痴呆症吧?”他说完,却又愣了一下,老年痴呆症?这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话?记忆中好像有人跟他说过这个词,他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人跟他说过。

身边的小太监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紧着问了句:“皇上可是有事?”

天武帝摆摆手,正想说没事,这时,却看到小路的另一头有个人往这边走来,太监打扮,一直低着头,直到走得近了些,这才发现前方有人,一抬头看到自己,不由得一愣,然后又低下头,恭恭敬敬地上前,跪下,说了句:“奴才叩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奴才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天武帝看着这人,愣愣地叫了声:“章远?你怎么在这里?”然后还下意识地补了句:“地上多凉啊!你跪着干什么?”可是说完之后突然又反应过来,奴才见了自己不就是应该跪着的么?那么多人都跪过,为何自己偏偏要担心这个小太监着凉?他想改口,可也不怎么的,就觉得这个小太监以前见了自己似乎都是不用跪的,这种念头不知从何而来,让他十分诧异。

跪着的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是阵阵发酸。可酸归酸,章远已经怕了,已经不敢在天武帝面前放肆了。他知道,现在的这个皇帝再也不是自己从小到大侍候过的那个人,虽然表面一样,里子却全都换了。他很有可能再次被打入罪奴司,而那个地方,是他一辈子也不愿再去的,那段日子,怕是将要成为他这一生最恐怖的回忆。

“皇上,奴才不怕凉,奴才跪着就好。”他恭敬又谨慎地说着话,头始终都没有抬起来一点。言语中的生疏与从前的章远判若两人,天武帝看着这小太监,又开始恍惚,又开始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两人就这么一跪一站地静静耗着,直过了很久,天武帝这才重叹一声,自顾地说道:“朕老了,很多人很多事都不记得,总觉得你这奴才很亲切,也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以前的事都忘了,都忘记了啊!”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往章远身前虚扶了一把,又道:“你起来吧!去做你的差事,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章远恭敬谨慎地给天武帝磕了个头,又说了句:“奴才告退。”然后起身,后退几步,转身就走。

天武帝又下意识地喊了声:“小远子!”这称呼一出口,立即想到,以前就是跟这章远叫小远子的呀!他终于记起了小远子是谁,可是…记起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这个称呼,他最多也就能想起这章远的确侍候过自己一段时日,再多的,就又没有印象了。脑子里就像有一块抹布似的,他刚想起一点,后面就有人挥动抹布擦去一点,让他刚想起来就忘记。

可是,那个挥动抹布的人,是谁呢?

他无限纠结,章远却是在听到那一声小远子时停下脚步,终于抬头看了天武帝一眼,可也就是这一眼,就让他的眼泪汹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天武帝看到了,心里更是纳闷,他怔怔地问:“你为何要哭?见了朕为什么要哭呢?是朕把你吓到了吗?”

章远摇头,只往后又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天武帝见他后退,自己便不自觉地往前迈了步去,总有一种冲动想劝劝这小太监别哭了,因为他哭得自己心里难受,有点心疼,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在面前哭泣一样,总想上前去哄一哄。但一个皇帝哄太监,这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就在这时,突然就在天武帝的身后,有皇后的声音响了起来——“章远现在是臣妾的奴才,皇上,既然过去都已经忘了,那…你就放过他吧!”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60章 云妃啊!

天武帝觉得皇后话里有话,可他又不想再多问什么,因为皇后面上带着的那股子傲然和冷漠让他有些生气,而他虽然忘记了许多,却始终记得,留这女人在后位上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可惜,那一份多年“愉快合作”的伙伴情谊,却是被遗忘干净了。

天武帝挥挥后,转过身去走了几步,示意他二人离开。章远跟在皇后身后,默默走远,天武帝却在脚步声响起时,转回头来目送那二人远离,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们都别跟着朕,朕想一个人走走。”他对身后随行的宫人下了命令,冷着脸下的命令,谁也不敢不听。

终于,天武帝摆脱了那一众人的跟随,整个儿人也放松下来,走在皇宫的道路上,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他觉得自己被压抑了太久太久,哪怕有元贵妃在身边,偶尔的时候也还是会觉得憋闷,那种憋闷是从心里,没有来由。

行走间,偶有遇到往来宫人,也都是挥挥手打发了去,直到他终于站住脚,再一抬头,却是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很大很气派的宫院门前。他神情微怔,望着这座宫院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月寒宫?”宫院门前的匾额上书着这三个大字,天武帝呢啁念出,心里一瞬间便起了滔天变化。那种头疼的感觉又再度袭来,随之一起来的,竟是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过往,就像唱戏一样在脑子里匆匆而过。

那些片断有些零散,但还是很真切,他想起自己跟章远二人站在这扇大门前唱山歌;想起自己曾无数次的止步在这扇大门口,好像里面的人并不让他进去;想起这座宫院曾起过大火,后来他亲自监工重造,还坑了好些个大臣的银子;也想起后来自己似乎能进这宫院门了,还跟里头的一名女子十分亲近,一日三餐都一块儿用,但却并不留宿。那女子很美很美,身上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仙气,绝非元贵妃这样的庸脂俗粉能比。

这念头一起,天武贵又是一怔,怎的就把元贵妃比喻成庸脂俗粉了呢?那不是他最宠爱的贵妃吗?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冥思苦想不解间,有个宫人从边上小路走过,天武帝招招手把人叫到跟前。那太监正想跪,被他拦住,只问了句:“你告诉朕,这月寒宫里头住着的人,是谁?”

那太监明显的就愣了一下,然后怔怔地说:“是云妃娘娘呀!”然后不解地抬起头看了天武帝一眼,目光中满带着疑惑。

天武帝也看出门道来,又问了句:“怎么?朕不记得这宫院里住着的是什么人,很奇怪?”

那宫人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敢说,就低着头杵在原地,一声不吭。

“你去吧!”天武帝也懒得再问了,他自己是个什么毛病自己清楚,脑子里忘了很多事情,自己也清楚。只是有的时候那些事情又很清晰地出现,但也持续不了多久便又淡了去。想来,这宫院中住着的人,也是在这个毛病下被他渐渐淡忘了吧!

小太监低头退了去,直走了很远还回头张望,但见天武帝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心头也不由得有些酸涩。

关于皇帝性情大变之事,虽说在宫中算是隐晦,可人们也都多多少少能知道一些。他只不过是服侍一位婕妤的小太监,平日里很难见到皇帝,今天经过这地方,也是替那位婕妤娘娘到园子里去采几只梅。但天武帝跟云妃娘娘之间的事谁人不知道呀!虽然对宫中妃嫔来说是残酷了点儿,但那也确是大顺人人乐道的佳话,一个皇帝不爱六宫独爱一个二十多年不肯见他的云妃,天武帝早就因为这个事被扣上了痴情的帽子。可是,如今的皇上却是连云妃都不记得了,这小太监轻叹,只道果然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云妃也有今天呢?

“云妃啊!”天武帝回想着刚刚那些在脑中闪过的片段,想到了那个有几分仙气的美貌女子,唇角不由得就泛起了笑来。他又往宫门前走了几步,然后抬手扣门,一边扣还一边纳闷着,怎么大白天的就把宫门给关得这么严实呢?

扣了一会儿,宫门总算是被里头的人不紧不慢地打开。出来开门的是个掌事宫女,见了他有些吃惊,却也不怎么紧张,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道:“皇上万安,云妃娘娘不见客,请皇上回吧!”

“恩?”天武帝听得糊涂,“让朕回?这不是云妃住的地方么?朕是皇上,没听说妃子还把皇上往外赶的道理。这皇宫里头,还有什么地方是朕进不得的?”他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推门,作势就往里头走。

可那掌事宫女当时就跪下了,挡着他的路、语气平静地道:“皇上若执意要进,那奴婢也拦不住。可是奴婢又接了云妃娘娘不见客的命令,特别是不见皇上。所以,皇上若真要硬闯,那奴婢就只好死在这里,请皇上从奴婢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你说什么?”天武帝大惊,他真没想到这宫里还有这样的奴婢,这月寒宫的架子也太大了!他欲发火,可是这火气还没等冲过头顶,阵阵头疼便又来袭。天武帝捂着一边的头,另只手扶住宫院大门,表情十分痛苦。

跪着的宫女见状赶紧道:“皇上要不要紧?可需要奴婢派人去传太医?”说完,又往后头瞅了一眼,发现一个跟着的宫人都没有,不由得又诧异起来。

要说天武帝独自一人来月寒宫,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以前云妃不见他时,他经常一个人跑过来闹腾,不管白天还是半夜,特别任性。可现在毕竟跟以前不同,皇上被元贵妃管着,怎么可能还单独来月寒宫?而且刚刚听他说话的意思,似乎对月寒宫的规矩很是奇怪,难不成,皇上真的把从前的所有事都忘了?包括云妃?

“不必传太医,朕一会儿就好。”天武帝靠在宫门上,尽可能地不再去想关于这座月寒宫,关于什么云妃之事,尽可能地把那个美貌女子从回忆里再度清除出去,然后再尽可能地去想想他如今最宠爱的元贵妃…终于,头痛症有所缓解。他长出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冲着那宫女道:“既然云妃执意不见,那朕就不进去了,你们把门关上吧!”

他说完这话,月寒宫的宫女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就把院门给关了起来,还从里头插上了栓。

天武帝苦笑,只道这月寒宫防着他怎么就跟防着贼似的?大白天的关门不说,竟还落锁?这到底是干什么?

不过,他没心思再猜,深怕想多了那头疼症再犯。可是再想想,却又开始纳闷起来,为什么这头疼症就一定要元贵妃才能治呢?刚刚他也是在想到了元贵妃时心情舒缓,头疼才减轻的,这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元贵妃是药?都不用吃,一想就好?

老皇帝头一次感觉出这里面似有蹊跷,对于元贵妃,也头一次生底起了戒备,甚至有一个大胆的念头产生: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就等于上了元贵妃的瘾。他是皇帝啊!怎么可以对某件事情和某个人上瘾的?不行不行,他得想想办法,要把元贵妃这个瘾给戒掉。

这头,天武帝的精神有所松动,而盛王府里,元贵妃却是对着正病发的玄天墨,吓得大惊失色。

玄天墨的痒症每天都犯,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从前天起,太医给的那止痒的药已经不管用了。他又命人到外头买来各种止痒的药,甚至还到百草堂去买药,可惜,买回来的药都止不住他这种痒,以至于他忍受不了,不得不动手去挠。而这一挠,就把那处给挠得血肉模糊,若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到他那命根子了,很是触目惊心。

元贵妃到时,玄天墨就正在抓痒,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满身满手都是血,吓得惊声尖叫。

这一叫到是让玄天墨回过神来,偏头看到元贵妃,当时就大叫了一声:“母妃!你可有去查?到底是谁在害我?”

元贵妃吓得差点失了魂,被玄天墨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却怔怔地摇头:“查了,但是查不到。宫里培养晓事人的那头我也去问过了,不是她们做的。”

“那到底还能是谁?”玄天墨用力地拍着床板,下身痒得他又哭又笑,手还在不停地抓。一用力,竟是抓了一片肉下来。可他根本也觉不出疼,只顾着痒了,那感受简直生不如死。

元贵妃此刻也绝望了,她看着玄天墨下身那地方,心里直道:“完了!全都完了!”伤成这样,根本就无力回天,那处不中用,而玄天墨又膝下无子,那个皇位就算坐上去,也是白费。不过到也不是绝对,到时候大不了抱养几个孩子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她怕就怕玄天墨在这样的痛苦折磨下根本是连病都保不住,一旦玄天墨死了,她还能有什么指望?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地往自己小腹处按了去。这肚子也是不争气,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管是老皇帝的种,还是那蛊师的种,她现在也计较不了那么多,只想着能让肚子快点鼓起来,这样才能成她的大事。而眼前这个儿子,实在不行,不要也罢。

她这动作和表情一下子就落进玄天墨的眼里,他眼中怒火顿起,指着元贵妃大声道:“你不要打别的主意!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好!一定会好的!”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61章 蛊师的野心

元贵妃受了不小的惊吓,在这盛王府再待不下去了,仓皇而逃。逃走之际,还能听到玄天冥撕心裂肺的叫声,让她心痛不已。

说到底,那也是她的儿子啊!而且是这么多年唯一的儿子!她曾经把这个儿子当成生命中唯一的指望,曾经把最大的希望和幻想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曾经那么那么爱自己的儿子。可是事到如今,她有了必须要完成的目标,她有了必须要走的路,她终于明白,想要不再受制于人,想要坐上高位,就只能靠自己。所以,她无论如何,不能输。哪怕玄天墨不行,她也要再扶一个行的上来。

元贵妃出了盛王府,坐上宫车回宫,可待她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来到昭合殿前想要跟天武帝报喜不报忧时,那进去传话的太监出来之后却是十分为难地同她说:“贵妃娘娘,皇上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执意不见您,还说请您回自己的宫院去,近几日都不要过来了。”

“什么?”元贵妃几乎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皇上不见本宫?这怎么可能?”

那传话的太监也很纳闷,按说元贵妃现在正当宠,皇上对她那是百依百顺,怎么可能就不见呢?可皇上又的的确确说是不见的,这让他十分为难。

这时,元贵妃的问话又响了起来,她问的是:“今日本宫不在时,皇上都去过哪里?见过些什么人?”

那太监答:“娘娘离开后,皇上说是想到外头走走,奴才们就一路跟着,也不过就是逛了逛园子。到是看到了皇后娘娘,和从前的远公公,说了几句,然后皇后娘娘就把远公公给带走了。再后来,皇上就不让奴才们再跟着,一定要自己逛,奴才们便不敢再跟。后来听说…听说皇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月寒宫,还敲了门,只是月寒宫里的人并没让皇上进去。”

“你说皇上去了月寒宫?”元贵妃心底凉意泛起,也开始阵阵发慌。她不再问,转身就离了昭合殿,带着下人匆匆往存善宫而去。

直到回了存善宫,打发了所有下人离开主殿范围,她这才进了那间暗室里,见了那蛊师,第一句就直接发问:“怎么办?老头子去过了月寒宫,八成是想起了些什么,如今竟然不肯见我,我到昭合殿去被挡在殿外了。”

那蛊师一见了元贵妃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动手动脚,而元贵妃今日心里有事,不是很配合,推搡了几下也没能让对方得手。那人不得不停下手来对她说:“老皇帝脾气倔,总是有些钻牛角尖儿的时候。但是别担心,他现在可是离不开你呢!我敢保证。”

“你保证?”元贵妃的目光中现出质疑,“你上次也保证说凤羽珩喝了你的蛊茶就一定会中蛊,一定会被我们控制。可事实上呢?人家什么事都没有。现在你又说保证,让我怎么相信你?”

元贵妃的质疑让那蛊师很没面子,他冷哼一声走远了几步,再回过头来,目光中就带了几分警告。他说:“贵妃娘娘现在是坐上了高位,就觉得我可有可无了是吧?很好,你可以不信我,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间昏暗潮湿的小屋子里,从现在起,你的事我再不插手,你自生自灭吧!”

“你——”元贵妃没想到这人竟以此为威胁,她心里暗恨,恨不能把这人给剁了。可这种情绪她却只能放在心里想一想,丝毫不敢表现在脸上。对方之所以胆敢威胁,那是因为人家知道她离不开他,她走到这一步已经再没有退路,除了乞求他继续帮忙,别无他法。

元贵妃深吸了几口气,到也是能屈能伸,立即就换了一张脸,主动走上前,伸手往那男人胸前一搭,柔声细语地说:“咱们之间怎么还说这种见外的话?先前是我太着急了,是我不好,你消消气,啊!”说完,手伸进那男人的衣襟里,就在胸前来回来去地抚摸起来。

那男人依然冷着脸,甚至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元贵妃的手,又问道:“贵妃娘娘,可是真的想好了要与我继续合作?可真的是把我当成自己人?”

“那是自然。”元贵妃赶紧表态,“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的情份,我何曾骗过你?让你住在这里也不过是暂时的,是权宜之计,一旦有一日我坐上了太后的位置,这皇宫里你还不是想住在哪就住在哪!”说着话,大步上前,一点都不犹豫的就解了自己的衣带,从外袍到里衣,再到束胸,直到上身全部呈现,这才往那男人身上一扑,娇媚地说:“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嘛!”

那男人一点都不客气地往她上身的浑圆上猛地一掐,疼得元贵妃一声呼叫,心里恨极,面上却也忍了,到是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男人一把将她推在那水池的边沿,人站在元贵妃的身后,一脸淫邪地对她说:“这就对了,乖一点,我才会心甘情愿地帮你做事。对那老皇帝的控制力不能在短期内再次加大了,否则他很容易崩溃,很容易提前死去。而你,却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孩子去继承那个皇位。”他不怀好意的笑声再度传来,身子往前压去,二人紧紧地贴合到一处,就听那人道:“老皇帝是个废物了,你得尽快怀上我的孩子才是,只有这样,这座皇宫,甚至整个儿大顺,就都是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的孩儿,才能够容忍我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懂吗?”

说完,一个挺身,元贵妃配合地叫了一声,脑子里却轰然炸开。

这人想要自己的孩子做皇帝,难不成玄天墨得的那种病,跟他有关系?她越想越觉得心惊,特别是想到今日看到玄天墨下身的那个样子,此刻就觉得一定跟蛊术有关。难道,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吗?元贵妃欲哭无泪。

果然如那蛊师所说,天武帝离不开元贵妃,憋着不见,想要戒瘾,可戒到当天晚上就忍不住了,又巴巴的派了吴英过来请元贵妃到昭合殿去。

元贵妃也是无奈,今日那蛊师也发了疯,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她那关键部位直到现在还疼着,这还怎么侍候天武帝?可不去能行么?皇上都派人来请了,更何况,她是真想看看天武帝如今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何以下晌那会儿能忍得住不见自己。

所以,她还是去了,偷偷地上了蛊师给的恢复药膏,坐着软轿由宫人抬着进了昭合殿。

天武帝这一下午头就疼,虽然没大疼,可是隐隐的小疼更是要命。一边想要摆脱元贵妃的瘾,一边又十分迫切地想要见到元贵妃。就这么纠结着,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派人把元贵妃给叫了来。

他一见到元贵妃,头疼之症瞬间就好了,那种温暖又贴心的感觉瞬间来袭,天武帝就觉得冬日里都吹了春风,通体舒畅。

这一晚,依旧甜蜜,可元贵妃却是强忍着身体疼痛来侍候他的。而且,除去身体的疼痛,心里的矛盾也从未褪去过。她在想,如果怀上那蛊师的孩子,自己就再也控制不住那蛊师了,很有可能被对方用各种方法吞噬,然后对方一人独撑这座皇宫,她的命早就不在。可她现在根本就摆脱不了对方,还有很多事情要利用着对方、依仗着对方,不管怎样,这件事情总是得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元贵妃暗里决定,一旦她成功怀孕,一旦生下儿子,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待到天武帝一归天,那蛊师就必须得死!

出去正月,又过了二月,一直到三月里,天武帝就一直在时而半清醒,时而全迷糊的状态下度过的。而朝中因为玄天墨身上染病,这两个月到也没怎么折腾,元贵妃那头也在静静地等待,不等别的,就等自己的肚子能隆起来。

可惜,真就应了凤羽珩的话,她怀孕十分困难,每次太医来诊脉都是摇头,不管她怎么努力,天武帝也好,那蛊师也好,都没有怀孕的迹象。

而就在三月初的一天,大顺朝廷接到了来自古蜀国君的信函。老国君病逝,新国君继位,决定亲自出访大顺,向大顺送上新任国君的诚意。

天武帝对此是十分高兴的,可是那蛊师却一点都不高兴,甚至还很生气。他问元贵妃:“可知那古蜀新任国君到大顺来的真正用意是什么?立场又是什么?”

彼时,元贵妃正与他一起相拥在水池里,周遭还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她说:“还能有什么真正用意?就是国事呗,跟咱们应该不相干吧?新君上位,做为大顺的附属国,来这边觐献岁贡是应该的。至于立场嘛,肯定不会是友,但也不可能马上就翻脸,毕竟他们打不过大顺。”

“但愿是这样吧!”那古蛊还是带着几分谨慎,“但也要提前做个准备,你最好能悄悄派人往南边去迎一迎,先探探那新国君的底。”

“为何?”元贵妃不解,“你虽然是古蜀人,但你平日里又不露面,那新国君别说不认识你,就算认识你也无碍吧?”

蛊师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总之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古蜀国君前往大顺京都,人们算着,最快也得三个月的光景,算上写信时已经在路上,也得还有两个月才能到。

而就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夜里,文宣王府上,舞阳公主玄天歌睡着睡着就觉得全身发凉,一种又凉又阴的感觉匆匆袭来…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62章 熟悉的陌生人

文宣王府主子住的房间里都盘了地龙,夜里不需要烧炭就很暖合。按理说,玄天歌不管怎么睡,都不可能感觉到阴凉才是。可今晚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袭来,以至于她翻了好几个身,最后不得不从床榻上坐起,叫了一声守夜的丫鬟——“环儿,你看是不是地龙不热了,怎么这样冷?”

公主的床榻边是有丫鬟守夜的,丫鬟就打着铺盖窝在那里,只要主子一喊立即就能回应。可奇怪的是,玄天歌喊了几声,等了一会儿,却并没听到丫鬟回答,也没有任何喊动。

“环儿,你怎么睡得那么死?”她皱了皱眉,掀了帐幔低头去看,只见那丫头沉沉睡着,还有轻微的鼾声,简直比她这主子睡得都香。她伸手往下去推了几下,又叫道:“环儿,醒醒,环儿!”然而,那丫鬟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在沉睡。

玄天歌突然就觉得不对劲,这环儿是她的贴身丫鬟,跟了她很多年,从来做事都是最稳妥的,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在守夜的时候睡得比她还死?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是环儿生病了?还是出了意外?

她正想着,这时,就听屋子中间突然有笑声传来,她大惊,抬头去看,但见黑夜中,竟有一名锦袍男子站在她的闺房中间,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淡黄色的冬袍把人衬托得贵气十足,五官凌角分明,到是个长相极出众之人。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受了惊,怎么有心思去分析在哪里见过?

玄天歌谨慎地往后退了退,然后抓起床榻边的长衫把自己裹住,这才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这名男子之外并没有其它人出现,看起来是对方一人,但却是不知暗里有没有同伙。她警惕地问了句:“你是什么人?为何三更半夜闯本公主的卧寝?”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大叫,叫吧,怕没等救她的人来,对方就出手把她杀死了。毕竟一个能够在屋外暗卫们的眼皮子底下进到她房间来,还成功地弄晕了她的丫鬟,这样的人身手一定不差。再者,未出阁的公主三更半夜被一个男人闯了卧寝,这话好说不好听,保不齐传扬出去就变成了什么样子。可是不喊行吗?她对付得了这人吗?

玄天歌心中十分矛盾,同时也十分害怕。这男人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那双眼睛怎么看都透着危险,就好像是毒蛇一般犀利,直入人心。

她做了个深呼吸,又问了句:“说话,既然来了,总得让本公主知道你是谁。”

她说完这句,那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好听,有些阴柔,但却并不显得女气。他说——“我就是来看看大顺的公主如今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位老朋友。”

老朋友?玄天歌一愣,再仔细瞅去,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只是这人长得与大顺的汉人实在不像,到是很像大漠里的古蜀人。一想到古蜀,她眼睛一亮,冲口而出——“是你?”

的确是个认识的人,但说是朋友却也算不上。玄天歌记了起来,当初到大漠却参加凤羽珩与玄天冥的大婚,她提前几日进了大漠境内,却是在一天下午从街上救下一个身受重伤之人。其实说起来到也不算救,那人满身是血倒在路边,只是求她去给请个大夫,再留些银两。玄天歌想着凤羽珩和玄天冥就要大婚了,还是不要在街上出现这样的人比较好,于是给他留了二十两银子,又去医馆里叫了大夫去处理。仅匆匆几面之缘,但她对那受伤之人的印象却挺深,因为那人虽说一身狼狈,但衣裳料子看起来很好,身份非富即贵。再加上典型的古蜀人长像,很是让她多看了几眼。她当时也怀疑过那人的身份,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初来乍到,几日工夫就又要回去,没必要去管这档子闲事。

却没想到,几个月后,这人竟来到了大顺京都,还在三更半夜摸进了她的闺房。她有些恼怒,却也因算是认识,害怕感减轻了不少,她问对方:“你怎么到大顺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说完,还禁不住将人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莫名地问了句:“你身上的伤,全都好了?当初伤得可是挺重的。”

那人面上露了笑意,唇角邪邪地挑着,样子看起来很是有几分玄天冥的那股子邪魅。他说:“承蒙舞阳公主相助,都好了。而之所以到大顺来,主要是想来看看我的救命恩人,在大顺过得可还愉快?”

“本公主当然愉快!”玄天歌翻了个白眼,“这是我的家,我是大顺的公主,谁敢让我不痛快的?你这担心是有些多余吧?而且,咱们两个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你这个理由太假,不成立。”她摇摇头,一边否定那人说是为了来看她这话,一边却又想到皇宫里头那档子事,先前还说没人敢让她不痛快,可事实上,她这几个月可不就一直在不痛快着么!

眼瞅着玄天歌的脸垮了下来,这状态落进那男人的眼中,隐隐的起了一丝忧绪。他问玄天歌:“可是有人欺负你?”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玄天歌沉着脸喝斥对方:“你可知夜闯公主闺房是什么罪名?还不速速离开,等着本公主叫人来将你拿下么?”

她自认说得很严厉,虽然对对方的身份以及目的很是好奇,可还是觉得能先把人打发走才好,这大半夜的有点儿渗得慌。可这话说出来之后,换来的却是对方一声嗤笑,他说:“你卧寝之外一共有暗卫四人,院子里还有两个守夜的奴才,屋子里有这个沉睡的丫鬟,再加上这文宣王府的亲兵、护卫,上上下下人数众多,这些人统统都没能拦得住我,你觉得,你还能叫来什么人把我拿下?”

玄天歌倒吸了一口冷气,先前那种危险的感觉又再度来袭,以至于她愈发的觉得冷了。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两手抱着被子,明知这样根本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可还是要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安全感。

那人就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始终看着她,直到他在玄天歌眼中看出越来越浓的惧意时,这才有些后悔。自己是在干什么?吓她吗?这不是他本意的。于是,目光中那种邪魅稍微收敛,整个儿人的气息也有了些变化,面色和缓下来,看上去不再那样阴森。他原本在淡黄色的长袍外头罩了件黑色斗篷的,虽说大顺已是四月里,但对于他来说,夜里的气温还是有些太凉了,不得不多穿一些。那黑斗篷的帽子扣住头,只露出一张脸,看上去神秘又可怖。此时,他将斗篷的帽子摘掉,再看向玄天歌时,就跟当初玄天歌在大漠里救下他时更是像了。

“我无意吓到你。”他主动开口,语气也平常了许多,“来大顺京城是有事情要办,但想来看看你也是真心的,毕竟你救过我一命,我们古蜀人对于救命之恩是很放在心上的。”他并不隐瞒自己来自哪里,毕竟两人当初见面就是在大漠,再者他这个长相,很明显就是异邦人,想瞒也瞒不住。

玄天歌在他气势的改变下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本想说你现在看到我了可以走了,但冲口而出的,却是很好奇的一个问题:“你来大顺办什么事?”再想想,记起古蜀新国君要出访一事,便猜测道:“你是古蜀国新君的人?是跟他一起来的吗?”说完,又自顾地摇头,“不对不对,他应该还在路上,没有这么快到,那你应该是先头部队,先进京来探路的。恩,这也正常,毕竟新君出访,大顺跟古蜀也不算和睦,提前派人进来看看也是常理。”

那人听着她的推理甚觉有趣,便双臂环在身前就那么听下去,直到玄天歌把事情分析完,又加了句:“不过新君选在这时候来大顺,就不知道是敌是友了。如今的大顺是八皇子得势,而古蜀以前的那位上将军跟八皇子的关系可是好得很,想来,古蜀国内应该还有很多那上将军的余党,保不齐那新君就是暗地里支持老八的。所以,你们选在这时候来大顺,怕是要助老八一臂之力吧?”

那人到是很痛快地就摇了头,告诉她说:“不是,没那回事,新君跟你们的八皇子根本不认识,对他也没有任何好感。相反的,如果没有八皇子从中撺掇,何至于古蜀丢了几座重要城池?所以,新君恨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助其一臂之力,公主想多了。”

“真的?”玄天歌眼睛闪出精光,整个儿人都兴奋起来,也顾不上害怕了,身子略向前倾,急着问:“你说的话可是当真?古蜀那头真的跟老八有仇?”

那人点头,“真的。”正想再说两句什么,却突然耳朵一竖,然后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再压低了声音对玄天歌道:“有人往这边来了,我先走了,咱们有缘自会再见的。”说完,身影一闪,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原地。

玄天歌还没回过神来,这时,外头来人已经到了门边,是个丫鬟的声音:“公主,是您在说话么?可是有事?”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63章 这是聘礼吧?

玄天歌原本真是有事,可现在人已经走了,她就又没事了。于是只答道:“没事,就是地龙可能是凉了,你着人再烧一烧。”

打从那人走后,她这一夜也没怎么睡,满脑子都是疑问,同时也有点点的担忧。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说的古蜀新君与八皇子有仇,这话可是能当真的?还有,最重要的,三更半夜闯她房间算怎么回事?来看救命恩人?她可不信古蜀人真的记恩记到这种程度。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玄天歌早早就起了来,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就想到御王府走一趟,把昨夜的事儿跟凤羽珩说一说,两人再商量商量。

可她还没等出府里,文宣王府却迎来了一群奇怪的客人。据府上管家说,那些人是来送礼的,并且点明了礼物是送给舞阳公主。于是,玄天歌和文宣王、文宣王妃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只大箱子往府里头抬,而那些送礼来的人却只说是受人所托,而到底是受什么人所托,他们却又摇头说不知。

文宣王妃心中诧异,问了玄天歌:“你可知送礼的那位正主是谁?可是你的朋友?又或是有求于你?这些箱子我数着足足有十二口,里头如果都装着贵重之物,那这礼的份量可是不轻啊!”

玄天歌面带疑惑,摇摇头说:“女儿不知是何人所送,而算就算有事相求,也该是求父王,怎么可能求到我这里?与我有往来的不过是些夫人小姐们,若是她们有事相求,不会出手这样大方,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文宣王在边上听了,便更加不想要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但却又带着几分好奇。他走上前去,随手把其中一只箱子打开,那一刹间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儿人愣在原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文宣王,就连一并看到了箱中之物的下人们也都惊呆了,甚至有一人忍不住惊呼道:“我的妈呀!”

玄天歌也倍感奇怪,拉着文宣王妃一并上前去看,但见那满满一箱子全部都是珠宝,珍珠、翡翠、水晶、黄金、琉璃…就那么散乱地堆着,闪闪发光。这些东西看似放得随意,可随便捡起哪一个都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之物。

玄天歌做为大顺唯一的公主,从前又是天武帝最宠爱的孩子,见过的好东西那可不是吹出来的,甚至大顺的国库天武帝都欢迎她随时随地去挑,每每得了好物,宫中妃嫔都抢得头破血流,她却声都不用吱,天武帝就会命人给送到府上。可就即便早这样,眼下她还是被这些物件儿给震住了,而且震得不轻。

水晶比大顺的色泽更纯,黄金比大顺的光亮,翡翠更通透,珍珠更大颗,里头甚至还胡乱地扔着几大颗夜明珠,既然是在白天里,也还是能泛起些光亮来。

文宣王看着这些东西看了许久,终于沉沉地说出了一句:“这是大漠之物。”他告诉身边妻女:“大漠里头的珍奇玩意可是比大顺多太多了,也好太多了,本王曾看到过多次古蜀的觐献,就是这种色泽的黄金水晶,让咱们望尘莫及。”

“古蜀?”玄天歌眉心一皱,瞬间就想起昨夜闯入自己房中之人。这事儿几乎都不用怀疑,肯定就是那人送的,因为除了那人之外,她跟任何古蜀人都没有往来。可奇怪的就是,那人为何送如此贵重之物?就为了当初那二十两银子,还有替他找了大夫的救命之恩?他又有什么本事一出手就这样大方?

她一边想着,一边亲自动手把另外的箱子盖全都打了开,无一例外,都是珍奇珠宝。还不等她再做进一步分析,但听文宣王突然说道:“古蜀国新君不日可就要到了京城了。”

文宣王妃一怔,随即道:“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怎么瞅着…像是聘礼呢?”他的女儿早过了及笄之龄,却因身份问题一直也没有婚许,而那古蜀国新君据说才二十多岁,因新上位,还没立后,从这一点来看,新君上位为保江山,来求娶主国的公主,以图和亲,这可是很说得通的呀!

“不可能!”玄天歌突然开口否认,拼命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父王不要想太多,这东西不可能是古蜀国君送的,绝对不是。”

“天歌可是知道是谁?”文宣王妃问她:“你若知道,不妨说出来,也省得咱们瞎猜。”

玄天歌却不太敢说了,因为她也只是猜测,更何况难不成要告诉爹娘昨天晚上的事?终究不太好解释啊!她摇了摇头,说了个谎:“女儿不知。不过东西既然送来了,咱们除了暂时收着,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退,那就再等等看,能把东西送上门,人不可能一直不露面的。父王,母妃,你们先不要多想,女儿想出去一趟,去御王府见见阿珩。这事儿咱们回头再说,好吗?”

文宣王二人听说她要去见凤羽珩,便没再拦着,点了头让她先出门。而至于那些箱子,除了暂时收着以外,也是别无它法。

玄天歌坐着宫车往御王府而去,因为起得起,街上很多早点摊子都还没收,很多人在吃早点,相互攀谈着,很是热闹。宫车行到这样的街道上速度就要放慢下来,马匹几乎就是踱步,可就是这样慢,也还是有意外发声,就听车夫“哎哟”一声,手里下意识地就握紧了缰绳,勒了马,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玄天歌跟丫头环儿在里头晃了三晃,终于车停稳进,就听车夫叫骂了一声:“是什么人打我?”

玄天歌不解,示意环儿出去问问,很快地就听到那车夫回话说:“公主,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用枣核打了奴才,有几下打得极疼,奴才这才勒了缰绳。惊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有人打她的车夫?玄天歌从宫车里走了出来,站在车厢外四下看了看,却并没发现可疑之人。这时,突然就有一颗枣核飞了过来,直打到了她的手背上,疼得她一缩手,却也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扔枣核的人不是在下面,而在上面。

她抬了头去瞅,但见一个早开的茶楼二层窗口,正有一人站立在那,双臂环胸,面上带着邪魅的笑意,赫然就是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那个人。

玄天歌一跺脚,只道正好,本就因为那些箱珠宝想要找这人问问,眼下送上门来,到是省了她一番查找的工夫。她立即吩咐下人们:“你们把宫车停在边上,不用跟着,本公主去去就回。”

环儿不放心,追送问了句:“奴婢陪着公主一起去吧!”

玄天歌摆手:“不用,谁都不许跟着!”说完,人已经从宫车上跳下来,径直朝着那茶楼大门走了进去。

“东西是不是你送的?”进了那人所在的包厢,玄天歌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问,“我就算对你有恩,你想报答,你就还我二十两银子好了,用不着番那么多倍。我们家好歹也是王府,可不缺好东西,你这是扶贫呢?”现在可是大白天,玄天歌并不怕他。

那人却坐回椅子里,自顾地给自己和玄天歌分别倒了茶,还悠哉地喝了一口,这才道:“大顺纵是好物再多,也不及古蜀东西精贵。我敢保证,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就是翻遍整个儿大顺国库,也找不到比那些更好之物。”

“那又如何?”玄天歌双手插腰与其理论:“你们东西好是你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快快叫人把东西搬走,我不要那些。更何况,你什么身份啊?出手这么大方?那些东西该不会是从古蜀皇宫里偷来的吧?”

那人无奈地笑着摇头,“不是偷的,都是我自己的,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既然已经抬进了文宣王府,就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你且收着,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你们大顺虽说讲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但我是古蜀人,这一套并不适用,全当是我对救命之恩的回报就好。”说完,顿了顿,竟又道:“如果我真是别有用心,真的是有旁的意图,那自然会奉上更丰厚的大礼,那区区十几只箱子珠宝,着实不算什么。”

玄天歌深吸了口气,土豪啊!这就是土豪啊!那些还叫区区?还说不算什么?她堂堂大国的公主都看傻眼了好不好?大顺的国库里是真的没有那样的好物啊!

她坐下来,盯着那碗茶,觉得自己实在是需要喝一口冷静冷静。于是一仰脖,把一碗茶水像酒一样都给灌了。

那人笑着又给她续上一碗,然后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你们汉人的话,我也跟着学了两句,却不知此时用上,是否合适?”

玄天歌摇头:“太不合适了。不过本公主不想跟你讨论这个,我只问你,是吃饱了没事儿撑的吗?要用枣核儿去打我的车夫?”说完,还伸出自己的手背递给对方看,“打我的这一下都红了,八成儿还得肿,你这是谋杀还是什么?”

那个二话不说,直接就把玄天歌的手给握住了,一手在上一手在下,上头的那只手按在红肿的地方,轻轻揉搓起来。

玄天歌瞬间面红耳赤…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64章 国君驾到

玄天歌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而且还是她主动伸出去的手,这让她很尴尬。

用力把手给抽了回来,狠不能甩过去一个大耳朵子,但一看到那人面上的笑,抬起的手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半晌,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然后起身,又最后警告他:“赶紧叫人把那些箱子从文宣王府里抬出去,本公主不稀罕那些!还有,古蜀人提前进京,我一定要告诉皇伯伯,保不齐就是别有用心的。”

她说完就想走,可却听身后依然坐着的那人道:“大顺的皇帝,如今还管这些个事儿么?”

玄天歌的脚步顿了顿,想到宫中那形势,不由得也黯淡下来。

“公主殿下此趟出门是要去哪里?”那人起了身,走到玄天歌身边问道:“可是要去御王府?”

“你怎么知道?”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这话接的怎么这样快?

那人轻笑了起来,面色却是愈发的严肃,他说:“昨夜我突然现身,你一定觉得奇怪。今天早上又有厚礼上门,想必文宣王府都笼罩在惊讶与猜疑中吧?做为最好的兄妹、朋友,你能不远千里的从京都到大漠里去参加她们的大婚,如今自己遇了难解之事,自然也会想到要去找个人说说。而这个人,非济安郡主莫属。”

“现在已经不能再叫济安郡主了,要叫御王妃。”玄天歌提醒他,同时也道:“是去御王府又如何?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奉劝你,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跟着古蜀国君一块儿入京,往宫里参拜才好。”

那人摇头,“不不不,有些事情不可以按着正规的次序来,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实不相瞒,我与九皇子以及那济安…哦,御王妃,我与他们两个有书信在往来在前,所以此番提前进京,就是想要先见见他们的。既然公主也要往御王府去,那正好,顺路捎上我一段。”

“你不是说进京是来探望救命恩人的?”玄天歌撇撇嘴,“油腔滑调信口胡诌,谁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这样的人我可不能往御王府带,你这算盘可是打错了。”

“并非妄言。”那人对她说:“见九皇子和王妃是一件事,探望你又是另一件事,这两者并不发生冲动,我没有说谎。”他摊摊手,再道:“与你同去不过顺路而已,再说咱们也算熟识,我还可以在路上给你讲讲大漠里的事情,比如说那御王妃的表哥姚书好像是看上了一个大漠里的女子,正在追求人家。再比如说古蜀京都有很多盛产的瓜果,可是比大顺这头甜上十倍有余。再者,这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怕我对你行什么凶到?左右不过一个御王府,你就是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找到,带上我一起,不过搭个伴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玄天歌觉得这人的说服能力真的很强,很多没理的事让他一说到像是很有道理起来,真真是巧舌如簧。不过她也没有拒绝,毕竟姚书看上了大漠里的一个女子,这个八卦让她起来好奇心。再者,就像他说的一样,御王府的大门开着,人家想找去自己也能找去,不过搭个伴而已。于是她点了点头,带着这人离开茶楼,一齐上了宫车。

留在车上的丫鬟环儿看到自家公主竟然带了个陌生男子回来,虽说这男子看起来贵气十足不像是坏人,可这也不妥啊!再说,这男的一看就不是中土人士,那张脸看起来像是外来人,就这么一起坐上宫车,不会有危险吗?

她警惕地盯着那人,却发现那人这一路上目光就没离开过玄天歌,话题从姚书说起,又讲到古蜀的瓜果,二人到也是谈笑风声。这环儿听着听着就入了迷,渐渐地就也忘了提高警惕,直到宫车在御王府门前停下,那人扶着玄天歌下了车,她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把本职工作都给忘了,怎么能让个陌生男子扶着自爱公主呢?

可待她反应过来,那二人已经走进了御王府里,正在周夫人的引领下去往正厅。

玄天歌走在前,朝身边那人翻了个白眼,然后伸手指指自己被扶住的手臂提醒道:“阿珩说过,下车时男人搀扶一下女士,这叫有绅士风度,不算是逾越。但你这爪子要是迟迟不收回去,本公主可就要算做你是妄图非礼了。”

那人到也听话,点了点头就把手拿了开,却在玄天歌暗松了口气时,突然说了句:“也好,毕竟不急于一时。”

“你说什么?”

“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公主,请——”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厅门口,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玄天歌先行。随后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落座之后便有下人看茶。周夫人自往后院儿去传话,一路上,却也把那男子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周夫人早年在宫中也是见世面的,大顺周边小国往来朝贡,那些人都长成什么样子,她一直都有印象。这男人一看就是南边儿来的,高耸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几乎已经昭示了他古蜀人的身份。想着再过不久古蜀国君就要进京,怕是这人是先头部队,提前进京来探听消息的。只是,这样的人,来到御王府干什么?又是怎么跟舞阳公主扯到一块儿去的?

周夫人百思不解,凤羽珩听到这消息却并不觉得意外,甚至在听了周夫人对那男子的外貌描述,以及对方与玄天歌之间的互相之后,她还立即就否认了对方只是古蜀国君先头部队的身份。

时辰还早,玄天冥上早朝还没回来,凤羽珩一人到前厅接见。周夫人见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也放了下来。不管是不是古蜀来人也好,只要自家王妃可以应对,那就没什么可需要担忧的。更何况,这世上之事,怕是还没有她们王妃应对不了的呢!

凤羽珩到了正厅时,刚好听见玄天歌跟那人问:“你说,姚书追那大漠女子,能成功吗?听说你们大漠人的生活习惯跟咱们大顺不同,他们两个在一起,不会有生活上的矛盾吧?”

凤羽珩眨眨眼,姚书追大漠女子?这到是个新鲜事,信里没听说过啊!她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我家大表哥有意中人了?此话可是当真?”说完,又对玄天歌道:“大漠人的习惯自是跟大顺不同,但大表哥既然已经到南边儿去任职,那自然是要融入大漠的习性的,慢慢的也就适应了。”

玄天歌一见凤羽珩来,赶紧就起了身到她面前,一手将人拉住,一手指着边上坐着的那个男人道:“他,他说跟你和九哥有书信往来,非得让我带他走一趟御王府。阿珩你快辨辨看他是不是在说谎,如果证实了是在说谎,那就赶紧乱棍打出去,可不能留个祸害在京里。”

那人一脸无奈地看向凤羽珩道:“看到没有?刚刚还跟我聊得热络,这一转眼就要把我打出京城,大顺的女子果真泼辣,非古蜀温婉可比。”

“那你回去撩你们古蜀人啊!”玄天歌双手插腰,“我告诉你,这可是我们的地盘,你要想在这地方掀起风浪,那可就打错主意了。别说风浪,就是你喘口气都得问问本公主同不同意呢!”

那人苦笑,只看着凤羽珩说:“姚书看上了大漠女子这到是真的,那女子是月平城内一平常人家的女儿,长像柔美,性子也好。不是我有意打听,而这事儿在平月城已经传了开,人人知晓,甚至赌庄里头还有人下注,就赌姚书能不能把那女子追到手。”

凤羽珩听得来劲儿,心里也是挺高兴的,姚书跟吕瑶曾有过一段婚姻生活,后来遭受了那样大的打击,一直以来都有些郁郁寡欢。包括往大漠里去上任,那也是他想要逃避开这一方天地,换个环境换个心情而已。她本以为,就凭姚书那个性子,想要再开第二春怕是不太容易,却没想到,在大漠里竟还有姻缘等着他,这真可算得上是一桩好事。就是不知道那女子人品如何,可千万不要是另外一个吕瑶。

那人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主动道:“放心,月平城的人普遍都质朴善良,而且家境不错。就算是平常人家,也不缺吃少穿,不会像大顺一样重男轻女。女子多半都读过书,识字,知书达理,性情也温和。”他说完,冲着凤羽珩笑笑,再道:“御王妃,说起来,这可算是我来到大顺,送给你的一份小礼?”

“你怎么…”玄天歌就想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一个破消息而已,也能算礼?

可不等她开口,却听凤羽珩道:“当然能算。以古蜀国君如此尊贵之躯,能够帮着表哥考量终身大事,于我来说何止是小礼,算是大礼呢!”她对月平城多少也有些了解,毕竟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日,自然知晓那城内情况。姚书能够找个月平城的姑娘,很是算命好呢!

她一句古蜀国君出口,然后自顾地走到主座上去坐下,对面坐着那人到没什么惊讶,只有玄天歌瞪大了眼睛,接着那人问:“你是古蜀国君?真的假的?该不会是骗子吧?”

凤羽珩笑道:“听闻古蜀国新君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相十分俊美,今日得见,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哈哈哈哈!”那人大笑,冲着凤羽珩点了点头,“御王妃果然非同凡响,一眼看穿孤的身份。但请王妃也能看出孤此番前来没有恶意,反到是有一件事,需要咱们彼此间合作一番。”他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玄天歌一眼,看得玄天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065章 你俩不合适啊!

凤羽珩之前接到过姚书的秘信,自然明白这人所说的合作是个什么意思,但眼下玄天歌就在场,她该如何跟对方去谈这笔交易?尽管她看出玄天歌与这人怕是早就认识,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愿意用玄天歌一生的幸福去做交换,哪怕是换天武帝的转危为安,哪怕是换大顺江山的明天,她也不愿意。

“不急。”她淡淡地笑着,“我不过是个女人,古蜀国君做谈合作,自该是与我家九殿下去谈。眼下他还没有上朝回来,国君不妨等等,待他回来再说不迟。眼下我到是十分好奇,国君与我们的舞阳公主是如何相识的?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半路偶遇吧?”

玄天歌急着解释:“就是半路遇上的,他站在茶楼二层,用枣核打我的车夫,还打了我。”说完,又把自己的被打过的手背递给凤羽珩去看,可是这一递间,却也想到了在茶楼里被那人轻揉时的情景,不由得红了脸颊,赶紧又把手给收了回来。

古蜀国君却是哈哈大笑,看着玄天歌一脸的宠溺。他告诉凤羽珩:“公主殿下昔日曾往大漠去参加王妃与九皇子大婚,孤那时碰巧身受重伤,是公主殿下救了孤。此番来大顺,就是想对公主殿下当面致谢。”

凤羽珩笑看着二人,突然就觉得,如果这门亲事真的成了,玄天歌下嫁于这国君,到也不像是什么坏事。这男人长得帅啊!还带着一股子异域风情,凭心说,玄天歌的长相可是及不过人家。她八卦的心思又起,竟是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今年二十几了?”这哪里像是大顺王妃跟古蜀国君间的对话,语气也一点都不见正规,就跟平常人家唠闲嗑一样。

玄天歌听着凤羽珩突然整出这么一句话,整个儿人都是懵懵的。

可那古蜀国君却并不懵,他甚至能明白凤羽珩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啊,要嫁姑娘,先了解一下男方的情况这是很正常的事。于是便做起了自我介绍:“孤名讳梵天离,今年二十有六,数月前登基古蜀,至今还未立后。后宫只有佳丽三人,是从前王府里的妾室,至今无子无女,只因古蜀有个规矩,若是想做国君,那他的第一个子女就必须得是正宫皇后所出,将来立为太子,以免去后世皇位之争。”

“哦。”凤羽珩点点头,再道:“可是你也不是古蜀先君第一个孩子,却也得到了皇位,这话又该怎么说?”

“那是因为太子在多年前病逝,而正宫皇后在生下太子之后伤了身子再无所出,所以古蜀国才会产生夺谪之争。而多先前身受重伤,就是被公主殿下救了那次,就是因为在储位之争上出了些意外。”

“但最终还是成功了,所以一切都值得,不是吗?”凤羽珩笑看着他,却又是缓缓摇头,再道:“真可惜,后宫还有三位佳丽,只从这点来看,我就觉得不太合适啊!”

梵天离皱眉,“帝王三宫六院是很平常之事,就算是从前在王府,我府内仅有三名妾室,也是所有兄弟中最少的一个。王妃何以说不太合适?”

凤羽珩摊摊手,“大顺的九皇子也是皇子,也是王爷,可在他大婚之前,府中一名妾室都没有。”

梵天离苦笑,“王妃若是这般比较,那在这一点上,孤的确是输给了御王殿下。只是不知道御王殿下将来继承大统,后宫是不是还能够维持住只有王妃一人呢?”

“你们在说什么?”玄天歌听得糊涂,这怎么还扯上有几个媳妇儿了?古蜀国君有多少女人,干凤羽珩什么事?

“在谈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梵天离对玄天歌说,“御王妃似乎对孤的后宫还有三位佳丽有所不满,不过这也无妨,只要事成,那三位佳丽自由身处后位之人处置。是留是杀,还是打入冷宫,还不是皇后一句话的事。御王妃,您说呢?”

凤羽珩想想,到也是这么回事,便点了点头,“也是,如果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她那后位也坐不稳。不过说到底这还是将来之事,眼下我到是想听听,古蜀国君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梵天离没有卖关子,看着凤羽珩很认真地说了两个字出来——“斗蛊。”

“斗蛊?”二人同时开口表示疑惑,凤羽珩再问:“此话如何说起?”

梵天离道:“不瞒二位,古蜀做为大顺的附属番国,自然要更多的了解大顺的情况,不可能对主国一无所知,那样也太被动了些。更何况孤乃新君上位,夺谪之争元气大伤,更是急切于得到大顺的庇佑。只是大顺与古蜀之间路途遥远,我们即便是得到些消息,再传回古蜀时,很有可能那消息就已经失效了。”他说得颇有些无可奈何,但却也十分凛然。虽说是打探对方国情之所为,但这在国与国之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几乎就是公开的行为,无外乎就是看谁能够把对方的探子揪出来而已。“大顺皇帝性情大变,听闻只听信于那元淑妃与八皇子。而元淑妃的母族柳家又与古蜀国内一个百年蛊术世家有着很密切的往来,就凭这一点,大顺皇帝性情大变的秘密,就不难猜测。”

他的话,让凤羽珩与玄天歌二人一阵沉默。玄天歌此时对于这人的古蜀国君身份基本已经不怀疑了,到不是相信那人,她只是相信凤羽珩而已。凤羽珩看人还没打过眼,既然她说是,那就一定是。虽然前面关于人家后宫有几个妃子的事她不是很理解,但眼下说到天武帝时,她是真的上了心。

“你的意思是,那与柳家亲近的蛊族,你有能力制裁?”玄天歌问向对方,“帮着皇伯伯恢复神智,帮着我九哥九嫂把那老八给拖下来,你身为古蜀国君,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大顺的公主,玄天歌纵是平时再大大咧咧的性子,此时也分析出事情的不对劲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对你好,一旦对方给你抛来了一枚极大的好处与诱惑,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对方要通过此行为换取到什么。

她看了看那梵天离,突然就想到一个事——“大顺攻打古蜀时拿下了几座城,你如今来谈条件,目的该不会是为了把那几座城池再给要回去吧?那可是大顺将士用血肉之躯打下来的城池,更何况是你古蜀人与老八结盟在先,若是以此事换城,你怕是打错了算盘。大顺不管谁上位,那人都是皇伯伯的儿子,而你古蜀想要夺回城池,有本事就派兵出击,却不该用这种手段。特别是你一国之君亲自来谈,真是天大的笑话。”

玄天歌说话时,面色严肃,已然是公对公的交谈,不再是之前嘻哈调侃的气氛。

梵天离看着她这样子,竟突然就想像到当有一天眼前这名女子坐上他古蜀的皇后之位时,也会用这样的冷脸去处理正事,那该是十分震慑人心之危,远不是区区古蜀小国境内的女子所能够比得起的。大顺公主的气势就在那里,不容人忽视。

他突然满意地笑了起来,还点了点头,意味深长。

玄天歌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凤羽珩到是能猜到几分,心中感叹,怕是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要成,就冲着玄天歌对这人并没有表现出真正的反感,应该就有戏的。只是,如果单纯的儿女之情,她到是很乐意看到玄天歌拐了古蜀国君的心,但现在这其中掺杂了其它的因素在,就变得不再那样纯粹,一想想,还是有些隔应。

“公主殿下误会了,我古蜀不要城池。”梵天离说:“城池之争乃实力之战,大顺有本事深入大漠拿下古蜀城池,那是大顺威武。就像公主殿下所说,孤若想拿回城池,必会发兵出征,光明正大的在战场上与大顺决之高下,而不会采用这样的办法。不过孤之前也说过,新君上位,不喜发动战争,我要的是古蜀平稳发展,而不是开疆拓土。而之所以提出与九皇子夫妇做这个合作,所图之事是…”

“这件事情我自会与九殿下说说,古蜀国君今日若无旁的事,就先请回吧!”凤羽珩突然在这时候下了逐客令,她说:“我还是那句话,政事你们男人之间谈,更何况我们还是想要先考量下国君的本事才好再往下谈。国君先回,明晚亥时再过来,九殿下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梵天离对于凤羽珩的安排表示同意,毕竟事大,总不成他跟一个女子谈上几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哪怕这女子是御王妃,那也还是有些太草率。

他起身,冲着凤羽珩淡行一礼,凤羽珩亦起身回礼,就听梵天离道:“那孤就先回去,咱们明晚再见。”说完,又看向玄天歌,问道:“咱们一起走吗?”

玄天歌白了他一眼,“不了,本公主要在御王府多留些时辰。对了,你记着到文宣王府把那些东西取走,我是不会要的。”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拿回之理?”梵天离苦笑,“公主殿下若是不喜欢,扔了就是,回头孤再找些新奇些的玩意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