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君子看着咻咻说道:“说什么你就别管了,这小东西能听懂人话。你怎么在状元桥底下拣到那么多宝贝?还有,你居然把它当狗养!天天都喂它什么?”

“它是狗,不当狗养还能当什么养?当小兔子吗?”我答道,“我吃什么就喂它什么,萝卜、青菜、大米饭,它什么都吃。”

“天啦!怎么会这样?”风君子的眼神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似的,随即轻叹一声又说道:“你愿意当狗养就当狗养吧,这可不是普通的狗,五谷杂粮吃多了也会生病的。你要带着它上昭亭山吗?我们快走吧,要不然就赶不上车了。”

昭亭山离芜城市区有二十多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们到汽车站搭乘了一辆城乡公交车。现在大城市里的公交车或者长途班车都不允许带宠物,可是当时芜城那种破破烂烂的乡村班车没这个规定,甚至有郊区的农民把小猪崽都抱到车上来了。路上咻咻对车上的两只小猪崽很感兴趣,从我怀里跳出来伸爪子去挠猪崽的耳朵,而那两只小猪崽老老实实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乡村公路旁下了车,离昭亭山的那座庙还有五、六里路。我和风君子走到山神庙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座山神庙已经废弃很久,但也许是由于地处偏僻不引人注意,所以保存的还算完整。山神庙前有一个大石槽,石槽里还有香烟熏过的痕迹,可见很久之前这也曾有过香火。庙门外一左一右有两棵杯口粗的海棠树,已经枯死,而周围是一片山桃林。

小庙不大,没有院子,门板也不知到哪里去了。走进庙里,只见神台上有一尊彩绘的山神像,身形面目分明是一宫装女子。这座神像与大多数寺庙或道观的宗教造像不同,更接近于艺术雕塑。只见这山神身材窈窕,面容秀美,宛如一位脉脉含情的小家碧玉。神像的底座上还刻着一行字:昭亭山神绿雪之位,看来这是神祗的名号。神像周身的彩绘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有所剥褪,但依稀还有当初的颜色。

风君子在四周围了一圈,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对我说:“这个地方真不错,先休息一下吧,要等子时才行。”说着话从大包里拿出几盒罐头、手电筒,一件军大衣,甚至还有一把西瓜刀。我问他带西瓜刀干什么,他居然说是防身用的。我在昭亭山下住了十几年,这山上根本就没什么猛兽出现。

简单吃了点东西,我喂了咻咻半块面包,小家伙又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风君子披着军大衣靠着神坛闭目养神,我也在门坎上坐着休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无聊的等待中渐渐到了子时。风君子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开口问我:“石野,你不冷吗?”

我这才注意到这次在山中过夜,我居然仍然穿着白天的衣服,一点也没觉得山风寒冷。看来这一段时间的修行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是不知不觉中身体还是有了变化。当初看见张先生深秋穿着绸衫觉得不可思议,而现在我自己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等我回答,风君子已经站起身来,面朝着神像对我说道:“石野,你过来,把青冥镜给我。”

我把青冥镜递给风君子,风君子手举青冥镜对准神像,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对此我早就心里准备,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了。果然就听他口中念道:“借神通一用,神灵归位!”只见他手中的青冥镜一阵颤动,在黑暗中散出一道毫光,这光晕恰好罩住了神像,有一条人影从镜面中飘了出来,顺着光线飘向神像。这人影正是柳依依,只见依依的身形飘向神像,在接近神像的那一瞬间好像被什么力量所吸引,一下子钻了进去。

在青冥镜发出的光茫中,这尊泥塑的神像突然间似乎变活了!眼神五官都变的生动起来。我眼前的神像变成了两道重影,一道仍然是原先的山神,另一道是和山神像融为一体的依依。我终于又一次看见了依依!依依站在神坛上,附于神像之中,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眼神在看着我,看她的表情是想对我说什么。我正准备开口对依依说几句话,此时风君子已经收起了青冥镜,毫光消失,四下里重归一片黑暗。这时我听见风君子的声音:“石野,你出去回避一下,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不能有人打扰。”

这荒山野岭让我到哪里去回避?我只有摸黑走出庙门,在墙根外站住。听见风君子的说话声隐约传来:“柳依依,你二十年前无辜身亡,当时神识迷离,以至今日魂魄无依…本人自悟鬼修之法传授于你…今日封你为昭亭山神,聚此地山川神灵气助你修行…受人间香火,凝聚元神,重修形体…”

风君子这几句少有的严肃,不像他平日的言行举止,我在门外也听的肃然起敬。然而此时就听风君子语气一转,又变得不正经起来:“柳依依,你是不是十分想见门外的那位哥哥?…这你就不能着急了,我已经将你的魂魄封在神像中,什么时候你有办法将元神脱困而出,就可以找你的石野哥哥约会啦…想他是不是,其实也有别的办法…梦中阴神相见,你可以托梦啊…不会不要紧,我会找机会教石野的,让你石哥哥亲自教你吧…”

怎么这小子正经话没说几句又满嘴跑火车,我正在疑问间风君子已经打着手电出来了。见我站在门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庙里面的事情搞定了!”

“风君子,你刚才在里面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你封依依做山神,你不是开玩笑吧?居然连封神都搞出来了!”

风君子将食指竖在嘴边:“你小声点,别让依依听见了。心愿力修行最重要的是心念纯净,她在山神庙里不是山神是什么?提拔山神这种事情应该是玉皇大帝负责,可是你我都不认识他老人家呀,也不知道这位玉皇大帝躲哪去了,只好我辛苦一点了。本来我想还找过市委组织部,可是人家也不管这种干部…”

风君子胡说八道没完没了,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现在这里完事了吗?”

“完事了?还早着呢!”风君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诡异,“下面就要靠你这一段时间的修行成果了。我可要提醒你,接下来可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你会感觉十分、十分、十分的难受。”

“等等,你又要借神通一用吗?风君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你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一直要借我的神通一用呢,你自己动手不是更容易搞定?”

“这你就不明白了。天道昭昭毫厘不爽,我这种修道的人最怕的就是卷入因果事端。事情都是因你而起,那么我只能借用你的法力,到时候老天爷要算起帐来,也别算在我的头上…不要忘了我可是帮你,与我本人没有一点关系!”原来这小子是这么想的,听他的话还有几分道理。我还想多问几句,然而风君子已经抓住我的手,抬头大声喝道:“借神通一用,叫春!”

什么?叫春!我有没有听错?世上有这么变态的法术吗?这个名字也太…就在我心中又奇又笑之际,一阵阵酸软的感觉从全身传来,我觉得身体的力量几乎都被抽空了,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连气都喘不上来。风君子刚才提醒我会十分难受,看样子不是随口说说。他这一次“借神通一用”比以前任何一次时间都要长得多,抓着我的手一直没放,虚弱感一次一次的袭来,我渐渐的意识模糊。我不知道风君子施展这“叫春”法术有多长时间,因为到后来我已经不由自主的失去知觉。

第010回 仗义多草莽,跳脚喝神僧

(题记:提到妖精与高僧斗法,人们大多会想到法海与白娘子。其实站在法海的角度,他不会承认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错,因为他在维护自己所认为的天道。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天道究竟是应该让某个人活的更幸福,还是保护整个人世的平静?假如世上处处都是白蛇成精,世事恐怕也不会太平。所以白蛇传的前提是假定在“只有这么一个白娘子”或者“白娘子是个善良的妖精”的基础上的。许仙本来过的很幸福,可是法海一插手却给他带来了灾难,从这个角度,法海算不得得道高僧。法海的逻辑错误就在于以出身定善恶了,虽然这个错误很容易被发现,但同样的历史却不断在上演。)

不知昏沉了多久我才悠悠醒来,发现天光已经大亮,自己裹着军大衣睡在神龛之下,脑后垫着风君子的旅行包。周围没有人,风君子和咻咻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起身走向庙门外,突然愣住了!眼前的景色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庙门前一左一右两株已焦枯的海棠树居然一夜之间开满了鲜花!在放眼望去,周围本已经叶落枝残的野桃林变的生机勃勃,不仅绿意昂然,而且还开了满树的桃花!

难道我这一觉睡了许久,一直从初冬睡到了阳春?不对,我在抬眼向四周的山上望去,十丈之外的山野,仍是一片初冬景色。我有点明白了,这恐怕是风君子干的,我曾经亲眼看见他弹指菊花开的神通,那么让这山神庙周围冬日花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规模似乎太夸张了一点!

“阿弥陀佛!”就在我失神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念颂佛号的声音,有一位僧人从桃林中走了过来。这和尚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年纪,身姿挺拔,五官端正,剃的锃亮的脑门上十二个戒疤十分醒目。只见他走到近前,左手持锡杖柱地,右手施礼道:“贫僧路过此地,见上空灵气冲天,应该有高人做法,特来拜会。只是到此方知冬日花开,施主虽然法力高深,但万物枯荣自有天数,此等逆天而行之事,终究不妥。”

和尚言行举止不给人一种雍容气度,神色平和却自有威仪,也算得上宝相庄严。可是我却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一觉醒来,就发现冬日花开,风君子不见了,反而来了个稀奇古怪的和尚。

见我呐呐不答,和尚抬头定睛看来。他原先平和的神色突然变的凝重,手指着我说道:“原来不是高人做法,而是妖物作祟。年轻人,你面色晦暗,神气虚弱,显然是被妖物吸取了精元。你身后的神像有阴物附体,应该就是作祟的源头。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妖物所害,听我的话,赶紧离开!”说着话他提起锡杖举步向前,直奔庙中而去。

坏了!这和尚恐怕也是修行中人,看样子有点误会。见此情景我赶紧摆手拦住了和尚:“和尚,不,大师,你误会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山神不是坏人,你千万别害她…”

“无知愚民,被鬼物所害尚执迷不悟,这哪里是什么山神,待本座打破她的寄身,定叫她魂飞魄散。”说着话和尚一甩衣袖,一股力量传来,我不由自主的被推到一边。

怎么办?眼看和尚气势汹汹逼近庙门,风君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正在我束手无策之际,庙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这吼声就像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我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整个山神庙也被震得一阵晃动,梁上落下不少灰尘。只见咻咻不知何时出现在神像前,像个充满斗志的小公鸡一样蹲坐在那里,弓着背、夹着尾巴,瞪着一双小眼睛盯着那和尚。这一声大吼威力不小,和尚也被震的向后退了几大步才稳住身形。

和尚稳住身形,深吸了一口气,高声说道:“难怪此地妖物猖獗,原来还有你这么一只异兽护法。天生灵异实属难得,只可惜无人调教落入歧途。如果再挡在本座面前,我连你一起收服,带回去好好管教…孽畜…”

说话间和尚又举步走向咻咻。这和尚说话声音一字一字传入我耳中,就像一个大锤一下一下敲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比起刚才咻咻的那声大吼,和尚的声音更加奇特,似乎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我想抬手都没有力气,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和尚又走了过去。而咻咻,居然像个人一样举起了前爪掩住了耳朵,样子也是十分难受。

“热闹!热闹!真是热闹!和尚,你以为嗓门大就了不起吗?”此时突然从桃林处传来拍手的声音,风君子钻了出来。他这一出现,和尚也是气势一顿,我周身那股无形的压力也突然消失了,这才发现全身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风君子的出现让和尚也很意外,他转身面对风君子:“施主是何方神圣?能在我的狮子吼下若无其事。”

风君子嬉皮笑脸道:“别管我是什么人,我只是观众,你们接着演…”

“阁下所言,本座不懂!”

“你们不是在演白蛇传吗?”风君子指着和尚、坐在地上的我、还有庙里的神像说道,“法海、许仙、白素贞都到齐了,咦?还差一个哪去了?”说着话他发现了庙门里的咻咻,又指着咻咻说:“还有一个小青,也在这里。”

和尚终于听出了风君子口中嘲讽的味道,原来是把他比作了白蛇传中多管闲事的法海,开口答道:“贫僧九林寺方丈法源,路过此地,见鬼物作祟,吸取这位施主的元气,故而出手除害,请问阁下是什么人?”说着话还用手指了指我。看样子这位法源和尚把事情给弄拧了,也难怪,恐怕不论是哪位高人看见现在这个样子也难免会这么想。

风君子笑着答道:“原来是法源禅师,果然跟海法是一伙的,法号里都带个法字。我只是个路过看戏的,没什么来头。不过大师,能不能给我个面子,不要管这里的闲事…我上次去九林寺,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到功德箱里了…也算挺给你老人家面子了。”

风君子脸皮够厚,居然还好意思提他在九林寺的事情,我记得那个蒲团就是他在那里偷的。法源见风君子纠缠不清,也懒得和他胡扯下去,转过身来举起锡杖对准庙里的神像,低头开始颂念佛号。

佛声一起,风君子也脸色一变,快步向前挡在了法源与山神像之间。见风君子如此,和尚抬头沉声道:“这位施主,我看你的来历也绝不简单,既然是修行中人,何苦要为这些外魔邪道出头,你再不让开,本座可就不留情面了。”

只见风君子一咬牙,似乎暗中下了什么决定,掐腰抬手指着法源和尚大声喝道:“大和尚,你也太过分了!这里是山神庙又不是和尚庙,你来管什么闲事。这里的山神是我刚收的小弟,不,小妹,这个山神庙是我罩的地盘,没招你也没惹你,你来砸什么场子!”

风君子大概是急了,连收小弟、砸场子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都是香港黑帮电影里的台词。法源看了风君子一眼,叹息一声,低下头口念佛号,又一步一步的走向山神像,锡杖上的九个铁环叮当乱响。风君子似乎拿他也没有办法,一步步退后,已经退到了庙门之中,咻咻躲在风君子身后也只是“咻咻”的喘气。

眼见和尚举起锡杖,就要踏入庙门,突然间异变陡生!我坐在庙门外的空地看的上一清二楚:几丈之外的桃林中无声无息飞出十几条树藤,这树藤一出现,就把法源和尚周身上下缠了个结实。法源显然也没有想到突然的变化,惊呼一声:“还有妖物…”就突然住口。不是他想住口,而是树藤缠得他说不出话来。和尚的左手举在空中,倒转锡杖想去拨打那些树藤。树藤似乎也很忌惮他手中的锡杖,灵活的避开随肩而上缠住了他的左臂。和尚和树藤就僵持在那里。

“大师,没想到降妖居然会被妖物降服吧?这也怪你自己多事!”风君子乘机走出庙门,好奇的对周围看了一眼,又转身对和尚说道:“大师,你别拿眼瞪我,我又不是妖怪,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和你商量一件事行不行,我帮你击退这个妖物,你也放过这庙里的山神…我向你保证,此地山神绝对不会作祟害人,而且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有人说出去…”

见和尚不说话,风君子又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不要反悔。”说着不等和尚回答,伸手扯住了树藤上的一片叶子,对着桃林中喊道:“你再不松手,我可要撕你的衣服了!”

说来也怪,那些树藤似乎非常害怕风君子的手,风君子一开口,立刻松开法源和尚缩了回去,消失在桃花林中。法源禅师红着脸站在原地喘气,风君子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两人古古怪怪的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后法源一跺脚:“施主是得道高人,希望你好自为之!”言毕转身而去,走的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和尚走后,风君子对着桃花林一抱拳,高声说道:“不知道何方神圣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方便的话请现身一见!”

只听林中传来一阵银铃般女子的轻笑声,有人答道:“这位公子,谢我就不必了,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你新收的小妹吗?大哥有难小妹当然要出手了。”

什么?不仅是风君子,连坐在地上的我都吃了一惊!风君子刚才说这里的山神是他刚收的小妹,自然是胡说八道,可是林中的女子也自称是风君子刚收的小妹,那言下之意她就是这里的山神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山神土地吗?我用疑惑的眼光看风君子。风君子也正好回头看我,发现我眼中的疑问,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冲林中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么大哥就求你一件事情,这座山神庙不论是不是你的道场,我都借用几天,刚才的事情你也看见了,那个女鬼也实在可怜,能帮就帮帮她…还有,如果有人捣乱的话,也麻烦你能保护此地的清净…”

“你这小孩,脸皮可真厚,知道我多大岁数了?叫你一声大哥你居然就答应!其实前天晚上你做法的时候我就来了,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神通。不过你能耐这么大,怎么刚才还要我来帮忙呢?”

风君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嗯,我的情况有点特殊,不能和那个大和尚动手…我明白了,前天晚上你就帮忙了…我本来只想对着周围的几棵树做法,没想到这一片桃林都开花了…,我早应该想到的,就那小子的法力,哪有这么大的神通!”

那小子的法力?原来风君子说的是我。前天晚上?难道我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了吗!这一觉前后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我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就在我思考时,林中声音已经消失,风君子也走过来扶起我:“石野,你的样子需要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快走吧,过一会儿记者就该来了。”

“记者?怎么还会有记者?”

“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今天是星期天。你猜我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去找地方给报社打电话了。报社和电视台的人估计一会儿就到了,我们收拾东西离开再说。”

“风君子,刚才和你说话的究竟是什么人?听她的口气自称是昭亭山神。”

“她用树藤困住法源和尚,看来应该是昭亭山中千年修行的草木精怪,那座山神庙原先是她的地盘也说不定,不过后来也许是因为香火断绝,她就不待在那里了,反正我们去的时候神像没有灵性,要不然我早就发现了。”

“草木精怪?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妖怪吗?”

“有神仙就有妖怪,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妖怪这个词也不恰当,人可以修行,草木聚山川灵气为什么就不可以修行呢?其实不仅仅是草木,如果机缘巧合的话,禽兽也可以通灵,通灵就可以修行。人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生命。”说着话,风君子有意无意的看着趴在我怀里的小狗咻咻。

咻咻自从发出那一声震天大吼之后,神情一直萎靡不振,现在老老实实的缩在我怀里昏昏欲睡。看着它那可怜巴巴的小狗模样,我真不敢相信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是从这一个小小身躯里发出来的。风君子说过这条狗不是一般的狗,我今天终于发现它的非同寻常之处,可惜咻咻不会说话,我只有问风君子:“你听见咻咻那一声吼了吗?那和尚也说它是一只异兽,这么说咻咻也能修行了?”

风君子看着咻咻笑了:“理论上是如此,但是禽兽草木的修行与人不一样。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那因为人建立了文明社会,有文化传承,有世代相传的道法秘籍。而草木禽兽没有这些,它们的修行都是因为机缘巧合,属于自己顿悟,都是在一种无意识或者不自觉的情况下开窍的。至于咻咻…”

“咻咻怎么样?”

“你既然把它当一条狗来养,就应该把它培养成为一条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四有新狗…石野,你别笑,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教它读书识字。”

“教咻咻读书?你有没有搞错!”

“石野,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你没有发现咻咻听得懂人话吗?讲听得懂人话就应该学得了人事。”

风君子的提议虽然荒诞,但是仔细想想也并非毫无可能,我经历的稀奇古怪已经够多了,再多这一条也无所谓。听他的话我真的动了心,打算回去就教咻咻读书识字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赶紧问风君子:“风君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本来我们是要给依依找一座有香火的庙,可是那座山神庙并没有香火呀?”

风君子又笑了,这笑容高深莫测又得意洋洋:“香火?很快就会有的,你看明天的报纸就会知道了。”

第二天,芜城的各大报纸都刊登了昭亭山山神庙一带冬日花开的奇闻。在这冬至之日,不仅山神庙周围的一片桃花盛开,就连庙门前两株已经枯死多年的海棠树居然也开花了。这则奇闻吸引了无数好奇之人前往昭亭一看究竟。有人不信,想眼见为实,而眼见果然为实。于是消息迅速的传开了,前往山神庙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山脚下的饭馆酒肆也天天爆满。

消息的影响不仅限于芜城,周边省市的媒体也多有转载,有几家电视台特地赶来此地拍摄了专题片。电视画面上满山萧索景像与山神庙周围一片春意昂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视觉上给观众很大的冲击。从直升机航拍的镜头来看,这一片冬日开花的桃林恰恰成一个规则的圆形,方圆十丈之内将山神庙围在中心。

对于这千年难遇的异像也有不少专家站出来试图解释。有人说是因为植物基因突变,有人说是因为地热活动的影响,但受到官方最终认可的权威解释是这样的:山神庙地处昭亭山谷,三面环山一面朝阳,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加之庙后有终年恒温的雪溪泉水渗入地下,形成了这一独特的局部气候异像。这样的解释恐怕连得出这一结论的专家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但不论怎么说,这是市委宣传部定下的统一宣传口径,成了各大主流媒体广泛引用的科学解释。

不论官方如何解释,大多数老百姓和前来参观的游客却只相信一点,那就是山神显灵了。这种说法上不了台面却流传于民间,很多人深信不疑,也有一些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有一些人觉得相信一下也无妨。不知道谁带的头,有人在参观山神庙的时候开始供奉香火,接着烧香磕头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成了昭亭山中的一道风景线,其香火之盛甚至超过了九林寺与千年古刹广教寺。

后来有一位发了大财的农民企业家主动要求出资重修山神庙,这一举动得到了当地政府和旅游部门的大力支持。山神庙修茸了大殿,又重新修了三重院落、东西配殿,将庙后石壁上的雪溪泉眼也围到院中。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雪溪泉水有山神赐福,喝下去可以消灾治病,于是到山神庙中的香客就更多了。

其间也有部分有关人士对昭亭山神庙事件颇有非议,但这种非议遭到了旅游部门的反驳。最终山神庙成了旅游局下辖的一个风景名胜点,在庙门外开设了旅游商店,进庙参观也需要掏钱买门票了。后来的野桃林不叫野桃林而叫神树林,雪溪泉不叫雪溪泉而叫神水泉,有人请名家题字刻石立于当地。

这一切都在风君子的意料之中,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位出钱重修庙宇的大款同志嫌原先的山神像已经过于古旧,想重塑一尊新的。幸亏有考古部门的专家鉴定此神像是唐代文物,珍贵无比,这才仍然保留在神龛之上。否则风君子的一番功夫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我和风君子回到学校之后,马上就要面临期末考试了。这两个月跟着他不务正业,连功课都落下了不少,这段时间需要好好学习了。

第011回 一阳常生动,阴神初入梦

(题记:在很多民间神话传说中,都有某某人在梦中遇到世外高人或者神仙鬼怪,给予指点或者传授法术。这些传说有依据吗?这是我们无法证实的,但古往今来梦中通灵的故事又太多了,不可能全是杜撰。然而还有一种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那就是你做了这样的梦,但梦中遇到的不是天上神仙,而就是你身边的某个顽童。)

回到学校之后,风君子也知道期末考试不远了,所以这一段时间也是老老实实的看书学习。近来他和田玮之间打的火热,田玮几乎所有的笔记都让风君子借了一遍。我发现田玮的笔记记得越来越工整、越来越详细了,几乎存心就是给不记笔记的风君子准备的。

但是在晚自习时风君子再没有找到与田玮同桌的机会了,因为田玮的同桌,我们班的另一朵班花季晓雨也来上晚自习了。季晓雨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咻咻来的。从昭亭山回来后我开始教咻咻读书识字了。其实所谓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只是每次翻开书本用手指着讲给咻咻听。咻咻居然经常趴在我手边人模狗样的听我讲,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过一段时间我有一个新奇的发现,那就是咻咻自己学会了用爪子翻书看,枯燥的课书也看的津津有味,也不知道它在看什么!

咻咻学会翻书之后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跟着我去上晚自习。带宠物去上晚自习当然是校规所不允许,可是咻咻很机灵,知道什么时候该躲在课桌里不让老师发现,也从来不会发出什么声响。偶尔晚间巡视的老师们没有发现它,但同学们却发现了,最早发现咻咻的是田玮,然后她告诉了季晓雨。季晓雨也来上晚自习是为了看咻咻。

咻咻脾气很怪,不愿意男生接近它,但是几乎全班的女生都喜欢它,尤其是季晓雨,总是喜欢将它抱在腿上。晓雨对这只自己会翻书的狗十分好奇,从家里给它带来不少闲书,那个年代女生中流行的是琼瑶、岑凯伦。从此咻咻不再翻课本了,晚自习大多数时间都趴在季晓雨的大腿上翻言情小说,只有预感有老师要经过的时候才会躲到桌肚里。它的预感一向很准,成了教室里的“敌情预报员”。

很快到了期末,考试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期中的时候黄健峰是第一,风君子是第二(这小子是怎么搞的,天天不务正业成绩还不错!);而期末的时候风君子还是第二,黄健峰考了第三,全班第一名居然是田玮!田玮不是凭成绩考进来的统招生,是花赞助费进来的扩招生,期中的排名在三十名以外,期末考了第一实在太意外了。而我石野,仍然是在中游不引人注目的水平。

看着成绩榜,我突然想起了我刚刚得到青冥镜的那个晚上,风君子就是在那天坐到了田玮旁边,并且跟巡视教室的司马老师说了一句话:“田玮学的比我认真学的比我好。”风君子考了第二,如果田玮学的比他认真比他好的话,那么恐怕只有考第一了。难道风君子真的一语成谶?这会不会也是一种神通呢?

有这个疑问,自然最好去问摆摊算命的张先生了。成绩出来的那天中午,我又到张先生的卦摊上和他聊天,我提到了风君子曾经说过的话以及田玮期末考试成绩的事情,最后我问他:“张先生,你说过命算的最高境界是金口玉言,能够一语中的,那么你看这件事情算不算呢?”

张先生思索片刻答道:“其实并不仅仅是命算,据说佛家也有一种神通叫做随口禅,随口而说,看似荒诞不禁却能料事如神。在传说中一语成谶的神通是有的,但是这一种高人一般都不会轻易开口,传说中如果有高僧修成了随口禅,有很多人终生不再开口说话,随口禅成了闭口禅。当然这些只是传说。其实你不必往神通上想,听你的说法,你那个女同学是上课听的最认真,下课复习的最认真,笔记记的最认真的人,那么她考第一又有什么不对的吗?为什么要先入为主的认为别人就学不好呢?”

张先生的话很有道理,我听得直点头,他又接着说道:“世人好问前程,其实来算命的并不一定都相信,但是他们一样会来。如果算命先生说的好听,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或者是精神寄托,如果命算的不好,那也是转移精神压力的一种方式——原来很多事情不顺利错不在自己,而是命数,这样也就想开了。”

听到这里我插口问道:“那么有没有人真的能够一语中的,算的特别准呢?”

张先生:“我师门所传的就是术数,推算世事也往往八九不离十,但是离一语成谶的境界还差的很远。很多来算命的都希望碰到这样高人,但如果真的遇到了这种人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遇到高人还不是好事呢?”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假如有位先生真的有一语成谶的神通,并不意味他能看破任何人的前程。本来福祸命数未定,叫他一开口反倒定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他看到你命数不好不会自损福寿给你添运,如果你真的福寿齐天,他也不会把话说满总要留三分余地。所以碰见这种高人,如果逼他开口,不仅对福寿无益反而会受损。所以古人说知天命莫问,就是这个道理。”

张先生的话我听的一知半解,总算明白了原来世外高人只能哄不能逼,和世上的高官是一样的。这一段时间我并没有缠着风君子要学法术,风君子好像也把自己曾说过要传我丹道的话忘了。直到放假的前一天,他才拿着本破书到宿舍来找我。

“石野,这本书你先拿去,这里面有丹道入门前筑基功法第一步的口诀,我已经在下面划了线,折好了,你自己看吧。”风君子说着话把书扔在我床上。

有了上次他给我一本《庄子》的经验,我现在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所以看到封面上“道德经”三个大字时一点也不吃惊。翻开一看,果然有个地方画了线:“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

“风君子,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没看懂嗳!”

风君子:“牝牡就是雌雄…这只是口诀。其实功法很简单,就是一句话‘安神守窍’,说的通俗点你肯定也知道,就是意守丹田。你已经学过静坐、那么下一步就在静坐中守窍吧。尚云飞教过你息相,我就不再多讲了,只是呼吸的时候要注意一点,意守丹田讲究的是腹式呼吸…”

风君子说的意守丹田果然简单。腹式呼吸与胸式呼吸不一样,需要注意以小腹的起伏带动隔膜呼吸。风君子告诉我可以自己选择守中丹田(胸口)还是下丹田(脐下),但是息法不一样。如果守中丹田,则顺式呼吸,就是吸气时小腹隆起,呼气时小腹回收;如果守下丹田,则逆式呼吸,小腹的动作相反。我试了一下感觉不是很习惯,风君子说练习纯熟了在无意中做到才行。

如果说上次他教我“心斋”和“樱宁”还做了点解释的话,这次他教我“守窍”则是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我也看过一些武侠小说,意守丹田是怎么回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本想风君子会教我什么高深的道法,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东西。风君子显然也看出了我眼中的疑问,走的时候对我说:“意守丹田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如果没有打坐入静的功夫是根本不可能有效果的。明天就要放寒假了,你正好回家好好练习,我建议你还是子时打坐。你不要着急,真正的丹道功夫你还远远没有入门,这是筑基的第一关,所有人都要过的,有很多人这一关就过不了,那么后面就什么都没法学了。”

“那么我怎么知道这一关过没过呢?”

风君子在门外回头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丹道从练精化气、采药归壶开始。意守丹田目的是寻找‘一阳生’的境界,一阳生的境界就在《老子》这本书的口诀中,如果你印证了‘一阳生’,你自然就会明白的,我现在跟你说的太清楚反而不好。如果你体会到什么是‘一阳生’,那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会教你怎么做的,这是我家里的电话号码…”

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父母见了我都十分高兴,不停的问学校生活怎么样,我习不习惯等等。妹妹长高了,缠着我问有没有给她买什么东西,还好临回家前韩姐给我买了不少零食,我全都给了妹妹。父母说我不应该把生活费省下来往家里买东西,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们东西不是我买的。

乡间的冬天平淡但也不算单调,我经常下地帮父母干活,现在地里种的是冬小麦。地里的活没有太多好忙的,有空的时候我就上山挖冬笋,到集市上换几个零花钱。越来越多的竹林被有门路的人承包了,有更多的被划在了旅游风景区范围内,挖冬笋要走到昭亭山中比较远的地方。我有几次也去了依依所在的山神庙,现在的山神庙已经香火旺盛了。我远远的看着神像,我知道依依能够看见我,但是却没有办法和我说话。她一定很寂寞!

每夜子时,我都在修炼风君子教我的“安神守窍”,腹式呼吸渐渐的已经纯熟自然,在这个过程中每次打坐时小腹都会微微发热。看样子意守丹田是有效果的,这让我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心。我不知道什么是“一阳生”的境界,但是一天夜里,“一阳生”自然发动了。我为什么会用“发动”这个词来形容?说出来大家就会明白了。

除夕夜乡间有守岁的习俗,大家并不睡觉,而有了春节联欢晚会之后,家家户户都会看电视到半夜,然后从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上,爆竹声一直不断,所以大年三十那一天夜里我没有打坐。中断了一天的修炼,大年初一的子时我又向往常一样静坐中意守丹田。渐渐的小腹又开始微微发热,这我已经习惯了。但这天晚上不一样小腹中的热流比往常都要充沛,顺着我的呼吸之间似乎向四周游走。在热流游走所到之处,几乎是毫无征兆的,我的下身自然勃起了,如抬头蛙怒,在内裤下搭起了一个小帐篷。

我已经年满十八岁,身体发育的十分成熟并没有什么缺陷,性冲动以及勃起的经验自然不止一次,可是这一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首先我当时只是意守丹田而已,心中并无其它的任何杂念,更没有任何有关色情的联想。其次阴茎勃起的感觉也和平常时的冲动不同,不是那种兴奋后的充血,搞得人心猿意马,而是很自然的挺立,心情却十分平静。最重要的一点,我在定境中心神并没有散失,反而入静更深,进入了一个极寂静、极细微的精神状态。在那一刻,我的精神好像有了触手,真的触摸到了什么叫丹田!

我几乎没有什么怀疑,确定了这就是风君子所说的“一阳生”境界,也明白了《老子》中的那段话究竟指的是什么。第二天我走了三里地,到附近镇上找公用电话打给风君子。风君子在电话中告诉我确实是“一阳生”发动,但是他又说偶一为之不算成功,需要做到定境不失,常常生动,但又不能用心意刻意去催动。让我再习练一段时间,如果达到“知常”的程度,就可以修炼下一步的功夫了。

心里一直惦记着依依在山神庙中会不会感到寂寞。她被封在山神像中无法离开,这简直比坐牢关禁闭还要让人难以忍受。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在电话里没来得及问风君子依依的事情,晚上就梦见了她。

这个梦很奇怪,梦境中分不清白天黑夜,我能看得清四周景象,却不知道天上是太阳还是月亮。我像平常时一样提着小铲、背着竹篓上山去挖冬笋,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依依所在的山神庙。山神庙的正殿前院香烟缭绕,但是却看不见一个人,我迷迷糊糊的走了进去,看见了神坛上的依依。

神坛上站的是依依,不是平日所见的山神像。我看见依依,依依也看见了我,我一走进大殿就听见依依惊喜的声音:“哥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呀!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情景有什么不对,手脚并用爬上神坛,站到依依身边,伸手扶着她纤细的肩膀:“依依,是我,终于看见你了!你在这里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闷?”

依依:“平时是有点闷,总是有很多人来烧香磕头,他们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后来也就不太无聊了。上次说什么封我山神的那个小弟弟经常夜里来教我修炼,修炼的时候也就不觉得闷了。”

依依的话有点奇怪,封她山神的那个小弟弟?她说的是风君子吗?风君子年纪比她大怎么会是小弟弟呢?闻言我又低头仔细打量面前的依依,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发现她居然长高了,快到我的鼻尖了,身材也不再像个小孩,而是有了少女的曲线。我最初看见她的样子只有十来岁,我还误以为她是个小男孩,算上去是十三岁。可是眼前的依依,已经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她身上还是穿着那身灰蓝色的卡叽布衣服,这身原本很朴素而且显得肥大的衣服现在已经短小了,掩饰不住青春少女正在发育中的身材。上衣短了,连肚脐都露出来了,少女的腰肢就暴露在我眼前,不知道是不是终年不见阳光的原故,依依的肌肤白的没有任何一点瑕疵。我不禁避开了眼光,不想用眼神吃她的豆腐。

难道风君子的“鬼修”之法真的神通广大,依依居然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长大发育?只是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不行,我得问问风君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年,依依会不会变成老太婆?

依依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仍然沉浸在我突然出现的喜悦中。她抱住我的一只胳膊将整个身体都贴到我怀中,我的手臂隔着衣服能够感觉到她前胸的隆起柔软,很有质感的弹性,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说不出来的…舒服?莫名的罪恶感?我隐隐约约觉得这样有点不合适,但又不忍心推开她,听见依依又接着说道:“刚开始的时候,白天经常有一位穿绿衣服的姐姐来找我,陪我说话。后来这里的人多了,姐姐就不常来了,她好像不喜欢人多…上次和你一起送我来的那个小弟弟倒是经常来,时间都在后半夜…他说我现在就是这里的山神,教我怎么做一个山神…等我学会了做山神就可以去找哥哥你了…他还说叫我不用着急,就算我出不去他也会想办法让你来见我的。他果然没有骗我,你真的来了耶…”

这一夜的梦中我半搂着依依和她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依依十分不舍,还一再央求我要经常来陪她。我本来是上山挖冬笋的,可是一个冬笋也没挖就这么回了家。村子里也没有人影,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连狗都不叫。就在我走到家门前刚要推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石野,我等了这么多天,你终于出现了!”回头一看,居然是风君子站在那里!

“风君子,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我刚给你打过电话。”

风君子:“电话是白天打的,我是在梦中来的。我每天在梦中等你。我知道你有天生异能,也见过你梦中阴神出游。我本以为你会惦记着那个鬼妹妹柳依依,总有一天会在梦里去找她,没想到一等就是这么多天!”

风君子一番话没头没脑,可是我听在耳中却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这种感觉我以前有过,就是那次我在梦中走进教室,结果知道了自己在做梦,同时也碰到了风君子。我试探着问:“风君子,你的意思我现在正在做梦吗?”

风君子笑了:“石野,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阴神出游如在梦中,只有梦中知梦才能灵台清明。刚才可以说你在做梦,可是现在你已经不再梦中了。想想你刚才做的是什么梦?”

我已经不在梦中?我刚才是上山挖冬笋去了,现在?我下意识的一低头,发现背后的竹篓和手上的小铲不见了,而天上的月亮正照着面前的风君子——月光下他没有影子,再看看自己,居然也没有影子!老天,难道风君子是鬼?我也变成鬼了?我下意识的问道:“风君子,我们怎么没有影子?”

“你我现在都是游荡在色身外的阴神,说起来也跟鬼差不多,当然没有影子。”

“那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吗?”

风君子看着我,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走出梦境,未必就是从床上醒来,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境界,就是你我现在的阴神出游。石野,除丹道之外,其实我一直想教你‘三梦大法’。我记得上次在梦中我也跟你说过,这是我的独门道法,只是当时你的情况不太好,没法教你,现在可以了。我这几天去找依依,依依每次都问你在哪里,我实在被她烦的受不了,这下好了,你可以天天去陪她了…”

“等等,你是说要教我怎么做梦的功夫?让我在梦中去陪依依?那也没必要搞这么复杂,大半夜的让我做怪梦。”

风君子对我说的话十分不满:“修真各门派的规矩,这种道法都必须在梦中传授,师徒不可见面。这么做是为了保证选中的弟子天生有这种资质…,你和我当然不必这么麻烦了,但是保留点神秘感有什么不好呢?再说了,这不也省了我来找你的公共汽车钱了吗?电话费也不用了,你居然不领情!”

什么事情都能让风君子说出点道理来,确实不用打电话也不用坐车,他居然在深夜梦中把我堵在了家门口!

第012回 世间有三梦,虚实一念中

(题记:想体会当神仙的感觉吗?也许不需要苦苦修炼,只用三天时间就能搞定。虽然不是真正的成仙,但也足够过瘾。我说的可不是吸毒,而是做梦!人们经常用“做梦”这两个字来形容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却往往忽略了“梦”本身也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通过某种方式,梦也会成为你的另一种人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梦将不再是梦。)

这天后半夜,风君子在梦中对我讲述了“世间三梦大法”。所谓世间三梦,指的是梦中修行的三个阶段,分别是入梦、化梦、无梦。据风君子说这是他自创的独门道法,与密宗的梦观成就法虽同源却殊归,目的不是为了解脱成佛,也不是为了得道成仙,仅仅是为了在人世间享受神游的乐趣!人都是清醒时才能感受到现实世界,但如果梦中也能如此,那相当于一个人一辈子过了两种人生。而且修梦之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梦中之人有种种神通,虽然这种神通只是在梦境中,但如果将梦境看作另一种人生的话,那么修梦之人实际上可以有另一种全然不同的人生享受。

世间三梦大法的总诀就是《庄子》中的一段话:“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风君子并没有讲“化梦、无梦”究竟如何,只讲了三梦大法的第一梦:入梦大法。所谓入梦大法只是一个总称,实际上包括了入梦、辨梦、出梦、实境、明境、神境、破实、破虚、破妄等九层功法。

入梦。就是讲怎么做梦,人人都会做梦,但并不是想做梦就会做梦,所以要学修梦之法,首先要知道如何走入梦境之中。

辨梦。就是梦中知梦,也就是俗称的梦中清明,从混沌梦境走入清明梦境,只有如此才谈得上修梦,否则仅仅是在做梦而已。

出梦。就是走出梦境,从梦境中走出来有两种可能,一是可能会醒,二是进入另外一种境界。出梦要求的是不从床上醒来,而是阴神自醒。

实境。出梦之后阴神自醒,要判断是否达到这一境界,就是要看梦中的自己是否已经脱离梦境走入实境。也就是以另一种形式回归现实。梦中所见一切不再是梦境,而是现实中的实景。

明境。阴神与识神不同,眼中所见常常是心像或幻像。由梦入实境之后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明辨实景。再这个过程中,就会有神通,比如说像修道人的天眼一样,可以透视实物,但这种神通只能在梦中拥有。

神境。这是大多数人修炼入梦大法或类似法术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梦中可以离地飞行、可以穿墙过壁,可以瞬间移动。总之神话传说中神仙有的种种神通在神境中都会拥有。相当于在梦中得到五眼六通中的神境通。不过这不是真正的神境通,只在梦中而已,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入梦大法的九层功法,风君子只对我讲了前六层,其中前三层功法与密宗的梦观成就非常类似。他还告诉我国外有很多所谓的灵魂学家也在研究这个东西,但是他们并没有世传的道法参照,只能做现象研究,所以最高也就能达到第六层神境的深度,至于后面的修为,要有特殊的心法,以后才能慢慢的体会。

风君子说我有天生异能,梦中能够阴神出游,所以入梦大法的前四层功法从入梦到实境很容易,只需要掌握由清醒入梦境的技巧就可以。需要的修炼从第四层功法开始,首先要做的就是梦中求证实境。并且告诉我以后在现实中最好不要再和他谈论有关修炼的问题,所有道法的传授都将在梦中进行。怎么感觉像地下党接头?不过地下党如果这么接头,特务肯定抓不到他们!

说实话,这世间三梦大法要比我那根本就不了解的丹道有吸引力多了。第二天晚上,我就迫不及待的想求证实境。办法很简单,睡觉前我找了一本很厚的书,随手翻开一页放在桌子上,眼神不看,用笔在上面画了一道。入睡之后,按照风君子教我的办法走入清明梦境。也许是道法神奇,也许是我天生就有这种异能,立刻就成功了。

这一次梦的起点就在我睡觉的床上。我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子旁边,看见了桌子上的那本书。那本《醒世恒言》翻在217页,我用笔正好划在一行字上:“阴阳无二义,天地我中央”。需要强调的是,此时不是我真正的起身看书,而是在梦中。我看清楚了书页和那一行字,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如果你明天起床后发现梦中所见都是真的,那晚上就再试一次,不过那一次要把书合上…”

我闻言一惊,急回头发现风君子就站在我身后,差点没给吓死!这种感觉可以体会一下,梦中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起来,有一个人突然站在你身后,你不吓死才怪!这惊吓之下我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一种从高空坠落的感觉,然后突然就从床上醒来,这回是真的醒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忍不住暗骂:“这个风君子,来也不打声招呼,这要是把我吓死了找谁说理去。”

房间里空空如也,风君子不见了,不知道是我醒来就看不见还是他已经走了。我打开灯走到桌子旁边,那本书就摊开在那里。书翻在216页到217页,217页上还有一道油笔印,划过下面的一行字:“阴阳无二义,天地我中央”!看来我成功了。

刚才梦中所见既然是实景,那么风君子也是真的来过了。风君子说过求证实境之后下一步要求证明境,他刚才在梦里告诉我明天再试一次,要把书合上。我现在感觉有些兴奋,不想等到明天,反正天亮还早,就再做一梦试试吧。我又找了另外一本书,同样的办法,闭眼打开,用油笔写了个“石”字。然后合上书,上床睡觉。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第二次很方便,我很快入梦出梦,在梦境中又走到了桌子旁边。那本书就放在桌子上,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封面上“幻灭”两个字。可是我写字的那一页看不见,因为书是合上的。我伸手想把书打开,发现这本书一动也不动。这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在做梦,而是离体出游的阴神。风君子说过,阴神是不能触动现实世界中任何一样实物的,我现在没有办法打开这本书。怎么办呢?我想问问风君子,可惜他已经不在这里了,看来要等到明天夜里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我一天都没有动那本书。子时我仍然打坐,去体会“一阳生”的“知常”境界。打坐之后,躺下去修炼入梦大法。仍然和昨天晚上一样,梦中我根本动不了那本书,我翻不开。正在我没有办法的时候,突然又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石野,打不开吧?阴神在实境当中动不了任何东西。”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转身对突然出现的风君子叫道:“风君子,你能不能不要总在我后面突然冒出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风君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不好意思,以前没干过这种事,没经验…下次不会了。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习惯了就好。以后要练习阴神出游,总是受惊吓可不好,其实我也是在锻炼你…”

风君子罗嗦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算了,我原谅你了,下次注意就是了。你是怎么来的?这本书是怎么回事?你能打开它吗?”

风君子:“我也不可能将这本书真正打开,就算把三梦大法修炼到最高境界也不能。但是想看书中的字有两个办法,按照程序我现在教你第一个办法。”

“程序?怎么还有程序?这是在给我上计算机课吗?”

风君子:“道法修行不是国外的灵学试验,是有严格的步骤的,当然要讲究程序。现在如果你打不开这本书的话也不要紧,不就是想找那一页吗,用眼睛看就可以了。阴神是没有障碍的,你可以把脑袋伸到书里面,也可以直接透视这本书,你过去试试。”

我走到那本书边,用眼去看,心中想着自己写字的那一页。说来也怪,那本书居然变的透明了,也不是完全的透明,而是封面和很多页模糊的隐去,现出了我写字的那一页:这是161页,我写了个石字,这个石字写的比较大,盖住了两行四个字“利斯、赏心”。

“心中所想眼中所见,这已经是心像,但它不是幻像,所以在虚实之间。而这虚实之间,正是眼神通的要旨。你就慢慢研究吧,我要出去了。”风君子见我在看那本书,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听见风君子的话等我回头,他已经不见了。既然他走了,我正好研究这新的发现。我发现在这种梦境中眼界不受实物所限,只要我心中所想,就能透视而见。比如我可以隔着柜门看见柜子里挂的衣服,隔着抽屉看见抽屉里的东西。大概是光线的原因,这些东西在我眼中都是黑白的,没有色彩。我站在屋里好奇的东张西望,心念一动,眼前的墙壁居然也变的透明,我看见了风君子。

原来风君子还没走,他一直站在我家院子里不知道在那里想什么。我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发现他摇了摇头,然后一跺脚,身体腾空而起,走了。靠,太夸张了,他居然是飞走的!

天亮的时候,我起床了。这一次感觉和前一天不太一样,我觉得特别累,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像一夜没睡的样子。这是怎么了?风君子明明告诉我入梦大法并不影响睡眠,而且我自从练习打坐小有收获之后,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睡眠不足的感觉。在这种头重脚轻的难受中,我起床翻开桌子上的那本《幻灭》,果然在161页找到了我写的那个“石”字,石字下面还盖着“利斯、赏心”四个字。看来这入梦大法的第五层“明境”我也成功了,只不过感觉为什么这么难受?

这天后半夜我“入梦”的时候,风君子又来了。我发现他仍然在我家院子里站了半天,似乎在等什么。到最后他好像等的不耐烦了,冲我的房间走了过来。不对,他没拐弯,冲着墙过来了!就在我惊疑之间,风君子居然穿墙而入,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石野,我昨天和今天都在院子里等了你半天,你怎么不出来?”

“门都是关着的,我又开不了门…咦,你刚才是穿墙——你不是要我也穿墙吧?”

风君子一把拉住我的手:“你这个笨蛋,我已经告诉你阴神出梦没有实物的障碍,当然能穿墙出去了,你居然在屋里困了两天。”风君子抓住了我的手,他居然连阴神都能抓得住!想想也不奇怪,因为他现在同样也是个阴神,虚对虚那也就是实了。他拉着我的手穿墙而过,看样子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空虚,反倒风君子成了唯一的实在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间,风君子已经拉着我穿墙而出站到了院子里。原来墙对我来说是虚的,我想到这里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个疑惑,忍不住问道:“风君子,既然阴神没有实物的障碍,墙是虚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能站在地上呢,脚下的地不也是虚的吗?为什么没掉下去?”

“问的好,你终于开始动脑筋了。想掉下去吗?”风君子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我只觉得脚下一空,等停住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陷在齐腰深的土里。我吓了一跳,赶紧想爬出来,这心念起时,发现身体又回到了地面上。

“阴神属虚,但虚也是存在,它不是无,更不是没有。所以阴神可以穿越实体,但这不等于这些实体对于阴神来说不存在。我们可以站在地上,也可以坐在椅子上,只有运心念要穿越的时候才可能穿过实体。这下你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