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朝出御书房后便去了凤栖宫,恰巧此时俞婉打凤栖宫出来,小俩口碰了个正着。

燕九朝见她两手空空的,问道:“没拿到金印?皇后想要什么?”

俞婉并不意外他能猜到,毕竟他能活到现在不是光凭运气的。

俞婉小声道:“她要我们帮她走出凤栖宫。”

燕九朝云淡风轻道:“这个不难,你去和皇后说,三日之内,如她所愿。”

“哦。”俞婉转身要去凤栖宫,燕九朝扣住她手腕,“不是你。”

俞婉一愣,就见万叔讪讪地打她身旁走过去了。

俞婉看着那只扣在自己手腕的手,除了他救她的那几次,这似乎是燕九朝第一次主动碰她?虽然隔了一层袖子,但是——

察觉到俞婉的余光,燕九朝放下手来,冷冷地说道:“愣着干什么?推轮椅!”

俞婉弯了弯唇角,走到轮椅后,俯下身来贴着他耳朵道:“燕九朝,你现在是不是发现我很好?”

燕九朝又感到了那股熟悉而灼热的气息,喉结滑动了一下,语气冰冷道:“青天白日…你规矩些。”

俞婉的唇角有难以压制的笑,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耳朵,哦了一声,规规矩矩地直起身来。

灼热的气息总算远离了,燕九朝身子一松,下一秒,俞婉再度俯下身来,低低地耳语道:“你脸红了,相公。”

不知是她的气息,还是那声相公,燕九朝呼吸一乱,俊美如玉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

原是要留在皇宫用晚膳的,可燕九朝与皇帝闹僵了,小俩口于是打道回府。

三个小奶包乖乖地坐在少主府的门槛上,小雪狐与那只被俞婉救回来的小野猫趴在一旁的青石地板上,三人二兽都可怜巴巴的,看上去好笑又心酸。

小俩口下了马车,牵着小奶包回了清风院。

万叔猜到他们不会在皇宫用膳,出发前便吩咐过厨子了。

少主吃不出味道,万叔让厨房就着俞婉与小公子的口味,做了几样家常小菜,有茭白炒三丝、浇汁香菇油菜、红焖羊肉、白萝卜烧五花肉、鲫鱼豆腐汤,并一碗凉拌豌豆苗。

几个小家伙最近不爱吃米饭,俞婉让厨房做了凉皮,切了黄瓜丝儿与香菜,并白卤的羊肉薄片儿,与花生、面筋以及秘制的酱料一拌,再淋上一勺香油,几个小家伙吸溜吸溜的停不下来。

燕九朝也要了一碗凉皮,俞婉就看见他把老陈醋哗啦啦地倒进去。

这、这得多酸呀?

“唔…”燕九朝吃得很满足。

俞婉想起他早上吃酸樱桃的样子,她刚把他睡了,他就变得这么能吃酸的…

男、男人不会怀孕的吧…

夜里就寝时,燕九朝发现俞婉一直盯着他的肚子。

“…”

小奶包在床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了,俞婉把儿子在二人中间摆好,与燕九朝说起了正事:“燕九朝,你听说过南诏皇室吗?”

“听过,怎么了?”燕九朝躺在最里侧道。

俞婉说道:“皇后今日与我说,你身上中的毒与南诏皇室有关。我在想,先帝不是误会父王不是他的骨肉吗?会不会先皇后的男人其实就是南诏皇室的人?南诏皇室与先帝一样也误会父王,以为是他们的皇子,所以才有人对父王和你出手?”

虽然那个野种其实是陛下,这么看来,陛下才是南诏的皇子,燕王只是替陛下背了锅。

皇族秘辛是从萧振廷口中听来的,这件事没瞒着燕九朝,也瞒不着,燕九朝那会儿半梦半醒的,许多事都听见了,她没必要佯装自己不知情。

“不会。”燕九朝说。

“为什么不会?”俞婉问。

“南诏国没有皇子。”燕九朝道。

“嗯?”俞婉侧过身,不解地朝他看了过来。

燕九朝望着帐顶,侧颜俊美得令人窒息。

他说道:“巫师曾断言,南诏国君一生没有皇子命,所以他只得了两个帝姬。”

“帝姬?”俞婉不解。

“就是公主。”燕九朝说道,“不过同为帝姬,二人却不同命。”

“怎么说?”俞婉来了兴趣。

燕九朝难得见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耐着性子与她多说了几句:“一个是祸国灾星,一个是苍生福星,作为灾星的大帝姬尚在襁褓中便被送出了南诏国,而她的妹妹则享受着国君全部的宠爱,听说前不久还继承了女君之位。”

“大帝姬被送去哪儿了?”俞婉对那位女君不感兴趣,却十分好奇大帝姬。

燕九朝摇头:“不知道,有人说是南海,也有人说是鬼族。”

“她没再回去过吗?”

“没有。”

第110章 回门(二更)

夜深人静,枕边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前一瞬他们还在讨论南诏国的帝姬,转眼俞婉的声音低了下去,待到燕九朝扭头朝她看来时,俞婉已经侧着身子面朝他甜甜地睡着了。

空荡荡的床铺,好似一下子变得热闹,但并不让人讨厌。

一贯喜静的燕九朝缓缓闭上眼,竟也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日俞婉哪儿也没去,专心留在府里与万叔学规矩。

转眼到了回门的日子,俞婉起了个大早,却惊讶地发现燕九朝已经起了,也是怪了,他这种纨绔少爷不该睡到日上三竿不叫不起的吗?事实却是她大婚后就没见过他躺在她身边的样子,不论她起多早,他都能比她更早。

俞婉换了衣裳,坐在铜镜前描眉,她眉浓且眉形很好,偶尔修修即可并不需要描,但万叔买了那么螺子黛,放着不用可惜了,她描着描着,一回头,见燕九朝坐在自己身后。

她转过身,把螺子黛递过去:“你帮我描眉吧?”

不都说古代的男人只有十分深爱一个女人才会为她画眉吗?

所以这应当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

燕九朝的手中拿着一张回门的礼单,他的目光自礼单上移开,落在俞婉的身上。

俞婉穿的是梦娘带徒儿连夜缝制的衣裳——红白相间的广袖烟罗裙,腰肢纤细,袖口宽大,衣襟斜斜地交叉而下,被玉色腰带紧紧地收入纤腰处,春末衫薄,露出一对精致的锁骨,锁骨下,白色的束胸仿佛有些裹不住,才几月的功夫,就已经长得如此…

燕九朝喉头一紧,握住轮椅的扶手,转了个弯道:“自己画!”

俞婉收回螺子黛:“自己画就自己画,你凶什么?”

燕九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推着轮椅出去了。

俞婉画完眉,几个小家伙也醒了,一睁眼便看见俞婉简直开心坏了,光着小屁屁跐溜溜地爬下床,找俞婉要了三个大亲亲。

吃过早饭,一家人坐上了回村的马车。

俞家知道今日俞婉要过门,天不亮便起来准备了,如今作坊迁入了新的厂房,不用停工也能在家里招待人了。

俞峰与俞松去镇上买菜,小铁蛋站在村口外的小道上,眼巴巴儿望着京城的方向。

石头用树枝戳着地上的蚂蚁,问他道:“你阿姐会回吗?我娘说京城好远的!”

小铁蛋叉着腰道:“我阿姐一定会回来的!她答应我了!”

小铁蛋来得太早,等了许久都不见少主府的马车,醉仙居的倒是来了两辆,可把小铁蛋失望坏了,又过了一个时辰总算是看见熟悉的车影了,小铁蛋却鼻子一哼脚一跺,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三日前的婚礼轰动了十里八乡,今日俞婉回门,又惹来不少乡亲看热闹。

莲花村的人已经知道万公子并不姓万,而是姓燕了,据说是位官家的少爷。

“他家里是京城做当大官儿的!”张婶煞有其事地说。

翠花杏眼圆瞪道:“多大的官儿啊?”

张婶被问住了,挠挠头:“比、比县老爷还大!”

在他们眼里县老爷就是头顶的青天,比青天还大,那就是十分了不得了。

“县老爷算个毛?人家是皇帝的亲戚好么?”

小陈氏阴测测的声音蓦地响在众人身后,众人吓得一个哆嗦,齐齐回过头来,白大婶儿瞪她道:“说了多少次了,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儿声啊?!”

小陈氏磕了一粒瓜子:“…哦。”

马车停在自家门口,俞婉去拿轮椅,被燕九朝拒绝了,他强撑着走了下来,短短几步的距离,浑身都让汗水湿透了。

俞婉明白他是不希望她家人担心,担心他的身体,更担心她嫁了个不中用的夫君,俞婉领了他的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堂屋内,俞婉见到了爹娘、大伯、大伯母与小闺女。

“大哥他们呢?”俞婉问。

大伯母笑道:“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

俞婉换上了城里人的衣裳,他们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还当是那个大户人家的贵夫人,可一想不对呀,哪个贵夫人能坐在姑爷的马车里?

大伯母拉着俞婉的手,满眼都是欣慰。

姜氏温柔地看着女儿。

只有俞邵青心里酸溜溜的,特别想把自家女婿丢出去!

大伯端了粘糕来。

这是村子里的习俗,回门那日小俩口要吃上一大碗红糖煮的粘糕,这种圆圆的粘糕是糯米粉做的,每个巴掌大,先放入油锅煎炸,再以红糖水熬煮收汁,口感软糯,甜腻弹牙,俞婉不大爱吃甜的,不过既然是习俗要讨个吉兆,俞婉还是乖乖地吃了。

燕九朝也二话不说地吃了起来。

这种粘糕唯一的缺点是不好消化,乡下人没什么,燕九朝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吃多了一定会难受,俞婉三口两口把自己碗里的吃完了,随后把燕九朝的碗抢过来,呼哧呼哧地开吃了。

“哎呀,才嫁过去几天就这么护着自己相公啦?”门外的张婶儿忍不住打趣她。

俞婉脸一红,所有人全都笑了。

就在众人笑得不开支之际,姜氏的屋子却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俞婉放下碗,愣愣地问道:“怎么了?”

大伯母道:“是小铁蛋。”

“他在家呢?”她问俞峰他们人呢,大伯母说去买菜了,俞婉还当小铁蛋也去了。

俞婉放下吃得干净的碗,起身去了姜氏的屋。

被小铁蛋“不小心”弄倒的椅子已经扶起来了,小铁蛋背对着俞婉,双手抱怀气呼呼地坐在床上。

“铁蛋。”俞婉走过去。

小铁蛋不理她。

俞婉绕到他身侧,他转了个方向,不让俞婉看到他正面。

俞婉在他身旁坐下:“生阿姐的气啦?”

小铁蛋没吭声。

俞婉拉了拉他小胳膊,小铁蛋甩手挣开,可他哪儿是俞婉的对手?俞婉轻轻一用力便把他的小身子扳过来了,他身子虽正了,脑袋却拧巴拧巴地撇向别处。

俞婉又把他的小脑袋扳过来,就见他眼圈都红了,晶莹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还在怪阿姐呢?”

“你…你说了会回来的!”小铁蛋气呼呼地说,声音哽咽。

俞婉道:“阿姐回来了呀。”

小铁蛋动了动小身子,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俞婉心里疼,这小家伙是她来异世见到的第一个人,她仍记得寒冬腊月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得破破烂烂的,骨瘦如柴,一个人烧火又烧水地守着她。

俞婉抬手抹了他的泪:“你是在怪阿姐回来晚了吗?”

小铁蛋哭开了:“我等你…你老不回!老不回!回来了又不找我!你就只顾着和他们说话!”

“是阿姐不好,阿姐以为你去镇上了…”俞婉被弟弟哭得心都要裂了,把他抱到腿上。

三个小奶包跐溜跐溜地走了进来,一脸懵圈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小舅舅。

“呜呜…”小铁蛋在俞婉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把大婚那日骤然失去阿姐的委屈也一并发泄了出来。

俞婉等他哭够了,轻拍着他的背道:“阿姐把你接过去住好不好?”

“接过去哪里?”小铁蛋一抽一抽地问。

俞婉轻声道:“阿姐的新家。”

小铁蛋眼泪汹涌:“这里不是你的家了吗?”

俞婉点头道:“是,当然是,这里永远都是阿姐的家。”

“那…那我要是去了你的新家还能回来吗?”

“能啊。”

“那…你还会继续教我功课吗?”

俞婉会心一笑:“当然啊。”

“…哦。”小铁蛋从她身上下来,“那我还是不去了。”

俞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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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年纪大了,泪点低了,写铁蛋写得眼泪汪汪的。

第111章 一家齐心

小铁蛋拉着三个小奶包去村子里找同伴了,小小村霸回归,仪式感是必须的。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聊了会儿天,大伯与大伯母去灶屋忙活午饭,俞邵青跟进去,让大伯母瞪眼轰了出来,俞邵青闲不住,转头去喂马。

燕九朝话少,姜氏话也不多,二人就那么坐在堂屋里,姜氏笑眯眯地看着燕九朝。

俞婉纳闷道:“阿娘,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姜氏笑:“他好看。”

俞婉:“…”

燕九朝说起了俞邵青与姜氏、小铁蛋搬去隔壁的打算,俞婉当初买的是丁家的旧宅,因是图便宜实则宅子又破又小,屋顶漏雨,冬冷夏热,当然,在隔壁担心他们住得不自在,燕九朝的意思是先暂住,把旧宅子推了重建,建好后两边的宅子打通,不分家了。

虽说那并不是一个常住的家,可到底也是家,能与娘家合成一座大宅,俞婉打心眼儿里是高兴的,就是委屈燕九朝,看上去像倒插门儿是的…

俞婉趁人不备,捏了捏他的手心,恐他说她青天白日不规矩,又迅速地把手松开了。

燕九朝感觉到掌心一抹温热的柔软,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他朝她看过来,她却已经去与姜氏说话了。

“阿娘觉得怎么样?”俞婉问。

姜氏温柔地说道:“都听阿婉的。”

她阿爹都听她阿娘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俞婉与姜氏说话,燕九朝大多数时候只是聆听,他的气质、他的出身都决定了他与这个贫穷的村落格格不入,但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不分不耐,不时有村里的孩子好奇地跑来看他,被人围观了也不见他恼,他只是很耐心、很安静地坐着,修养这种东西有时与名声无关,他是她听过的最声名狼藉的人,却也是她见过的修养最好的人。

这边,俞婉与家人说着话,另一边,罗家人上门了。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当初俞家人建房动土请他们来都不来,今儿是怎么了,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罗家人不知俞家都在老三这边,他们坐着马车神气活现地进了村,一路直奔俞家老宅而去,莲花村他们也是来过的,以往过来都会有一大群乡巴佬围着他们看稀奇,罗家人都做好让人围观羡慕的准备了,哪知村口的孩子各玩各的、婶子媳妇儿们各忙各的,竟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他、他们是没看见吗?”郭芸娘嘀咕。

俞家老宅没人。

问了隔壁才知是去了老三家。

罗家人去老三家时沿途看见原先的田埂上竖起了一排排崭新的房舍,郭芸娘再度嘀咕::“是哪个乡绅老爷搬进来了吗?”

罗家上门的是郭芸娘与小儿子罗成,郭芸娘是大伯母与郭大佑的妹妹,比大伯母嘴甜会来事儿,嫁了个城里的商人,却并不是附近的县城,只不过在乡下人眼里,县城就已经是挺难高攀的好去处了,要不怎么能坐上马车呢,她的姐姐兄长却是连牛车都买不起呢。

马车停在了俞婉家的门前。

郭芸娘神色清高地下了车,本以为自己牛气冲天,哪知抬眼一瞧就见门口停放着一辆更大、更奢华的马车——鎏金华盖、紫檀木车身、四匹高大威猛的汗血宝马,直把她家的骡子马吓得瑟瑟发抖…

郭芸娘愣住了,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来错地方了。

恰巧此时,一个衣着鲜亮的贵妇人打屋里出来,真不明白这种穷乡僻壤怎么会有打扮得如此体面的妇人,比她身上的缎子华贵多了,头上的珠钗也是足金的,那款式小县城买不到,一定是京城的。

她不敢在这样一位贵夫人跟前拿架子,定了定神走上前,态度谦和地问道:“请问这位夫人…”

这里是俞家三房吗?

话未说完,贵夫人惊讶地出声了:“郭芸娘?”

郭芸娘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当即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道:“大…大姐?”

这个被郭芸娘认作了贵夫人的对象正是俞家大伯母。

大伯母变化太大了,再不是郭芸娘印象中那个满脸沧桑的黄脸婆,她看上去比郭芸娘更年轻,气度上也好生压了郭芸娘一头,郭芸娘的记忆中,这个大姐总是自卑地躲在人后,因为她长相平庸、五大三粗,吃得多、老得快,她背地里暗笑她是猪,她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猪。

郭芸娘做梦都没料到会看到自家大姐如此光鲜的一面,这绝不是靠几件华丽的衣裳打扮出来的,郭阿香整个人…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郭芸娘傻眼。

“出什么事了?”大伯走了出来。

郭芸娘也是听声音才认出自家姐夫的,她的目光落在大伯毫无障碍的腿上,目瞪口呆道:“姐…姐夫的腿…不瘸了?”

这时,俞峰与俞松打镇上买菜归来了,鸡鸭鱼肉都不稀罕了,二人买了时令的蔬菜与瓜果,羊肉切了五斤、羊腿两只、驴肉十斤、大白鹅一只,再有两条肥硕鲜美的鳜鱼。

菜有人送呢,在后头,二人着急见妹妹先拎着一篮子瓜果进村了。

二人都换上京城大布庄里买来的新衣,新衣贵死了,可用大伯母的话说,他们如今好歹也算皇亲国戚了,不能丢了阿婉的脸,再贵也得买!

二人本就是十里八乡难得的俏儿郎,又跟着秦爷、崔掌柜等人打交道,世面见了,身上的寒酸气与小家子也一点一点地磨去了,再配上这身体面的衣裳,活脱脱两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郭芸娘彻底说不出话了。

“进屋坐吧。”大伯母说,阿婉回门,她不想闹得太难看。

郭芸娘带着罗城进了屋。

屋子还是这么破,会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个揣测让郭芸娘的心里好受了些。

从小到大这个姐姐都是她的陪衬,她是天上云,姐姐是脚下泥,当见惯了一个人低贱的样子,所以更接受不了她爬到自己的头上。

大伯母不想让郭芸娘母子污了新姑爷的眼,让俞婉带着燕九朝回屋,俞婉嫌屋里闷,拉着燕九朝去了后院。

大伯与兄弟两个去了灶屋,姜氏去帮忙。

热闹的堂屋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乍然受了冷落的郭芸娘有点儿懵。

她小儿子罗城则是早沉不住气拉下了一张马脸。

郭芸娘到底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笑了笑,看向大伯母道:“大姐啊,我听说阿婉嫁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都不来告诉我?”

大伯母讥讽道:“哟,这倒成我的不是了,我们家请你的次数还少吗?郭芸娘你自己说说,你来了几次?上次动土建房,我没让人给你带消息么?你来了么?”

郭芸娘讪讪,俞家摆席,她一贯懒得理会,一是嫌路途遥远,二是嫌俞家穷来往了也没个奔头,早先倒是还随了份子钱,上次直接没理会,让大伯母闹了个没脸,这事儿换她,她得记大伯母一辈子,可大伯母素来是被作践的那个,郭芸娘觉得自己就算真把大姐得罪了,大姐也会无条件地原谅自己。

郭芸娘敷衍地说道:“我那不是听了哥哥与嫂嫂的胡话,误会大姐不想与我们来往了吗?”

大伯母冷声道:“不想和你们来往我还请你来吃席,我是疯了吗?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如今的确不想与你们来往了,你们这样的亲戚,俞家高攀不上。”

郭芸娘没料到一贯忍气吞声的大姐会讲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莫非她听到的传言是真的,俞家人如今攀上大户人家的高枝儿,所以这个大姐不再稀罕他们罗家了?

后院,俞婉一边听着郭芸娘与大伯母的谈话,一边把郭家、罗家的关系与燕九朝八卦了:“…不是大伯母不讲理,你可别误会大伯母。”

她开始在意他对她家人的看法了。

燕九朝嗯了一声。

堂堂燕城少主竟然坐在农家后院儿听这种七大姑八大姨间的八卦,还听得一脸认真。

“你到底什么事儿?”大伯母没好气地道。

郭芸娘往后院儿的方向张望:“阿婉今日回门吧?我怎么没见着她?她是没回还是…”

大伯母打断她的话:“你是想见阿婉,还是想见我们新姑爷?”

当然是新姑爷,郭芸娘眼神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