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冷声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听说阿婉嫁了个好人家所以跑过来打秋风了?”

郭芸娘拉下脸道:“大姐,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都是自家亲戚,什么秋风不秋风的?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现在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大伯母下了逐客令。

“…”郭芸娘当场噎住。

俞婉听得解气极了,想起大伯母在罗家受的气,真是活该郭芸娘被轰出去。

“大姐,大姐!有话好好说!你别闹得这么难看,让新姑爷看了笑话!”郭芸娘又不傻,俞家再有钱坐得起那么贵的马车吗?四匹马,那得是多大的官儿才有资格乘坐的,阿婉那死丫头是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郭芸娘说的没错,不能让燕九朝看了她娘家的笑话,大伯母强忍着把火气压下了。

郭芸娘趁热打铁道:“大姐,从前都是我不对,不该听信哥哥嫂嫂的谗言疏远了大姐,大姐怪我是应该的,可不论怎样咱们都是亲姊妹,咱们这层关系不能断了呀。”

大伯母冷眼看着她。

郭芸娘以为大姐让自己打动了,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道:“实不相瞒,我在罗家的日子也不好过,都是表面风光,暗地里谁不笑我是个没见识的村妇?大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认了,可我儿子不能这样!忠儿、城儿都是念书的好苗子,他们才念了几年就都考上童生了!忠儿病了没能跟来,我今日带了城儿过来就是希望大姐能帮两个侄儿谋条出路的。”

大伯母道:“既然他们这么厉害,还用得着我谋出路吗?何况我怎么谋?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郭芸娘讪讪道:“这不是快秋闱了吗?我寻思着…”

大伯母冷笑:“寻思着我拜托新姑爷给你找个关系,让他们顺利把秋闱给过了?”

郭芸娘眼睛一亮:“姑爷这点本事总还是有的吧?”

说的像是燕九朝若是办不好这事就是多没能耐似的,俞婉气呼呼的,腮帮子鼓成了一只小仓鼠。

燕九朝看着她为自己生气抱不平的样子,眸子里掠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大伯母怒道:“你让新姑爷给你儿子走后门儿,你把他当什么人了?!”

郭芸娘哎呀一声道:“大姐你别生气嘛,你们咱们姐弟妹三个,只有忠儿、城儿念书,日后他们有出息了,不也是给大姐你长脸吗?”

这话戳中大伯母的痛脚了,她生了两个儿子,个个都是泥腿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怪郭芸娘事事压了她一头。

“这种事能走后门吗?”俞婉问燕九朝。

“不能。”燕九朝斩钉截铁道。

功名是买不到的,除非代考与泄题。

当然燕少主若是愿意,这都不叫事儿,只是燕九朝不会这么做。

郭芸娘又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宵想这个,那…那新姑爷是京城人,让他在京城给忠儿、城儿找个好先生总是没问题吧?你和新姑爷说一声,就让忠儿、城儿住到他家去…”

大伯母听不下去了。

别说阿婉只是她侄女儿,就算是亲闺女,也没让姨父家的人这么打主意的?

郭芸娘当新姑爷是什么?冤大头吗?她说住过去就住过去,她说请先生就请先生,还说不是打秋风,都打到他娘的天上去了!

大伯母哪儿还顾得上让不让燕九朝看笑话,揪住郭芸娘的肩膀将她拽了出去。

“哎!大姐!大姐!”

“你放开我娘!”

罗城去推大伯母,俞峰兄弟抡着棍子冲出来,罗城吓得屁滚尿流,一把蹦到了马车上!

大伯母将郭芸娘拽出了俞家:“郭芸娘,你若真来看我,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但你若是打阿婉与新姑爷的主意,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郭芸娘气得够呛:“郭阿香!你有钱了就不将自家亲戚放在眼里了是吧?!”

“那还不是和你学的?”大伯母反问。

郭芸娘再度噎住。

大伯母厉喝:“还不快滚!要人撵是吗!”

俞峰、俞松抡起手中的棍子,郭芸娘赶忙跳上马车,灰溜溜地走掉了。

乡亲们一阵哄笑。

秋风没打成,还让全村人看了笑话,郭芸娘气坏了。

今儿这气是出了,可大伯母担心自己与郭芸娘的事丢了阿婉的脸面,遂走到后院,与燕九朝解释道:“让姑爷见笑了。”

城里人遇上这种事怎么解决她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像她这样。

“无妨。”燕九朝说,随后看向也走到后院的俞峰兄弟,“让他跟我上京城念书。”

他?

众人顺着燕九朝的目光一瞧,俞松?

“你弄错了吧?这是我二哥,这个才是我大哥。”俞婉指着俞峰说。

俞家兄弟早年也是进过村学的,只可惜没念进去都回到家里种地了,都不是念书的料子,但若非得选出一个,那一定是俞峰。

俞峰性情沉稳,懂事听话,俞松却是连坐也坐不住的。

“没错,就是你二哥。”燕九朝笃定地说。

大伯母摆摆手:“小松不是念书的料子,他念不进去的。”

燕九朝让俞婉拿了一本书来,随手翻开一页,指着一个字道:“念。”

强大的皇族与气场让俞松不敢撒谎,俞松老老实实地念了:“仄。”

“念。”

“柰。”

燕九朝又指了几个字,俞松全都准确无误地念了出来,燕九朝让他背千字文,他比小铁蛋背得更顺溜。

俞家人惊呆了,大伯母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她小儿子识字?什么时候的事?!

俞婉问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学的?”

俞松挠挠头:“就…就你教铁蛋,我听到了…”

只听了几遍就能记住…谁说她二哥不是读书的料?这根本是个学兜子好么!

第112章 南诏帝姬(二更)

大伯母前脚刚说不让郭芸娘上门打秋风,结果自己就要打起新姑爷的秋风,她哪儿肯?

俞婉就道:“这也叫打秋风呀?那我们日日上大房吃饭,可不是打了半年的秋风了?”

“这如何一样!”大伯母嗔道。

“大伯母你就让二哥去吧。”俞婉催促道。

大伯母实在不好意思,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与郭芸娘是不一样的,大房、三房虽没住一个宅子了可眼下其实是没分家的,她拿阿婉当了亲闺女,阿婉自然也拿俞松当了亲哥,当然最紧要的还是新姑爷,他是真没嫌弃他们这帮穷亲戚,真心实意地替他们考虑。

“大嫂,让小松去。”姜氏说。

姜氏在俞家是最“没主意”的,从来都是家里人把决断做好了,她只负责点头就够了,这一次,竟是连她都开口了,大伯母不好再扭扭捏捏的,高兴又紧张地应下了。

高兴的是她家也能出个读书人了,紧张的是就怕这混小子热不过三日,回头就没兴致了。

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能有个良好的开始就已经成功一半了,俞婉很看好二哥,也很感激燕九朝,她问燕九朝是怎么看出来的,燕九朝鼻子一哼:“不告诉你!”

俞婉好气又好笑,拉着大伯母去老宅给二哥收拾东西了。

“阿婉呐,你说这不是做梦吧?”大伯母回到老宅了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家都是泥腿子呀,尤其小松这孩子更是打小皮到大的,挨的揍比吃的米还多,大伯母实在无法想象他乖乖拿着书的样子。

俞婉想了下,确实挺滑稽的,要不是燕九朝火眼金睛,他们家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俞松竟然是块读书的料。

这边收拾完东西,三房的饭菜也上桌了,大伯亲自下厨,俞峰打下手,做了一大桌可口的菜式,有清炖羊肉汤、孜然羊腿、脆皮烧鹅、红烧鳜鱼、百合蛋羹并几样时令的蔬菜。

大人一桌,几个孩子一桌,小铁蛋很有大哥哥、小舅舅的风范,把妹妹与小侄儿们照顾得极好,大伯不知燕九朝吃不吃得惯乡下的饭菜,又习不习惯与他们这群乡下人一道用膳,他吃得有点儿放不开,不过在被俞邵青几杯烈酒灌下去后,瞬间不知东南西北,搂着燕九朝的肩膀兄弟兄弟地叫起来了。

吃过饭,姜氏带着几个小奶包歇午,俞婉则自马车上取了谢礼迈步前往赵家。

大婚那日的风波她与燕九朝都决定对家人闭口不提,可阿畏救了她,她怎么也该亲自上门道谢。

赵家大门紧闭。

俞婉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六旬上下的老者。

老者见到俞婉,表情很是镇定。

俞婉弯了弯唇角:“您是阿畏的爷爷吗?”

村里人都知道搬进赵家的是祖孙三代了,一个爷爷,两个叔叔,以及孙子辈的阿畏。

老者苍老的眸子里一片平静。

“我是,你是谁?”他明知故问。

俞婉不确定阿畏有没有把他救了自己的事告诉家人,若是没告诉,那自己捅穿了就是在给他惹麻烦了,俞婉于是说道:“我是阿婉,俞家三房的,我今日回门,给阿畏带了点东西。”

阿畏曾杀死过潜入她家的小毛贼,这件事全村都知道,俞婉就算多给他送几次谢礼也不过分。

老者收下了。

随后,一言不发地将门合上了。

俞婉古怪地挑了挑眉,阿畏的爷爷看着不大好相处的样子,真是难为阿畏了。

老者听着俞婉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深吸一口气,露出了未敢在俞婉面前展现的异样。

月钩走了过来:“阿嬷,怎么了?”

月钩是与老者随行的两个青年之一,另一个叫青岩,青岩与阿畏上山打猎了,留下他在家中陪着老者。

老者将篮子放在了桌上,眉头紧皱道:“我适才感受到蛊王的气息了。”

“阿嬷说的蛊王是…”阿畏养的蛊虫在阿嬷眼里只是一些小蛊蛊,能被阿嬷称一声蛊王的,只有他们的族宝。

“没错,就是它。”老者点头。

月钩先是一愣,随即纳闷道:“不对呀,族宝不是已经被当作聘礼送去南诏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中原?还是在她的身上?”

这也是老者想不通的地方,她们娘俩又没去过南诏,怎么会把已被南诏皇室奉为圣物的蛊王弄到手?何况据说蛊王已经择主了,择的是南诏小帝姬,国君因此龙颜大悦,封了小帝姬为女君。

已经择主的蛊王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主人的,除非主人死了,但并未听说南诏女君的讣闻。

老者摇摇头:“应当是我弄错了。”

吃过晚饭,俞婉与燕九朝启程回京,俞邵青有心留女儿多住几晚,但新婚头月有不空房的说法,他再不舍也只能催促女儿快些回府。

“好好念书,别犯浑知道吗?”马车前,大伯母一个劲儿地叮嘱俞松,儿子在家时,她恨不得把这小混球撵出去,真要出去了她又万般不舍了。

“京城又不远!”俞松嘀咕,不忍看他娘眼眶发红的样子。

俞婉道:“是啊,大伯母,我和二哥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你们得空了也多来府里坐坐,看看我和二哥。”

这可不是客套话,她真心想多见见娘家人的。

大伯母破涕为笑:“傻孩子,哪儿有新妇成日往娘家跑的?没得让人笑话!你让那小子好生念书,别总想着回来!”

俞松哼了哼:“我还不能回了?”

“你又欠揍是不是!”大伯母扬起了拳头,扬到一半想起这是半个书生,咬牙放下了。

小奶包喜欢大伯坐的清炖羊肉汤,大伯下午又去了一趟镇上,买了十斤羊肉炖了,用罐子装好让俞婉带回府去吃,府里自然少不了这几罐羊肉,但家人的一番心意俞婉不想推却。

“真的不和阿姐去京城吗?”把罐子放到马车上后,俞婉问小铁蛋。

小铁蛋噘嘴儿道:“不念书我就去。”

这孩子,究竟是有多不喜欢念书!

不过他以为自己走了他就真能逃过念书了吗?阿爹也识字的。

俞婉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蛋,抱着三个小奶包上车了。

马车驶出了莲花村,俞婉挑开帘子,望向暮色中送行的家人,心底涌上一股浓浓的不舍,上辈子没有过的感觉这辈子似乎开始慢慢地尝到了。

有些酸涩有些疼,也有些暖。

回府后,万叔将俞松安排在了竹月轩,这是离藏书阁最近的院子,用万叔的话说,二公子是来念书的,自然得找一处清净清雅的院落,俞婉担心离清风院不够近会让俞松感到孤单,燕九朝却道:“住不了几日。”

“嗯?”俞婉不解地看向燕九朝。

燕九朝道:“他去国子监念书,自然要住在国子监的。”

俞婉一愣:“国、国子监?”

她没听错吧?那可是大周最权威的学府啊,只认识《三字经》与《千字文》的二哥真能进那么牛气冲天的地方吗?

燕九朝云淡风轻道:“可以塞人。”

至于塞进去后考进什么班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对了,忘记告诉你赵恒也在国子监。”

“咳!”正在喝茶的俞婉呛到了,“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没有。”燕九朝摊手。

“那你怎么不早说?”俞婉睁大眼。

燕九朝无辜道:“也是才想起来。”

俞婉扶额,这什么孽缘?赵恒居然也在国子监,那二哥岂不是要成赵恒的同窗了?

“想得美。”燕九朝一眼看穿她心思,赵恒混球归混球,一肚子墨水却是货真价实,听说高远十分欣赏他才学,不止一次夸赞他,俞松与他之间起码隔了十个等级,做赵恒的同窗?熬着吧。

俞婉双臂交握,眯眼看着他:“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但我没有证据。”

她二哥那么讨厌赵恒,得知赵恒与他同在国子监,还一个天上,一天地下,那不得拼了命地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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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有想看三更的吗?

第113章 九哥的手段(三更)

很快俞婉就发现自己没功夫操心二哥的心情了,因为万叔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匈奴郡主的亲事定下了,未婚夫是五皇子。

并不算太意外,适龄的皇子只有三个,二皇子与四皇子的生母都高居妃位,五皇子的生母是玉嫔,身份不够贵重,母族也并不强大,五皇子自己也毫无夺嫡的野心,怎么看他都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为表达对此次和亲的看重,皇帝封了五皇子为诚王,五皇子是兄弟几个中第一个的,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要娶一个匈奴的凶女人了。

婚期定在下月,作为皇室新妇的俞婉将出席那日的婚宴,这意味着她有一大堆的规矩要学,强度不亚于自家二哥进国子监。

而这头这个消息尚未消化完,翌日清早宫里又传出了一件更令人震惊不已的事情——凤栖宫走水了。

夜深人静突起的大火,所有宫人都歇下了,发现时火势已蔓延到了皇后的寝殿,寝殿被烧毁了,皇后也受伤了,偌大的凤栖宫在大火中化作了一片废墟。

俞婉从万叔口里听说这事时正站在前院的花丛选花,她想交给厨房熬三个小家伙熬点玫瑰卤。

她拿剪子的手顿住了,问万叔道:“皇后如今身在何处?”

万叔答道:“暂时住进了昭阳宫。”

俞婉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与燕九朝在皇宫里的对话——

“她要我们帮她走出凤栖宫。”

“这个不难,你去和皇后说,三日之内,如她所愿。”

掐指一算,今日正巧是第三日。

天底下没这么巧合的事,凤栖宫走水必是燕九朝的手笔了,她曾暗暗猜过燕九朝会用什么法子,没想到是如此简单粗暴的一招,一把大火烧了凤栖宫,十年“不见天日”的皇后终于光明正大地出来了。

这法子听着简单,可真要在皇宫神不知鬼不觉放这么大的火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你家少主还真是…”俞婉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不知怎么形容燕九朝才合适,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又一次被他惊艳到了。

这只是开始,燕九朝虽帮皇后走出了凤栖宫,但能不能一直留在外头就看皇后自己的本事了。

希望她不要让她与燕九朝失望才好。

昭阳宫的寝殿,医女们端着血水鱼贯而出,皇帝走了进来,看向跪在床前给皇后换药的太医道:“皇后如何了?”

太医转过身,行了一礼道:“回陛下的话,娘娘伤势严重,微臣暂不敢妄下定论。”

皇帝眉头紧皱。

汪公公冲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拎起医药箱与汪公公一道出去了,宫人们也识趣地退下,偌大的寝殿只剩下皇帝与奄奄一息的皇后。

皇帝来到床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皇后呛咳了一声,皇帝眉心一蹙,探出手来,却不待碰到皇后便见皇后悠悠地转醒了。

皇后虚弱地睁开眼,望向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道:“…陛下?”

她嗓音沙哑,唇瓣干涩,早已过了如珠似玉的年纪,迟暮的她在狼狈的伤势下又垂垂老了几分。

后宫从不缺女人,结发妻子却只有一个。

皇帝可以不爱皇后,但皇后就是正统,这是任何宫妃都比不上的。

“皇后感觉如何了?”皇帝冷淡地问。

皇后有气无力地说道:“让陛下受惊了,臣妾没事。”

皇帝蹙眉道:“女使说你原本已经逃出来了,为何又冲了回去?”

皇后深情地看着皇帝,艰难地抬起放在被子下的胳膊。

皇帝注意到了她紧握的拳头,下意识地伸出手,皇后将一个巴掌大小的荷包放在了他手里。

这荷包已有些年头了,边角都毛了,颜色也褪了,表面的刺绣变得无比光滑,看得出是常被人拿来抚摸。

皇帝打开了荷包,里头是两束用红绳绑在一起的头发。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思绪瞬间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他与皇后大婚的夜晚,那时他连太子都不是,只是一个刚出冷宫压根儿没在朝堂站稳根基的弱势皇子,她是当朝太师之女,他高攀了她,他犹记得她在他头上剪下一束乌发的样子,她吓坏了,问自己她是不是剪多了?

他看见她小心翼翼地收好二人的头发,装进这个荷包,露出少女明媚的笑。

“你何苦…”皇帝的喉头动了动,“为了这个东西跑回去?”

皇后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来,唇角却含着笑:“臣妾不后悔,与陛下夫妻一场,臣妾死而无憾了。”

皇帝捏紧了荷包,深吸一口气:“别说丧气话,朕会让太医好生医治你。”

皇后果真没再多说一句丧气话,只定定地看着皇帝道:“多谢陛下。”

皇帝把荷包拿走了。

皇后知道自己赌赢了。

皇帝前脚离开昭阳宫的寝殿,后脚皇后脸上的深情便消失不见了,天光中,她恢复了冷漠的神色。

只是动一点恻隐之心当然不足以让皇帝宽恕皇后的罪过,可就在皇帝让人彻查凤栖宫走水的起因时,宫里私底下却传起了一些流言蜚语。

“听说了没?刘贵人当年原本在寝宫养胎,是贤妃娘娘让人把她叫去御花园的,她不去御花园就不会吃到那盘有毒的点心了,她和腹中的皇子兴许就能活下来了。”

“还有这等事?”

“原本遭殃的人该是许贤妃,许贤妃却拉了刘贵人当替死鬼。”

“她心肠这么歹毒啊?人家要害她,她只管戳穿便是,为何要构陷无辜的刘贵人?”

“刘贵人与皇后走得近,当年咱们都怀疑皇后是假意厚待刘贵人,实则是找机会暗害刘贵人的胎,眼下看来咱们可都错了。”

错没错的,她们没机会证实了,这些闲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让人把几个嘴碎的宫女拖出去杖毙了,自此宫中再无人敢非议此事,可流言虽是镇压了,皇帝心底的种子却也悄然发芽了。

“是,毒是臣妾下的,可臣妾不是要害刘贵人的龙胎!臣妾是皇后,陛下的孩子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区区一个贵人,臣妾便是抢了她儿子过来抚养又如何?谁又能说什么?刘贵人的胎对臣妾毫无威胁,臣妾没理由害他呀!”

这是皇后当年的原话,皇帝无法接受温顺贤德的妻子变成一个蛇蝎女人,也恼怒她话里话外的嚣张,不论她真正要害的人是谁,他都不想原谅她。

皇后不是没指控过许贤妃,可刘贵人的贴身宫女作证刘贵人是自己去的御花园,与任何人无关,如此,皇帝便认为皇后是毒害刘贵人在先、诬陷许贤妃在后了。

“有关许贤妃与刘贵人的流言是几时传出来的?”皇帝问。

“大火前两日。”汪公公说。

“纵火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是一个暗卫,他说…”

“没来得及说,服毒自尽了。”

暗卫若是攀咬许贤妃,反倒会令皇帝起疑,可他二话不说地死了…

皇帝若有所思:“你怎么看?”

“奴才不敢妄言。”汪公公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