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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闲话闲说

罗大只敢腹诽,佚先生既然说了,他这个不是苏州人的苏州人,只好打点行装,转头再去北戎。

好在这一次有闵大跟着,还有陆离挑的十几个管事一路上打点一切,至少没之前那么辛苦了。

第二年年初,李兮生下长子陆桦时,从阿拉山远道而来的第一批山道年蒿进了太原城,随着山道年蒿来的,还有大批的北戎商队,以及盯着山道年蒿而来的朝廷商队,闵大做生意的本事真是没话说,银子随着这些山道年蒿和这些商队,象水一样流进太原府,绝大部分流进了佚先生手里。

佚先生看了几个月,在太原城外圈出几万亩地,动工开建新的医馆和医学馆。

李兮从不理会陆离的政务,也极少理会王府的家务,她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医学馆上,余下的那点精力,则盯着她的孩子,前朝史书里关于理家太祖起的所有记录,她看了又看,看的不能再仔细了,她很怕理家这支血脉的特殊是处是招来象她这样的外星游魂,她的儿女中真有这样的事,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

姚圣手梦中学医的那个大坑,她和佚先生说了,派了几十拨人去寻找,几年之后,竟然真找到了那个大坑,只是那个大坑已经在一场不大的地震中被震塌的小山填平了,找到大坑的探险者们按照姚圣手画的图,挖了几个月,挖出了一块只有半尺见方,一面平滑的出奇,刻着些古怪纹样的石头,带回了太原府。

姚圣手说那就是他曾经睡过的那块石头,这花纹,化成灰他都认得。

李兮对着那块材质明显不是普通的石头,那花纹也不是什么花纹的石头,几次想砸碎摧毁,却总狠不下心,如果这块石头真能带来象姚圣手学到的那些医术,抑或是自己这样的魂灵,每一个姚圣手和自己,都会推着这个世界往前快一点,可是,也许会有不一样的魂灵

李兮到底没有粉碎掉那块石头,而是将它嵌进青铜底座,在太原城外那座医学馆建成后,放在了医学馆大门影壁后,在很多很多年之后,成为了医学馆圣物之一。

城外的医学城,佚先生有多少银子就盖多少房子,盖成多少就用多少,落成一座建筑,就热闹繁华一处。

新城落成一多半时,早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医者圣地。

每年春季,大批的医者从各地赶来,和从北戎、京城,以及赤燕旧地等各处,或是被家人送来,或是被各地理氏医馆收容的小女孩子们一起,进入医馆学习。

每年秋季,这些春季进来的成年医者,则要面临决定他们去向的第一场大考,通过的,正式进入医学馆习学,没通过的,打道回府,或是接着在医馆打杂学习,等待明年秋天再考。

九月初,离大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离医学馆不远的茶坊里,雅间聚了十几个人,正围着中间两三个人听说话。

正中的男子三十来岁,看起来意气风发,正用扇子点着围在他周围,眼巴巴一脸敬仰的众人滔滔不绝。

“咱们都是老乡,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头一条,我先问你们,知道哪个地方的人,最得咱们山长青睐吗?”

“赤燕旧地?听说王妃是赤燕人,桃花镇人!”

“看看!傻了吧!”中年男子用折扇点着说话者,“我告诉你,王妃从来不管你是哪里人,是男是女,是丑是俊,是老是小,王妃那一关,只看你医术学的怎么样,这一条倒容易,咱们山长,最青睐苏州人,只要你是苏州来的,只要不是十恶不赦,差不多都能网开一面。”

“啊?山长是苏州人?没听说过啊!”众人一片惊呼。

“山长最青睐苏州人,我们医学馆的学生,没人不知道。”中年男子说到‘我们医学馆’,头往上昂,很是自得,他已经在医学馆学了三年了,这很不容易。

“再跟你们说几件旧事,山长身边,有个叫小红的说到这个,我告诉你们,以后进了医学馆你们就知道了,医学馆两大不能惹,其一是王妃身边的小蓝姑娘,其二,就是山长身边这位小红姑娘,就算你冲撞了山长、王妃,甚至王爷,都不算太大的事,就是这两位,我可告诉你们,惹不起!”

“小蓝姑娘听说过,王妃自小的丫头,惹不得是常理之中的事,这位小红姑娘是山长的”

“呸!快闭嘴!”中年男子吓了一跳,“这是能胡说的?山长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不是凡尘中人,别转这样的龌龊念头,山长虽然眼瞎,可你转什么念头,他一眼就能看穿!”

中年男子声色俱厉,众人连连点头。

“咱们接着说这位小红姑娘,这位小红姑娘,说的一口吴侬软语,地道的苏州土话。有一年,这事我也是听学长们说的,山长在太原城里,听到小红姑娘骂人,一听是地道的苏州土腔,就停车问怎么回事,原来那一年苏州有灾,这小红姑娘的父母,就把她卖给了人伢子,这人伢子拉了一车十几个,就送到了咱们太原府,有一个孩子,如今也在咱们医学馆呢,当时病得重,人伢子眼看那孩子不行了,就扔到路边不准备要了,这小红姑娘抱着那孩子不放,一边哭一边骂,就让山长听到了。”

“咦!这两个孩子天大的好福气!”

“可不是,山长就把这两个孩子买下来了,问小红姑娘家是哪儿的,给她拿了银子,要让人送她回家,谁知道小红姑娘说,父母把她卖出来,这父母血脉之亲就是卖断了的,从父母卖她那天起,她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这话有违孝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有人出声责备,“山长必定训斥她了。”

“嘿嘿。”中年男子嘿笑几声,“这又是我要说的,咱们这里的规矩,可没什么无不是的父母,山长说小红姑娘明理懂事,难得,就把她带回了咱们医学馆,当女儿一样孙女儿吧,带在身边。咱们山长要是发起脾气,满太原府,敢吱声的,就三个人,王妃,小蓝姑娘,小红姑娘,小红姑娘不光敢吱声,有时候,还能训斥山长几句。”

中年男子最后一句话说的轻飘飘的,斜着众人,听着一片吸气声,相当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说说月底考试的事儿吧。”中年男子摇着折扇,“医术那一块不说了,回回都是王妃亲自看着,谁也别想糊弄,也断不会埋没了谁,就是山长那一块,常有惊人之举。”

“就怕山长出的题!”听到中年男子说到这个,众人一起愁眉。

“这个,我也没办法,凭运气吧,山长的心思,天下没人能猜得着。”

“听说有一年山长考的题是冲藕粉?”一个北方口音的年青人问道。

“是,就是我考那一回!”中年男子点头,“不光冲藕粉这一题,前头考的差不多了,一排排摆了碗出来,让冲藕粉。”

“藕粉有什么好冲的?这有什么好考的?”中年男子一圈,都是他的北方老乡。

“就凭你这句话,你要是那一年考,指定就落选了。”中年男子指着说话的年青人。“我运气好,旁边站了位南边来的同窗,我就盯着他,他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半步不敢错,藕粉虽然冲不算太好,总算强差人意,勉强过关,全凭运气好!”

“哪只运气,是兄台聪明机变。只是,这考冲藕粉,也太儿戏了吧?王爷也能容得下这样的胡闹?这也太”几个人都摇头表示这太过份了。

“事情要从两面说,山长历年出题,考过烙饼、生火蒸饭、浆洗衣服、劈柴生火,有一年还考了抱孩子换尿布。”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山长的意思,行医先要能自理,知道贫苦人生活的不易,看病开药医嘱,才能真正替病人着想,诸位想想,是不是极有道理?”

“道理是有道理,可象冲藕粉王爷那么严正的人,怎么能容?”有几个人撮着牙花,还是觉得胡闹。

“那天我在,王爷还起身冲了两碗藕粉,一碗给山长,一碗给王妃,山长没看上,王妃给了王爷几分薄面,吃了一口。”中年男子晒笑,没入山门,哪知道他们医学馆的事,王爷嘿!

“听说,”坐在中年男子后面的一个中年人挤上前,“王爷是前朝公主?”

“是太子!”中年男子白了中年人一眼,“正正经经,告过天地,行过册封礼的太子,别说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话,女帝也不是没有过,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还有山长,我跟你们说,山长的来历,没法说,总之你们记着,要是山长跟王妃并肩走,王爷就得落后一步,就是这样。”

“山长到底什么来历?”众人两眼八卦。

“这事么,”中年男子嘿嘿笑,“等你们进了山门,自然知道,进不了山门,就不用知道了。别说这个了,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赶紧问,时候不早,我得赶回去,课业紧,晚上还得到医馆值半天班,实在是时间紧。”

“咱们这样半路进山门的,跟那些自小进去的,是不是低人一等?都说那些打小进去的,才是王妃的嫡传子弟。”

“这个”中年男子牙痛一般,“低人一等这事说不上,进了山门你们就知道了,没谁低谁一等,可要论这医术学问,这就没法说了。这几年声名雀起的刘小神医,你们都听说过吧?十七岁那年,就出了书,血脉心学,大家都读过吧?都说是心脉之学开山之作,刘小神医,今年也才二十出头,她是孤儿,抱在襁褓里进的咱们山门,天赋出众,一睁眼就跟着天底最好的先生,这个,没法说,也没法比。诸位要是有这个想法,咱们是不行了,要是生了女儿,满四周,就能送进来,不瞒大家说,山门里,象刘小神医这样的,还真不少。”

“说起来,”左手边一个中年人苦笑,“这些年因为医女的事,闹得不怕大家笑话,我一个族妹,嫌家里订的亲不合她的意,闹着退亲,说要是不让退,她就自梳做看护去,闹得唉!”

“你这不算什么。”旁边一人郁郁接话,“我堂弟媳妇,说我堂弟身为人夫,不能养家,不知体贴,非要和离,诉到官府现在还闹着呢。”

“唉,世风日下。”

“也不能这么说,”有人反驳,“王妃教女子习学医术,女子能挣钱,贫苦之家溺杀女婴的,一年比一年少,如今差不多的人家,生了女孩子,也不象从前那样当成赔钱货,一眼不看,早几年我们那儿有点小灾荒,若是有一个两个女孩子在医馆做工的,一家人至少能吃饱,前些年朝廷和咱们梁地又准许开立女户,女户和男子一样交钱纳粮,我家寡婶就立了女户,族里再不敢欺负她,盘算谋夺她的家产,这没什么不好。”

“不谈这个!”中年男子站起来,“进了山门,有句话,医家无国,病者无贫富,咱们行医,治病救人,不管政事,行了,今天就聊到这儿,我可得赶紧回去了,一堆的事!”

中年男子站起来,团团拱手,急匆匆走了,留下十几个下个月就要考试的,喝完一杯淡茶,也作鸟兽散,各自忙着备考去了。

☆、第474章 一座城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布满了雪白的帐蓬,多如星辰的帐蓬中间,树立着一顶巨大的金顶帐蓬,在阳光下闪着烁烁金光。

两个中原秀才打扮的中年人,跟在彪悍昂扬的护卫后面,提着颗心,拿捏着进了帐蓬。

帐蓬里站了许多人,正中,金饰宝嵌的塌上,坐着位面容冷厉如同刀刻的中年人。

中年人目光扫向两个秀才,两个人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这位中原和北戎人口口相传中那位最伟大的大可汗,这份威压,他们承受不住。

“谁让你们来的?”大可汗声音冷冽。

“是在下自己,不是,是山长山长说大可汗要建城,也许需要在下这样的山长”在大可汗凌利的目光下,站在左边的年长秀才头上冷汗淋淋,说不下去了。

“回大可汗,是山长,说大可汗要建城,让在下二人赶过来,说大可汗也许用得着在下二人。”年青一点的秀才看起来胆气壮得多,“山长还说,在下受过王妃指点,建筑之学,山长说,在下二人能领当世之先,山长说,大可汗这样天纵之才,要建城,必定要建一座当世最伟大的城,所以打发在下二人过来,供大可汗驱使。”

大可汗好象出了神,好半天,才慢吞吞问了句,“你们王妃可安好?”

“王妃安好。”年青秀才忐忑不安的答道。

“嗯,那就辛苦两位先生,我选了几个地方,两位先生先去看看,哪个地方更好。记着,我要建的,是当世最宏伟最繁华最美的城,去吧。”

两个秀才急忙答应了出来,出了帐蓬,太阳照在身上,晕晕乎乎才真正清醒。

竟然跟山长说的一样,大可汗真的几句话就用了他们,大可汗真的要建当世最伟大的城!

两人对视一眼,激动的难以自持,他们,要主持建造当世最伟大的城,这是最常梦想、却又最不敢梦想的事!

帐蓬里,离大可汗最近的左相上前一步,“大可汗,这是国师的诡计!他这是要将咱们北戎国力消耗干净,大可汗,咱们不能上这个当!”

“喔?”大可汗抬了抬眼皮,“那又怎么样?”

“呃!”左相被大可汗这句话噎的简直要伸脖子。“大可汗!”

大可汗站起来,转身进了金顶帐蓬后面的那顶破旧的小帐蓬。

左相追了两步,看着大可汗进了小帐蓬,一句不敢再多说,一把拉了优留拖出来。

“你怎么一言不发?那个国师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他有多歹毒你不知道?他现不是咱们北戎人的国师,他投靠了梁地!他这是抽干咱们北戎人的血!你怎么一言不发?”

左相气的呼吸都不均匀了。“你一言不发,你跟了大可汗十几年,大可汗最信任你,你要劝,你要想劝”

“左相,”优留看着气红的脸的左相,“这事不是我不劝,我劝你也不要再多说,这事,我要是没猜错,就跟这金顶王帐里那个小帐蓬一样,都是大可汗的逆鳞。”

“什么?”

“建城也没什么不好,你看看太原城那座新城,简直是天下归心,还归银子,花的越多赚的越多。”优留话风一转,“城是一定要建的,咱们还是盘算盘算,怎么样建,怎么样象太原城那样,把银子再赚回来。”

“你怎么”左相被优留气着了。

“大可汗的脾气,你可比我清楚,我只告诉你,这城,就跟金帐里那顶小帐蓬一样,逆之,就一个字,死,大可汗的心有多狠,咱们都清楚,凡事要从两面想,这话您不是常说?这事也得从两面想,也不全是坏事对不对?”优留拖着左相,边说边走。

他不是很清楚大可汗建城是源于哪件事,但当年的事,他是亲身经历者,大可汗提起建城时,脸上的表情,跟他独自在小帐蓬里煮奶茶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他就知道,这事没什么好劝的。

劝不了大可汗,那就劝劝左相,左相还是能劝得下来的。

北戎大可汗在朔方城和宁化之间,动工开建北戎都城。

这个地方不是大可汗选的,是佚先生借着两个秀才的手替他选下的,大可汗知道这是他的意思,却默许了,他总觉得,他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这座城是他给她建的,她觉得哪里好,那就建在哪里,至于其它没有其它。

佚先生摇着把大蒲扇。这几年他返朴归真,爱上了蒲扇。

“乌达这份死心眼,老子我很喜欢。”佚先生摇着他那把咯咯吱吱的竹摇椅,神情惬意。

李兮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城,”佚先生拍着蒲扇,“我给他算着,三十年!老子是看不到了。”

“我觉得就算我看不到,你也能看得到。”李兮上下打量了一遍佚先生,这十几年,他几乎没变。

佚先生哈哈大笑,“我无所谓,乌达死前能看到就行,老子都想好了,给乌达搞个跟他那城门一样高的石头像,搞一对儿!等他那城修个差不多,就送过去给他当贺礼,就树城门口,一左一右,他倾尽北戎国力修了城,好歹得让他威武威武。”

佚先生拍打着蒲扇,为他这个贺礼笑的前仰后合。

李兮无语的看着他,一听到乌达要修城的信儿,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挑人,选地方,看图纸,她知道他的用意,乌达肯定也知道他在中间使的力,以及他的用意,好象他不在乎,自己好象也没什么好在乎和能在乎的。

“你别想太多。”佚先生用蒲扇拍了拍李兮,“北戎跟中原不一样,北戎人,象狼,不能吃饱,让狼顿顿吃饱,那草原上就什么也剩不下了,让北戎顿顿吃的太饱,天下就什么也剩不下了,与其时不常打一仗消耗,倒不如修城。再说,修了城,就能定居,至少,新城方圆几百里,就能安定下来,一旦安定,慢慢的,他们也就成了中原人,这是好事,以后,唉,老子老了,没有以后了,以后是那帮小子的,我得教会那几个小子,以后,继续给他们修城,往草原深处一座座城的修进去,这法子最笨,可是,一劳永逸!”

李兮想着已经极其遥远的从前,慢慢点了点头,是的,修了城,定居下来,慢慢的,就没有了真正的游牧。

“乌达这个蠢货想不到这么远,也不用他想这么远,只要他有这个死心眼就行!”佚先生心情极好,“北戎那位左相递了话,要在新城修一座跟咱们这儿差不多的医学馆,我答应了,老子求之不得!不光医学馆,还有书院,医馆,统统给他们修!老子现在就让人抄书,到时候把书给他们运过去,人也过去!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你也去一趟!乌达这个蠢货,净用这样的蠢货,用的不错。”

佚先生满意的夸了一句。

李兮听的有些出神,不管别人怎么形容乌达,她总觉得他在这世间茕茕孑立,他最渴望的东西,都已经离他远去。

北戎的新都城建的很快,深夜的城墙上,经常出现那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可汗的身影,一个人,在宽阔的城墙上慢慢的走,俯看着灯火一天比一天明亮、一天比一天繁华的新城,偶尔,也会坐下来,仔细煮上一锅奶茶,慢慢的品。

☆、第475章 两幅骨、太上皇

司马相公的死讯传到梁地,梁地当天就诏告天下,以陆王府最小的四公子为帅,陆王府那位自小儿就逆着规矩招摇长大、封过金城公主,却自称金城大将军的四姑娘为先锋,发兵征讨。

梁地诏告天下的征讨理由极具佚先生风采,当然,这份征讨檄文,本来就是佚先生一挥而就写出来的。

佚先生以四公子和四姑娘的口吻,傲慢的诏告朝廷:你偷了老子家的江山,偷就偷了,老子不跟你计较,可你混帐王八蛋不会治国还残害国家栋梁,这事老子不能忍,只好兴兵,把老子的天下拿回来!

四公子倒还好,四姑娘爱极了这篇檄文,走到哪儿贴到哪儿。

司马相公当政二十几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朝廷内外,有举杯相庆,大奸臣死的好,皇上英明。可更多的,是失望痛惜,司马相公是跋扈了那么一点点,可司马相公治世之能,为人之刚正,之清廉,举世少有,为了天下,皇上怎么就不能忍忍呢?

梁地那位王妃,就是前朝那位小太子,这件事在失踪了好几年的老梁太监现身太原府,在玉华院外长跪不起后,就满天下无人不知,也再没有人有任何质疑。

如今那位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王妃亲生的一女一子,这样诏告天下,就连最方正的大儒,也挑不出什么不对。

名正言顺、气势如虹的梁军势如破竹,跟在后面接收各地政务的大小官员更是轻松,被梁军攻下的府县城池的地方官,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挂官不做了,客客气气交待好公务,带着家人回家种地。绝大多数地方官吏,抖擞精神,理直气壮的开始为新朝效力。谷粒网 .shude.cc

李兮几乎没有关心过前线的战事,有陆离在后方坐阵调度,用不着她关心,而且,她也没心情多关注,司马相公死后第九天,一辆四马大车,在几十名全身素白的护卫保护下,冲进玉华院。

李兮站在院子正中,看着车上巨大的箱子,泪如雨下。

许多年前,司马睿就写信给她,向她交待他的后事。

他说他一直记着李兮说过的人骨架子,记着她的话,她的遗憾,他思考了很多年,如今,他觉得他能站到她的位置,他能理解她,他希望成为当世第一个心甘情愿,在死后愿意将自己的枯骨用于医学的人,只是,他希望由她亲手来处置他的遗蜕。

她没想到他走的这样早,又是这样的走法。

半个月后,太原城外的医学馆,学生集散,通往各个教室和诊室的大厅正中,立起了一丈见方、通透无比的水晶柜,柜子正中,立着具洁白的人骨架子,虽然只有骨头,可那份傲然睥睨依旧扑面而来。

每一届新的学生进来,都会被师长带到这幅人骨架子前,行最隆重的叩拜之礼。

医学馆的学生和先生,整个新城的医者,经过人骨架子时,都会恭敬的拱手长揖,对这位将身骨献于医学的世之高人,表达自己最大的敬礼。

佚先生对这幅傲然不可一世的人骨架子最情有独钟,常常拎一壶酒两只酒杯,盘膝坐在地上,对着骨头架子,自饮一杯,倾地一杯,喝的微熏,随意的半躺在地上,对着骨架子絮絮叨叨,对周围掂着脚尖来来往往的师生,以及刚进院不久,还愕然好奇、或偷偷、或明目张胆蹲着坐着好奇看他的学生,通通视若无物,絮叨够了,拎着壶拿着杯,起身摇摇摆摆昂然而去。

过了些年,那幅人骨架子被往旁边挪了挪,在他对面,又立了一幅肆无忌惮、狂傲无人的人骨架子,两幅人骨架子相对而立,斜着对方,一起睥睨着这世间。

退位多年的太上皇最近总是想起过去。

小时候的那些人、那些事,仿佛就在眼前,从来没这么清晰过,可最近几年的事,却遥远的好象七八十年前。

四姐姐最疼他,他也最喜欢四姐姐,四姐姐教他骑马,偷偷带他出去打架,他和四姐姐两个人,和一群十几个混混儿对峙,也没落下风!

太上皇想着那场‘巷战’,笑的眯弯了眼,对着混混儿没吃亏,回来却被阿爹罚跪,阿爹说他和四姐姐,光凭勇力,太蠢!还有先生,太上皇想着明明眼睛明亮,却偏偏说自己瞎了的先生,先生最喜欢他,最喜欢教他怎么阴人使绊子

太上皇想着先生教他的那些东西,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后来先生被三哥树成了骨头架子,在他打理天下那些年,最困难的时候,只要他坐在先生对面,好好想一想,就指定能想出办法来。

先生走的最早,接着是阿娘和阿爹,阿娘和阿爹一前一后,几乎同时离开了他,走的时候,阿爹紧紧握着阿娘的手,他和四姐姐,还有三哥,没把阿爹和阿娘分开,干嘛要分开呢?阿爹和阿娘就那么握着手,睡在了一具棺木中,才是最好。

阿爹走前,嘱咐他照顾好哥哥姐姐。

想着阿爹阿娘,太上皇眼窝里酸酸的十分难受。

阿娘,天下人不知道怎么评判她,他也不知道。

四姐姐要当女将军,阿娘说,她做过女太子,为什么姐姐不能做个女将军?三哥醉心医术,厌恶政务,阿娘就让他跟着她学医,至于政务,阿娘和阿爹说:还有四哥儿呢,要是四哥儿也不喜欢,你就满天下择个英才回来育之么!

他记得阿娘说这话时,阿爹的无奈,佚先生的大笑,那时候他很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一直清晰无比的记在他脑海里。

百年前,在阿娘横空出现在世人面前之前,医家都是男人,从来没有女人出头露面开医馆治病行医的,可后来,到现在,世人皆以为,女人行医治病,天经地义。

太上皇一脸既得意又鄙夷的笑,先生说的对,什么叫天经地义?天底下就没有天经地义的事!

阿娘,就将不止一个天经地义颠倒了个儿!

四姐姐做了女将军,现在的朝廷有几个女将军了?太上皇皱着眉,却怎么也想不清楚,唉,这些年的事,他几乎都忘光了。

他还开了女子科考,太上皇微微昂着头,很是自得,朝廷里所有的人都反对,也许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反对,那又怎么样?他照样开了,他还取过女状元!

太上皇自得的拍着椅子扶手,要是先生在,肯定会哈哈大笑,夸他做得好。

阿娘说,人老了精神不济,就会糊涂,就是皇帝,也不能做到老死,他五十岁那年就退位了

阿爹不到四十岁,就放手给他了,阿爹太上皇伸手摸了摸手边堆的高高的书,阿爹天纵之才,年青的时候他看不到阿爹远远高于世人的地方,他只能看到阿娘高高居于世人之上,四十岁之后,特别是这些年,他才深切的明白,阿爹和阿娘,同样高高居于世人之上,高高站在他仰头望不到的地方。

天纵之才,有谁肯在最黄金的岁月,收起所有锋芒,放弃不世之功万世之名,隐去几乎光辉,为他、为子孙积累一切。 太上皇拍了拍那叠书,这些书上,正史也罢,野史也好,哪怕话本里,阿爹的光芒都在他成亲前,唉!世人总是短目,阿爹的光芒,都在那些默默无闻中! 四姐姐走了,三哥走了,他也快该走了。 太上皇眯眼看着窗外的夕阳,明亮温暖的夕阳中,他看到了三哥和四姐姐,四姐姐梳着双丫髻,正冲他招手:“四哥儿快来!阿爹和阿娘要带咱们去凌云楼听新戏!快来!” “好!”太上皇往窗外扑出去。 小兮的故事,到此而结,另一个故事,已经开始 一如人生,有人走,有人来,轮回周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