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俞婉真是对方的亲孙子,倒也罢了,可俞婉是假的,众人不免开始担忧了。

江海长叹一口气:“实在不行,一会儿我拖住他们,青岩月钩你们带公子夫人与阿嬷离开。”

老崔头:我的?!

一贯沉默少言的月钩开了口:“我力气大,我拖住他们比较妥当,你们走。”

青岩睨了二人一眼:“在外头都逃不掉,如今进了赫连府,你们竟还做着逃跑的梦吗?”

众人集体沉默:“…”

俞婉笑了笑,说道:“你们都别担心了,我很讨长辈喜欢的,只要老夫人喜欢上了我,保不准就认了我。”

这是大实话,撇开俞家长辈不谈,村里的婶子大娘、大叔大伯哪个不稀罕俞婉?逢人就说这丫头长大了,懂事了,能干没架子,做得了生意行得了医,心地又好,模样也俏,十里八乡再找不出比她出色的姑娘。

若说村儿里钟意俞婉是因为他们原就老实敦厚,那上官艳与萧大夫人这对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刺儿头也皆对俞婉青睐有加,足以说明俞婉的个人魅力了。

这丫头说的没错,保不齐老夫人就喜欢上了她,认她做了孙女儿呢?

赫连北冥去祭拜弟弟的事老夫人并不知情,只当他与往年一样是去探望二房的侄儿了,老夫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房中,茶饭不思,这是又犯病的征兆了。

老夫人犯起病来没个准儿,有时是精神不振、寝食难安,有时是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也有时是痴愣呆坐,浑似让人抽走了三魂七魄。

下人禀报赫连北冥来了,老夫人没吭声。

赫连北冥向老夫人说了“弟弟”的事,老夫人才终于有了反应。

但也不过是一下,便又痴痴呆呆地望向了窗外。

赫连北冥明白是这些年上门的“弟弟”多了,老夫人已经不大相信他能把真正的“弟弟”寻回来了。

“母亲且去瞧瞧。”赫连北冥轻言细语地说,“不是弟弟的家人我再把她轰走就是了。”

老夫人撇撇嘴儿,与赫连北冥去了花厅。

俞婉一行人也让余刚带了进来。

这是俞婉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赫连老夫人,对方穿着一身素净的藕荷色棕裙,一件酱色绸面褙子,花白的头发挽了个单髻,簪了两支翡翠玲珑簪,另戴了个与褙子同花色的珍珠抹额,脸色不大好,容颜憔悴,却举手投足都有一股贵人的做派。

老夫人让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搀扶着,漫不经心地走进来。

俞婉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来了,是死是活就看她能不能蒙混过关了。

其实赫连北冥给了她一件证明身份的信物,就是当初包裹着他弟弟的襁褓,不过据说这个信物每个人来“认亲”的“弟弟”他都给过,可老夫人全都没认。

所以就连赫连北冥搞不明白老夫人是怎么认定那些人是假冒的。

“许是血浓于水吧。”

这是赫连北冥的原话。

若果真如,那俞婉胜算不大,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俞婉深吸一口气,用早已蘸了辣椒的帕子在眼角抹了一把,红着眼眶对老夫人道:“祖母——”

老夫人让这突然起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身子都哆嗦了两下。

随后老夫人愣愣地转过身。

见对方朝自己看来,俞婉哭得越发卖力了,她这拙劣的演技连姜氏一半比不上,老者与青岩等人纷纷撇过脸,简直没眼看了…

哪知老夫人竟甩开丫鬟的手,怔怔地朝这边走来了。

老夫人伸出了胳膊,那激动的模样,分明是要与亲人相认了!

俞婉心头涌上一层狂喜,也朝老夫人伸出胳膊:“祖母——”

老夫人却打她身旁走过去了…

俞婉:“…”

“我的孙儿——”

俞婉一愣,谁、谁是你孙儿?

俞婉回头一看,就见老夫人双眸含泪地把自家相公抱住了!

原地懵圈的燕九朝:“…”

比燕九朝更懵圈的众人:“…”

赫连北冥目瞪口呆,俨然连他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状况,很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啊…

“什、什、什么情况?”老崔头小声问俞婉。

俞婉幽怨地说道:“我哪儿知道什么情况?我比你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她记住了老夫人的每一条禁忌与喜好,记得脑子都大了,燕九朝什么也没干,吃了睡、睡了吃,怎么到头来,他成老夫人的“孙子”了?!

这现成的便宜,他是怎么给捡到的?!

老崔头清了清嗓子:“咳,我说这位老夫人,您是不是认错了?他不是您孙子。”

老夫人紧紧抱住燕九朝,炸毛地瞪了老崔头一眼:“我没认错!他最好看!一看就是我孙子!”

“…”

所以前面那些人被识破不是因为血脉没感应,而是因为长得丑么…

感觉自己真相了,一屋子人全都风中凌乱了…

燕九朝的肚子叫了。

老夫人脸色大变,心疼地说道:“乖孙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是。

乖孙,不是。

燕九朝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抱着自己的老夫人:“放开。”

一屋子人太阳穴全都突突直跳,这么和老夫人说话,不要命了?

那些来认亲的,哪个不是把老夫人巴结到天上去了,结果你这小子竟敢对老夫人冷言冷语的!

老夫人乖乖地把手放开了。

众人再一次:“…”

不过很快,老夫人又把手伸过来了,这次她没紧紧地抱住燕九朝,而是只拉了燕九朝的袖子,笑眯眯地说道:“你想吃什么,祖母让人给你做!”

老夫人亲自下令,厨房马不停蹄地忙活了起来。

两刻钟后,一桌热气腾腾的美食被摆上餐桌。

老崔头等人无意留下凑热闹,让余刚带去暂住的别院了,俞婉留了下来。

俞婉见老夫人的第一眼只觉她是个再整不过的老奶奶,这会子才总算相信她有些疯了,要不然呢?怎么会把燕九朝认成自己的亲孙子?

赫连北冥是老夫人的嫡长子,按理说是能疼到骨子里的,奈何自打认了孙子,老夫人便不拿正眼瞧自己儿子了。

老夫人让燕九朝坐在自己身旁。

赫连北冥坐在她另一侧。

俞婉走过去,正要挨着燕九朝坐下。

老夫人眉头一皱:“你是谁?谁让你坐了?”

“她是我媳妇儿。”燕九朝说。

老夫人一秒变脸,笑呵呵地道:“原来是孙媳妇儿呀?那你快坐!”

俞婉黑着小脸地坐下了。

“祖母”明明是她的,还她“祖母”来!

老夫人给燕九朝夹了一个大鸡腿儿,看吧,孙子和孙媳还是有区别的!

老夫人一个劲儿往燕九朝碗里夹菜,把他的碗堆出了一座小丘,她自己却不吃,就那么喜滋滋地看着燕九朝。

赫连北冥给燕九朝使眼色,示意他给老夫人也夹点菜。

燕九朝拿起另一双干净的筷子,随手夹了块里脊酥肉。

这是俞婉爱吃的。

俞婉与赫连北冥的神色齐齐一顿。

老夫人禁忌第一条——不吃红肉。

下一秒,二人惊呆了,只见老夫人大快朵颐地把酥肉给吃掉了!

老夫人吃完,一脸期盼地望着燕九朝,仿佛等着乖孙孙再给她夹菜。

燕九朝又胡乱夹了一通,十样里有八样是老夫人平日里不碰的,哪知老夫人全都照单全收了。

老夫人从未吃得这样饱,也从未笑得这样餍足。

俞婉暗叹一口气,所以她记得半死究竟有什么用,抵不上这家伙一张好看的脸。

老夫人没认下俞婉,反倒认下了燕九朝,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可不论如何,老夫人这张免死金牌算是到手了,他们在将军府光明正大地住下了。

赫连北冥也要开始了解一行人的底细了,他原是打算先盘问燕九朝,奈何燕九朝让老夫人霸占了,他只得让人叫来俞婉。

俞婉去了赫连北冥的书房。

书房的窗子大开着,从里头能清晰地看见院子里的动静,老夫人正带着燕九朝在院子里溜达。

赫连北冥收回落在院子里的目光,静静地看向俞婉:“你们究竟是谁?”

俞婉沉吟片刻,如实道:“燕城世子,世子妃。”

赫连北冥的眸子微微地紧了紧,看得出他有些诧异,却并不夸张,俨然早猜到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只是料到如此不凡。

“那些人呢?”他问道。

“他们的燕王府的家仆与护卫。”除了老崔头与两个丫鬟,江海与阿畏一家都是有来历的人,俞婉不希望赫连北冥因此而疑上他们。

赫连北冥深深地看了俞婉一眼,表情并未起疑,又问道:“你们来南诏做什么?”

“我相公中了毒,需要几味药引。”

“什么毒?”

“百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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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更

第184章 宠孙狂魔(一)

百里香赫连北冥是有所耳闻的,这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奇毒,因毒药的气味酷似花香而得名。

赫连北冥没追问燕九朝是如何中毒的,这不干他的事,哪怕暂时老夫人认下了燕九朝,他也没办法真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侄子:“据我所知,这种毒是无解的,它需要的四味药引有一半已经找不着了。”

俞婉正色道:“找不着也得找,总之我一定要医好我相公的毒。”

小姑娘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霸气。

若仅仅是因为这个而进入南诏,那倒也没什么不可收留的。

只是——

赫连北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深沉了:“燕王府…与萧振廷有关的燕王府?”

俞婉的心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们弄死赫连齐的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赫连齐的死因瞒得过天下人,瞒不过赫连北冥,早在一行人扶柩回国时便将最大嫌疑人燕九朝给兜出去了,赫连齐死有余辜,可他是南诏重臣,要死也该死在南诏国君的手里。

俞婉郑重地说道:“大将军,我承认赫连齐的死与燕王府有关,但赫连齐是个什么德行,作为他堂哥你不可能一无所知,我不知你对事件的经过究竟了解了多少,用战甲羞辱萧大元帅的事想必你是听说了,那么他险些玷污我朋友的事你又听没听人说?他口口声声要抢占萧夫人一整晚的事你又听没听人说?辱母之仇,不共戴天,别说我们只是杀了他,便是将挫骨扬灰也是便宜他了!如果你因为这个就要治我们的罪,那我无话可说!”

赫连北冥膝下无子,赫连齐是下一任的赫连家家主,就这么折损在了燕九朝手里,要说赫连北冥没有一丝怒火是不可能的,他将赫连家的仇人带进府邸了,还送到母亲身边了。

早知如此,他就该早早地过问几人的身份,而不是等确定他们能活下来。

“乖孙孙,给你吃!”院子里,老夫人剥了个新鲜的橘子递给燕九朝。

但倘若早早地过问了,大抵就没眼下这个“乖孙孙”了。

赫连北冥喃喃道:“我母亲,从没像今日这般开心过。”

俞婉看着让老夫人撸得有些炸毛的燕九朝,会心一笑:“是啊,老夫人真的很疼燕九朝。”

“他不是燕九朝。”赫连北冥道。

“嗯?”俞婉不解地朝他看来。

赫连北冥一字一顿道:“从今日起,他不再是燕城世子,你也不是世子妃,你们来自清河镇,你叫燕婉,他叫江朝,如今…是赫连朝。”

连身份都捏造了,看来是不打算把他们交出去了。

俞婉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心生疑惑:“没人怀疑燕九朝是假的吗?我的意思是,你弟弟已经下葬了啊,他怎么可能会冒出个儿子来?”

赫连北冥望向院子里笑得看不见眼睛的老夫人道:“我亲手葬下我弟弟的事,只有我与父亲知情,为了不在母亲跟前露出破绽,对外亦是宣称尸骨无存,有人认为我弟弟死了,也有人相信我弟弟只是失踪了,加上这些年我装模作样地带了不少认亲的人回来,因此你们的出现并不算突兀。”

如此俞婉就放心了,有个赫连家的身份做掩护,就没人怀疑他们是来找药引的了。

当然,此行目的不仅是药引这么简单,也要顺道查查南诏驸马的真相。

老夫人寻回孙子的事当夜便在府里传开了,官方说词是这样的——二爷当年摔下山崖,让个路过的猎户捡走了,孩子伤得重,猎户将孩子送去医馆,恰巧碰到一对好心的夫妇,夫妇二人没有孩子,出钱医治了二爷,并收养了他。

夫妇是清河镇的人,二爷在清河镇长大,二十多年前娶妻并与其生了一子,名唤江潮,江潮是二爷的独子,没几年二爷夫妇便先后因病离世。

若不是赫连北冥此番去西城,偶然碰见当年的猎户,听他在酒楼谈及当年在山谷捡到一个孩子的过往,赫连北冥怕是要错过了自己的这个小侄儿。

至于为何捏造二爷夫妇已过世,一个假的孙子便够难找了,再上哪儿弄个假二爷?万一弄巧成拙,老夫人识破假二爷,连带着也瞧出燕九朝是假的,他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赫连府分为东府与西府,东府住着大老太爷这一房,大老太爷已过世,就住着老夫人与赫连北冥;西府是二老太爷那一房,两位老太爷是亲兄弟,成家后虽各自建了府邸,却紧挨在一起,严格说来也仍是一家。

赫连齐就是西府的。

一行人被安排在了离老夫人最近的栖霞苑,这座院子原就是为二爷建造的,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是等到了它的主人,尽管是个假的。

老夫人舍不得燕九朝,说什么也要把他留在自个儿身边,燕九朝的行李于是让人七手八脚地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崔头作为他的贴身大夫,也一并搬了过去。

俞婉留在了栖霞苑,栖霞苑都是自己人,办事方便。

“紫苏茯苓,去外头守着。”

“是。”

两个丫鬟一个站在屋门口,一个站在院子里,警惕起了四周的动静。

俞婉与江海以及阿畏一家说起了正事,一个是药引的事,一个则是如何更好地避开赫连齐家人的事:“…东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西府的人一准会上门打听消息,我与燕九朝都在诚王的宴会上露过脸,也不知会不会让赫连齐的部下认出来。”

青岩说道:“这倒不必担心,我方才打听过了,赫连齐死在大周,他的部下全都遭到了迁怒,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已经没人留在帝都了。”

俞婉点点头:“如此甚好。还有另外一件事,我听说…赫连北冥没有子嗣,赫连家的家业原是要交给二房继承的,如今赫连齐虽死,可他还有儿子,咱们凭空冒出来,岂不是成二房的靶子了?”

“赫连北冥原是有个儿子的。”老者忽然开口。

“嗯?”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脸上。

他老僧入定一般地说道:“只是因为犯了事,被逐出家门了,赫连夫人经受不住打击,一怒之下落发为尼,赫连北冥这才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俞婉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

许是阿爹与萧振廷的缘故,俞婉对战场上的男儿总是多了一分眷顾,想到那个戎马半生的男人最终落得个双腿残废、武功尽失、晚景凄凉的下场,不由地替他心酸起来。

老婆孩子都在,却又都不在。

“那阿嬷您知道赫连公子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才被逐出家门的吗?老夫人这么疼爱自己孙子,她会允许自己孙子受这种委屈吗?”俞婉问。

老者道:“据说就是老夫人下令把他逐出去的。”

众人哑然了。

以老夫人舐犊情深的性子,实在看不出她会对自己孙子做出这等不近人情的事,莫非是犯疯病了?可她的疯病时好时坏,等好起来时就能把孙子接回来了呀。

老者不怒自威道:“具体是犯了何事,外界传言颇多,有说是冲撞了老夫人,也有说是生性顽劣闹出了人命,不论怎样,这都不是我们应当操心的事,赫连家的继承人究竟是谁权由赫连家自己去决断,我们的目的是药引,等药引到手,我们就离开南诏。”

离开南诏…

说的容易,老夫人舍得燕九朝吗?

眼下担心这个似乎太早了,因为谁也说不准老夫人是不是犯病了才将燕九朝认成亲孙子的,或许哪日她老人家清醒了,就把他们全都扫地出门了。

所以阿嬷的话没错,他们得尽快寻找药引啊。

这头,俞婉与江海、青岩前往阿嬷口中的聚贤楼打探药引的下落,而另一边,西府也得到了一行人上门认亲的消息。

西府花厅内,尽管上了年纪却仍精神矍铄的二老太爷端坐于主位上,在他下首处,是赫连齐的夫人李氏以及西府的几位管事。

“爹。”李氏眉头紧皱地开口了,“大哥又往东府带回个认亲的了,这回不是儿子,是孙子!还让老太太给认下了!您说那人是真的,还是老太太又犯病了呀?”

“你想说什么?”二老太爷沉沉地开口。

李氏撇嘴儿道:“相公尸骨未寒,东府就认回了个嫡亲的孙子,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这不是明摆着吗?”

“明摆着什么!”

二老太爷是警告她别乱说话,李氏却没听出个中警告,还当公公是果真在问她,一股脑儿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不让咱们继承家业呗!”

“你给我住口!”二老太爷喝止了李氏。

李氏是赫连齐的嫡妻,容貌出身都不错,可惜是没脑子,否则也不至于看不住自个儿丈夫,让赫连齐在外头惹出许多荒唐债来。

赫连齐在大周暴毙的事二老太爷前前后后都了解了,也差不多推测出是死在谁的手里了,可他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替儿子伸冤,因为儿子死得不冤。

俗话说得好,娶妻当娶贤,在二老太爷看来,儿子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像东府儿媳那样沉稳得体的正室,才在婚后越发没了收敛,而这一切,都是李氏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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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更

第185章 宠孙狂魔(二)

李氏没在公公面前落到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告退了。

一出花厅,李氏的脸便拉长了一张脸。

她明白公公不待见自己,总嫌自己没管住赫连齐,可公公也不想想,他是他老子都管不住他,她只是个妻子又如何看得住?赫连齐在外的风流债三天三夜也数不过来,最委屈的难道不是她吗?

他这些年都在外头搞出多少私生子了?

他死就死了,反正多少前她便开始守活寡了,她有儿子有女儿,下半辈子不用愁,相公这玩意儿,有没有不都一个样儿?没有还自在呢!

李氏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否则让公公瞧出来她的幸灾乐祸来,又有她好果子吃了。

“夫人,回院子吗?”一旁的王妈妈问。

李氏的步子顿了顿:“不,去东府。”

王妈妈问道:“这会子天色不早了,夫人去东府做什么?”

李氏哼道:“凭空来了个小少爷,我可不得去验验是真是假!”

“…”王妈妈不好劝她,只得由着她去了。

李氏还不算太不知礼性,让王妈妈备了人参燕窝亲自给东府的小少爷送去,这会子老夫人刚给宝贝小心肝儿喂完晚饭,字面上的喂,老夫人当真端着碗,一勺一勺去喂燕九朝。

燕九朝的脸都黑成炭了。

老夫人看着宝贝小心肝儿一口一口地吃,别提多高兴了。

“老太太,该喝药了。”丫鬟端了老夫人的药碗来。

老夫人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喝什么喝?我孙子回来了,我病好了!不用喝药了!”

丫鬟们劝了半晌无果,只得把药端下去了。

不多时,老崔头也端了一碗药过来,这是燕九朝的。

燕九朝中毒之事自然瞒了老夫人,对她只道是娘胎里带了弱症,平日需悉心调理,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燕九朝肚子撑得厉害,有点儿喝不下。

老夫人却当他是嫌药苦不想喝,让人把自己的药端了过来:“祖母陪你喝。”

…也不知是谁陪谁。

总之,一老一小都把自个儿的药喝完了,随后,就听得下人禀报:二夫人来了。

燕九朝的眸光顿了顿。

老夫人拍拍他的手,慈祥地说:“别怕,是你二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