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畏是单身哟。

阿畏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摆脱了那群婶子大娘们,却没走两步,便碰上了前来道谢的俞婉。

俞婉堵住他的去路,先为早先不大愉快的见面道了歉:“…上次是我失礼了,阿畏哥不要介意。”

说的是阿畏等人搬来的第一日,没拴好马,结果马儿跑去隔壁,啃了张婶种的菜,俞婉亲自把马儿牵了回去,还告诫他看好自己的马。

“还以为阿畏哥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人呢。”

我本来就是啊!

我最不好相处了!

阿畏摩拳擦掌。

“这次的事,多谢阿畏哥了。”俞婉把手中的坛子往他面前一递,“阿畏哥,你真是好人。”

我不是!!!

阿畏内心咆哮。

这时,三个小奶包也走上前,把自己抱了一路的小罐罐送给阿畏。

阿畏一见还没他膝盖高的小奶包,登时炸毛了!

孩子都是魔鬼!阿畏讨厌孩子!

小奶包伸出手,去抱阿畏的腿。

阿畏像躲瘟疫似的,一蹦而起!

那动作的幅度实在太大,小奶包们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哈哈,笑出了猪叫。

三人罐罐也不要了,踮起脚尖,把罐罐往俞婉怀里一塞,跐溜跐溜地去追阿畏了。

阿畏抓狂逃窜!

小奶包伸出小手,追赶他,在他身后笑出一排猪叫。

小奶包喜欢阿畏。

阿畏不喜欢小奶包。

呜~

俞婉见一大三小玩得欢,也就没硬把臭豆腐与酸笋塞到阿畏手上了,而是转身送到了阿畏家(呃,把自己儿子留给一个鬼族恶棍真的没关系么…)

小奶包的猪叫笑声响了一路,半个村子都听到了。

好不容易摆脱几个小奶包,阿畏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阿畏还会哄孩子哩!”一个婶子说。

打得了恶贼,哄得了孩子,阿畏简直成了全村口里最完美的大好人。

不!他是族里第一恶棍!

为证明自己确实恶贯满盈暴脾气,阿畏决定给他们一点教训,恰巧此时,张婶子费力地搬了个箱子出来了,那箱子极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一定装了不少好东西。

阿畏二话不说走过去,抡起拳头,“呔!”

箱子被砸烂了,砸得寸寸的,都成一块块的木板了。

阿畏扬起下巴,愚蠢的村民,这下总该相信他阿畏无恶不作了!

“哎呀!”张婶儿大叫,一把抓住阿畏的手,“这箱子让白蚁蛀了,我正想劈了拿去当柴烧呢,可惜这是老沉木,我劈了半晌劈不动,多谢你了啊,阿喂!”

彻底崩溃的阿畏:“…”

那名死士让俞邵青拖去后山埋了,可俞婉寻思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燕九朝,她猜测是许邵,却并无证据,万一自己猜错了呢?还有,这人表面是冲着她来的,却极有可能是奔着伤害燕九朝去的,她无论如何都得给燕九朝提个醒。

傍晚,今日醉仙居的伙计来补拿一批酸笋,俞婉把写好的信用蜡封了口,交给醉仙居的伙计,让他去一趟少主府,她本想说亲手交到燕九朝的手上,可又担心燕九朝出府了,于是吩咐伙计将信件交到万叔或者影护卫的手上。

这三人,总该是至少有一个留在府里的。

俞婉没细说是影六还是影十三,在她看来这不重要,二人都对燕九朝忠心耿耿,交到谁手上没差。

俞婉是醉仙居的二当家,她的吩咐,伙计自然去办了。

伙计先将货送去醉仙居,之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少主府,问小厮府中可有一位叫万叔的,或一个姓影的护卫。

影六自外头搜集消息回来,听到伙计的话,翻身下马,问他道:“有什么事?”

“你是…府里的人吗?”伙计谨慎地问。

守门的小厮上前打了招呼:“影护卫!”

这就是影护卫啊,伙计忙把俞婉给自己的书信拿了出来,双手呈给他道:“这是咱们二当家的信,嘱托我亲手交给万叔或影护卫,我是醉仙居的。”

一听醉仙居,影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影六收下信,进了少主府。

书房,燕九朝静静地坐在书桌后,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封用腊封了口的信。

他没立刻去拆信,而是揉了一把腿上的小雪狐,没儿子玩了,只能玩雪狐,人生凄惨。

小雪狐不满地扭了扭身子,伸出爪子,去捞桌上的信,奈何爪爪太短,捞了半日捞不着。

燕九朝哼道:“明日就是俞邵青的生辰,她赶在这个时辰给本少主来信,你们猜…会是因为什么?”

影六直白道:“因为有急事?”

燕九朝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

影十三面不改色道:“一定是想邀请少主明日去给俞老爷贺寿。”

燕九朝呵了一声:“就她这点心思,还当瞒得过谁呢?还要亲手交到万叔或影护卫手上,唯恐谁不知道她多挂念本少主似的。”

影六:您不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吗…

燕九朝春风得意地拆了信,看完,脸色沉下来了。

影六的心咯噔一下,少主又要作什么妖了?

燕九朝看向影六,拉长了音调道:“确定没送漏吗?”

“没啊!你看那蜡…啊!”影六话到一半,让影十三狠狠地掐了一把。

影十三道:“我看见有张信纸掉在那伙计的马车上了,当时没多想。”

燕九朝冷冷一哼:“本少主就知道!”

嘴角一抽的影六:“…”

“那少主要去吗?”影十三十分入戏地问。

燕九朝嗤道:“不去怎么办?她闹起来怎么办?本少主丢不起这个人!”

影六:呃…她闹她的,怎么变成你丢不起这个人了?你难道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房中人了…

“那贺礼…”影十三看向燕九朝。

燕九朝漫不经心道:“随便送点儿得了,太厚重显得本少主多含糊她,迫不及待想上门提亲似的!”

刚走到门口的万叔:“…”

万叔深吸一口气,拉过一旁的小厮,无奈叹道:“…去抓一对大雁来,明儿要下乡提亲。”

许家大宅,灯火通明。

“你说什么?失手了?”许邵难以置信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心腹。

心腹起身,走到门口,朝两侧的走廊望了望,确定无可疑之人,才合上房门,对许邵道:“是的,主子,失手了。”

“怎么会失手的?他…他人呢?”许邵问的是死士。

心腹遗憾地说道:“死了,让人杀了。”

许邵彻底震惊了,失手倒罢了,竟然还人杀死了?他派出去的可是一名正儿八经的银面死士,在整个中原都难逢敌手,原本他还觉着派这样的高手去对付一个丫头有些杀鸡用牛刀了,他想,他是让燕九朝逼急了才如此小题大做,可结果,他还高估银面死士的实力了?

这若派去的是个寻常的暗卫,是不是连渣滓都不剩下了?

“谁杀的?”许邵冷声问。

总不会是那丫头,那丫头就算有些拳脚功夫,却并无内力,不可能杀得死一个如此厉害的死士;也不太像是俞邵青,俞邵青擅长的是排兵布阵、上场杀敌,暗杀?他不如银面死士。

“是住进赵家的那伙人。”心腹道。

阿畏杀贼救阿婉的事早在村子里传开了,里正与栓子哥以为是颜家派来的杀手,乡亲们则以为是普通的毛贼,不论怎样都好,总之是阿畏干掉的,阿畏立了大功,全村都在议论他。

“主子不是说…他们不是燕九朝的人吗?怎么会护着那丫头啊?”心腹不明白。

许邵更不明白,他确定自己没有判错,那伙人既能住进赵家,就绝不可能是燕九朝安排的,但若不是燕九朝安排的,又会是谁?谁能出动一刀杀掉银面死士的高手?

许邵始终不信那几人与俞婉是一伙儿的。

他说道:“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再去查探查探。”

“是!”

天不亮,俞邵青便起了,他起得比以往任何一日都更早一些,不为别的,只为今日是他生辰,他终于能收到女儿亲手为他做的礼物了。

为了装作不知道,他这段日子简直快给活活憋死了。

女儿会怎么给他呢?

“阿爹,你过来一下,这是我给你做的鞋,虽然做的不是很好,但我头一回做男子的鞋…阿爹先试试合不合脚。”

俞邵青的大脚动了动,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双鞋穿在脚下的舒适了。

小铁蛋去尿尿,一眼看见阿爹站在灶屋外傻笑,不用猜也知道,阿爹又在想他的小红裙裙了!

真是的!

一个大男人居然有这种癖好,丢脸不丢脸啊!

他简直没嘴巴说他了!

小铁蛋心塞塞地回了屋,同情地看了自家娘亲一眼,爬上床继续困觉了。

不等人时,时间嗖的一下就能溜走,真等起来,便觉着度日如年了,俞邵青在女儿的房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决定先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他先发了面团,随后去后院挖笋,打算待会儿做卤肉春笋馅儿的包子。

俞家喂了一只羊,是俞峰昨日打梨村买来的,俞婉拜托他买的,是母羊,还产着羊奶。

俞邵青去挖笋没多久,俞婉也起了,她一起,三个小奶包像是有感应似的,也齐刷刷地醒了。

俞婉给他们穿好衣裳,把他们领去院子,他们乖乖地坐在了自己的小马桶上。

俞婉去挤了羊奶,装进三个小羊皮囊中,这些羊皮囊是俞婉改良过的,囊身加了双手柄,木塞上凿了口子,插入一根芦苇管,古代版的小奶瓶就这么诞生了。

三个小奶包拉完尿尿,被俞婉拉着洗漱了一番,双手抓过自己的小奶瓶,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咕唧咕唧地喝了起来。

燕九朝的马车停在了俞家大门外,他走下马车,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三个小家伙吸得很大力,额头的汗珠都冒了出来,却一脸的认真与餍足。

燕九朝的心都柔软一下,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来,正要开口唤他们,这时,挖笋归来的俞邵青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是听到了马车的动静,估摸着是家里来客人了,正欲好生招待一番,他连客气的笑容都扬好了,结果就看见玉树临风的燕九朝,以及…燕九朝脚上那双女儿亲手为他做的鞋。

第083章 二更

俞邵青的笑容唰的僵在了脸上。

那是女儿给他做的鞋,怎么跑到了这家伙的脚上?

俞邵青第一反应是,女儿的鞋让这家伙偷了,可第二反应却是,哪个小贼偷了东西还明目张胆地把赃物带上门的?

俞邵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燕九朝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他抬起头,朝杀气的始作俑者俞邵青望了过去,俞邵青拳头紧握、面色铁青,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燕少主纳闷,自己夜半“私会”他闺女的事儿,他不是已经出过气了吗?怎的过了这么久,还这么气势汹汹?

为表达自己对他女儿的重视,他把他女儿亲手做的鞋都穿来了,他这是什么态度呀?

燕少主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俞婉洗完家人的衣裳过来了,她倒是没在意马车的动静,她是想看看三个孩子的奶喝完了没,随后她就看见了自己爹爹伟岸而凶悍的背影,以及燕九朝一脸懵逼的表情。

三个小奶包坐在二人中间的门槛上,一边喝着奶,一边瞅瞅两个大人,表情无辜极了。

俞婉心道又坏事了,他上回嚷着要看她身子,结果让她阿爹抓了个正着,她阿爹心里火气还没消,又得知他便是三年前夺走了她清白的男人,不知多想宰了他呢,他竟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战火狂烧,战事一触即发!

俞婉定了定神,走过去,轻声唤道:“阿爹。”

“阿婉你来得正好!”俞邵青气鼓鼓地说道,“你给我的生辰礼,怎么跑到他脚上了?!”

俞婉就是一愣:“阿爹你的生辰快到了吗?”

俞邵青:“…”

俞邵青的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

要说燕九朝也是顶了极大的压力才登门拜访的,他备了这么多礼,寻思着自己都这般上心了,俞邵青铁石心肠也该软化了,谁料,俞邵青不仅没心软,而且没手软。

威风凛凛的燕少主让俞邵青抡着扫帚追了大半个村子,修理得无比凄惨。

“你看你,谁让你过来了?”隔壁的主屋中,俞婉拿了自己做的棉球,蘸了消毒的草药汁,为燕九朝擦拭受伤的额头,“好好的一张脸,看给花的。”

这倒不是俞邵青揍的,打人不打脸,这道理俞邵青还是懂的,事实上,俞邵青已经知道了燕九朝的真实身份,按理说他不该以下犯上,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宝贝疙瘩一般的闺女,自个儿都没疼够,就让个臭男人给欺负了,还把娃娃都生了,还把他的生辰礼给抢了!

俞邵青也是急了,慌不择路,一脚踩进泥坑,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吃屎,燕九朝拽了他一把,结果自个儿磕在石头上了,万幸只蹭破了点儿表皮,擦点药,养几日不感染就能痊愈了。

燕九朝冷冷地看着她,俞婉认真地擦着药,没注意燕九朝的眼神已经快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不是你让本少主过来的?”燕九朝冷声说。

俞婉错愕地看向他:“我几时让你过来了?”

燕九朝冷冰冰地道:“赶在你父亲生辰前一日给本少主来信,不是想让本少主前来给你父亲贺寿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阿爹的生辰啊!

还有,她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满纸许邵的罪状,难道都白写了吗?这家伙是怎么能够找出这么奇怪的关注点的?

似乎能明白她阿爹为何总想揍他了…

俞婉深吸一口气,不欲在这个问题上与他较真儿,望了望搁在门外的箱子,岔开话题道:“那些是什么?”

“本少主总不能空手上门,给你爹备的几样薄礼。”

“薄…薄礼?”俞婉看着用红绸扎着的十几担箱子,以及桌上那对精神抖擞的大雁,嘴角一抽,这礼可真…真薄啊!

全村都知道万公子回来了,还抬着十几担彩礼与一对大雁,在大周朝,大雁是只有求亲时才会用到的吉礼,寻常人家寻不到,富贵人家能寻一只已是不易,这万公子却不知打哪儿弄来了好大一对,直把村子里的人稀奇坏了。

俞婉不懂这个,还当大雁是燕九朝送来的野味,可以炖了吃的,回屋的路上,她寻思了十几种烹饪大雁的办法,口水都流出来了。

大伯母让俞峰两兄弟把孩子们带出去耍了,只她与大伯、俞邵青、姜氏坐在屋里,谈论着燕九朝上门的事。

他们已经知道燕九朝就是万公子的事了,当初只觉着万公子是为了潜心苦读才寻了个清净的村落,而今一回想,根本就是冲着他们家阿婉来的嘛!

“我说地动时,他咋命都不要也得护着阿婉呢。”大伯母恍然大悟。

“阿婉摔下悬崖,也是他找到阿婉的。”大伯茅塞顿开。

还有俞邵青入狱后被燕九朝关照的事,曾经只认为是燕九朝在报俞婉的救子之恩,可现在,大家全都不这么想了,他根本是在关照未来岳丈嘛,与救子之恩一文钱关系呀?

可话说回来,他与阿婉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呐,阿婉随手救下的三个孩子,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燕九朝看上的女人,是他孩子的生身母亲。

大伯母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三年前的事怪不得他。”大伯母对“万公子”的印象极好,哪怕得知真相了也并不怪罪燕九朝,这其中,固然有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缘故,但也不乏大伯母骨子里男尊女卑的思想,女人出了这等事,总是吃亏的一方,男人还愿意真心待她,是不可多得的运气了。

大伯保持中立。

他疼阿婉,可他也疼三弟,三弟的罪名还没洗清,这时候把那位少主得罪惨了,对三弟是不是不大好啊…

“我不同意!”俞邵青拍着桌子说,“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三年前欺负阿婉,欺负完就走了!害我阿婉吃了那么多苦头!而今一回来,想把阿婉抢走,做梦呢!我同意把女儿给他了吗?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上门!谁给他胆子了?!”

病歪歪的姜氏,心虚地低下头。

“可阿婉总是要嫁人的啊。”大伯母语重心长地说。

俞邵青气呼呼地道:“那也不一定要嫁给他!我阿婉行情很差吗?没人要吗?那什么二牛、栓子他哥…还有那谁?每次看到阿婉,眼睛都不眨一下,当我瞎呢!”

那是他们不知道阿婉有孩子了哇…大伯母暗叹一口气,心道老三这是咋了,像吃了火石似的,平时也没觉着他看万公子那么不顺眼呐?万公子是干什么惹老三不快的事了?

燕九朝抬来的十几担贺礼,原封不动地让俞邵青还回了隔壁,俞邵青关上门,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

“阿爹。”俞婉推了门进来。

入夜了,屋子里黑漆漆的,她爹竟连盏油灯也没点。

“咱家不缺油灯钱了。”俞婉说。

俞邵青没理她,高大的身躯笼在暗影下,虽正值盛年,可常年征战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俞婉从前没打这个角度看过,今日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右耳后,有一条绕了脖子一圈的旧疤。

有人曾拿刀,试图把她阿爹的脑袋割下来。

当初一定伤得不轻,才会留下这么大一块肉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还有更多、更严重的伤疤,他们觉得她苦,可谁有她阿爹苦?

她…她很小便失去双亲了,她被大姨养大,大姨并不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女人,她们家没人过生日,也没人会给晚归的人留饭,很多时候,她不知道怎样去照顾家人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无意中伤害到对方的感情。

“阿爹。”俞婉来到俞邵青身后,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辰。”

俞邵青心里很难过。

俞婉把一个包袱递到他面前:“你回来的第三天就做好了。”

一直不大好意思给你。

有些人在面对恋人时无所顾忌,在面对爹娘时却总是十分难为情。

俞邵青颤抖着手接过包袱,缓缓打开,是两双崭新的黑布鞋。

一看那风格独特的针法与鞋底,就知道是出自女儿的手。

女儿没骗他,她真的给他做鞋了,虽不是他曾经看见的那双,却比那双更早,而且足足有两双!

俞邵青的心口一下子化开了,眼眶微微发热,像是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要冲出来。

他仰头,不让自己在女儿面前落泪。

他拿出一双布鞋,迫不及待地换上,随后他站起身,得意地走了一大步。

“啊——”

俞邵青惨叫。

“怎么了阿爹?”俞婉扶住他。

俞邵青憋了半晌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你是不是忘记把针拔出来了…”

第084章 神童小奶包

俞邵青本想穿上鞋去燕九朝跟前儿转悠几圈,好生炫耀一把,这下不能够了,一瘸一拐地躺回床铺上,甭提多可怜。

俞婉汗颜地伸出手:“那…那要不我把鞋先拿走…”

“你休想!”俞邵青把鞋抱得紧紧的,一只也不让给俞婉。

俞婉只得闷头出了屋子。

那是她最早期的鞋,针黹不大熟练,步骤也颠三倒四的,不料把绣花针落里头了,俞婉也是悻悻哒。

晚饭是大伯母端过来的玉米面窝窝头,并卤好的五花肉与笋,俞婉分出一份,给燕九朝送了过去。

燕九朝却好似睡着了,躺在床铺上,发出均匀的呼吸,直到俞婉走得近了,他才猛地惊醒,眼底有刹那的警惕流转而过,待看清是俞婉后,才恢复了正常神色,语气硬邦邦地道:“你来做什么?”

“该吃饭了,我大伯做的卤肉与卤笋,味道可好了。”俞婉说着,将碗筷放在桌上,把昏黄的油灯调亮了些。

这时,俞婉才看清他的样子,他拿掉了发冠,乌发随意地垂下来,有一缕搭在肩头,修饰着清隽的面庞,俞婉前世今生见过不少盛世美颜,但确实眼前这一张最是百看不厌,只不过,今日的燕九朝似乎有些面色苍白,俞婉下意识地拿手摸了摸他额头:“你让我爹揍坏了?”

“哼。”燕九朝没好气地偏过头。

又闹脾气了不是?俞婉觉得燕九朝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有时他成熟得像个陌生而冰冷的男子,有时又幼稚得像个孩子,也不知真是他气息不同,还是她看他的眼光发生了变化。

也挺有意思的,俞婉暗想。

当然生病就没意思了,俞婉见他脸色差成这样,估计没什么胃口,便没着急催促他吃晚饭,而是捏住他手腕,三指搭上他脉搏。

燕九朝眉头一皱:“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