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汤劲之间的事情,最终还是需要她自己去解决的,我做到这一步,剩下的就不必插手了,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们已经完了。我并没有走远,在不远处目送着柳老师出门和汤劲一起走向操场的方向。然而此时我眼神一花,神识也随之震动,在教师单身宿舍后面,突然又钻出来一条人影,看出处居然还是柳老师的宿舍窗外!

还有人在暗中偷窥?而且连我都没发现!这个人的背影很熟,身形窈窕是个女子,穿着桔红色的衣裙。我没有看见她的脸,但那一头波浪般的卷发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居然是阿秀!

“阿秀,你和小野都不回来吃晚饭,干什么去了?”这是在面馆中,紫英姐在问阿秀。

我发现阿秀偷听我和柳老师的谈话,心中也起疑。远远跟着她,眼见她回到了面馆中。此时早已错过了晚饭时间,面馆里没有客人,紫英姐还在等我们俩。我没有进去,而是发动耳神通在远处偷听。既然她能偷听我,我也能偷听她!

只听阿秀答道:“今天放学,柳老师把石野叫走了,搞的神神秘秘的。我好奇,就去偷听他们说什么…”

紫英姐:“阿秀你太调皮了,老师找学生谈话,你偷听什么?”

阿秀:“你先别说我,你猜我偷听到什么了?我偷听到石野哥哥的一个大秘密!”

“什么大秘密?他也是妖怪?”紫英姐的语气有点好笑也有点好奇。

阿秀:“紫英姐你知道吗?石野哥哥看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柳老师!他喜欢她,不希望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而且柳老师也知道了。”

紫英姐:“你说什么?石野和那个柳老师?”

阿秀:“就是啊!紫英姐,你不吃醋吗?”

沉默了片刻,只听紫英姐笑道:“阿秀,是你自己吃醋吧?你我不必与一个世人相争。就算石野喜欢她,哪怕就是娶了她,她是个普通人,也不过几十年的光阴相伴。你我不同,石野修的是长生之道,以你我的修行,可以长伴左右。”

阿秀:“你是这么想的吗?不会是骗人吧?”

紫英姐:“不这么想又能怎样?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阿秀:“我就不这么想。既然石野哥哥喜欢她,我就要帮他,石野想要的东西,我就要想办法让石野哥哥得到。”

紫英姐:“哦?出身不一样果然不一样,你的心性比我开明多了。不过世俗男女的事情,他人是很难插手的。”

阿秀:“这你就别管了,我有我的办法!…还有,你知道石野的紫英衣是怎么来的吗?”

紫英姐:“怎么来的?”

阿秀:“就是在柳老师家偷的…”

阿秀嘀嘀咕咕的对紫英姐转述了我和柳老师的那段谈话。听完之后紫英姐叹息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也得谢谢这个姓柳的女子了,没有她,石野哪来紫英衣送我…阿秀,此事非同小可!这件事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谈起,我们以后也不要说了。如果一不小心被他人知道,石野会有大麻烦的。”

听完这段话我的心里怪怪的,感觉到一阵轻松,同时也十分复杂。当夜无话,第二天我本想找风君子谈谈这件事,可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在厕所门口堵住他,对他说道:“风君子,这两天我遇到了很多事,想找你问问,白天不方便说话,夜里阴神相见可以吗?”

风君子:“什么事这么急?尿都不让人好好撒。石野,我知道你这几天事情肯定不少,不过我看你的神色,好像心绪杂乱,这可不是修行人应该的样子。这样吧,你这几天好好的修心养性,将那还转的丹道口诀与心法再体会体会。如果你的心静下来,三天之后,夜间我在状元桥等你。”

风君子看出来我心里乱,不想立刻就和我谈什么,把我支到了三天之后。这短短几天我遇到的事情可真不少,都不是直接与我相干,却与我身边的人关系重大,又莫名其妙的牵连于我。紫英姐和七叶的事,风君子和法澄的事,柳老师和汤劲的事,我一下子确实理不清这么多头绪,怎么都发生在一个时间?确实需要好好静坐修行,让我的心境清明下来。

这天中午我没有吃午饭,一个人又来到了状元桥下,在桥洞中打坐。然而刚刚坐下来就站起来了。因为在状元桥底湿润的泥地上,我发现了一行足迹。这不是人的足迹,而是小动物的脚印。小脚丫子踩出来的印迹如梅花竹叶,我看着就莫名的亲切——咻咻的脚印。

风君子不是说咻咻走了吗?它怎么又回来了?想想也有可能,咻咻除了听我的话,什么时候老实过?风君子送它走,它自己完全可能偷偷跑回来!可是这个小东西现在这个时候在芜城乱跑,可是十分危险,我最好还是找到它。看这行脚印刚刚留下不久,咻咻应该是还在附近。我起身又来到了状元桥上,湿湿的小脚印在不远处的公路边消失了。

咻咻跑哪去了呢?我站在路边向远处眺望,一眼就看见了句水河边小山上的龙首塔。记得上次风君子要我跟踪咻咻,我就一路跟到了龙首塔下然后失去了它的踪影。后来又往远处走,被一条五步大蛇咬伤,误服朱果,被暴雨冲下句水河,又被水流卷上乱石滩,因祸得福炼成了金龙锁玉柱。这一切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我记得清清楚楚。

看来咻咻可能喜欢在龙首塔一带活动,我决定过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它。以我如今的修为,自然不会再怕土拔龙之类的毒蛇。一路走一路张望,一边用神识搜索,没有什么发现。渐渐的我走到了龙首塔所在的那坐小山顶上,在塔下四处张望,也不见红毛小狗的踪影。

它会不会在龙首塔内?这一座砖石古塔四面塔门早就被文物单位封死,但咻咻是会翻墙爬树的,完全有可能爬到塔上面去了。大白天的,我当然不会去爬一座古塔,在塔下发动神识以及耳神通,去感觉这座古塔。在我神识所及之内,我发现这座塔里面是空的,千年之前的木制阶梯也早已朽损,没有人也没有狗在里面。

然而我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来自于我的神通能力,也不来自于神识感应,似乎是一种内心深处的呼唤,就像很多年前已经忘记的回忆一样。我总觉得这座塔和这座山与我之间有说不清楚的联系。一个人突然对一座山感到很亲切,就像看见家中亲人、碰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这实在是很奇怪!以前我没有过这种感觉,但是在我用神识锁定龙首塔去搜索的时候,这种怪怪的感觉突然出现了。

我在那里站了半天,却没有别的发现,微微感到有点失望。但我还不死心,准备到小山下去找一找。龙首塔四周是野竹林,细细的文竹并不茂盛高大,各处疏密不等。我沿着山脚走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向前就到了句水河滩上。龙首塔下这座小山无名,陡峭的一角就伸入句水河内,平常情况下不可能绕山一周,因为这一边是水。看看时间已经要到下午上课了,我打算再走几步就回去。

第073回 见山不是山,始窥玉阶寒

芜城今年夏天曾有百年不遇的水灾出现,原因是一条白龙“作乱”。后来风君子在鲤桥圩以黑如意斗白龙,最后将白龙锁回了潜龙渊,才解决了这场水患。天时运转自有奇异之处,根据经验,夏季行洪,深秋往往必有大旱。今年秋天芜城大旱,很多小河水流都已经断断续续,露出了河床。句水河的水位也退下去很多,我从没看见过句水河河床露出来这么多,就连那座小山脚下也出现了干涸的河滩,深一脚浅一脚可以走过去。

这座小山,姑且称之为龙首山吧。龙首山这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就像一堵墙,有十几米高。这一面山壁面临河道寸草不生,质地也很奇怪,非石非土。它呈赭红色,感觉比泥土硬的多,摸上去却不像石头,就像烧制成半凝结状态的红色陶瓷。我站在这面赭色山壁下,向对岸望去,没有什么发现。转身准备回去,怀中的青冥镜却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我愣住了,青冥镜虽然是法器,但是不主动操御的话它自己是不会动的。我以为是错觉,于是又站回刚才的位置,转身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青冥镜果然又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这下我觉得更奇怪了,我在这一片石壁下反复的走来走去,做各种动作来实验,只发现在一个位置下青冥镜会有所反应,就是在那面赭红色山壁的正中。

按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平时是不可能有人来的,因为按句水河通常的水位,这个地方早就没顶了。这面山壁有古怪吗?我转身看着这面山壁,掏出了青冥镜。青冥镜在常人眼中只是个生着绿绣的古铜器,但是在我眼中它却是一面很清晰的镜子。青冥镜的镜面十分清楚,我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脸,也看见了句水河对岸的河堤树木。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不对,我对着山壁照镜子,照见的是对岸,想照山壁应该转过身来才对。我转过身来面对山壁,举起了青冥镜。只看了一眼,镜子差点没掉到地上。如果我看见什么妖魔鬼怪也不会如此吃惊,但是我看见的却是龙首塔!

我的镜面放的有点低,镜面朝斜上正对着龙首塔的方向,照说在镜子里看见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不要忘了,我现在站在山壁脚下,塔是被山挡住的!而且我在镜中看见的这座塔,居然是悬空而立,塔基下什么都没有!突然看见半空中悬着一座塔,无论如何谁都会吃惊的!

我急忙回头,山还是山,水还是水,视线之内看不见山顶上的龙首塔。我又转身去看镜子,这回镜面放正了,正对着身后的山壁,看见的场景却让我再度目瞪口呆——镜中根本没有这面山壁,连这座山都没有!我身后有一条向上的台阶,这台阶洁白而整齐,象是汉白玉砌成,不太长,一直向上到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看这块平地的高度,已经超出了句水河水位最高时的水面。

我再回头,哪有什么汉白玉台阶?分明是一面赭红色的山壁!我有一种错觉,恍惚以为这面山壁是幻象,看着有实际上却没有。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山壁是实实在在的山壁,冰冷坚硬中还有几分潮湿。此时我已经忘记了学校早已上课,站在句水河滩上仔细研究起青冥镜中的异像来。

这是幻象吗?风君子说过青冥镜能够制造幻象,也能照出实景,但最玄妙的地方莫过于实景与幻象之间。水边分明有山,镜中却没有这座山。镜中无山,空中却孤悬高塔,在赭色山壁的地方,出现了一段汉白玉台阶。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我能走上这一段台阶吗?

刚才伸手试过这一片山壁,山就是山,就算我会破壁人的功夫,也不可能钻到山里面去,我虽然是个修行人,但毕竟不是神话传说中的土行孙。但这座山一定有问题!换一种方法试试,人进不去,阴神出游也许可以。于是我找了一片相对干燥的地方盘腿而坐,于定坐中阴神离体出游,飞向刚才镜中出现台阶的那一片山壁。

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这片山壁阴神难近!不仅仅是这一片山壁,整个这座山都有无形的阻挡,我的阴神根本接近不了!碰到一个地方,阴神难以靠近,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齐云观,第二次是终南山中的那一处军营,第三次是这座奇怪的小山。

阴神归位,我又站了起来。走到这片山壁前仔细的研究了一番,触手仍是山壁,实实在在的存在。想了想,灵机忽动,举起青冥镜,镜面向前,按在了刚才出现台阶的位置。异相发生了!

青冥镜的镜面接触到山壁,感觉那是一团柔软如绵的东西。紧接着镜面四周发出一圈白光,这白色光环扩大,在山壁正中出现了一个月牙门户的形状。光环之外,仍是山壁,光环之内,却开出一道中空的门户,一条汉白玉台阶就出现在眼前。

我此时有一种错觉,刹那间以为我手中的青冥镜不是青冥镜,而是风君子抓住了我的手。因为我的神识自然震动,身心与青冥镜一体,神通法力为青冥镜所用,就与风君子“借神通一用”的感觉是一样的。不过这一次借用我的神通法力的不是风君子,而是这片山壁。

我手举青冥镜站在那里,镜面凌空什么也没碰到,面前是月牙门户,门后是汉白玉台阶。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走进这道门去,我本来就想找这段台阶,找到了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台阶洁白无暇,甚至没有一丝杂纹,打磨的也异常光润整齐。玉阶上白露未晞,我举步而上,一步步向高处走去。台阶不长,很快到了尽头,我来到了一块平地之前,面前是一座牌坊。这座牌坊不大,两根方形立柱架起一道门牌,立柱前面有简单的云板鼓形装饰,感觉和昭亭山的“古昭亭”山门石坊差不多。然而不同的是,看质地这立柱和门楼居然都是用整块白玉雕成!

门楼上用朱砂涂写着四个大字:“菁芜洞天”。再看立柱上还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下联是“山还是山,水还是水”。牌坊后面是一片竹林,翠绿掩映中不知深处如何,林中有一条小径,弯曲幽深,看不清通往何处。

我站在牌坊下回头看来处,只见玉阶往下延伸,尽头处云雾一片,不见山水踪影。再抬头向上,看不见天,也是一片白云漫雾笼罩。我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应该在小山的山腹之中,可是四周都被云层一样的东西笼罩着,向远处什么也看不见。看云层的范围,目测一下还正是这座山的大小。

我既然已经来了,就要走到深处看看究竟。漫步走入竹林间的小径,小径弯曲四周都是竹叶青青。这竹子很奇怪,竹竿浅绿色通体莹润,特别的是上面还有不少鹅黄色的斑痕,如水珠洒落般分布。昭亭山上我从小见过的山竹不下十种,却从来没见过这种竹子。虽然没见过,但我看了觉得十分眼熟。想起来了,阿秀在飞尽峰上凭空招出无形之器,是一支斑竹长笛,那竹笛的形式,就与这种竹子一样。只是阿秀手中斑笛是无形之物,而这是一片实实在在的竹林。

小径幽深却并不很长,拐了一个弯在路边看见了一块石碑,石碑只有半人多高,浅黄色的质地像是刻制印章的黄石冻。碑上有几列字:“梅氏禁地,历代宗主修行洞天,子弟不可擅入,勿泄于外人。”转过去,碑后面还有几行小字:“梅氏数代百年之功凿炼神山为大器芜城八百里藏风聚气之所立灵塔镇之开赤脂石璧为门户此处菁芜洞天福地非人力可为得青冥镜妙用借山川汇脉之眼而成梅氏历代宗主守之天道毁成切切慎之”。(徐公子注:古时碑文没有句逗标点,读者自己断句吧。)

看到这里我明白了,这应该是芜城三大世家之一的梅氏宗族的禁地。梅氏宗族历来神秘,近代已无消息,没想到禁地在此。这段碑文上提到了“开赤脂石璧为门户”,应该就是我刚才进来的那片赭红色的山壁。碑文上还提到了建造这个禁地时“得青冥镜妙用”,看来就是我拿着青冥镜能进来的原因。

明白是明白了,糊涂也更糊涂了。这“菁芜洞天”到底是什么地方?是这座山的山腹中空还是我走入到另一个空间来了?碑文上说梅氏数代人用百年时间“凿炼神山为大器”是什么意思?世间有这么大的法器吗?算了,想不明白的事想破头也没用。这里是人家的禁地,我进不进去呢?

想了想我决定先打个招呼,站在石碑前大声喊道:“喂,有没有人?里面有没有人?”

声音传出很远,却无人答应。我站了半天,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我偶尔能够走到此处,让我在此回头不进去实在是心里痒痒的。转过石碑再转个弯,竹林已到尽头,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的四面各有一座竹林精舍。这些房舍建造所用的材料用的全是竹子,包括四面的墙、屋上的顶,都是用竹杆立成或铺就。我走向了身边最近的竹舍,竹门开着,屋里没有人,四周的摆设也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塌还有一个放东西的格架,都是竹制的。然而空荡荡的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又走进左右两边的竹舍,屋内的情况都差不多,没有多余的东西,也没有人。最后我走进了正对面的那间竹舍,这是四间房舍中最大的一间。推开门,发现这里面和其它三间屋子不一样。没有竹床竹椅,只有对门的那一面墙下放着和屋子一样长的长条形桌案,这条长案不是竹制的,案面似乎是用整根的香檀木削成,没有一条接缝。

长案前的地上放着几个白色藤草编织的蒲团,长案上放着一排东西,很整齐的从左到右排列着。我走过去,好奇的拿起来一个看了一眼,这是个象牙的手板,象牙板上有字,刻的应该是人的名子。

我一个一个看过去,发现这是梅氏历代宗主的姓名。在这里我看见了很多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名子,包括梅远、梅清、梅光迪、梅尧臣、梅文鼎等历代名人,这些人有的是诗文大家,有的是玄学名流,有的是天文数学大师。这些名子浅浅的刻在象牙板上,最上面那个“梅”字,用朱砂涂成了红色,十分醒目。等我看到长案左端最后一个象牙板时,不由自主的愣住了。我的心情比刚刚发现这菁芜洞天时还要惊讶!

这块象牙板是唯一没有涂上朱砂颜色的,上面浅浅的刻着三个字——梅、野、石!

梅野石?好熟的名子!废话,能不熟吗?想当初在终南山中我救了七叶,七叶问我叫什么名子,我不想说真话,就起了个名子叫梅野石。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名叫梅野石!我当初之所以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假名,“梅”就是“没”的谐音,意思是没有这个姓,野石当然是石野倒过来。可是今天,我这个“冒牌的”梅野石手里却拿着写着“梅野石”三个字的象牙板。

我发现这块象牙板下面还压着一张纸。将这张对折的纸拿起来展开,这是一张字条,写在洒金纹檀皮宣纸上,只有廖廖数行字:“宗门大会天下逼问梅氏镇芜城风水千年祸福难料吾子尚幼不知可守若将来有后当名野石”。(徐公子注:此处仍然没有标点。)

这张字条我大概读懂了,是某个人写的,好像梅氏家族在宗门大会上遇到了麻烦,他对家族的前景担心。这个人有个儿子年纪还小,估计还没有后代。他的意思是如果他将来有了孙子,应该取名梅野石。

字条没有落款,不知道是哪一位前辈所留。他提到了宗门大会,最近一次的宗门大会在五十九年前,看来这至少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原来这个梅野石在当时只是一个名子,真正的那个人还根本没出生,连他的老子年纪都还小。我有点疑惑了,写字条的这个人后来有没有孙子?如果有的话,究竟叫不叫梅野石?所有的象牙板中惟独这一块象牙板中的“梅”字没有涂上朱砂,难道梅氏家族当代已无后人?否则这里怎么会没有人?

看见这张字条我又想起了我的名子“石野”。我曾经问过我父母我为什么要叫石野?父母告诉我这个名子不是他们起的,按照当地的风俗,小孩出生后一般会找村中年纪最大的长者给起个名子,求福添寿的意思,也就是讨个吉利。我的名子是金爷爷起的。

桌子上除了这些象牙板之外只有一个像烛台一样的东西,这烛台顶端没有蜡烛,也没有插蜡烛的长针,只有一个半球形的浅槽,上面放着个非石非玉的小圆球。这个圆球有麻核大小,我拿在手里看了看,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这圆球放在烛台上,难道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吗?它怎么不发光?不对,夜明珠应该夜里才发光,等天黑了再看看吧。

屋里没有其它的发现,我走出屋外来到屋后。屋后是一片小树林,林中树木的排列似乎很有规律,是一种我不认识的阵势。在树林的中间还有一道泉眼,泉眼附近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清澈见底,泉眼将将流满一潭泉水,并不外溢。我站在潭边向四周看,发现一棵树的枝叶之间露出几个红点。仔细观瞧,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咻咻给我的朱果从哪里来的了。

这一小片树林中种的都是同一种树,居然都是朱果树!我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六十棵。朱果树六十年一结果,每次最多只结十二枚,每月成熟一枚。朱果成熟后挂枝一年,如果无人采摘将落地化为尘土。这些都是紫英姐曾经告诉我的。

看来这梅氏家族建造菁芜洞天,真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这六十棵朱果树,有一棵已经挂果成熟,有几棵正生长着青黄不等的未成熟果实,还有两棵开着纯白中带着金红丝线纹路的十二瓣花朵,有几棵含苞未放。看来是每一年都有一棵朱果树结果,每个月这里都有一枚朱果成熟。

那棵挂红果的树上,有五枚朱果已经红透,算算日子,咻咻最后一次给我朱果正好是五个月前。看见朱果我想到了三件事:首先是咻咻经常来这里,朱果是从这里叼回去的,我一直以为它采朱果的地方很远,没想到就在龙首塔下。其次是梅氏家族如今恐怕已无人在此,否则也不会放着这么珍贵的朱果无人看管,让咻咻都给叼走了。

还有,那就是上次风君子跟踪咻咻,回到教室之后的样子很狼狈,鞋和裤角上都有河泥,甚至头发上还粘着水草叶子。我当时在心中暗笑他被咻咻耍了。现在回想起来,风君子一定是跟到了河边。看来他当时是找对地方了,但那时句水河的水没有退下去,他手中也没有青冥镜,所以没有找到这菁芜洞天。想到这里我又有一个疑惑,如果我没有青冥镜,或者我有青冥镜但没有修为法力,我也不可能发现这里,也不可能进来。那咻咻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天生瑞兽确实与人不同?

菁芜洞天在龙首塔下的山中,不算小,也不算大,我基本上已经把所有的地方都看完了。从朱果林中走回到那片空地的中央,这里还有一件我唯一没有研究的东西,那是一个整块青石雕成是石台。这石台四周有十二面,雕刻着十二生肖的图腾和我看不懂的铭文,石台下稍宽上稍窄有一米多方圆,齐胸的高度。顶端是平的,上面有一个浅浅的圆形痕迹,这痕迹比台面稍稍凹下去一块。

看见这个圆形凹痕我笑了,我知道我手中的青冥镜是从哪来的了!我是在状元桥的桥下池泥中拣到的青冥镜,也是在那里第一次碰到的咻咻。咻咻既然能把这里的朱果偷出去,一样能把这石台上的青冥镜叼到状元桥下。青冥镜本来是放在这个石台凹槽当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咻咻给叼走了,而我碰巧在状元桥下拣到了它。

我把青冥镜镜面朝下放入到石槽中,大小形状吻合的一丝不差。我放好青冥镜刚一松手,整个菁芜洞天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只见四周与天空刹那间云开雾散,我站在句水河边的旷野之中!远处仍然是河滩与原野,似乎这菁芜洞天与周边的一切并无阻隔。这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就是我站在龙首山山腹内,这座山消失了!或者说变得透明看不见了!异相不止于此,只见青冥镜的背面发出一道圆形的七彩光柱直射天空,这光柱向上发散越来越粗,到顶端正好是龙首塔的塔基大小。

抬头一看,龙首塔悬空而立。青冥镜所在的这座石台远远的正对着龙首塔的塔基下方,看上去就像是这道光柱从空中托住了龙首塔!(徐公子注:写到这里多说两句。塔也译作浮屠,是佛教建筑,传入中土又多有变化。塔最早是高僧埋骨之处,最多见的是舍利塔,后来又有藏经塔。我要说的是,中原境内,凡是高大的多层古塔,塔基下必有地宫。地宫中的物品大多属于瑰宝。也许就在你们家乡的某个地方,有一座不起眼的古塔,可能仅仅是个最低级的县级文物保护单位,但塔基下的地宫中,非常有可能就埋藏着国宝级的文物。我在起点中文网看见不少关于考古和盗墓的小说,居然没有人提到这一点,所以在这里介绍一下。)

我现在等于站在句水河畔的一片高地上,这片高地一面生长的是斑竹林,另一面是稀疏的朱果林,当中有个石台,石台四周有四间竹林精舍。眼光穿过朱果林,可以看得很远,甚至能够看到我们学校南门外的状元桥。远处的公路上不时有行人和车辆经过,然而奇怪的是,似乎没人发现龙首塔下的山突然没了,一七彩道光柱托着一座塔悬在空中。

看着看着我突然明白了,这正是菁芜洞天的奇异之处。在洞天之内,看不见这座山,有了青冥镜放入石台,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但外面看不见里面,从外面看龙首塔,山还是山。

这真是个好地方!是修行人的洞天福地,比状元桥的那个桥洞要强多了。我最近一直在犯愁,想找一个修行的好地方,状元桥的桥洞虽然适合打坐,但却没有办法练习御器。那个地方青冥镜根本飞舞不开,光芒乱闪也容易被人发现。我并没有打算把这个菁芜洞天据为己有,但看情形现在这里已经是无主之地,就算我暂时向梅氏家族借用一下。大不了等正主出现了,我再还给人家就是了。我守他们梅家的规矩,不再泄露给别人知道,应该可以了吧?

看象牙板上的名册,这里的最后一位主人应该是梅野石,不知道世间有没有这位梅野石。既然我也有个名子叫梅野石,那就暂用其地吧。此时我已有了决定,将这菁芜洞天作为我今后的修行试炼之地。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抬头可见龙首塔悬于漫天星斗之间。反正下午课已经没上了,晚自习也就不去了吧。我还没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我是来找咻咻的,咻咻很可能在这个地方出没,我就等它一晚上。看见天黑,我想到了屋子里的那个烛台。烛台上的石珠亮了没有?我去看看。

石珠仍静静的待在烛台之上,没有任何变化。我看着这枚珠子,心里总感觉奇怪。这里既然是梅氏家族世代的洞天福地,里面的东西肯定都不普通。这石珠莫非是修行人的法器?

我以御器之法感应石珠,果然能与我的身心相合一体,还真是一件法器!我以神识催动石珠,石珠中突然四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这光芒并不耀眼,却照亮了整个竹屋。世间修行人的法器真是千奇万妙,这一件真是夜明珠。也不知道炼制的那位前辈是用什么材料怎么做出来的?这东西拿回去,可比台灯好用多了,只可惜不是修行人用不了。

我的眼睛不怕黑暗,用不着,当下收了法术。闲来无事,在地上拿起一个蒲团,出门走到最左边的那间竹舍中。将蒲团放在竹塌上,盘腿坐下。既然有此洞天,我就暂且在此打坐修行。

我本来只是想小坐片刻,让自己的心神安定下来,同时也等一等咻咻看它会不会出现。但我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现在静坐的这个地方。此地叫菁芜洞天,是芜城梅氏历代宗主修行之所,据说也是芜城八百里山川地脉汇聚的“风水眼”。我当时不知道,在此修行可能祸福难料。

从好处上讲,此处天地灵气之盛,实在是我平生未遇。从坏处上来讲,此处洞天对于人的定境和心性要求非常高。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一个渴望发财的究光蛋突然发现一座金山,可能会手舞足蹈如痴如狂,但是一个已经富有四海的人,可能只会轻轻一笑。

我定坐于此修炼还转心法,只觉得元气激荡不已,元神也特别清明。这里需要回头再介绍一下关于还转的心法:还转的心法有两套,一套是在日常一言一行中,讲究行走坐卧境界不失,另一套在打坐行功时——

元神元气相抱为灵丹。灵丹走到什么位置,没有意念引导,而是“我”就在这个位置。这门功夫中最困难的地方叫“上天梯”。讲究的是灵丹自脊柱节节而上,升到颅内泥丸宫中,让纯净的神识回到它的发源之地。这是后天反先天的过程,也是修炼丹道的人追求“长生”最重要的步骤。

“上天梯”完成之后,就算进入到还转的境界。但是丹道不能一步登天,静坐行功需要“还转”多次,因此丹书上多用“金丹九转”来形容。简而言之,这门功夫最重要的火候是两个字——退神。然而此时我却觉得识神虽退而不安,元神虽现而不静,心中自有无边喜乐,暖意融融不可自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几乎就要从全身流溢出来。

虽然很舒服,但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定坐中七情之一过于强烈都不是好兆头。此时灵丹运转清盈畅快了许多,一点也没有“上天梯”的深沉厚重,看似修为精进了不少,却潜伏着躁动之意。我突生警觉,调摄心神进入了一种更深的定境中,将这种喜乐欢畅忘去。(徐公子注:差一点危险了,不是此道中人恐怕不懂。)

忘记了此时元气充沛,也不管此时元神轻盈,只是老老实实反复洗练,九上天梯。此时我已经忘了我究竟要达到什么境界为止,然后突然的,梯子没了!

什么叫梯子没了?就是天梯也不升,灵丹也不转,我出了还转的境界。这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的,在此之前我毫无预感,在此之后豁然开朗。自古丹书难懂,你要我写成现代汉语文字我也写不出来。我觉得这种体会还是佛经上讲的明白,佛家前后用了两个词,分别是“善护念”与“到地步”。善护念可以用来形容还转,到地步可以用来形容金汤。当然佛法与丹道根本不同,我只是用这两个词用来形容境界的变化。

第七卷 破妄篇

第074回 真如寻常在,炉鼎化金汤

四门十二重楼丹道,第一门中分别是内视、炼形、大药;第二门中分别是灵丹、还转、金汤;第三门中分别是胎动、婴儿、阳神。至于第四门中还有三重境界,风君子没有告诉我,我也想像不出来。

金汤为什么要叫金汤?风君子在外人面前说我学的丹道是金丹直指,并用“金丹大成”这四个字来形容金汤境界。金丹是什么丹?真是体内有一颗金色的内丹吗?不是,当然不是!所谓金丹,实际上是无丹。元神元气相抱而成灵丹,灵丹还转,元神回到它的发源之地,渐渐洗炼,后天重返先天。当最终境界大成的那一瞬间,丹道中人苦苦修炼的那一颗“内丹”反而消失了。炼丹炼丹,把丹给炼没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很多人看一些介绍丹道的书籍,也常常喜欢谈一些名词。最常见的莫过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后人又附会了两句还虚合道、破碎虚空之类。这里要问,怎么炼神就还虚了?这里指的是元神最终完全显现出来,不需要再去洗炼。洗炼元神的最终的目的是“识神化元为神识”。如果说灵丹是体内自在的身心的话,那么到了金丹大成的境界,金丹就是我们自己平常的身心。

所谓金丹大成,也不能说是灵丹消失了,而是我这个人本身就成了金丹,所谓金丹,指的就是我这个人。大家看古装电影电视,出家修行的道士,有人自称道人,也有的自称真人,那么真人是什么意思?真人可不是随便叫的,金丹大成可称真人。这个人你看上去还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但不一样的地方是:他的元神与识神一体,身心与灵丹一体,元气与真气一体。这就是“金汤”的心法,风君子曾用四个字来概括:“移炉换鼎”。

想当初风君子把“灵丹”、“还转”、“金汤”这三重境界的心法与口诀一次都交给了我。“金汤”的心法并不复杂,就是移炉换鼎。在我以前的修炼中,以身体为炉鼎修炼内丹,在定境中收摄出自在的身心,这一身心还转洗炼,并且去感应外物。而最终,自在身心要于平常的身心融合为一体,化炉鼎为金丹。这一步看似简单,也很好理解,但是境界不到终究成功不了。

它的名字为什么要叫金汤?因为境界到此,道基已然稳固,就算修为不前,也不会退失。有个成语叫固若金汤,就是这个意思。佛家修为也有类似的东西,他们的说法叫作“转报身”,据说报身已转可证罗汉果位。我不知道什么叫罗汉,但我现在知道什么叫真人。

风君子告诉我金汤的口诀,是引用《老子》中的一句话:“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这段话弯子绕的可够大的,确实是无执无失的一种境界。所谓灵丹已经没有了,境界自然不会退失,人却发生了变化,变成先天具足的真人。然而我觉得这段口诀虽然精妙,但对于普通人还是过于晦涩,不如另一句话。

这一句话就是我在菁芜洞天的牌坊上看见的那幅对联:“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山还是山,水还是水。”金丹大成之时,我不是我,而被我中之我所取代,但我还是我,这是我自己发自先天的身心。我不得不承认,能够在今日进入金汤境界,并非是因为这菁芜洞天灵气冲盈,而是进门时看见了那副对联。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妙。风君子曾经说过金丹大成不仅仅需要资质和悟性,更重要的还是机缘,今日是我的机缘到了。

我以为我只坐了片刻,然而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走出竹舍抬头看天,空中仍然是一道七彩光柱托着龙首塔高悬。远望天边,正有半轮红日喷薄而出!我记得我第一次领悟灵丹境界之时,走出家门发现天地万物都变得生动不同,而这一次我金丹大成,感觉到不同是自己,我还是我,却换了一个人。(徐公子注:假如石野没有金龙锁玉柱的功夫在前,此时还会发现自己的身体蜕了薄薄的一层皮。小说中就没有这个情节了,这里补充介绍一下。)

当我看见日出,才想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没想到我这一打坐居然是这么长时间!这下坏了!我昨天下午旷课了,晚自习也没上,而且一夜没回宿舍。我没有请假,不知道老师会怎么想,紫英姐和阿秀发现我不见了会不会着急?得赶紧回去上课!我举步欲走,穿过竹林走到菁芜洞天的牌坊前才想起来青冥镜还没拿。跑回去收起青冥镜,七彩光柱消失,菁芜洞天立刻又被白云漫雾笼罩。我想了想,又到朱果林中又将那五枚朱果都摘下来揣到兜里,犹豫片刻,把那一枚“夜明珠”也拿走了。

我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教室。我来早了,早读时间根本没到,然而教室门前却有个人已经等在那里。我远远的就看见她的倩影俏立于晨风中——竟然是柳菲儿老师。

“石野,你一消失就是三天三夜,连个招呼都不打,发生了什么事?”柳老师看着我神色中有埋怨的意思,更多的是关切。

三天三夜?我惊的差点叫出声来!我以为时间是第二天早上,没想到已经过了三天三夜!这下麻烦可大了。我赶紧解释道:“对不起,柳老师,我碰到了一件意外的事,没来得及请假,没想到一去就是三天。…”

柳老师打断我的话:“石之秀已经对我说了,她说你家里出了事,需要回去几天。我帮你跟学校请假了。…我是担心你,那天下午你对我说了那些话之后,第二天就不见了…我怕你出事。”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能出什么事。”

柳老师:“我前天下午去过你家,你家里根本没事,你也根本没回家。所以我才更担心,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想你有可能去执行什么特别任务去了…怕你有危险。”

“什么?你去过我家?那我父母…”

柳老师:“你别担心,我没说你在学校不见了。我只是说我去家访的,说你在学校表现还不错,我只是想看看你回没回家…”

“柳老师,你是在等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柳老师:“我知道你失踪以后,又问过石之秀。可是她告诉我,你只是在面馆里和她打了声招呼,说家里有急事要她帮你请假就走了。…这两天我都很不安,每天早上都站在教室门口等,在等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柳老师说话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来尽量控制着自己表情平静,语气中有要掩饰的东西。

她现在很关心我,但又不知道这种关系如何相处。我和她之间确实有那么一点尴尬,也许需要顺其自然吧。我转移话题问道:“几点了,怎么还不上课?”

柳老师:“石野,你没事吧?今天是周末。”

“哦,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柳老师:“石野,你别着急走,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柳老师:“你就在教室等我,我去去就回。”

柳老师说完话匆匆走了,脚步还很急,看方向是回宿舍去了。时间不大,她拿了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又回到教室中。她把这个盒子递给我,口中说道:“打开,戴上。”

她的语气中有那么一点命令的意思,不自觉中还是使用了老师对学生说话的口吻。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很精美的男式手表,圆形的表盘,表盘上还有日历。我吃了一惊:“柳老师,这块手表是给我的吗?”

柳老师:“你连今天星期几都不知道,这么早跑到教室问我怎么还不上课?你需要这个东西。”

“可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会记错日子,又会搞错时间?”

柳老师:“这表本来是准备给我父亲的。现在送给你,你戴上吧。”

“我怎么好意思…这是你要送老人家的东西。”

柳老师:“我再买一块就是了。你现在比较需要,就先送给你。不要跟我推辞,你也曾经送过我一幅画。”

其实我并没有想推辞,她送我东西,我是发自内心高兴的。将手表戴在手腕上,表带的长度竟然正好合适。柳老师并没有问我这几天去做什么了,只是叮嘱我自己要小心,不要出什么事情。

和柳老师道别,戴着手表走出校门,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瞬间。走到西门口正好碰到尚云飞从外面进来。这假和尚走路从来是目不斜视,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就是微微点一点头。然而今天却很奇怪,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却迎面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前上上下下看了我半天。

“尚云飞,你怎么了?三天不见,不认识了吗?”

尚云飞:“恭喜你了,石真人!”云飞这句话“真人”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说完了他也不再纠缠,转身自己走了。嗯?他看出来了?他看出我已经达到金丹大成的境界了?

前走几步就到了面馆门口,远远的看见紫英姐系着围裙、挽着头发在面馆前的马路边洒水。我走过去招呼道:“紫英姐,马路边灰大,你进去吧,这洒扫的活我来干。”

听见我的声音她几乎是跳着转过身:“小野,你可回来了,担心死姐姐了!”

“对不起,我有点事情,没想到一去就是三天。”

紫英姐本来神色中有三分娇嗔与担忧,但她定睛看见我的时候,眼神却变了。她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我的脸,柔声说道:“恭喜你了,石真人!”

这句话说的和尚云飞一模一样,但语气却大有不同。尚云飞说的平平淡淡波澜不惊,而紫英姐说的是含羞带怯还有抑制不住的惊喜。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们都看出我与以往不同了,难道我脸上写着“金丹大成”四个字吗?

这时阿秀听见声音也从店门口跑了出来:“石野哥哥你回来了?…恭喜你了!”

她居然也是这句话,说的我很不自在:“阿秀,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开口都恭喜我?”

紫英姐脸色微红的说道:“小野,我还想问你这是怎么了?你就算金丹大成,也不用这样招摇过市…我明白了,你是想给我和阿秀一个惊喜是吗?想让我们知道。”

“招摇过市?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了?”

阿秀说话了:“石野哥哥,我和姐姐都知道了,你可以收起来了。”

“收起来?把什么收起来?”

阿秀:“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是唯恐天下人都不知道?你不是有一面镜子法器吗,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照照看。”

她们越说我越奇怪,赶紧穿过面馆钻进后厨,拿出了青冥镜。镜中的我还是平常的我,我也不会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但我却有点蒙了。你猜我在镜中看见了什么?看见了我周身的光环!

青冥镜中能见人身上有光,这我早就知道。风君子第一次带我去市井中寻找高人,第一个找到的就是高老爷子。当时高老爷子在操场上打太极拳,我在青冥镜中看见他双手抱圆之际,手心之间有太极般旋转的云团,同时周身也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现在镜中的我,周身也有光芒,这光芒可不是淡淡的金光,而是层层光环闪烁,金中带紫,隐约有七彩流动。靠!怎么搞的这么夸张?我变成一棵洋教堂里的圣诞树了!

这时阿秀也钻了进来:“石野哥哥,你看见了?怎么不收起来?”

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收?”

阿秀摇了摇头:“我学的和你学的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你怎么不去问问风君子,你们俩个不是今天晚上约好要见面的吗?”

“阿秀,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怎么知道到柳老师那里给我请假?”

阿秀眨了眨眼睛答道:“我发现你不见了,就去问风君子。风君子居然说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告诉我你们约好了三天之后有事要淡。我就猜到了你们俩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别人,你可能这三天时间有什么事情要办,所以我就到柳老师那里帮你请了三天假。这个风君子,真不象话!”

原来如此,阿秀对风君子好像总有成见。我不见了,她认为是风君子捣鬼,还好风君子对她说了三天之约,阿秀去帮我请了三天假。

这时我又想起了兜里的五枚朱果和那枚石珠,对阿秀道:“你告诉紫英姐,今天晚上早点关门,我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阿秀:“什么东西?不能在这里拿出来。”

“好东西,不适合在这里拿出来,晚上我跟你们回家,你告诉紫英姐一声。”

“阿秀,哪能像你这么吃!给我…小野,你找到朱果树了?一次就是五个!在哪儿找到的?”在紫英姐家中,我将兜里的朱果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阿秀看见朱果也不客气,拿起来一个就往嘴里送。紫英姐手疾眼快,“啪”打了她的手背一下,将朱果都收了过去,用无比惊叹的语气问我。

我不太好回答,因为菁芜洞天是梅家的禁地,我不适合告诉别人。但我又不想骗英姐,只有实话实说道:“三天前也是机缘巧合,我无意中进入到一处洞天福地。我一入静坐就是三天三夜,由此金丹大成。朱果也是在那里找到的,如果你想要,以后还有。只是那个地方十分特别…”

我话还没说完,紫英姐就打断我道:“小野,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找到了前辈高人的修行洞府。象你这样的江湖散人,平时没有高门大派的道场依托,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处适合于修行、又无人打搅的福地。我前一段时间还和阿秀商量过这件事,上次到飞尽峰就想告诉你飞尽岩上是个好地方,可是碰到了七叶…你既然自己找到了,这是造化福缘,不能轻易告人。”

我解释道:“紫英姐,你别误会,不是我不想告诉你,那个地方情况有点特殊。”

紫英姐笑了:“误会的是你,我真的是不想让你告诉我…仙家洞府,如果是别人发现了进出门户,只会秘而不宣,以免招致不测。哪有你这样的,还跑来告诉我你找到了洞天福地,在那里采到这些朱果。要知道你我在此谈话,也并非密不透风,以后象这种事情,你最好提都不要轻易提起。…日后如果我有机缘,你想让我见识,就直接领我去好了。这些你最好不要开口相告,我也不能开口相求。小野,你明白了吗?”

还没等我答话,阿秀道:“紫英姐,石野哥哥又不是傻子,你一说他就能懂。他才说一句话,你就说了他那么多!你快说,石野哥哥的这些果子怎么处理?”

紫英姐:“他不是傻子?我看他傻的可爱!…小野修为已到金丹大成境界,照说可以服用朱果,化药力为元气。只是这种用法,一不能过量,二效用单一。我看还是炼制成丹药比较好,这样不浪费。”

阿秀:“太好了,姐姐可以炼很多黄芽丹了!”

紫英姐:“阿秀,你又在打黄芽丹的主意!…只有朱果成不了黄芽丹,现在我们手里凑不齐其他的配药。”

我问道:“那怎么办?还可以炼药吗?”我把朱果拿给紫英姐,就是让她去炼药的。